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19 13:21:08

《海儿旗》古如风名著 新颖侠情小说 1963年出版 真善美出版社(全本)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10-27 17:38 编辑

内容提要:少侠丁罗曼因父母被仇敌追杀,将其遗弃孤岛,丁罗曼因其成为大海中的一名鱼人。十五年后,江湖奇人海先生无意之中在海外孤岛沙垒田岛上发现了海中的丁罗曼,于是将他自海中捕获,穷五年时间传其平生得意绝学“烟天三十六旗”神功和“云龙十八旗”旗法,丁罗曼体质特异,秉性坚韧,因未曾涉世,因而思想单纯,在海先生的悉心指导下,神功进境神速。五年后海先生因故离岛,一向人迹不至的孤岛上突起波澜,先是丁罗曼无意中救下了生死一线的凤西公主,接着因一颗“美人头”遗落于孤岛之上,而使大批武林中人进入孤岛。丁罗曼因未经世故,屡中江湖中人的伎俩,凤西公主亦被人劫走。直至海先生重返孤岛,在海先生的教导下,方知人间之常情。为了丁罗曼进入江湖寻找失散多年的父母,命记名弟子杜石川携丁罗曼进入江湖,谁知杜石川名利之心过重,过于贪恋红尘之事,故意将丁罗曼遗弃。丁罗曼初历人海,虽然屡遭挫折,但因其天性纯朴,且具绝高身手,总是履险为夷。因遇“红袖坛”长老,哭、笑、气三怪追查美人头下落,被哭怪胁持,重返孤岛,因丁罗曼绝高的才智和超人的海上功夫,终于摆脱了哭怪的控制,孤身返回孤岛。回岛后海先生告知“美人头”确为“红袖坛”之物,嘱其携带灵药和“美人头”寻找病中的“红袖坛”坛主白芷仙。丁罗曼再入江湖,不但救了白芷仙且与白芷仙结下了终身之缘,同时也于无意中寻找到失散多年的父母。恰与其时西域的荒克狼主大举侵入中原,攻下长安,朝中的一些主和派企图劫持凤西公主,以作和亲,丁罗曼与妻白芷仙决定解散“红袖坛”,保护凤西公主入京,并投身于主战的何元帅部下,丁罗曼在师父即“红袖坛”的众名高手的支持下,惩除叛敌卖国之徒,孤身进入敌人的心脏地带,探知敌军的动向,克敌机先,并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终于大破西域来犯之敌,大获全胜。丁罗曼与白芷仙等一干好友重返山林,傲啸林泉,从而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楔子第一章 茫茫大海孕神童第二章 天真不泯赤子心第三章 孤岛屡有奇客来第四章 入江湖煞星出世第五章 少侠入伏红袖坛第六章 行侠仗义走四方第七章 邂逅公主第八章 大内高手第九章 哭、笑、气三怪第十章 怪人怪行第十一章 重返孤岛第十二章 红颜知己第十三章 金蚨主第十四章 父子天性第十五章 枭雄心性第十六章 驰行千里第十七章 深宫隐隐第十八章 投身军旅第十九章 奔赴沙场第二十章 力诛叛贼第二十一章 盗马第二十二章 海儿旗,英雄梦第二十三章 所向披糜第二十四章 大获全胜

qblyy 发表于 2019-9-19 13:26:47

网上有txt,署名秋梦痕。
https://www.gulongbbs.com/wuxia/qiumenghen/cgkl/

但风格完全不是秋梦痕的,有人说就是曹若冰的《小飞龙》。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19 16:20:38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9-20 09:41 编辑

楔子

河北省塘沽镇,紧紧的依靠着渤海湾,由塘沽镇出去是大沽口,再向南走,就是全国闻名的北塘口了。
时值初秋,海面上风平浪静,海鸥飞翔,几缕白云,遥挂在天边,像是彩衣上的几条白带,缓缓的飘扬着居住在这一带的渔民,确实是够幸福的,每当火红色的太阳。
爬上了海边时,他们便摇着桨在薄雾中飘然而去等到太阳无力的垂下时,他们三两成群,唱着渔歌满载而归。
百十年来,他们的生活没有改变海洋是他们一半的生命他们倚她为生,她也从不抛弃他们。
可是近三个月来,一向宁静的沿海居民,突然混乱不安因为最近三个月内,接连发生了许多怪事,最初是出海作业的渔船,发现巨大的鱼网被撕破了,船身被撞了,接着,不断的发生渔船倾覆的事情。
于是,所有的渔民都开始紧张起来,有的说是水鬼,有的说是蛟龙,还有人说渔民不敬,触怒了海龙王,所以遭了天祸。
一时间海湾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请来和尚道士念经,举行大规模的“祭海”,还发动了附近的官府,来帮助查访。
然而既没有收到效果,也找不出一些头绪来,海底的怪物,仍然兴风作浪,骚扰作业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也同一时发生。
在三个月以前,当渤海湾出现了水怪之后。突然来了一个外乡的老人,看年纪也有七十多岁了,精神倒是旺盛得很。
他向每一个受难的渔民,详细的打探水怪的情形,当他听得紧张的时候,自己的眉毛,也会扬起老高,眼睛里射出奇异的光芒。
他在沿海逗留了十天,然后向一家渔商订购小船,大家都非常奇怪,有的人问他:“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海不成?
老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的说道:“我许了愿。要到沙垒田岛去还愿!”
沙垒田岛在渤海湾内,大沽口之东,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岛,因为当地风浪太大所以千百年来,一直荒废着。
当地的居民,没有人去过,虽然它的距离并不远—没有什么道理他们只是对那个小岛没有好感。古老相传,“沙垒田”岛就成为他们心中上的一层阴影了。
由于老人拿出了很多金银,所以一些贪心的渔民,也顾不得忌讳,按照老人的需要、开始给他造船。
当人们问到他的身世时,他只说出他姓海,所以当地的人。都叫他海先生。
在一个风啸雨飘,白浪滔滔的晚上。船造好了,海先生拒绝了渔民的劝告,毅然出海。
十天以后他才回来,第二天又出海而去,他只带了些淡水和果实,和极少量的干粮—那只够一个渔民一天的食用。
三个月来,海先生来往了七八次,无论再大的风浪,再险恶的天气,他仍能平安的回来,这真是一个大大的奇迹。
海先生最后一次出海,已经二十天了,再没有看见他回来,渔民们断定他是死了他们闲谈的时候,总是摇着头喟叹:“唉!这么大年纪了分明是送死嘛!”
有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望着朦胧的岛影,低声说“说不定水怪就出在岛上,海先生一定被水怪吃了!”
但是海先生并没有死,他正在进行一个奇妙而不可以思议的工作。

shyulih402 发表于 2019-9-19 21:11:42

qblyy 发表于 2019-9-19 13:26
网上有txt,署名秋梦痕。
https://www.glwxw.net/wuxia/qiumenghen/cgkl/



的確是曹若冰的《小飞龙》。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20 09:37:42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9-20 09:42 编辑

第一章茫茫大海孕神童
海天成一线,挂着半轮新月,片片浮云由她身旁掠过,不知是谁撒了一大把碎星,围绕在她的四周,闪闪烁烁的,级着这恁巨大和朦胧的天幕。
夜色虽然和悦,可是海口一带,夜潮时分,浪涛起伏,有时巨大的鱼儿,在水面露出一个脊背,然后又很快的沉了下。
天气虽然很好,但仍给人一种莫大的恐怖感。
沙垒田岛海风呼啸,在一株老树之下,靠着一个老人,他就是海先生。
海先生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颌下的胡须,飘向了颈后在皎洁的月光下,发出了几丝银白色的光华。
他的身材非常矮小,只如十五六岁的童子,银发飘扬,满脸皱纹,衬在宽大的黑袍中,越发显得枯瘦和矮小。
他双目深陷,精光四射,像是两点寒星,流露出智慧和沉毅,令人看得出,他有着一颗高贵和充满自信的心。
海浪在他的脚下咆哮,有时浪花溅起,把他身上都溅湿了,他仍然没有移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的靠在树干上,手中拿着一节长长的鱼竿,鱼丝扯出了极远,看不见浮标。
他身旁边无鱼篓、只有一小坛淡水,看来他已经在这里垂钓了很久了。
海先生望了望朦胧的天空,神态是那么的安祥。
因为他在处理任何事情时,从不把自己的感情,和世俗的人情渗进去,所以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作得最公平不过,但也有些人批评他太认真了。
他没有名字,就叫海先生,全江湖都这么叫他。
一个更次,两个更次,他一直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
大半轮红日,在一层五色云气的烘托下,由海边一跃而出,海面上立时彩霞千道、金波万顷映成一片灿烂的奇景。
海先生仍然靠在树干上,平静的面庞上,微微显出了一丝丝兴奋和欢娱之色,他独自享受着这天地间的奇景,他静静的呼吸着,海上的空气,显得新鲜而又湿凉,非常舒适。
他一直坐到午后,烈日高照,海面上风平浪静,微波荡漾,海鸥在远天飞翔,小鸟在树梢呼叫,显得异常清静。
海先生头上多了一顶细竹编成的大斗笠,光着两只脚丫子,不知何时,他已换下了长衫,完全是一付渔人的打扮了。
海先生没有一点急躁的感觉,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了,他稳定的举着那支鱼竿,一动也不动,可是他那双凌厉的眼睛,却是精光四射的,在海面上搜索着,无论是那里出现了一点异常的声音,他的目光便闪电般的追了过去。
海上的气候,变化是很快的,烈日已不知何时隐去,满天乌云展幕而来风浪也加大了,潮水阵阵的打击着岩石,发出了极大的声音。
白色的浪花像是一个个大小的水山,迅速的升起,迅速的落下,化成一片片白色的泡沫,发出“曙曝”的连串声,一个个爆炸着,最后完全消失,但新的又接着产生了。
眼看着这片景色,使人联想到,人类的生命,也是这么批批的连续着,永远没有毁灭的一天。
海先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因为他的心里,正在思索一件事情。
风浪越来越大,海啸声压过了一切,天色也更黑暗了,凡是靠海居住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奏,老人并不恐惧、相反的,还有一种喜悦的感觉。
当风浪较小时,隐约可以听见他在自语:“雨天他或许会出现,不过他太精了恐怕……”他显得有些失望,但仍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守在这里!”
他说着,咬了一下嘴唇,好似用来坚定他的信心似的。
于是,他又靠在树上,双目游梭不已。希望在海面或者石间,发现一些东西。
远天涌来的乌云,慢慢的扩散开来,终于布满了整个的天空,天地立时昏暗起来,阴沉沉的天幕,似要压到了头顶上,海浪也翻腾起来,加上海风的厉啸,变成一个恐怖的世界。
海先生拾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自语道:“快要下大雨了,看来今天又是白费……”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天边闪出一条银蛇,紧接着一声霹雷大震,豆大的雨点,随风落了下来,由于海风猛烈,打在脸上很痛。
海先生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想起身躲避这一场大雷雨,可是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两道白色的眉毛,微微的向上扬起,低声自语道:“上一次他也是在大雷雨中出现,我何不等下去,也许今天也会出现……”
海先生这么想着,立时又坐了下来,虽然他表面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却非常兴奋。
他原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奇事,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于是在此守护,已经是三月过去了,他虽然毫无所得,但他绝不灰心。
倾盆大雨落了下来,淋透了这个小岛,也淋透了这个年迈的老人,他白色的发须,在风雨中不住的飘摇,那双细长鱼竿,紧握在老人手中,这么大的风却吹他不动。
暴雨继续了半个时辰,海面上鱼鸟绝迹,所能看到的生物,除了小岛下的青草老树外,就是这个老人了。
他非但一丝不惧,并且显得比刚才更注意了,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全神贯注的向四下打探,深怕他所希望的事情突然出现,而措手不及似的。
突然,十余丈外的海面上,翻出了一片不寻常的浪影,始终平静的海先生,这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双目射出了一片奇光两道白眉也高高的扬起,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手中紧握住那双鱼竿目不暇瞬的注视着那一片漩涡。
暴风雨下,那一片浪花突破了,水面上现出一个光赤赤的人影。
他长发披身,通体精赤,古铜色的皮肤上,发出一阵油蒙蒙的光彩,像是一条大鱼似的,仰着身子,在海面上一个大盘旋,又滑了下去。
这一切动作,快得像个闪电似的,以至于老人家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他就消失了!
可是海先生并不失望,他知道那个“人鱼”又翻了出来这次他在海面停留的时间较久,所以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出他的一切。
他是一个端庄、英俊,健壮和怪异的青年人,深黑色的长发,披在身体上,全身长满了结实的肌肉,或许是由于烈日和海风的长期磨练,发出了健康的古铜色。
他双手高举着,向天空发出了一些怪异的声音然后在海面上盘旋起来,好似在尽情的嬉乐似的。
海先生不再迟疑了,他猛然一声大喝,右臂抖处,一条白色的线影,闪电般的向海中的“人鱼”抛去。
那人鱼大吃一惊,双手分水,就向水底潜去,可是老人的身手太快了,在他尚未潜下水面时,那一线白色的鱼丝,已然缠在了他赤裸的身上。
人鱼立时变得极度的惊恐和暴怒,他拼命的翻腾和挣扎,犹如一条上了钩的大鱼,翻腾扑打声势极为惊人。
虽然只是一条细细的鱼线,但却像一根钢丝一般,紧紧的缠在他的身上,任他疯狂般的挣扎却是摆脱不了。
老人遥立海边,手中举着那枝鱼竿,不住的抖动,那鱼丝也就一阵阵的紧收,真如同钓鱼一般,不过他所钓取的,是个人!
人鱼挣扎了一阵,始终无法挣脱,当他发现他的身子,慢慢被拖向海边时,不禁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叫喊,身子一缩,已然潜下了海面。
老人立时紧张了,双目圆瞪,紧紧的注视他的动作,他发现人鱼的身子,似乎慢慢的缩小,企图由他的钓丝中滑脱。
老人立时着急了,他发出了一声长啸,身如怪鸟一般,纵出了四丈,落在海面上的一块巨石上,手中的鱼竿一阵猛转,把钓丝收了不少。
那蛮憨凶野的人鱼,又被他拉出了水面,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叫声,听来很是恐怖。
海先生却是一丝也不敢放松,一寸寸的收着鱼丝,终于把他拉到近前。
这个赤裸的年青人,虽然他本身是人,可是他却怕透了人,他脸上带出极度的恐怖和愤恨,发出了“唔”的一声怪叫。
随着这声怪叫,他偌大的身子,就像是被海洋激出一点浪花似的,平空的跃上了七八尺,手脚大张,一把抱住了老人,张口就咬他的肩膀。
海先生鼻中闻到一股极大的腥味,手中已抱着了一个光滑油腻的身子,他心中狂喜,枯瘦的手指微微一滑,已然在他大腿“白海穴”拂了下去。
“白海穴”是人体大麻穴之一,那奇怪的人鱼,立时瘫痪在老人的怀中,可是他一双明亮的眼睛,仍然闪烁出惊恐和不安,口中“波!波!”的吐着气,并且发出了一些“咿唔”的怪声音,就像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般。
老人抱着这个赤裸的怪人,把他手举着,细看他一阵,难得动容的脸上,也露出无限的欢娱,他低声的笑了两声,自语道:“好个精刁的怪孩子,我为你花费了三月时间,总算把你捉住了!”
他说到这里,发出了一阵低哑的笑声,虽然那刺鼻的鱼腥气,熏得他有些头痛,可是他仍然在无尽的兴奋中。
他怀中的怪孩子,年约十七八岁,由于体质奇特,所以块块结实的肌肉,如同钢铁一般。
他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悬直的鼻子,薄薄的两片嘴唇,嘴角微微的向上翘显示出他有着坚强的个性。
海先生摇了摇头,赞赏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痴儿,似你这等美质,足可在天地间,创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只怕终身要埋藏在海洋之中,难道你还不感激我?”
人鱼并不懂他的话,可是他目中的敌意,已然减少了,剩下的是些微的恐惧、不安和好奇。
因为他发觉面前的这个老人,和他自己有很多相像的地方,不同于他在水底所见各种鱼虾和水族。
由于一种人类的天性,他好奇的打量着海先生,双目乱转、也似乎在海先生身上,发现了一些平常他常感觉到的东西或者说是,他平常所恐惧的某一种情绪,在老人的面前消失了,那就是寂寞了!
海先生满足的观赏着怀中的大孩子,海浪冲激着他们的身子,全然没有一些感觉。
海先生忘了起步,因为他太高兴了,良久,他喃喃的自语道:“这孩子大约十七八岁,我还要花五年时间把他造就出来,那么他就可以为我效命了!
他说到这里,一眼望见了他左手腕上,缠着一条银色的链子,下面坠着一个金色的钱币,甚是光亮。
海先生目光才一接触到这件东西,不禁微微一颤,面有惊异之色,自语道:“啊!原来与他有关系!”
他说完之后,脚尖微动,双手托着这个赤裸的怪人,象飘风似的,飞回了岸上。
他匆匆的走到一块大石之下把他平放在地上,可怜这个怪人,平日兴波逐浪,日游千里,这时却浑身发软。任凭海先生摆布。
他双目射出一片凌乱和惊疑之色,心中猜度着,自己将要遭遇到什么事情,这时可以使我们想到,如果我们捕来一条鲜鱼时,它的心情大约与这个孩子相同吧!
海先生把他放好之后,匆匆的坐在他身前,把他的左臂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再细看那条银链。
这是一和制作非常精巧的银链,它的原料并非纯银所制,还渗有其他金属,所以除了银白之色,还隐透着暗红色。
海先生他认识这条链子的,他想起了一个女人,最喜欢用这种链子做装饰,所以江湖上称她“链母”,她叫宋曼!
海先生再看那枚金币。也是他熟悉的,此人一身出奇的功夫,在江湖上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先有两枚金币,在空中相激出声,然后便是一条淡影,飞快的出现,把金币再接回掌中,他也就出现!
这一手功夫,在武林中被称为“金蚨传信”,而他也就被称为“金蚨主”了,海先生不但知道他,并且与他认识了数十年,他就是罗池亭。
海先生有些诧然,紧紧的握着那枚金币,心中寻思:“宋曼是丁佛的妻子。她的信物,怎么会与罗池亭的凑在一起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他再细看那枚金币,精光铮亮,上面刻着孩子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
孩子的姓名是“丁罗曼”。但他们又在孩子的名上,加上了丁佛的姓,想是有愧于心。
所以把这块骨肉,作为丁家的后苗。
至于他们为什么,把这个孩子抛在大海,与鱼虾为伍,就作人想像可知了。
自从十余年前,三个奇人相继失踪,江湖上传说不一,今日,海先生见到了这个孩子,立时恍然大悟了。
他连连的摇着头。低声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接着他又看了看孩子的出生日期,不禁高兴得笑了起来,叫道:“啊!这孩子才十五岁,我当他十八岁呢!……十五岁,正好练我那种独世的奇功,六年下来,天地武林间,就要出现个旷古绝今的奇人了!……哈!……哈”
这个在江湖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这时竟兴奋的大笑起来,如果被他的朋友们看见准会惊异得跳起来。
丁罗曼平躺在山石上,像个原始野人一般,他的恐惧已经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是惊奇!
他不了解这个老人的轮廓,为什么长得和自己一样,为什么不像水底游着的那些,扁扁的身子,宽宽的尾巴,身上长满了鳞甲的同伴?还有那些长须长脚,躬身凸目的大虾,圆盖四足的王八。
可怜的孩子,他竟把万物之灵的人,和底下的水族作比,除了印像不同外,他竟发现不出人究竟比他们强在那里?
但是事实证明人是强者,他不是就如同一只大鱼一般,被人擒到岸上来了!
他这些奇妙的想法,老人当然体会不出,他笑声已住,望了望这两眼乱转的小怪物,说道:“孩子!你快乐吗?”
老人脸上挂出微笑,自语道:“我不能性急,要慢慢的教化你。
他鼻端闻到,丁罗曼身上传来的阵阵奇腥,中人欲呕,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身腥太大了,我先为你除腥吧!”
他说着放开了丁罗曼的手臂,双手按在了他的胸脯上。
老人的手掌,才接触到丁罗曼的皮肤时,他虽然不能动但结实的肌肉,也发出了一阵奇颤。
他发出了一声闷哑的鸣叫,雪白的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显然他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抚摸。
海先生的双掌,发出了极大的热量,使得丁罗曼一阵阵的颤动着,口中怪叫不已。
海先生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一双白眉紧皱在一处,自语道:“难听极了!
鱼虾如果会叫的话,大概就是这种声音了!”
他在丁罗曼胸口抚按了一阵,把丁罗曼已然热得浑身流汗,叫唤的声音,也越发的低哑了!
接着,海先生双掌如飞,把丁罗曼三十六大穴都抚到,他已然流了好几身大汗,仍然腥气冲天,虽然在大风雨中,也刺人脑髓。
当海先生停止按抚之后,丁罗曼也停止了怪叫,他变得软弱下来,精神也萎靡多了。
海先生有些奇怪、他匆忙的取出一只小瓶,取出了一枚药丹,塞进了丁罗曼的口中。
海先生这才喘了一口气,自语道:“腥气已除得差不多了,再用一次药,以后常食人间烟火就可消退了。”
他把丁罗曼捧起来,解了他的软麻穴,几个纵身,已然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在小岛的左边,有着一个深邃的山洞,这时洞中闪出一堆黄色的火光。
丁罗曼长可及地的头发,已然被剪短了,并且扎成了一个道髻。
他仍然昏迷不醒,平躺在一块绿色的大绒布上,火光闪烁着他健美结实的身躯,显示出他所蕴藏的生命,比任何人来得强。
海先生在一个小布袋中,忙乱的取些杂物,准备下一步的工作。
他取出了大蓬金针,和无数的药瓶,另外火石、绒布、小刀、小铲之类,摆满了一地。
这个白发老人,精神抖擞,心情兴奋,一样一样整理着他的器具。
他不时的望望昏睡着的丁罗曼,心中很是高兴,越发增加了他工作的兴趣。
不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把一只盛满了数寸长金针的小盘子,移近到丁罗曼身旁,然后左手取过了一枝燃烧着的木枝。
丁罗曼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英俊和雄壮,老人观赏了一阵,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唉!如此人才,真可说是千古难求,早年宋曼一时之误,倒促成了我的心愿呢!”
说着,他右手拿起了四枚金针,分别夹在指隙中,紧接着,他以闪电般的手法在丁罗曼脚心“涌泉穴”,分别插入了两根金针,入肉三分。
丁罗曼大脚的肌肉微微颤动一下,他仍然在昏睡中,海先生非常注意他的变化。
他点了点头,因为丁罗曼的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因此他放了不少心。
接着,他左手如飞,一根根金光闪闪的长针,插入了丁罗曼的躯体。
每当他一针下去之后,丁罗曼的躯体便蠕动了一下,先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丁罗曼的身上,已插满了九十九支金针,个人看起来,就如同是个刺猬一般。
海先生插完九十九根金针之后,他额角微微的冒着汗,这时他手中还剩下一枚金针。
他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然后把火把放回火堆之中,站起身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显然,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因为他手中还剩下一枚金针,他犹豫着,居然迟迟不敢下手。
这海先生在江湖上,不但武功已入化境,医术也是独步天下,任何疑难奇症,凡经他医治,无不妙手回春。
可是对于他所喜爱的这个人鱼,他竟然迟迟不敢下手,因为他这一针的关系太大了,如非体质奇佳之人,绝难禁受。
由于爱才之故,所以他才把这天下闻名的“百针会穴”,施到丁罗曼身上,这种功夫对于一个根骨奇佳的男童,可抵二十年内功的修练。
也正是由于他太喜爱这个青年,所以减少了真气,深怕有丝的疏忽,就要贻害终身了。
又过了一阵,丁罗曼仍然静静的躺在那里。满身的金针随着他的呼吸,一阵阵的蠕动着。
海先生不敢再耽误了,他先试了试丁罗曼的鼻息,然后又按按他的脉膊,这才翻起虎掌,二指如电,夹着一枚金针,“嘶!”的一声轻响插入了丁罗曼的“丹田穴”。
丁罗曼的身子,骤然一阵抽动,他上身几乎仰了起来,双目也微微的睁开,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海先生虽是一代神医,也不禁紧张起来,他慌忙递出左掌,按住了丁罗曼的肩头,紧接着空出右掌,又在丁罗曼腹下点了一指,丁罗曼这才安静的躺了下来。
海先生双目炯炯,注视着丁罗曼的变化,这时只听他腹中,发出了“咕咕”一阵怪响,跟着排下了大堆的秽物,腥臭冲天。
海先生虽然屏了气,也不禁直皱眉头,自语道:“好难闻的气味!”
洞中有只大桶,原来海先生早巳备好了海水,等丁罗曼排下秽物之后,他双掌高举,一阵阵的颤动。
他那股无形的掌力,透过了丁罗曼的胴体,在体内运行着,好一阵,丁罗曼通体大汗,又排出了不少大小便,都是腥臭已极。
海先生这才舒了一口气,重要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以极快的手法,把丁罗曼身上一百枚金针一一取下,放在一盆红色药水中浸泡。
接着,他双手轻轻的把丁罗曼托起,送往洞口,但却不把他放在雨中。
海先生把罗曼排满了秽物的绒布拾起,丢向了远处,这才提起了大桶,桶中盛的是浅绿色的海水,也渗有药物。
他用一小块绒布,沾着药水,仔细的替丁罗曼洗濯,尤其是被针刺过的各穴道,更是用药布按摩良久。
他一边工作,一边自语道:“小怪物!我老人家总算对得起你了,将来用着你的时候,你也得替我卖命!”
等到那一桶药水完全用完之后,又把丁罗曼捧在大雨中,一阵冲淋,二人皆是浑身透湿。
他把丁罗曼洗干净之后,这才抱回洞中,自己先换了干衣再为丁罗曼探试,并且取出了两块厚厚的绒布,一块铺着,一块盖着,把他平放在地。
这时若非离得很近,已然闻不到了丁罗曼身上的腥气了,海先生工作了半天,告一段落,靠在石壁上休息。自语道:“好了!以后就开始教你武功和说话了。”
他对丁罗曼爱护备至,又守了他半晌,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了,海先生取出一只小瓶,饮了两口淡水—这就是他的晚餐。
然后他走向洞口,抬头望了望黑暗的天幕,自语道:“七年时间,七年,我要在这里住几年把这个孩子造就出来。”
他又回过了头,天边一道闪电,电光中他看见那张熟睡的面孔,心中浮上了不少安慰。
他轻轻的走回洞中,把他的毯子盖好,靠在丁罗曼身旁,火苗已然熄灭,这老少两个奇人,也入了梦乡。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匆匆的过去,这一个月的时间,海先生可谓用尽心机,来教化这个丝毫不经人事的怪孩子,居然也收到了很大的效果。
海先生本来是不常饮食的,但是为了丁罗曼,他每天也开起火来。
丁罗曼十四年以来,吃的全是生虾活鱼,这时初食人间烟火,顿觉美味可口,加上海先生表现了很多出奇的事情,所以丁罗曼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丁罗曼身上的鱼腥味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对于人言也听懂一部分。
由于他长时间的不发音,所以他的声带退化了,虽然经过海先生药物的治疗,但是仍然低哑得很,不过总算可以发音了。
这天清晨海先生坐禅醒来,丁罗曼已不在身旁,海先生知道他又到渤海兴波逐浪去了。
他独自寻思道:“这孩子,一天也离不了水,将来怎么能到江湖中去?这一点我也要慢慢把他改变过来!”
他慢慢的踱向海边,这是一个很阴沉的天气,在夏冬交接之际,渤海湾的天气,总是这么阴沉沉的。
他极目四望,海波层层,凉风飒飒,海面上虽然时有大浪翻出,却是不见丁罗曼的身影。
海先生摇了摇头,自语道:“这孩子又游远了!”
又等了片刻,仍不见丁罗曼回来,海先生撮唇一声长啸,声如鹤唳,传遍了辽阔的海面。
不大会的功夫,遥远的海面上,划出了一条白线,乘风破浪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海先生苍白的面孔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忖道:“这孩子的水性,真是旷古绝今,那是一点也错不了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逼近了许多,海面上翻出一个赤裸的身影,遥遥的向海先生招着手儿。
海先生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好!好……可爱的孩子!”
这时丁罗曼已经又潜了下去,海面上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海先生一直注视着海面,测验着自己的眼睛,希望找出丁罗曼游行的路线,可是海面上看不出一丝行踪,想是丁罗曼潜得很深。
海先生的眼睛,还在远处搜索着。突听“哗啦!”一声水响丁罗曼已经来到近前,赤身而出,跳上了岸。
海先生亦惊亦喜,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上半头的爱徒,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乐.
丁罗曼精光赤条的站在海先生的面前,带着笑,傻傻的望着海先生.
这个数十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丁罗曼的面前,却矜持不住自己的感情,或许根本用不着矜持,他含笑走到丁罗曼身前,微嗔道:“已经三个月了,还没有养成穿衣服的习惯,幸亏在这小岛,要是在省城,怕不把人吓坏。”
丁罗曼虽然不太懂他的话,但也略微懂得他的意思,自已看了看赤光的身子,对着海先生傻笑了一下,口中咿唔着说道:“唔—衣—衣服!”
海先生笑道:“对了!衣服!以后游水的时候,把衣服带着上了岸就要穿!你懂么?”
丁罗曼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目,上下转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双手在自己光滑的皮肤上磨擦。
海先生呵呵的笑了起来,拉住了丁罗曼的手,说道:“走吧!快回去穿衣服。”
丁罗曼虽然与海先生相处了三个月,可是当海先生太接近他,或拉他的手时,他仍有些不安。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可是海先生的手拉得更紧了,因为他必需这样,使丁罗曼慢慢的习惯。
丁罗曼挣扎了一下,也就不再动,随着海先生一同回到洞中。
他匆匆的擦过了身子,穿上了一件衣服,海先生笑着对他说道:“海儿,记住!以后除了游水的时候外,一定要穿衣服!知道么?”
由于海先生自己姓海,加上又是渤海中发现这个奇人,所以他就把丁罗曼的小名取作“海儿”,具有双重纪念的意思,这几个月来叫惯了,罗曼也知道“海儿”就是自己。
丁罗曼连连点着头,一画好奇的玩弄着身上的衣服,并且连连的挥动着两双大袖,一付憨呆相,令人好笑。
海先生笑道:“好了!现在开始练功了!”
丁罗曼虽然不通人事,可是听到“练功夫”三字,面上也有兴奋之色,但除了兴奋之外,也渗有一些恐惧。
海先生笑着道:“你现在练功夫,虽然痛苦得很,将来就可得到很大的好处了,不要害怕啦,来吧!”
他说着拍了拍丁罗曼的肩头,丁罗曼似懂不懂的点着头,随着海先生出洞而去他们走到一片空旷之地,海先生回过了身子,说道:“海儿,开始准备吧!”
丁罗曼“唔”了一声,双手垂下,两眼半睁半闭,开始调气呼吸,腹部一阵阵的起伏着,发出了很大呼吸声。
海先生站在他的对面,全神望着他,心中暗暗忖道:“这孩子调息功夫,已经很入门径了!”丁罗曼呼噜呼噜的,足足调息了半个时辰,他自己虽是全神贯注,就连海先生站在他的身旁也是一动不动,他同样的作着调息,主要是为的示范。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丁罗曼已然渐入佳境,他面色平静,双目也隐透出阵阵奇光,呼吸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海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今天作的不错,不错!”
丁罗曼这才惊醒过来,他身上已然见了汗,精神却更充沛了。
海先生含笑说道:“海儿!你要记住!一切上乘的功夫,全是靠内功作基础,而且内功的深厚,全得力于呼吸调息,所以你现在作的,是最初步,也是最重要的功夫,我准备在一年之内,把你体内纯刚之气聚成元丹,然后一切武技都容易练了。”
海先生说完之后!丁罗曼自然不会懂得,不过由于海先生每天说一遍,所以他也可以略为的了解这些话的意思。
海先生说完之后,又停了一下,说道:“好了,现在开始下一步了。”
丁罗曼脸上立时有疑难之色,海先生笑道:“海儿!你自幼生长于海洋之中,可耐奇寒,却是怕透了热,不过你是一个人,一个人终是要在陆地上生活的,所以你一定要对“热”适应,再说一个练武的人,体内无时无刻均要蕴气蓄热,才能练成上乘功夫呢。”
丁罗曼怔怔的望着海先生,显然对于他说的这些话不太懂,海先生也不再解释,缓缓的扬起了双臂,接着道:“好了!开始吧!其中的玄妙,要你自己慢慢体会的!”
丁罗曼颇为勉强的举起了双臂,与海先生隔空相对,海先生沉下了声音喝道:“用力!”
丁罗曼似知不可避免,双掌发出了一阵颤动,就悬空停止了。
海先生自己并未用力,但他已经可以感觉出来,丁罗曼的掌上、居然也微微的传过了一些劲力,虽然那些劲力,是非常的微薄,但是海先生已非常的满意了。
他心中很高兴,表面却不露出,接着一阵掌力,也由他体内传出,丁罗曼这时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层压力,使他呼吸都感到困难。
为了维持他的呼吸,他必需提气用劲,来抗拒这股劲力,于是他这多日的调气呼息,就发生作用了。
他觉得由丹田发出了一股热力,布满了全身,虽然他是个极度怕热的人,但是为了维持呼吸,也只好强捺着。
不一会的功夫,他已然是浑身大汗,好不痛苦,但是身体上的压力,却减轻了不少。
不一会的功夫,压力又增强了,丁罗曼只得把体内所聚之力,全部由手臂发出,可是体内如同火烧一般,大汗如雨,头脑也觉得有些昏沉。
似这样强自挣扎着,又过了片刻,丁罗曼只觉头昏目眩,不可支持,痛苦已极,他知道这股压力,是由海先生的双掌上发出,渐渐的增强,如果他不先撤掌的话,自己要是泄了气,只怕当时就要毙命。
所以他虽然热不可当,仍然要提着气,来抗拒海先生雄厚的掌力,十年的海洋生活,把他养成宁死不屈的坚强个性。
其实这时海先生早已取回了双掌,在一旁含笑观看,他知道丁罗曼已然作到“隔空发掌”,这对于一个初学武功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固然,这一半是由于丁罗曼天赋异秉,但海先生的药物,及全心教授,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丁罗曼掌力一发,便是不可抑止,他根本不知道海先生的掌力已经不发了,只是不住的抗拒希望海先生早些撤掌,那么他身上的热量,就可消失了。
海先生一直袖手旁观,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看丁罗曼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经比刚才减少多了,心中暗暗的高兴,忖道:“再有一个月,初步功夫就可告成了!……若是普通人,只怕三年也不过如此。”
海先生想着,又举起了双掌,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停下来了。”
丁罗曼这才睁开了眼睛,垂下双手,他浑身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湿透了。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热……好热。”
他就要动手脱衣服。却被海先生瞪了一眼,只得停止了动作。
海先生说道:“现在功夫还没练完,你换了衣服,少时又是一阵大汗,岂不足白费么?”
这时丁罗曼身上奇热已退、轻松了不少,挥动着两双水湿涅的袖子,不住的扇着风。
他们又开始了下一步的功夫,只见海先生飞奔若狂,丁罗曼拼命的追赶,二人身形都是快得出奇。
丁罗曼对于这一课,似乎非常感兴趣,因为他在海浪中翻逐惯了,加上在陆上飞跑之际,只觉得风凉而不觉热,他又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童心犹炽、所以追得非常起劲。
海先生一而飞奔,一面不住的回头道:“提气!提气!”
丁罗曼对于“提气”这两个字,已经听过了无数次,所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照着他三个月体会出的原则去作。
小岛上的两条人影,快得出奇,并不时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因为每当丁罗曼快要捉到海先生的时候,他就会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才完全停下来,海先生望着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丁罗曼说道:好了,上午就到此结束,回去跟我学说话吧!”
于是,丁罗曼跟在海先生身后,去接受他的语文训练!
光阴易过,瞬息已是五易寒暑,丁罗曼随海先生学艺以来,朝夕苦练。由于他天赋异秉,生性聪慧,不但练成了一身出奇的武功,并且对于人类的言语和习惯,也完全熟悉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随着海先生念了不少书,并且写得一手颇为像样的字了。
这日清晨,丁罗曼游水归来,见海先生穿着整齐,正在整理着一些文书之类,似要出门。
丁罗曼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道:“师父,你要走么?”
海先生含笑点了点,说道:“海儿!你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丁罗曼依言坐在身旁,双目闪闪的望着他,脸上浮有一层惜别之情。
海先生含笑望了他一阵,这才说道:“海儿!这五年来,你已经得到了我全部的绝技,并且对于人事全懂了,我非常高兴。现在我因为有点事情要去办,暂时要离开一下……”
海先生说到这里,丁罗曼俊目一张,便要说话,海先生摇手止住了他,接着说道:“你先不要说话,我这次出去,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办,否则我不会离开你,因你现在“烟天十六旗”的功夫,正是紧要的关头。好在我此去,多则一月,少则十日,这一段时间,你一定要加紧苦练,切不可贫玩,否则这套旗法就很难精绝了。我少时就走,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丁罗曼本来有些不舍,当他听到海先生最多一个月就要回来时,脸色才和缓下来,说道:“师父请放心,海儿一定照你的话去作。”
丁罗曼虽然已经流利的谈吐了,可是他的嗓音,仍非常低哑,并且哑得出奇,那是因为他久不用声带的缘故。
海先生又嘱咐了半天,这才登舟而去,丁罗曼游水相送,直送出了数十里,天色也全黑暗下来,丁罗曼坚持要送到“塘沽”,但被海先生叱了回去。
海先生走后,丁罗曼仍然过着相同的生活,自从他懂了人事之后,得到了不少先前不曾有的乐趣。
他现在才发现,自已与鱼虾是多么的不同,他也懂得去观赏风景,有时还作两首歪诗呢。
海先生走后已经二十五天了,丁罗曼每天盼望着他回来,有时在海边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更有一次他竟想游到大陆上,但他始终没有这个胆子。
虽然他渴望去接触这些广大的人群,但他又有些恐惧,不知道见了他们,应该怎么去相处。
海先生传授他的功夫,他一点也不敢松懈,有时一练就是整天,由于他的兴趣特浓,加上天赋异秉,又有名师传授,所以已经练成了一身绝顶的奇技。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身功夫,已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功夫了,他常想:“那些住在大陆上的人,一定个个如此……”
他以为这是人类的本能呢!
这二十几天来,他一直在苦练着一种功夫,那就是海先生所谓的“烟天十六旗”。
海先生留下了一柄很奇特的旗子,旗成三角形,深紫色,黑铁的旗柄旗身似由细金属编成坚韧已极,并且非常沉重。
旗身上绣着一条红龙,满天烟云,龙的双目,缀着两粒绿色的宝石,闪闪发光,甚是威武。
丁罗曼每天便练习这套神妙的旗法,以往,无论海先生传下任何奇异招式,他都能在十天之内运用纯熟,但这套旗法,他已经练了一年了,仍然不能得心应手。
烟天十六旗”共十六招,每招三式,共有四十八式,高低旋回,神妙不可方物.
丁罗曼每天浸淫于此,苦练不辍。
这一天清晨,丁罗曼作完了吐纳的功夫以后,照例的去游水,他在海边脱去了衣服,跃身于汪洋的大海中。
海涛汹涌,白浪滔天,是一个恶劣的天气,但是对于丁罗曼来说,却是戏水最好的时候。
他就是一条鱼,甚至比一条鱼还要灵活。
双足一阵急踹,人像一条水箭似的,在海面上射出了数十丈接着便见他翻腾扑打,有时跃出水面数丈,有时潜入海底,一会儿又抱上了一条大鱼,一会儿抓着一只王八,嘻嘻哈哈的笑着,玩得兴高采烈,好不痛快。
不知不觉间,便渐渐的游远了,已经快到“北塘门”了!
在以往,丁罗曼游到一半距离时,便可远远望见大沽门带的海岸,可是今天天气恶劣,所以海面上云雾重重,任什么也看不见。
他有些失望,心中忖道:“师父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他不回来了?”
自从海先生走后,丁罗曼居然时常感到寂寞了,在以往他从没有如此感觉。
这时他浮在海面,不住的向远方嘹望,希望能发现一只小船的影子突然,狂风巨浪之中,他发现远处有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在海中浮沉、被海浪打得四处乱转。
丁罗曼不禁大喜,忖道:“师父真的回来了!我要赶上去接他
于是,他双手一分,身子已潜了下去,出于海面风浪太大,颇有阻力,所以丁罗曼一直潜下很深,向前急游而去。
他在水中与鱼类无异,当各式各样的怪鱼,由他的身旁游过时,都纷纷的闪躲开了,因为它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同类在平常,丁罗曼一定要追逐他们,可是这时他见师心切,所以只是疾游。
一会的功夫,他已游出了很远,便浮出水面,打量一下方向,由于海面上暴风太大,海浪滔天,所以刚才看到的目标,已然失去了踪迹。
丁罗曼心中很是生气,忖道:”这是怎么搞的?我怎么会找不到他?”
他在海面上兜着圈子,从四面八方来测探,可是海涛汹涌,迷人眼目,数丈高的海浪,小山似的起伏着,白花花的水,在眼前发着奇光,眼力再好的人,也看不出多远。
丁罗曼一生气,又潜了下去,这一次他潜得更深,阻力果然大力减少,大批的鱼类和水族,也都聚集在这个深度。
丁罗曼游行其间。惊得小鱼儿纷纷避让。有些大鱼却想来捕食,但都被丁罗曼以掌力震得一命呜乎。
等到了丁罗曼再次浮上水面时,已经又是一大距离了。
这一次丁罗曼再次发观了目标,他所看到的,不是海先生的小船,却是一个垂毙的人,抱着一大条横木。
两人相距不算太远,丁罗曼怕失去了日标,所以不潜下去,在海面上奋力游来丁罗曼无异是一条活鱼,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游起来也非常困难,一层层的巨浪,把他打得不住的向后退,大蓬的水花,迎头罩下。
霎时天地蒙蒙,涛声震耳,夹着厉啸的海风。尖锐的划过,恐怖已极!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鱼类和水族,也都潜下了海底,丁罗曼由于练过武功,有玄功支持着,所以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仍可抢游。
丁罗曼暗暗着急,忖道:“像这样慢的速度,只怕游到了,他已被海浪卷去了。”
丁罗曼想到这里、灵机一动,避开了正锋,由斜角方向游去,这样虽然艰苦难行,但速度却比刚才快多了。
所幸那人顺波而来,两下虽然相隔颇远,但终于慢慢的接近了。
丁罗曼这才看清了,果然是一个人,紧抱着一节金黄色雕着花案的木头,那人穿着颜色很鲜艳的衣服,乌黑的长发,被海浪冲乱,挡住了她的脸,她大概已经死了,一动也不动,但是一双白色的手,还紧紧的抱着那节木头。
丁罗曼心中一动,忖道:“她的头发好长,就像我从前样。
丁罗曼想到这里,心中颇为兴奋,更加奋力的向前游去。
又是一个巨浪,把丁罗曼向后冲去,可是却把那人冲了过来,丁罗曼一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袖子。
那人早已昏死,丁罗曼稍一用力,那双抱着木头的手臂便松开了,丁罗曼顺势把她拉在怀中,立时,丁罗曼变得惊奇起来,原来他的鼻端,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香气,那种香气,似由怀中人身上发出。
丁罗曼抓着她的长发,把她的脸搬起来,看过了这张脸,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白”。
丁罗曼不由自主的叫出口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的人,自己更是风吹日晒,黑得像块青铜似的。
就连海先生也是黄卡卡的,那里会白成这样?
“看这情形,她一定是淹死了!”
丁罗曼心中想着,他以往从来不知道“淹死”,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都是海先生慢慢告诉他的,丁罗曼始终认为,这是件不可解释的事,这时他亲眼看见了一个淹死的人,心中很是奇怪的。
他踏着水,浮在水面上,仔细的打量这个淹死的人。
他一会儿摇动了她,一会儿又把她按入水下去泡,那人只是不动,但当他把她泡在水下时,那人的手足似乎挣扎了下。
“啊!她还没有死师父说过,没有死的人可以救活!
丁罗曼想到这里,立时起了救人之心,他知道“淹死”全是因为水的缘故,所以把她高举过顶,踏浪而下。
他这时回向小岛,原是顺波而下,所以风浪越大,他的速度也越快。
用不了一会的功夫,丁罗曼已然回到了“沙垒田”岛,他由水面跃起,纵落海岸。
他一手抱着救起之人,一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匆匆的回到洞中,他也曾听师父说过救人的方法。
于是,他倒提着那人的双脚整个的反了过来,立时由她口中,吐出了大堆的水和食物。
丁罗曼坐在她身旁,好奇的观察着她。
她穿着一件朱红的级衣,上面绣满了大小的花朵,双足也穿着红色的鞋子,上面的图案,就像师父那把旗子一样,很是复杂。
她的胸前和双手,戴满了各式各样的饰物,光华万道,双耳戴着长长的耳坠,金光闪闪的坠子,上面有两颗绿色的小石头。
这一片珠光宝气,衬着她微有红色的面孔,真是好看极丁罗曼怔怔的看了她半晌,越看越高兴,立时动手把她全身的衣服脱了下来,与自己一样的精光赤条了。
丁罗曼立时变得惊讶起来,他发觉面前这个赤裸的人,与自己大不相同,一时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时他只是被惊奇所占据,否则他只要细想一下,就可以想起来海先生曾经告诉过他,有这么一种人,是叫作“女人”的。
至此读者们当然知道,这个被救起的是个女人了,可是丁罗曼仍是浑然不觉。
他想起海先生把自己擒上岸的那天,自己也“死了”,被师父用布包起来,不久就活了。
于是他取过一大块绒布把这个美丽的躯体盖起来,静坐在她的身旁。
丁罗曼一直坐了半晌,那人只是静静的躺着,连眼皮都未见眨动。
丁罗曼等得有些着急了,忖道:“她怎么还不活?看样子要吃药才行吧!”
于是他匆匆的由一只小瓶中,取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在了她的嘴里。
她的喉头蠕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声响,把那粒药丸咽了下去。
紧接着腹中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丁罗曼耐心的在一旁等候,不大的功夫,他听见“嗯”的声,声音细弱,极为悦耳,好像乳燕一样,不禁又把他吓得站了起来。
他心中可是奇怪透了,忖道:“这人身上这么白,声音又这么细,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缓缓的睁开来,只是痴痴的看着洞顶,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他的问话毫无反应,但她的双目却在左右的转动视觉和神智,已在慢慢的恢复中。
丁罗曼见她不理自己,心中忖道:“难道她也和我一样,要教很久才会说话?”
接着他又兴奋的想着道:“对了!她和我一样!她也是海里面来的,师父见了一定高兴……”可是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忖道:“可是她怎么会淹死呢?
知道要淹死,为什么还要到海里玩?”
这些问题,丁罗曼实在想不透,心中纳闷,正在这时,突听声尖锐的叫声,吓得他跳了起来。
原来她已经看见了这个赤裸的怪人,同时也发觉自己是裸体,不禁大为惊慌,把两眼闭得紧紧的。
丁罗曼见她出了声音,立时喜笑道:“喂!你是不是活了?”
这个可怜的姑娘,才知道他并非是野人之类用着微颤的声音说道:“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这一句话提醒了丁罗曼,他想起了师父的话:“以后游过水,上岸就要穿衣。”
同时他回忆到刚才她躯体的情形,这才恍然大悟,忖道:“啊!原来这样就是女人!怪不得与我不同……我赶快穿衣服。”
其实他并不害羞,也毫无心机,他所以赶去穿衣,是因为他师父这么说过。
他是一个人,现在他要过人的生活,他就必须要受这些拘束。
丁罗曼匆匆的穿好了衣服,又跑了回来,笑道:“好了!我衣服穿好了!”
那个姑娘满面泛红,仍然在极度的不安中,她不敢回头望下,双目中并且含着泪,用着细弱的声音说道:“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的衣服……”
她好像非常委曲,说到这里便哽咽而停了下来。
丁罗曼根本就不了解她是怎么一种情绪,笑嘻嘻的说道:“你在游水,淹死了,我把你救活的……你会淹死,为什么还要游水呢?”
那女孩很奇怪的回过了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向丁罗曼一瞥,心中想道:“这个人问的话真奇怪!把我当成了游水的!”
她想着,把目光移向一旁,不悦的说道:“你真糊涂!我是遇难的,要游水,谁还会跑到大海里来游水!真是……”
她嘟着嘴,似乎还在为丁罗曼的那句问话而生气。
丁罗曼还是想不透这个问题,可是他却很喜欢这个“女人”,这大概是由于男人的天性吧!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22 13:03:45

第二章天真不泯赤子心

丁罗曼默默的望了她一阵,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那个女孩,也是一言不发,她有时目光像贼似的,飘到丁罗曼身上,但又很快的溜走,脸色微红,心也在跳,一大堆问题涌在心口,但吐不出一个字。
他们很奇妙的沉默了一阵,丁罗曼才想起了一句话,他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鱼?”
那女孩吐水之后身体虚弱,丁罗曼一言提醒了她,立时觉得腹肌如绞,用着很低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在这里饮食困难,如果有什么多余的,就给我一些……”
丁罗曼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些什么呀?到底要不要吃?”
女孩惊异的拾起了大眼睛,望了丁罗曼一下,气道:“要吃。”
丁罗曼这才笑了起来,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抓鱼。”
他说罢如飞而去,女孩惊疑的望着洞口,心中也有些失望,自语道:“原来他们这里只有鱼呢,他这人真怪,恐怕是蕃外夷民,不然他为什么不懂我的话?”
她又想到自己劫后余生,在怒涛澎湃之中,逃出了一条活命,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以万金之体,与野岛夷民共处,不禁伤心得流泪不止。
这个女孩有着一段极为不凡的身世,莫怪她现在伤心委屈。不大功夫,丁罗曼已然赤身跑了过来,他左手抓着衣服,右手抓着三尾尺许长的鱼。
那女孩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尖叫道:“你……你又不穿衣服。
丁罗曼这才想起,难怪自己大意,但他却始终想不透。不穿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丢掉了手中的鱼,说道:“啊!我穿,我穿。”
女孩紧闭着眼睛,心中又惊、又怒、又羞,也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丁罗曼两次的裸形,都在她的记忆里,雄壮身体古铜色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和……。
她觉得有些昏眩,她生平就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胴体,那似乎是男性胴体中最优胜的!
“啊!原来男人的身体,竟是这么的奇妙,啊呀……”
她面红心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紧闭眼睛,再也不敢看丁罗曼一眼。
这时丁罗曼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知道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吃熟食的,像师父一样,吃鱼的时候。还要把鳞刮掉。
于是他在水桶内,很快的把鱼清理好,打起火石,生了堆火,凌空烤着那三尾鲜鱼。洞中立时温暖起来,那女孩的寒颤略止,可是丁罗曼却又热出汗来了,女孩静静的看着这个神奇的少年,半天,才轻轻的问道:“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丁罗曼正在专心的烤鱼,火光映着那俊美的相貌,很是吸引人。
那女孩心中又不禁一荡,忖道:“他长得这么英俊,以前我所见过的男孩子都与他不大相同的,可惜……他太黑了。”
女孩想到这里,便听丁罗曼说道:“我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海儿,一个叫丁罗曼。”
她轻轻的重覆着这两个字,丁罗曼又接着说:“你呢?你叫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用着很轻的声音说:“我……我叫凤西,风凰的凤,东南西北的西。”
丁罗曼也不知道什么是凤凰,跟着念了一遍,像记口诀似的记在心里。
“你怎么会住在这荒岛上呢?”
凤西问着,脸上微微发红、她似乎感到自己问的话太多了。
丁罗曼面对这个羞答答的女孩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很快的回答道:“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会来的,我也不知道,等我师父回来,你再问他好了。”
凤西更奇怪了,她想到自己平常听到传说,深山古洞,常有练武功的怪人,那么这丁罗曼是练功夫的人么?她想问,但还是忍了下来。
丁罗曼已经把三尾鲜鱼烤透了,发出了一股香气,含笑送到凤西面前,说道:“凤西!鱼烤好了,你吃吧!”
凤西腹中实在饿了,微微欠起了身,几乎流下眼泪来,急道:“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丁罗曼有些莫明奇妙,说道:“你的衣服湿了,不能穿了!”
凤西气道:“就是你!你没有别的衣服呀?”
丁罗曼迟疑一下,回身而去,不大会的功夫,拿了一件葛黄色的长衫来,说道:“这是我师父的衣服,你要穿吗?”
凤西用毯子把身体裹得紧紧的,说道:“放下!你先出去,我叫你再进来!”
丁罗曼实在有些莫明奇妙,迟疑着走出洞,心中忖道:“你到底要作什么?真是奇怪!”
等到丁罗曼出洞之后,凤西的心情才稍为安定下来,看看自己的衣服湿淋淋的,只好先穿这件大衫了她本来身软无力,但由于服了海先生的丹药,所以这时除了腹饥之外,精神早已恢复了。
她萎萎缩缩的,把那件长衫取过,轻轻掀开毯子,露出了丰满和娇美的身子,急急的去穿那件长衫。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一声哑笑,吓得她回头望去,却见丁罗曼由洞口探入一个头来,好似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不住的怪笑。
这一来真把凤西惊得花容失色,慌忙掩着身子,尖叫道:“滚!滚!你个贼,我要砍你的头啦……”
她的叫声极大,倒把丁罗曼吓了一大跳,慌忙退了出去,心中好不奇怪,暗忖:“女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凤西在洞中又羞、又急、又怒、既伤心又着急,又要防着丁罗曼再偷看,急急的穿上那件长衫,她越急越穿不好,不禁低声哭泣起来。
好半天的功夫,她才把这件长衫穿好,每一个扣子都紧紧的扣上。她身体本来娇小,穿上这件又宽又大的长衫,形状显得既怪异又滑稽。穿好了衣服,她抱膝坐在毯子上,越想越难受,自己万金之体,就在同性面前,也未曾展露过,想不到被个粗鲁的小伙子,恣意的看了个够。
丁罗曼在洞外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忍不住问道:“你穿好了没有,我要进来了。”
洞内仍然没有回音,丁罗曼不再等待,进入洞来,见凤西坐在地上发呆。
丁罗曼指了指地上的鱼,说道:“你怎么还不吃鱼?”
凤西气得偏头不理,丁罗曼又问了一遍,凤西才怒道:“你这人真坏,为什么偷看我穿衣服呢?”
丁罗曼料不到凤西是为这个生气,张大了眼睛、奇怪的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光着身子你还不是看过!”
这句话把凤西说得满面通红,心中可是奇怪透了,暗忖:“看他行事说话,分明毫无心机,难道从小在此长大,根本不懂男女有别吗?”
凤西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气和恐惧才略减。
他们彼此都怀着一颗好奇的心,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洞中立时沉默下来。
凤西观察了他一阵,这才深信自己的推测,因为她由那双俊目中看出的,是一片友善和纯朴的。
于是,她这才开始慢慢的吃着鱼。
丁罗曼见她吃鱼,自己也跟着吃鱼,凤西才吃了一半,丁罗曼已经把两条都吃完了,好在凤西已饱,剩下的已被丁罗曼吃了个尽。
吃完了之后,凤西又饮了些淡水,精神体力都完全恢复了,她漫步出洞,想看看这个岛的风光,由于天候太劣,所以看来阴沉沉的,很是恐怖。
丁罗曼跟在她身旁,不住的介绍他的小岛和海洋中的生活,以及他如何与虾类嬉戏等凤西听得津津有味,问道:“你是不是本领很大?”
谈到练武,丁罗曼的精神更大了,他笑嘻嘻的说道:“当然啦!师父说我的本领可以打江湖呢?”
他根本不了解“江湖”,但是师父这么说,他也这么说凤西见他一片天真,如同孩子一般,不禁笑道:“这倒是不假,别说打江湖,你连海都打过了!”
丁罗曼“啊!”了一声,忖道:“原来打江湖就是这样打法他略微有些失望,因为他知道“江”“湖”,是比海洋小多了,浪也小,鱼也小,那有什么意思呢?
他们缓步在海边,浪潮一阵阵的冲击着,溅上了无数水花和泡沫。
凤西觉得有些冷,不自禁的靠近了丁罗曼,可是丁罗曼却让开了,凤西脸上微微一红,想到自己的身份,立时拘束起来。
“你以后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丁罗曼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说道:“当然!我要到大陆上去。
凤西微微一点头,说道:“你如果真有本领的话,我叫爹封你作大将军。”
丁罗曼不太了解,摇了摇头道:“什么是大将军?是不是打江湖的?”
凤西笑了起来,声如银铃,非常悦耳,听得丁罗曼好高兴。她笑着骂道:“野人!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丁罗曼有些不好意思,蠕蠕道:“师父没有讲过大将军,我当然不知道。”
凤西这才简略的向他解释了“大将军”的意思,丁罗曼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领兵作战这些奇妙的事,不禁大感兴趣。
他们正在闲谈之际,突见白浪滔天之中,又有一只小舟被浪水冲打得飞舞盘旋,看来有倾覆之危。
船上坐着一人,由于相隔很远,看不清他的相貌,凤西用手指着,惊慌的叫道:“啊呀!又有人遇难了!”
丁罗曼却跳起来笑道:“是师父回来了,一定是!”
他叫着,飞快的脱去衣服,赤裸裸的使投向海中!”
凤西知道他水性奇佳,叫道:“快!快些救他上来!”
丁罗曼已然深深的潜下去,只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霎那,速度快得惊人。
凤西站在海边,美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奇异和欢欣,她看着丁罗曼,像是一条人龙般,把海面上划出一条白线,闪电般的前进着。
她用一双袖子,轻轻的掩着口,心中想道:“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如果他懂的事情再多一点,那就更好了!”
她想着,脸上微微的发烧,但她并没有觉查出来。
丁罗曼想起师父的那叶扁舟,于是他认定是海先生回来了。
他兴奋的很,因为他时常的怀念师父,在以往,他孤身追逐于大海之中,与鱼虾水族为伍,从来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他知晓人事之后,他就产生了“寂寞”的感觉,他感觉以往的生活太无意义了。
这时使他兴高彩烈。在狂风巨浪中翻腾前进,再大的狂风,再巨的风浪,对他毫无影响,他一个猛潜,沉下了一丈多深。
在海底,他如同一条海蛟,分水而前。速度快得惊人。
凤西伸长了颈子,希望能找出丁罗曼的形迹,可是没有发现。
那一叶扁舟还在老远的海上,被巨浪打得不住的盘旋,好几次差些翻覆。
凤西非常担心,因为她依稀可以看见,小船上有一个微小的身影,正在惊慌失措中,手中拿着一只大桨,挣扎着稳定船身。
可是那情形险恶极了,那小船好几次都在倾覆的边缘,但终能化险为夷。
这情形又使得凤西惊奇起来,因为在这种情形下,任何船只都难免倾覆,那么这只琶琵叶子般的小舟,怎么能支持到如今呢?
那条船的情形越来越坏,船上的人似乎已不可支持,可是丁罗曼还没有出现,凤西不禁焦急了,紧紧的捏着拳头,在心里叫道:“快呀!海儿!他快要落海了……”
这时又一个滔天巨浪、夹着惨厉的呼啸,天昏地暗,整个海似乎要翻过来似的。
凤西惊骇的向后倒退,目光所触,那叶扁舟,已被水浪打起了二丈多高,那小船中的人,也被弹出了数十丈以外,向大海中落去。
凤西吓得发出了尖叫声,就在这一刹那,海面上翻出了片浪影,一个赤裸的身子凌波而出双手托住了那坠海的身子。
凤西这才松过一口气来,可是又是一个排山巨浪,把他们压了下去。
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凤西虽然知道了丁罗曼水性奇佳,也不禁为他担起心来。
她眼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身子微微的颤抖,她感觉到“海”是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还不见丁罗曼出现,那落水之人,虽然被丁罗曼接住,可是深入海底,还是死路一条?
她正在惊恐迟疑之际,突见大浪之中,冒出一个光赤之身子,正是丁罗曼,他双手举着一垂死的人,距离岸边还有百十丈远。
凤西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她拼命的大叫道,“不要潜下去,他会淹死——”
暴风声,浪涛声,如同雷鸣一般,丁罗曼那里听见她的话!所以他为了进行迅速,又很快的潜了下去。
凤西急得狠狠的跺脚,骂道:“野人!你会淹死他呀!”
丁罗曼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在如此大的风浪下,不一会功夫,他已然到了岸边,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他已然精光赤条的跳了出来,他手中拖着一个人,早已昏死过去。
凤西连忙转过了身子,说道:“快!快去把衣服穿上,我们要救人。”
丁罗曼把半死的人放在地上,取过衣服,匆匆的穿上,口中自语道:“穿衣服,真讨厌!”
等他穿好衣服后,凤西这才转过身来,一看之下,不禁大大的惊讶了。
原来这被救上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的道姑,她穿着葛黄色的道袍,闪闪发光,头上打着道髻已然被海水冲乱,长长的披了下来,乌油油的发光。
她长得极为美丽,两手白如玉脂,清秀的面庞,虽然没有一丝血色,可是天生的秀美,却是无法掩饰。
凤西惊异的望了她一下,说道:“啊!原来还是个出家人。”
丁罗曼也听海先生说过,他闪着光泽的大眼睛,问“出家人?他是个和尚?”
凤西瞪了一眼,叱道:“胡说!她是个道姑,等她醒了不可乱叫,要叫她师太。”
丁罗曼虽然奇怪,但也点头答应,问道:“她也是个女人,与你一样吗?”
凤西被他说得满面通红,因为她想到自己被他救上岸时,曾被脱得一丝不剩,白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丁罗曼一弓腰,把她捧了起来,说道:“我们去救他。”
说罢匆匆而去,凤西怕他到了洞内,又把人家剥光,连忙追了上去,说道:“你把她放在洞内就好了,我来救她。”
丁罗曼一面跑,一面回头道:“你还会救人?你自己还是我救的。”
凤西气得叫道:“叫你不用管,就不用管!你还敢不听我的话。”
丁罗曼听她叫得极大,声音却非常好听,忖道:“她又不是师父,说话好……好狂。”
他们先后入了石洞,丁罗曼把道姑放在地上,由于天色昏暗,所以他立时把洞内一盏油灯点起。
洞内传遍温和的灯光,虽然海浪在远处呼啸,可是洞中却显得安静得很。
果不出凤西所料,丁罗曼点好了油灯之后,一弓身就来解道姑的衣服。
凤西急得叫了起来,连忙把他推开,嗔道:“你出去,人家是个女人,你怎么一点也不懂?”
丁罗曼被她提醒了,这才傻傻的说道:“那你……你救好了!我在外面,好了叫我。”
说着出洞而去,他却没有料到。这个道姑却引起了莫大的纠纷。

丁罗曼在等候,虽然他经过海先生五年的教诲,可是人世间的事,对于他仍然是很不习惯。
因为除了海先生以外,他还是第一次与其他人类相处——尤其是女人。
这时他在洞外,微皱着一双剑眉,静静的思索这些问题,他始终不了解,“男”“女”之间为什么有这么多顾忌?
他静静的想道:“为什么不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谁也不管谁?”
这个问题对于单纯的丁罗曼,实在是不可理解。
丁罗曼正在想着,听见洞内的道姑,发出微微的呻吟,知道已经救活了,立时便向洞中赶去。
可是他才一到达洞口,便听凤西叫道:“现在还不可以进来,你再等一下。”
丁罗曼只得停了下来,他实在有些不耐烦,远远望着海,海浪滔天,像这种大风浪,丁罗曼是司空见惯,可是对于住在陆地上的人来说,足使你惊魂丧胆了。
幸好岛上未落雨,所以丁罗曼很悠闲的靠在一株大树上,观察着浩瀚的海洋,心中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又过了一会,才听凤西叫道:“海儿!你可以进来了。”
丁罗曼连忙跑进洞去,只见洞中已生了一堆火。
中年的道姑,已然完全复元了,她坐在一块大石上,红红的火光映在她的面庞上,美丽已极。
虽然她缺少凤西的那种青春气息。可是姿色之美,并不在凤西之下。
丁罗曼不禁看呆了,心里非常奇怪,忖道:“奇怪!为什么女人都长得这么好看?”
那个道姑,虽然才由死亡中苏醒过来,可是她的精神早巳恢复了,也用着诧异的目光,打探着丁罗曼。
她不禁开始惊讶了,她生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神武的青年。
道姑一面用手整理着头上的道髻,缓缓的说道:“孩子,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么?
她语声低柔,非常悦耳,可是她说话的神情,却使人感觉到冷涩而难以亲近。
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把你们救上来的……在海里面。”
道姑脸上挂了一丝很淡的笑容,顿时又收敛起来,接着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有这么好的水性?”
丁罗曼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石墙,说道:“我有两个名字,一个海儿,一个叫丁罗曼,我从小就在海里。”
道姑变得更诧异了,仔细的望了他几眼,接道:“你的父母呢?
丁罗曼茫然的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师父说大概被海淹死了!”
道姑“哦”了声,两道蛾眉微微的向上扬起,接着说:“你还有师父么?他叫什么名字?”
道姑不再说话,迳走向洞口,向着怒涛澎湃的远海望了一阵,冷冷说道:“丁罗曼!海面上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
她冷漠的语气,对于丁罗曼是毫无反应的,然而凤西的感觉则不同了,她觉得这个道姑冷酷,而使人难以接近。
丁罗曼走出洞来,向远海凝视一阵,说道:“最少要四天,明天恐怕还有暴雨。”
道姑皱下秀眉,似乎有些隐忧,她目光再次落在丁罗曼身上,说道:“五年以前渤海湾盛传出了水怪,兴风作浪,莫非就是你么?”
丁罗曼仰着头把她的话思索了一下,答道:“就是我……我是人,不是水怪。”
道姑的脸上挂了一层轻蔑的笑意,说道:“是的,你是个人……可惜你是个男人。”
丁罗曼不太懂她的话,问道:“男人怎么样?”
道姑嘴皮启动了一下,用手指着凤西,问道:“你这个女孩子,也是他救上来的么?”
凤西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是他救上来的。”
道姑的眼睛里,射出惊异的目光,望了凤西一眼,说道:你一个小女孩子,怎么会到大海上来的?
凤西摇头不答,道姑更加注意的打量她,由她出群的气质和华贵的服饰看来,最起码是王公大臣的千金,想是随父母上任时遇上的风浪。
这道姑问过了凤西的名字,然后说道:“你们可知道我的名字么?”
凤西及丁罗曼一起抬头,道姑目光投向远海,用沉静而又缓慢的调子说道:“我是慕云观主,你们以后称呼我,就叫观主好了。”
慕云观主说到这里,目视凤西身上,接道:“凤西!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也算是缘份,说不得要为你耽误几天,看看你是否有造化了。”
凤西不太懂她的话,可是却被她凌厉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怔怔的望着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慕云观主不禁有些吃惊,暗忖:“这女孩子分明毫无武功,可是目光沉定,有慑人之威,我如此凝视她,她居然不逃避?”
她想到这里,越发加强了她的信心。
慕云观主回过了头,对丁罗曼说道:“海儿!你先到别的地方去玩玩,我要与凤西姑娘说几句话。”
丁罗曼心中虽然有些不愿意,可是想到他们是女人,女人的事自己是不能过问的,所以只好答应了声,独向海边走去。
他漫步到海边,回头望时,慕云观主拉着凤西的手,走向洞中去。
丁罗曼心中诧异得很,忖道:“真怪,我碰她一下,她就大叫,这个观主拉她的手,她却不说话……”
他转头望着咆哮的海洋,又想:“师父早就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他呢?”
他才想到这里,一个巨浪打了上来,把他满身都溅湿了他却觉得一阵快感,如果不是有两个女人在岛上,他早又脱光了。
有一群飞鱼在附近戏波,肚皮下的鳞,发出了银色的光芒,很是好看。
丁罗曼心中一动,忖道:“等会要吃饭了,我捉些鱼来。”
由于两个女人在附近,所以他也不敢脱衣服了,带着一身衣服,扑向了海中。
虽然有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可是丁罗曼的身手,仍然矫若游龙一般,在海水中扑腾翻打。
不一会的功夫,已然追到了七八条大活鱼。
他每个手指扣着一个鱼鳃,任鱼儿怎么挣扎,却是无法逃脱。
丁罗曼像一只大虾似的,跳上了岸,带着七条活蹦乱跳的大活鱼,摇摇晃晃的走向洞口。
才到洞口时,他便叫道:“好了没有?我要进来了。”
说完之后,便听慕云观主接道:“好了!你进来吧!”
丁罗曼带着一身水,跑入洞中,凤西不禁叫道:“呀!怎么又去游水了?”
话没说完,看见丁罗曼手中鲜鱼,这才明白过来,接道:“你又提了这么多活鱼,真可怜呢!”
丁罗曼诧异的翻着眼睛,说道:“什么可怜?……我肚子饿了。”
慕云道姑见他手中的七条鲜鱼,都是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来,这时丁罗曼已经丢下了五条鱼,在石地上劈拍的跳着。
丁罗曼用一只手去加火,把另外一只手上的两条鱼,晃了晃说道:“这种鱼会飞,它的肉是甜的,我最喜欢吃。”
这时火已加大了,那五条鱼也渐渐沉静下来,丁罗曼用枝树枝,由它们两鳃洞穿过去,架在火上烘烤,弄得满手都是血迹。
凤西觉得残忍得很,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道姑则全神贯注的观察他,似乎非常欣赏。
丁罗曼弄好了之后,把手上的血迹,在身上擦了擦,天真的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吃熟的,我吃冷的。”
说完之后,他由腰间拿出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刀子,“擦擦”刮起鱼鳞来。
这些动作,在别人看来都有些惊心触目,可是丁罗曼作来却是津津有味。
这种“杀生”的工作,对于他已经太习惯了,所以他不管别人的反应如何,把鳞刮好之后,开始“分尸”。
可怜那两条飞鱼,不一时便被分得七零八散,血肉模糊。
于是,丁罗曼开始享受他丰美的午餐,把一块块的生鱼肉送人口中,用力的嚼着。
慕云道姑一直在观察着他这时那五条鱼也烤熟了,发出焦热的香味,丁罗曼一面嚼着生鱼肉,一面对慕云道姑说道:“你们的鱼熟了,可以吃了。”
道姑仍是不动,双目盯视着丁罗曼,把丁罗曼看得奇怪起来,问道:“你可是要吃冷鱼?”
道姑冷峻的脸上,也被丁罗曼这句话,引出了一些笑意,她只摇摇头,一言不发。
这时凤西已然把烤好的鱼取下来,对道姑道:“师父,你尝尝这些鲜鱼吧!”
丁罗曼忽然停止了咀嚼,奇怪:“你叫她师父?她也会武功?”
凤西笑着摇播头,说道:“不是的!我叫她师父,只是对出家人一种尊重。”
沉默已久的道姑,这时才开始说话,她用着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么说你是会武功了?”
他骄傲的望着道姑,在感觉上,他似乎觉得优于她们,所以他说完之后,便低哑的笑了起来。
由于长久的不发声,所以他的声调极为暗哑,听来很是难听。
他正笑着,突见道姑右掌猛翻,尖尖五指,夹着一股急风,向自己胸前拍来。
事出突然,丁罗曼又没有料到她会武功,不禁吓得一声怪叫,身子一晃,已然逃出洞外。
可是道姑也像闪电般的追了出来,这一来可把凤西吓坏了,她连忙追了出去,叫道:“你不准打他,他不是坏人。”
道姑回过了头,凌厉的目光,射在了丁罗曼身上,冷冷的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
凤西似乎对于道姑无理的动作,感到非常气忿,她玉面通红,叫道:“我们的命还是他救的,你不可忘恩负义,我不准你打他。”
凤西声色俱厉,像是一个女王,在颁发命令一样。
“娃娃!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等我治完了这野小子,再来治你。”
她说完之后,身体微晃,已然到了丁罗曼身前,这次轮不到她先动手,丁罗曼已是一声哑叫双臂大张,像是野兽一般扑了过来。
凤西又急又气,不禁落下了泪,狠狠的跺着脚。骂道:“你是出家人,还这么忘恩负义……”
道姑容丁罗曼扑到身前,这才一晃身子,让了过去,冷笑道:“我不信你的武功,能如你水性一样好。”
她说着,单臂微扬,用了五分劲力,一记劈空掌,向丁罗曼挥去。
丁罗曼天生异质,又从奇人海先生学了一身绝技,可是他却缺乏对阵的经验。
这时道姑的掌力,夹着赫赫风声而至,丁罗曼知道是劈空掌,可是他全然不惧,也是单掌翻出,气贯丹田“单臂挡车”,也是一记劈空掌,迎了过来。
慕云道姑料不到丁罗曼,竟敢与自己对掌,不禁吃了一惊,她原不准备伤他,正想撤掌之时已是一声裂帛之声,二人掌力已然接触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慕云道姑竟被这个年青人的掌力,连震得退后了三步。
再看丁罗曼,他身形却是一些也没有移动,不过他的双臂却感觉到一阵酸麻,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慕云道姑惊诧得说不出话来,怔怔的望着丁罗曼,她简直无法相像,这个年青人,竟能抵抗她的五成掌力,并且还把她反震出来。
丁罗曼心中也很害怕,他想不到一个女人,居然也有这么大的本事,怔了一下道:“还要不要打?”
道姑嘴角挂了一丝冷笑,说道:“果然你武功有如水性,今天我倒要问出你的门户来。”
丁罗曼根本不懂什么门户不门户,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虽然他自己心中无嗔无喜,可是由于海先生五年的教诲,他可以分辨出别人对他的善恶了。
他心中忖道:“看样子这个女人好像很恨我,为什么呢?”
这时道姑缓缓走向他身旁,丁罗曼本能的蓄掌防身,嚅嚅道:“你……你还要打我?”
道姑双掌本来已经扬起,闻言突然又放了下来,她面上展露出一丝亲切的笑容,低声道:“我不打你,你把你师父的名字告诉我。”
道姑态度的突然转变,使丁罗曼很感觉意外,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不是女人,不像你。”
由于海先生从不谈自己的身世,所以丁罗曼只知道他是师父,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道姑注意着丁罗曼谈话的神情。忖道:“这小子不知道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
这时凤西见他们停了手,又见道姑的神情转为和蔼可亲,这才放了心,走过说道:“你们不打了吧?”
道姑回过了头,她冷峻的脸上,竟也挂了几分慈善的笑容,说道:“小姑娘:我只不过想问问他的身世,不必害怕,你先站到旁边去。”
凤西觉得这个道姑,行事虽然怪异,可是对自己却是非常亲切,尤其是当她微笑的时候,简直美极了,使人无法抗拒她。
凤西答应着退向一旁,道姑又回过了头,对丁罗曼说道:“既然你不知道师父的名字说不定我可以告诉你。”
丁罗曼有些不太相信,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我师父不爱说话,他不会告诉你。”
道姑淡然一笑,说道:“用不着他告诉我,我只要看看你手底下的功夫就会知道。”
她说完之后,两条细细的柳眉,又微微的向上扬起,方才在她脸上的温柔和宁静,立时就消失了。
丁罗曼对她的脸部表情的变化,很觉诧异,不料道姑电般的伸出了左掌,一把抓着了丁罗曼的手臂。
她玉指轻轻的扣在了丁罗曼的脉门上,微笑道:“告诉我,你师父教你用什么招式破这一招呢?”
丁罗曼无防之下,竟被她扣住了脉门满身绝技无法施展,急得头上冒汗他暗运劲力,想进开道姑的五指,可是他却感觉到一阵空前未有的酸麻,由手臂传遍全身上。
丁罗曼大惊失色,运行之气,也立时落了下去。
道姑仍然含笑如春,说道:“不要用笨功夫,否则徒伤身体,告诉我,你师父没有教你怎么破这一招么?”
丁罗曼这时知道她不怀善意,不禁动了怒,喊道:“我不告诉你!”
随着他这声沙哑的大叫,道姑突觉握着的手掌,像是一条泥鳅一样,由自己的掌中滑出,同时鼻端也闻到一股奇腥之气。
道姑脸上不禁突然变色,因为丁罗曼所使的功夫,乃是江湖上失传数百年的一种“鳝功”,她却不知道,丁罗曼自幼生长海洋之中,与鱼虾扑打,自然习成。
他随海先生学艺之后,经海先生全力引导,使他把这种早有根基的奇功,汇合在武术中。
丁罗曼滑出于掌之后,仍是怔征的望着她。
这个奇怪道姑,脸上初是惊奇,继之以狂喜,最后又变为沉思。
这么一会工夫,她脸上的表情,连续的变化着,倒把丁罗曼看呆了。
凤西远远的站着,心里可是把道姑恨透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敢发作。
丁罗曼两只手掌护着身子,注意慕云道姑的下一步动作。
慕云道姑沉思良久,她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的变化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天色越发的阴沉下来,看来似有暴雨,海面上波涛汹涌,比刚才更恐怖了。
慕云道姑望了望天色,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丁罗曼说道:“海儿,快下雨了,我们进洞去吧?”
这个道姑的言谈举止,都怪异得出奇,当然丁罗曼并不以为奇,因为他根本未与人类相处一起过。
可是凤西就不同了,她感觉到这个道姑行事怪异,长得虽然貌美如仙,可是冰得如同一块冰使人无法接近,也无法了解。
凤西有一种恐怖的感觉,那就是她意味到,这个道姑似乎有对丁罗曼不利的企图。
三个人一同向洞中走去,天上已落下了豆大的雨点,寒风厉吼,夹着海涛之声,使人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和恐怖。
那原先烤好的五条鱼,早已冷了,慕云观主用手指了下,对凤西说:“凤姑娘!这五条鱼已快冷了,你快吃吧!”
凤西心中很是奇怪,因为不论道姑多么冷静,可是与自己说话时,总是和颜悦色,却又不似做作,因为在她眼睛里,藏有很丰富的感情。
凤西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呢!你为什么不吃?”
慕云道姑摇了摇头,说道:“我向来不吃鱼!”
凤西也觉得饿了,同时身上也感到阵阵寒冷,于是坐在火堆旁,慢慢撕鱼吃。
丁罗曼因为怕热,所以离着火堆老远坐下,他听说道慕云道姑不吃鱼,不禁很奇怪,问道:“这里只有鱼,如你不吃,不是要饿么?”
慕云观主不答他的话反问道:“我现在问你几句话,你可愿意回答我?”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把身子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点头道:“好!你问吧!”
慕云观主把身子移得靠近了他一些,开始问道:“你当真不知道你父母身世么?”
由于这些问话,也是凤西极欲知晓的,所以她全神贯注,仔细听丁罗曼的回答,连吃鱼都忘了。
“身世”“父母”这些名,对于丁罗曼陌生得很,他双手抱着肩,傻笑了一下说:“真的不知道!”
慕云道姑点了点头,接着道:“好!现在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丁罗曼双手抱着头,想了一下,说道:“恐怕是二十岁?
听得丁罗曼的岁数,凤西竟莫明奇妙的心跳起来,或许这个岁数,对于异性有一种诱惑吧”
慕云道姑又点着头说道:“你二十岁,已经是成人了,应该很懂事,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丁罗曼黑亮的大眼睛闪烁不定,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道姑又重复了一遍,丁罗曼才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道姑有些生气了,她压抑着说:“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这个岛上来,你自己会不知道?”
丁罗曼静静的听完了她的话,沉吟了一下说:“我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就是住在海里,很久,很久……”
道姑的眼中,闪出一道奇光,她很快的接着说:“这么说你是在这个岛上出生的?从小便在海洋中生活,从来没有离开过?”
丁罗曼高兴得拍着手,笑道:“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凤西大大的感到惊讶,忖道:“呀!你竟是在海里长大的,难怪这么不懂事,真可怜。”
道姑听了丁罗曼的话,似乎兴奋得很,但是她在默默的压抑着。
沉默了一下,她在极力的平静自己的情绪,不使心情在面庞上表露出来。
凤西却忍不住了,追问道:“那你怎么学会说话的呢?”
丁罗曼伸了一个懒腰,使得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答道:“五年前,我师父来了,把我捉上来,教我说话和练功夫。”
这句话同时使两个女人惊奇起来,凤西紧问:“捉上来?为什么要捉你?”
丁罗曼笑了起来,因为他回忆到海先生钓鱼的事,觉得很有意思。
他笑着说:“我怕他,不敢上来,他只好捉我上来!”
凤西还要追问,慕云道姑已然插口道:“你说你只学了五年的功夫?”
丁罗曼点点头,说道:“是的!学了五年功夫,可以去打江湖了。”
他的话引得凤西一阵阵轻笑,很是悦耳,丁罗曼望了望她,也莫明其妙的笑了起来。
慕云道姑心中却暗暗吃惊,忖道:“这孩子只学了五年的功夫?……他怎么能接得住我五成掌力?”
由于刚才的一掌相对,慕云道姑算他最少有十年以上的纯功夫,至此她越发不敢轻视这个孩子了。
对于这个道姑人为什么要这么盘问,丁罗曼一点也没有想到。
这时洞外已下了倾盆大雨,好在海先生选择的这个山洞,早已顾念及此,地势很高,所以不怕雨水会流进来。
可是由于雨势太大,洞口一带,夹着疾风,吹进了一阵阵的雨丝。除了丁罗曼以外,道姑及凤西都向内闪躲。
凤西更感到一阵寒冷,连忙加了些树枝在火堆上,她本是娇生惯养,所以禁不住,早已又披上了一条毛毯。
道姑也坐在火边,对丁罗曼道:“你也坐进来些,我还有话问你!”
丁罗曼有些烦,可是他对道姑的印象还不错,所以走了进来,但他还是离着火堆很远。
道姑沉默了一下,望了望洞口的大雨,问道:“这个岛是什么岛?你可知道?”
丁罗曼不经思索的说:“沙垒田岛。”
道姑闻言,面色大变。
道姑脸色的突变,使得丁罗曼及凤西都大为惊奇。
慕云道姑突然站起了身子,用着微颤的声音说道:“啊!这里是沙垒田岛?……那么“石臼陀”在哪里?”
道姑所说的“石臼陀”,也是渤海内“青河口”附近的一个小岛,位于“沙垒田”岛的西北方。
丁罗曼及凤西,对于“石臼陀”都是一无所知,只是茫然的望着她。
道姑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她慢慢坐了下来,说道:“我走错了地方,不该到这里来。”
她忘了她是丁罗曼救上来的,不然她的武功再好,也要葬身鱼腹了。
凤西奇怪的望着她,她说过了这句话,立时沉默下来,只手探在怀里,似要取什么东西,但却没有取出来。
良久,凤西才问道:“你可是要到“石臼陀”去?
道姑点点头,低声说道:“是的!
等风浪小了,我立时就走。
丁罗曼接口道:“你的船已经坏了,你不会游水,怎么走?
道姑被丁罗曼提醒了,她一双柳眉微扬起来,思忖了阵,说道:“不要紧!这山上有树木我可以很快的再造一只。”
丁罗曼闻言不再说话,这时天色更暗,凤西过于疲累,披着那条毛毯,坐在火堆之旁,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丁罗曼也是疲乏得很,道姑望了他们一阵,说道:“好了,有话明天再谈,你们睡吧!”
丁罗曼由墙角扯过一块厚布,垫在了地上,倒头就睡。
道姑双目微闭,似在人定。
洞内立时一片沉寂,两个孩子相继入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得甚是香甜。
洞外的雨下的更大了,加上海啸之声,听来甚是恐怖和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道姑缓缓睁开眼睛,四下望望,微展眉头,似思索什么。
良久,听见她轻声的自语道:“这个孩子把我救上来,莫非是送死不成?”
这一霎时,她脸上的表情,阴睛不定的变化着,好似有着非常难以解决的事情似的。
接着,她由怀中取出了一只铮亮的铜盒,双手紧握着它那小盒中不知装了什么,发出了“咕咕”的低叫声,听来很是刺耳。
道姑犹豫了一下,似是把它打开,但又停了下来,她似乎正在计划着一件阴谋的事情似的。而显得有些迟疑不定。
良久,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小盒子放入了怀中,又闭上眼睛,人定而去。
年轻人总是一睡如死,像凤西和丁罗曼,虽然暴雨如倾,海啸如雷,但他们在大自然的旋律中,似乎睡得更香甜了。
丁罗曼睡得非常死,可是一有外扰,立时醒来。
他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在他身前,有着四只瓶盖大小的金色蛤蟆正在咬着自己手足加四处脉腕。
那金色的小怪物,凸着大眼睛,肚皮一阵阵的蠕动,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丁罗曼大吃一惊,连忙将内力运足,向外一崩,那四只怪物被丁罗曼震出了三丈以外。心中暗道:如是不是早些醒来,只怕是被它们咬伤了。
丁罗曼心中大怒,翻起了身来,扬掌就要劈去,可是那四个金色蛤蟆,闪电般的跳在了道姑的膝头上,缩成了一团,不住的咕呱怪叫着。
丁罗曼惊诧的停止了动作,发出去的掌也慢慢收回,他怕这四只小青蛙伤害了道姑,于是急道:“喂!喂!你快醒!”
丁罗曼才叫道这里,道姑已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告诉过你,要叫观主不准喂喂的!”
丁罗曼指着她道袍上的蛤蟆,急道:“它们刚才咬我,现在又要咬你快把它们打死!”
“它们是我养的,刚才只不过是试验一下,并不会伤害你,不然你现在准中毒而死了。”
丁罗曼大怒,这才知道道姑不是善良之辈,大叫道:“好!你害我,我打死你。”
道姑袍袖微翻,一股劲力把丁罗曼拂退,她缓缓的说道:“你这孩子太过任性了!”
她说着,由怀中取出了那金色的小盒子,把四只小蛤蟆,小心的放好,然后盖上盖子,又放回怀中。
丁罗曼见她身怀如此恶毒之物,心中愤恨已极,霍然站起了身子,说道:“原来你是坏人,我要打死你。”
由于海先生告诉过他,江湖之中,养有毒虫异兽者,多是恶狠毒辣之人,所以他认为道姑非是善类。
道姑两道柳眉又扬起来,她沉声道:“小辈!在江湖上就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今天是一定要教训你了。”
她说完之后,不容丁罗曼答话,身体微晃,已然出了门,丁罗曼见道姑要走,心想这坏女人,不能让她跑了,正准备追出去,这时凤西也醒了,连忙抓着丁罗曼的袖子,急道:“你……不要去,这个道姑一定很厉害。”
凤西一贴近了,丁罗曼鼻中便闻到一股幽香,回头笑道:“不要紧,我不怕她。”
他说过之后,身体微晃,也纵出了洞口,凤西提心吊胆的,倚在洞口向外观看天色虽然阴暗,可是闪电不停,道姑浑身淋透,长发披肩,电光闪时,照着她美丽苍白的面庞像个女鬼一样。
丁罗曼也是全身湿透,二人一句话也不说,龙腾虎跃般的打起来。
凤西靠在洞口,既担心又害怕,偏偏她又不会武功,心中好不着急,因她是在为丁罗曼担心的。
道姑身形比闪电还快,可是丁罗曼也有迅雷之势,只见两条人影,上下翻飞,掌风呼呼,似乎比暴雨疾风还要来得恐怖。
凤西觉得有些头昏,闭上了眼睛,可是她突然听见一声厉吼,连忙睁开眼睛。
只见丁罗曼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由道姑的身侧,飞纵出丈以外,“拍!”的一声大音,掉在了雨地中。
凤西大惊,不顾风雨,冲出了洞口,向丁罗曼赶去,只见丁罗曼躺在雨地中,脸眉微耸,双目射出了奇光,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凤西又急又怕,不禁落下了泪,叫道:“海儿!海儿!你怎么样了?”
丁罗曼的目光,射在凤西的身上,立时变得柔和了,他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不要紧!我没关系……看住道姑,不要叫她跑了。”
道姑自从伤了丁罗曼之后,只是默默的站在风雨之中,一言不发。
凤西此时对道姑又恨又怕,哭着骂道:“你……你是个魔鬼!海儿救了你的命,你还要杀他呀!你这忘恩负义。”
凤西边哭边叫,伏在丁罗曼身上痛哭起来。
道姑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下,用着比冰还要冷的声音说道:“丁罗曼!我并无害你之心,你多疑触怒我,如非有恩于我,早已把你毙于掌下,方才我点了你的“巨阙穴”,用的是最轻手法,一日即可复元,不必惊骇!我出世以来,从未受人半点恩惠,想不到你这毛孩子,居然救了我的性命,虽说是恩,在我却如同仇一般,等将来把你恩惠报过,那时再算帐。”
她的声音如同截铜断钱一般,使人感觉到她是如此的冷酷和怪异。
丁罗曼静静的躺在地上,凤西惊愕的望着道姑,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并且是出家人一为什么会这么冷漠和怪癖?
道姑情绪似乎很激动,她平静了一下,接着说道:凤西姑娘,我们还有一段缘分,你不可恨我。”
凤西对她的话感到茫然莫解,怔怔的望着她。
道姑的身子就好像长在地上一样,就是说话时,也只是两片嘴皮微动。
她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丁罗曼!关于救我出水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说起,不……哼……”
说着冷笑了几声,使人难以相信,这么恐怖的声音,会出自这么美丽的女人之口道姑冷笑了几声,接着说道:“你虽然天赋异秉,又有奇人为师,身武功足可傲视江湖同侪,不过与我相比,至少还差十年的纯功夫,我如果要取你性命还是很容易的事。”
她的话使得凤西一阵阵的发颤,她虽生长权势之家,这时才了解,江湖上的风尘异人,才是最厉害的人物。
道姑又接说道:“你也不必向你师父打听我,他也不会知道,再说我慕云二字乃是假名、至于我的法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她说完了这句话,身形微晃,像鬼似的,消失在暴雨狂风的黑夜里。
等到道姑消失之后,凤西才惊觉过来,低头看时,丁罗曼已然闭上了眼睛,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虽然他而上平静得很,可是风两知道他很痛苦,急道:“你你觉得怎么样了?”
虽然风雨、雷电、海啸声震耳欲聋、可是凤西的话,仍然清晰的传入丁罗曼耳中,一字不误的,也许是丁罗曼对她的声音特别敏感吧?
丁罗曼睁开了眼睛,含笑道:“不要紧,她的话不错,我只是“巨阙穴”受了轻创,很快可以复元的。”
凤西听他这么说,虽然放了不少心,但仍然十分着急,说道:“你能不能行动?这么大雨,你又受了伤,这怎么行?”
丁罗曼自解人事以来,就没有得过这么亲切的招呼和抚爱,他虽然不解男女之事,可是天性使然,使他感到一种空前未有的快感,身上的痛苦,早已忘记了。
如果有这个姑娘陪伴的话,他倒情愿永远躺在雨地里,因为这是一种享受啊!
凤西见他不答,又追问了几句,丁罗曼这才低哑的说道:“不要紧!我躺一下再说……道姑走了么?”
说着他目光四下寻探,凤西点着头说道:“走了!坏良心的!”
丁罗曼听她骂道姑,心中很高兴,这时又是一个划天闪电,接着一声震天地的霹雷。凤西吓得几乎叫出来,她身上立时缩下去,几乎伏在了丁罗曼的身上。
丁罗曼鼻中闻到凤西身上淡淡的香味,心中不禁一荡,如果不是他被点中了穴道的话,早已本能的把她抱住了。
闪电之下,凤西浑身湿透,秀发披肩,萎缩成一团,像是丁罗曼以前所见的,暴风雨中受伤的小海鸟一样。
丁罗曼心中充满了怜惜,提气说道:“风雨太大,你由陆来,恐怕吃不消,赶快进洞去烤火吧!”
事实上凤西早已冷得不住颤抖,可是她却不放心丁罗曼,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男子已打进了她的心。
丁罗曼的声音本来就够暗哑的,受伤之后,中气不足,说话的声音更哑,凤西越发不放心。
可是丁罗曼封了穴道,动弹不得,也实在是件为难的事。
她好不为难,可是想到自己落海,还不是丁罗曼抱起来的吗!不但把自己抱上岸,并且彼此都是一丝不挂,他都能暗室不欺,只要心地光明,又何必顾这些俗礼?凤西想到这里,心中安定了许多,便把丁罗曼半抱半挽,费了好大劲,才拖回了洞中。
凤西已然累得气喘连连、她又冷又急,几乎要晕过去,强自支持,在火堆又加一些枯枝。
丁罗曼仍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凤西也无计可施,她先用毛毯裹着身子,把湿衣放在火堆旁烘烤。她裹住毛毯,坐在丁罗曼身旁发愁,该把他怎么好,暗恨自己不懂武功。
丁罗曼湿衣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望了凤西一眼,说道:“姑娘!这些衣服真难受,你替我脱下来吧!”
凤西虽知他是无心之语,可是心中也是一阵猛跳,脸也红了。
丁罗曼见她如此,想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凤西已然轻声说道:“海儿!你自幼生长此岛,很多人类的习惯都不知道,你要知道男女有别,彼此身体,都不能随便裸露,所以你要作这件事,实在是很难的……”
凤西温言解释,心中却有一种歉疚的感觉。
丁罗曼静静的听完了她的话,平静的说道:“那么就算了。”
凤西见他如此难受,心中很是不忍,迟疑了下,说道:“我……我……我可以帮你把上身脱去。”
丁罗曼奇怪的望了她一眼,说道:“为什么?上身跟下身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问得凤西粉面通红,气笑不得,低声道:“唉!你真是不懂事,以后就知道了。”
她说着由毯子中,伸出一双玉臂,轻轻的把丁罗曼的上衣解开,露出了钢铁般的胸膛。
凤西心跳得厉害,几乎是闭着眼睛,把丁罗曼的上身脱光,然后用一块干布,把他身上水渍擦干。
丁罗曼静静的享受这分温馨,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他实在没有料到,“女人”竟会给男人带来这么大的快乐。
他点着头,微笑道:“你休息吧!我要调息了。这样可以早一点恢复的。”
凤西也实在困乏了,答应一声,把毯子裹在身上,一会儿就入睡了。
翌晨,凤西还在睡梦中,鼻端闻到一股焦香之气,睁眼看时,出乎意料之外,丁罗曼正坐在火堆之旁,烤着三条大鱼。
虽然天气很冷,他头上却在冒汗,好像深以近火为苦。
凤西惊喜异常,正要翻身坐起,突然想起自己尚未穿衣,于是睡着说道:“海儿!你已经好了么?”
丁罗曼转过了头,笑道:“好了!我早上还下海捉鱼呢!”
凤西心中高兴得很,这时丁罗曼已经烤好了鱼,用袖子擦着汗,笑道:“鱼烤好,我先出去,你快穿衣服吧!
丁罗曼说完之后,立时出洞而去,大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天色仍然阴暗得很。
凤西心中很高兴,直看到他背影消失后,才轻声的说道:“他现在懂事了。”
她很快的穿好衣服,就着桶中的雨水洗漱已毕,把黑长的秀发扎好,这才唤丁罗曼进来。
连天吃鱼,凤西虽然极不习惯,可是身在孤岛,除了鱼以外,但什么也没有,自此,他们朝夕相处,彼此都种了很深的情根,虽然他们都没有发觉。丁罗曼在这一段相处之中,得到了极大的快乐,他几乎连每日的练功和坐禅都忘了。
这一天是凤西来到荒岛的第四天,阴暗的天气已经过去了,海岛恢复了以往的晴朗和美丽。
白天丁罗曼便陪她畅游全岛,把以往遭遇的趣事,一件件的告诉她。
有时他下海去捉上了各种鱼类,虾子和水族,为她解说它们的特性遭遇和习惯。所以凤西真正的爱上这个小岛,她也在大自然中,得到了不少的新知识。
第五天的清晨,丁罗曼由梦中醒来,却不见凤西的影踪,忖道:“她一定到海边去玩,她现在越来越爱海。”
丁罗曼想着,匆匆爬了起来,赶向海边,有一处他们常去的地方,地势特殊,有如一只绝大的岛头,伸向海中。
所以凤西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海凤湾”,自然是由他们二人的名字合成。
可是今天凤西并不在那里,丁罗曼开始寻找,他以极快的身法,转遍了整个的小岛,可是凤西就如同一只风一样飞走了!
丁罗曼开始焦急了,他疯狂的大叫,并且纵身入海,到处搜索,把附近都找遍了,仍然不见凤西的踪迹。
丁罗曼焦急如狂,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影子,放大了沙哑的嗓子叫道:“凤西!凤西——你在那里?……”他目光接触到远海的一艘小扁舟,正在海面上飘摇,剩下了一个黑点。
丁罗曼如同中了急电,他竟流下了泪,跺脚哭道:“凤西!你骗我!你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他叫着,哭着疯狂般的把身上的衣服扯碎,赤身露体,怪蟒般的纵落海中。他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猛游,他决心要追上那只小船,因为这带去了他一半的生命!
于是,他像只疯狂的蛟龙一般,在碧海之中飞似的前进,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箭,把附近的小鱼儿,都惊得四下窜逃。
可是那只小船太远了,当他游了不一会时,它便在湾口消失,驶出人们的视线。
丁罗曼痛苦若死,一面水波中猛扑,一面流着泪,喃喃的自语道:“凤西,你骗我!你骗我了……”
三个时辰以后,丁罗曼失神落魄的向回游着,他感到空虚和寂寞。他无力的躺在海面上,随波而下,望着碧蓝的天,洁白的云,心头压着一块沉铁,似要把他压到海底去。
此后一连十天,他每天在“海凤湾”徘徊,呼叫着凤西的名字,他并不知道自己爱上她,但他却感觉得出,这种深刻的,失去了她的痛苦。
可是凤西已然随风而去,就连道姑也没有再出现过,丁罗曼发现岛上的一株大树被砍倒了,那就是她们小舟的来源。
十天之后,丁罗曼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以往的暴怒和急躁,都化为一股莫大的悲哀,深蕴在他的心头。
这一天,他在洞口练习了一阵旗法,觉着自己的功力越发精进,他仔细思索道姑那些奇妙的招式,有很多是他当日无法了解的,这时也想出了破它之法。
所以他相信,如果这时再与道姑动手的话,他不会败得这么惨,至少,他不会受伤了。
他信步闲逛,因为他一向住在小岛的南端,北部很少去,这时闲逛之下,不觉来到了北岛。
这一面凭临大海,离此而去,便是去向大海的深处,他倚靠着一株老树,远眺海洋风光。
良久,良久,他忽听得不远有谈话之声,阵阵传来。
丁罗曼不禁大喜欲狂,蓦的跳了起来,忖道:“啊!她回来了,凤西回来了!”
当说话的声音,继续传来时,丁罗曼变得失望起来,原来那些口音极度的苍老和陌生。但是也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忖道:“这个岛上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会有别人谈话的声音?”
于是,他掩蔽着身形,由树叶中向外望去。
在树荫下一块平坦的大石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和一个少年的书生,正在下着围棋。那棋盘和棋子,似乎都是纯铁所制,他们每按下一子,便发出“叮叮”之声。
丁罗曼陷入万分诧异之中,也被他们的仪态所吸引。
那个老人生得好清瘦,就像传说中的仙人一样。
他穿着一件灰布的长袍,白袜布履,一尘不染,银白色的胡须,长长的飘在胸前。
他的像貌更为怪异,双目以下英俊青春,如是一个少年的面庞,可是双目以上,皱纹特多尤其是他的前额,似乎是由无数发皱的皮,堆积成的。
那个少年,生得英俊爽朗,双目若朗星,仪表非凡,可是他右额头上,却有着一块掌大的红印,一直渗到左眼皮下。
丁罗曼心中又惊又奇,忖道:“这两个人是作什么的?怎么在这里下棋?”
在以往,海先生授课之余,也以沙地为园,教他下过棋,所以丁罗曼不但能下,并且还是此中高手呢!
他正在观望着,突听老人笑道:“哈哈!贤侄!你这一局输定了。”
少年却摇着头,笑道:“丁老,你且莫高兴,小侄还有出奇制胜之法呢!”
老人笑得更厉害了,他搓着两只比别人大一倍的手掌,呵呵连声说道:“好!好!但愿你能取胜……我常想,天下棋艺我是第一,时常希望有人超过我,尤其是年青人。”
“否则,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些人,一代不如一代了,贤侄,你认为如何?”
年青人又按下了一子,笑道:“丁老心胸开豁,实令佩服,不过你说棋艺天下无敌,我却有些不信呢!”
老人诧然的拾起了头,说道:“怎么?你可遇见了比我还好的高手?”
年青人淡淡一笑,说道:“我想老一辈人物中,恐怕无人能敌你,不过曼姑如何?”
少年此言甫出,老人勃然变色,拂抽站起,喝道:“杜石川!你为何又提她名?莫非你是故意激怒我?”
姓杜的少年,一些也不惊惶,从容笑道:“丁老,我们就事论事,你何必如此暴怒?”
丁老怔了下,再度的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继续下棋,好似把刚才的事已经忘了一般。
杜石川淡淡一笑,也不提刚才的事,低头下棋。
按照围棋的下法,“棋边不如角”,丁老的棋法,偏是不占角,亦不攻“腹”,偏是在棋边布子,可是他前后呼应,对方老想围吃,总是功亏一篑,反受其制。
良久,他们一言不发,只听棋子叮叮之声,杜石川也不提刚才之事。
丁罗曼虽然遥遥相对,可是棋局可以一览无疑,他见老人棋子,婉蜒盘回,看似平淡,实际变幻莫测,子子均在诱敌。
犹如主帅坐帐,运筹帷幄,部署军力,单等敌人投网,平和之中隐含杀气。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24 21:01:11

第三章孤岛履有奇客来
而少年的棋势,如天兵下降,四方陷阵,杀气腾腾,虽然上钩,但奇兵又至,化危为安,二人一动一静,打得好不激烈,丁罗曼亦有棋癖,看得入了神,已经忘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了。
又过一阵,老人仰起了头,微叹了一声道:“石川,你怎么知道曼姑棋艺高深?”
杜石川微微一笑道:“丁老,小侄初次拜访,就被你杀得惨败,幸巧曼姑在旁指点,才得转危为安,莫非你忘了么?”
老人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一若论棋中高手,不过是曼姑与我了。”
老人说到这里,神情甚是黯然,似乎回忆到什么痛事,杜石川他不再提曼姑之事。
他们对奕了一阵,杜石川忽然说道:“丁老,你猜他们一定会来么?”
老人冷笑了两声,眼睛向辽阔的海面飘了一眼,说道:“那是他们性命交关的事,我想定会来的。”
丁罗曼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人,可是目光也随着老人飘向海面,他发现附近停泊着一条小船已经收了帆,想是老人和这个少年乘来的。
丁罗曼心中实在诧异,他生长这个小岛,垂二十年,除海先生以外,就是被风浪打来的凤西和道姑,此外从没有来过。
就是沿海作业的渔民,也都是远远避开这个小岛,这时怎么会突然来了一老一少,在此下棋并且听他们的口气还有人来。
丁罗曼本想去问个明白,可是由于上次吃了道姑的亏,所以不敢冒然行事,仍然躲在树后偷看杜石川用手摸了摸他头上的红印,问道:“丁老,这个小岛树木茂盛,倒是一片胜土,怎么会没有人居住呢?”
姓丁的老人闻言淡淡一笑,说道:“数百年前,相传这里出进妖魔,所以沿海的居民,都不敢驶近……到了二十年前,有些大胆的居民,以为时间过久了,所以结伴来此探视,不料都是昏迷着被送回岸上,再加上五年前,此处又出了水怪,所以更无人敢来了。”
姓杜的少年微笑着,在左角按下一子,说道:“鬼怪之事,我从不置信,不过渔民昏晕,又被送回原地,此事就颇值玩味。丁老人用手摸着银白的长须,接道:“依你看是怎么回事呢?”
杜石川不经思索脱口说道:“依我看,定有高人在此潜修,不愿渔民打扰,所以才点了穴道,把他们送回去,否则,哪有妖怪伤了人,还管送回去的道理?”
老人连连的点头,说道:“你的说法一点也不错,我想当初隐居此处之人,不是潜修一种绝世奇功,就是炼一种续命神丹,你没见此地到处草药,有很多非常名贵的,少时事情结束后,我还带些回去呢。”
丁罗曼听二人谈话,倒也听得有趣,忖道:“我在这里二十年,从来也没有见过妖怪呀。”
他才想到这里,又听杜石川说道:“至于说五年前,所出水怪之事,倒令人费解。”
老人接口道:“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现在事隔五年,不知他们所谓的水怪,是否还存在,这次来此时间有限,我倒希望有缘一会呢。
丁罗曼听他们谈话,心中好笑,忖道:“你们还不知道,水怪就是我!就因为我是水怪才把师父引了来,教我武艺呢。”
丁罗曼见老人慈眉善目,杜石川更是少年英俊,立生爱慕之心,便想出去与他们交谈。可是他见这老少二人,虽然身穿朴素,可是净洁如洗,黑鞋白袜,一尘不染。他又看了看自己,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黑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出了柔和的光彩。
丁罗曼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忖道:“我先回去穿好了衣服再来,不然他们会笑我是野人……就像凤西一样。”
丁罗曼想到这里,立时回身而去,来到洞中,取出了一件黑色丝织的儒衣……和一双薄底靴,这些都是海先生为他置办的。
丁罗曼费了工夫,一边擦汗一边穿衣,总算穿好了,他并且戴上了一顶儒帽,这才出洞而来。
盛装之后的丁罗曼,除了面膛较黑以外。看来倒是风度翩翩,俊秀已极,由于他身材健美,所以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更增英飒之气,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丁罗曼穿好了衣服,虽然有些别扭,可是丝织的衣料,滑滑的贴在身上,微风吹动时,倒也轻快舒适。
他像个孩子似的,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一摆三摇的向后岛赶去。
不一会功夫,来到了原先的地方,放目看去,只见除了那老一少,又多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也是一老一少,看相貌长得非常相像,似是父子,正在与先前二人谈话。
丁罗曼停下脚步,便听那姓丁的人道:“贤父子果然来了,我们在此已等了三个时辰。”
那另一老人,生得甚是高大,一张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眉目之间,隐含忧悒。
这时便听那老人说道:“我单河舟一向守信,此次有你二人出头,我越发不敢爽约,特地带了小犬青鹤前来,想不到来晤群丑,倒先遇奇人,倒是我父子之福了。”
丁老人笑吟吟的,搓着两手,若无其事的说道:“河舟兄太客气啦,你明知道咱们这一面是非见不可,此外绝无人迹,我们在此谈话你看方便么?”
单河舟双目微转,勉强带出一点笑容,说道:“蓬莱仙岛,风光绝佳,丁老果然好眼光。”
单河舟说到这里,指着身后的少年道:“这是小犬青鹤,今年也二十一岁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对单青鹤道:“这位就是为父时常与你谈起的了……”
他才说到这里,姓丁的老人突然接口道:“自从我年老之后,就取“老”字为名,所以你就叫我丁老好了。”
单青鹤上前个步,向丁老躬身一礼,叫道:“丁老伯,侄儿青鹤有礼。”
丁老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单河舟说道:“令郎英姿飒爽,人愧人中龙风,想必已经得到你全部真传了?”
单河舟却不答他的话,指着那面有红印的少年,对单青鹤说道:“鹤儿,这就是你时常响往的“红鹤”杜石川少侠,你门既有同名之雅,倒应当亲热一下。”
单青鹤又向杜石川拱了一下手,说道:“杜兄神技天成,小弟久仰大名了。”
杜石川微微答礼,笑道:“我号叫红鹤,今日得遇青鹤兄,却是缘分,以后倒要亲近亲近。”
他们又互相客套了几句。丁罗曼弄得莫明奇妙,他不了解这些人见了面,为什么会说这么多废话?
这时又听姓丁的老人说道:“船中备有美酒,可愿一饮?”
单河舟摇了摇头,说道:“丁兄有何见教,但请明示,那些么魔小丑,还在等我去了结呢!”
丁老微微一笑,用手摸着银须,说道:“既是单兄去意甚速,我就不再耽误时间,我约你来此,用意至为明显,莫非一定要我明讲么?”
单河舟闻言,面色微变,但他仍然沉着说道:“丁兄,不是我矫柔做作,我实在不知你用意,不要耽误时间,还是你说出来吧!”
在单河舟说话时,单青鹤的剑眉不停的皱着,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
丁老人闻言抚掌大笑,说道:“哈哈……单兄真是快人快语,合我心意,我约兄来此,只是暂借人头一用,不知使得否?”
丁罗曼闻言吓了一跳,忖道:“这老人说话真怪,人头怎么可借?”
单河舟闻言面色惨变,冷笑一声道:“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以为的是人头,须知这颗人头是我祖上所传,我死后传于我子,我子传孙,世代相传下去,绝不容落于外人之手。”
那杜石川向前一步,插口道:“单老!容我说几句放肆的话,那人头虽是你祖上相传,蕴有绝世奇技,可是你已拥有数十年,犹未能参透丝毫,须知无此缘份,何不取出我们一同参悟?”
单河舟勃然变色,啐了一口道:“呸!黄口小儿,居然也存心不轨,你也太小看我单河舟了么!”
杜石川傲然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单老英雄是不肯取出了!”
单河舟面色铁青,面有汗珠,叱道:“自然不会取出了。”
杜石川又紧接着说道:“那么这千古至宝,就如同废物般,被你单家保管着,难道你就不怕惹来奇祸么?”
单河舟一声怒喝,说道:“住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单家是不怕任何欺侮的。”
杜石川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脆笑,说道:“好!好!我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他说着退向一旁,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
姓丁的老人,又接着说道:“河舟兄,我们确是一番好心,绝无冒犯之意,你如肯将人头取出,我们将助你驱退群魔,彼此有益,你何乐而不为?”
单河舟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丁老,颤声道:“驱退群魔?……你就是一魔。”
此言一出,丁老人白眉忽的扬了起来,单青鹤似乎不愿闹僵,赶上一步,拱手道:“丁老!非我父子不通人情,实是祖上所传之物,万难示人,丁老武林前辈,料不至强人所难,尚请放过此物,如果别有所求,小侄斗胆可代家父答允。”
丁老悍然的摇摇头,说道:“除人头外别无所求。”
他说出了这几句话,单青鹤也不禁气得脸上变色,愕然无语。
单河舟早忍不住了,怒喝道:“与虎谋皮,还谈得出什么结果来?鹤儿,你且退下。”
丁老人面色冷峻,沉声道:“老单,你的意思是非动手不可么?”
单河舟面如沉铁,点头道:“我虽知不是你的对于,但却愿与你一拚。”
单青鹤却不住的皱眉,低声对单河舟道:“爹爹,你老人家……“
他话未说完,单河舟已是怒喝一声道:“住口!你若胆怯,便不是我单家子孙,海边有舟,自可离去!”
单青鹤吓得不敢说话,一双剑眉紧蹙,满脸的忧虑之色。
丁老人看见这情形,冷笑道:“好的!我们到别处谈去。”
单河舟仰起了头,昂然道:“已到荒岛,何畏生死?走吧!”
单青鹤又抢上一步,向丁老拱手道:“丁老,我已成人,家父已将人头传我,此事与家父无关,一切找我好了。”
单河舟气得怒骂道:“鹤儿!退下!”
那单青鹤对老人至孝,闻言无可奈何的退了下来。
丁老微微冷笑,对着单青鹤道:“小小年纪,勇气可嘉,可惜你父执迷不悟,自愿枉死,我也慈悲不得了。”
他说着转头对红脸少年道:“红鹤!这青鹤交给你,不要伤他性命。”
杜石川含笑道:“丁老放心,我倒要看看这只鹤有多少能耐?”
丁罗曼分不出善恶,可是他却感觉到,这姓丁的老人,及红脸少年,使人感觉到恐怖。
他心中忖道:“他们外表看来,都是慈眉善目,却不料这么恶毒,就好像那个道姑一样。”
丁罗曼想到这里时,便见丁、单两个老人,走道一排岩石,向后走去,渐渐消失了。
他本想去观战,可是这一对少年人更吸引他,所以他决定留在这里,忖道:“如果这个单青鹤不敌的话,我就出去帮他。”
丁罗曼打定主意之后,倚在树后,向外偷观。
杜石川一付骄狂,单青鹤则显得异常消沉,愁眉苦脸的,但又知无法避免,恨恨的望着杜石川。
红鹤杜石川,带着无比恣意的笑容,说道:“青鹤兄,事情真不顺利,弄得非动手不可,实在遗憾。”
单青鹤见他一付假慈悲,心中好不愤恨,接口道:“谁说不是,仁兄志在必得,小弟以死守,就算血溅荒岛,也在所不计。”
杜石川含笑自若,说道:“青鹤兄太言重了!……有!”
他一言甫毕,身如闪电,已然扑了过去丁罗曼不禁一惊,忖道:“好快的身法!”
他念头尚未转完,杜石川蒲扇大的掌,已然向单青鹤当头打到,有雷霆万钧之势。
单青鹤似乎有些紧张,慌忙退过七尺,可是杜石川身形如飞,追纵而至,二指如电,向单青鹤左乳下“幽门穴”便点。
单青鹤慌忙又向左闪去让开了杜石川的二指,形态却显得有些慌张,这时林后也传来呼呼掌风,想是那两个老人开始打起来。
丁罗曼细看这两个年青人的身手,杜石川固是武技惊人,单青鹤起落步之间,也是上乘身法,只是过于胆小,处处被动,所以施展不开。
丁罗曼很替他婉惜,因为以单青鹤的功力。与杜石川原是伯仲之间,不过缺乏自信慑于对方盛名之下,处处受制。
那红鹤杜石川武技果然非凡,他施展开来、恰如一只巨鹤,漫天飞舞。他的掌势尤为凌厉,每一掌出去,便带起了呼呼掌风,所触之处,风沙走石,极具声势。
单青鹤不住的闪躲极少回招,虽然有好几次,他可以进招制敌,但他都错过了。
丁罗曼暗暗着急,差一点叫出来,但转念想道:“或许他另有制胜之招,不要被我耽误了,师父常说我毛躁,我且沉着性子看下去。”
杜石川攻得急,单青鹤也让得巧,杠石川心中明白,暗忖:“这小子武功不在我以下,只是缺乏胆量,我可不能让他有缓招的机会。”
杜石川想到这里,掌如迅雷,身似飘风,霎那快了一倍,把单青鹤圈在中央。
单青鹤越发的惊慌了,他本来手脚就未展开,这时被圈在中内,只有以一身绝佳的小巧功夫左右闪躲。他同时还惦念着远处的老父,因为他深知父亲的武功,绝不是丁老的对手。
由于这种种的因素,单青鹤显得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被杜石川的双掌,围在小圈子里团团打转。
丁罗曼又想去看两个老人争战,又不放心这里,弄得他心情不定,也忘记出手援助了。
十余招过后,单青鹤已然是满身大汗,喘息不已,杜石川却是越打越精神,并且不时的用言词戏辱。
单青鹤脸色涨红,却是一言不发,他似乎无心动手,一心全惦记在他爹爹身上。
丁罗曼见单青鹤情形越来越不对,正要出手援助,突听声惨厉的人吼,来自林后。
单青鹤的脸,立时变得霎白,杜石川也怔了一下,不过他手下未停,所以单青鹤好几次大叫着向林后扑去,都被他拦了回来。
接着便见一条灰影,闪电般的越到海边,正是丁老,他怀中抱着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单河舟。
他越上了小船,单掌劈断了绳索对杜石川大叫道:“石儿,小鹤交给你,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挥桨如飞,小船电也似的,向海中驶去。
杜石川初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扑向海边,去抢另一只小船,狂叫道:“丁老!你不可用心太私。”
丁老却是不理,小船像飞箭般,已然划出了数十丈,这老人的腕力也确实惊人了。
杜石川大急,抢上了小船,大叫道:“好狡猾的老儿,你让我分散他父子掌法,却独享人头啊!
这时单青鹤见老父重伤垂毙,早已心痛如剜,他不顾切,疯狂的扑上了小船,要去追丁老了。这两个少年,一个救父,一个夺宝,二人由小船上打到岸上。
这一次单青鹤可不易对付了,他沉雷般的掌力,一阵阵的向杜石川击到。
丁老的船已划出老远,他回过了头,叫道:“杜石川!对我老人家说话,不可如此无礼,你年青心贪,这不过给你个教训,下次就不这么客气了。”
杜石川气得跺脚大骂,急于追赶,可是单青鹤像一头疯虎一样,使得他寸步难移。
丁罗曼被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惊得呆痴了,这时才稍微恢复过来,忖道:“单青鹤要去救他的父亲,这个姓杜的不该拦。”
丁罗曼想到这里,立时由树后走了过来,说道:“姓杜的!你让姓单的走,他要去救他父亲好了。”
杜石川及单青鹤均料不到,这荒岛上,居然还有别人,一起惊诧的望着他。
丁罗曼慢慢的走来,粗声哑气的说道:“单兄弟!你快去救你父亲。”
他一言提醒单青鹤,向丁罗曼微一拱手,匆匆道:“仁兄恩情,小弟如若未死,必来答报的。”
他说完之后,身如闪电,落上了小船,杜石川大怒,喝道单青鹤,还有我哩!”
随着这声怒喝,他已闪电般的追去,当他才扑到岸边时,突感眼前一黑,丁罗曼刚才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时单青鹤已然启开了小舟,如飞而去,杜石川大怒,喝道:“你是什么入?”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暗暗吃惊,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英俊神武的年青人,同时丁罗曼刚才拦在他身前的动作,更是轻快得惊人。
丁罗曼见单青鹤去远了,心中很高兴,用着他特别低哑的声音说道:“他是青鹤,你是红鹤,我是黑鹤。”
杜石川因自己在江湖上名气极大,未把丁罗曼看在眼中,冷笑道:“好!既然他走脱了,这笔帐自然记在你的身上。”
丁罗曼摇了摇头,笑道:“什么帐不帐,你抢别人东西,真是没有道理。”
丁罗曼本不会什么骂人的话,可是想到这句话很顺口,便说了出来。
杜石川见到这荒岛上有人,实在很奇怪,因为他由丁罗曼口中得知叫做黑鹤,真是好没来由。
杜石川想着,仰天大笑道:“好!好!今日三鹤相遇,倒是一段佳话。”
丁罗曼见他没有动手之意,也就不出招笑道:“那边有很多大树,你可以砍下来,我帮你做船,然后赶快离开此地。”
他这几句话,倒把杜石川听得莫明其妙,弄不清丁罗曼心意到底如何。
他怔了一下,说道:“哼!你真好心,不过我要先看看你这只鹤身手如何?”
他说完此话,双掌猛出,贯足劲力,向丁罗曼前胸击来。
丁罗曼大怒,袖袍一拂,喝道:“你好不要脸。”
杜石川只觉一股绝大的劲力袭来,无防之下,一连被震退了三步。他虽然深沉成性,也不禁惊得面包大变,忖道:“啊!他居然有这么高的功力。”
刚才丁罗曼所施,乃是海先生所传的“铁袖功”,威力无比,杜石川大意之下,自然被他拂退。
丁罗曼拂退了他之后,微笑道:“你还要不要打?”
杜石川冷笑道:“你既然远涉重洋,来到荒岛,自然也是为人头而来,我们就结段善缘吧!”
丁罗曼听他说话,把自己也当作了岛外之人,当时也不深说,含笑而立,静等杜石川的动作。
杜石川不再说话,揉身进招。这一次他再不敢大意,把身绝技都使了出来。
丁罗曼觉着此人武技惊人,也尽力应付,于是这孤岛上被激得砂石飞扬,好不惊人,时间一长,杜石川无论招式内力都感相形见拙,不是这怪人的对手,心里惊怒到极点,他行道江湖以来会过不少成名露脸的人物,但少年的武功即是老一辈人物,也应对他另眼相看。
他是狂傲已惯的人,忖道:“不要说被他打败,就是打成平手,将来他到江湖中传扬,我的威名就要被他替代了。”
他双目暗转,生了歹念,忽的虚晃一招,飞出圈外。
丁罗曼也停下了手,问道:“你可是不敢打了?”
杜石川勉强作出一点笑容,说道:“你拳脚功夫不弱,可能在我以上,不过我水性颇好,你可敢与我水战?”
由于杜石川自幼生长洞庭湖畔,习得一身绝佳水性,欲把丁罗曼诱入海中淹死。他打了这个念头,自己往枉死城报到,他哪知道,这个少年奇人,从小在海中长大,与鱼虾无异。
丁罗曼听他也会游水,不禁颇为高兴。笑道:“你是不是说我们在海面打架?”
杜石川嘴角挂着诡笑,点头道:“不错!你可有胆量与我海中作战?”
丁罗曼连连的点着头,笑道:“好!好!我们到水里打。”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水性如何惊人,他只是高兴在水中打架。以往他时常在海底,与巨大鱼虾拚战,兴趣极高,他以为杜石川的水性,也像自己一样,这么打起来才过瘾呢。
丁罗曼说着立时把全身衣帽脱得精光,笑道:“你快脱衣服吧!”
杜石川不禁怔了起来,他不知道丁罗曼为何把全身衣服脱光,但他却惊佩丁罗曼钢铁般的身体,和健美的体态,是自己生平仅见。
他怔了一下,也脱去了鞋帽,露出了一身鲜红的劲装,甚是刺目,丁罗曼忖道:“难怪他叫红鹤。原来穿这么红的衣服?”
杜石川一笑道:“好了!我们下水吧!”
丁罗曼却奇怪了,问道:“你红衣服怎么不脱了?打湿了好难过。”
杜石川见丁罗曼说话怪异,犹如童言,又似不懂人事,怎么想也猜不出他是个什么人物,摇头道:“我就这样,走吧!”
他说罢此话,足尖微点,身如巧燕,一条红影,已然纵出了三丈多远,落入海中,他双臂微划了几次已然射出了一丈多远,回头道:“黑鹤兄,你可以下来了。”
丁罗曼见他水性不错,心中很是高兴,好像孩子玩水般由沙滩向海中跑去,边跑边叫:“来了!来了!”
他什么身法也没有,就这样跑入海中,缓缓游了过去。
杜石川见他这等架势,便放了心,忖道:“小子!你真是送死来了。”
然而真正谁送死?可怜他还在做着美梦呢!当丁罗曼快要游到他身前时,他突然潜了下去准备在水底施以攻击。
可是他潜下以后,寻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丁罗曼,心中诧异,升起海面,仍不见丁罗曼。他正在奇怪,突觉双足被人捉住,他不禁一笑,忖道:“你还来这一套?差远了!”
他一念未毕,身子已猛沉下去,睁开双目,只见丁罗曼正在拉自己的脚。杜石川弯过了身子以“虎掌”手法,去捉丁罗曼的肩膀。
可是丁罗曼一偏,他双手拉住了丁罗曼的膀子,正想以内力贴丁罗曼胸口,逼他吃水时,突觉丁罗曼身子奇滑,如同只巨鱼似的,由他手中滑脱,并且觉得背后一凉,他那套名贵的红色劲装,已被丁罗曼撕了一大块。
他一惊之下,再找丁罗曼时,已然没了踪影,连忙浮到海面,一片大海,仍是没有丁罗曼的影子。他心中很是奇怪,忖道:“莫非他换气的功夫如此高么?
他那里知道,丁罗曼在海中经年累月,只是水中的氧气已然足够,那里还用得着换气呢?他才想到这里,身子猛一沉,又被丁罗曼抓了下去,这一次他无防之下,差点没喝了一口水。只见丁罗曼赤裸的身子,拉着自己一条腿,便向深海游去,在海底,他的身手似比陆地上还要灵活.
至此杜石川也知道自己吃错了药,投到枉死城来了.
丁罗曼一路拖他,一路撕他的衣服,直撕得寸衣皆无,与丁罗曼一样。
杜石川又羞又愧,极力挣扎,却听丁罗曼笑道:“脱了衣服才舒服一些是不是?”
杜石川惊得面无人色,忖道:“我的天!他在海底也能谈笑。”
杜石川万料不到,丁罗曼有这么一身不让鱼虾的水性,自己才晓得入了鬼门关,吓得魂飞天外。他全身衣服,被丁罗曼撕光,使他在水中滚来滚去,好像一个大肉球似的,虽然他水性亦佳,时候一长,也不禁连喝了几口海水,急忙以内功逼出。他耳旁听得一阵阵的哑笑,心中惊恐已极,他怎么也料不到,人居然可以在水中谈话、大笑,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杜石川有着一身超绝的武技,这时也完全失去了效用,因为丁罗曼不但水性高过他,就是武功也高过他数筹,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昏死过去,丁罗曼见他一动不动,心中很诧异,忖道:“他会游水,怎么会淹死呢?”
想到这里,他怕杜石川有诈,双手夹着他的胸腹,用力一按,可怜已然失去了知觉的杜石川又被灌入了好几口海水。
丁罗曼见他确实不动,这才把他挟出海面,只见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倚在丁罗曼怀中,一动也动。
丁罗曼心中高兴得很,一只手贴在杜石川腹上,微微用力按,杜石川立时由口中,水箭似的喷出了海水。
丁罗曼按了好一阵,杜石川才有些苏醒起来,但是元气大伤,眼睛仍然睁不开,口中咿唔着发出了一些怪异的声音。
丁罗曼实在不了解,他既然可以在海中兴波逐浪,为什么现在又会被海浪吞没?
杜石川头在海面之上,大量的呼吸空气,加上他一身绝顶的内功,所以不一会的功夫,便苏醒过来。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见自己如个赤猴般,被丁罗曼戏弄,不禁急怒攻心,奋起余勇,大喝一声,蒲扇大的手掌,向丁罗曼面门打来。可是他掌还未递到,整个身子又被丁罗曼拖向海底,那消一刻工夫,又昏死过去。
丁罗曼再次浮出水面,一只手拖着杜石川的脚,在海面上打圈子,玩得甚是痛快,他正兴高采烈之际,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海儿!你在作什么?那人是谁?”
丁罗曼抬头望时,只见岸边站着一个古稀老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一付渔人打扮。这人正是阔别已久的海先生,丁罗曼不禁大喜,丢下了手中的杜石川,便向岸边游来海先生远远的说道:“海儿!你身后何人?把他也带上来。”
丁罗曼这才想起了杜石川,回身抓住了他的足踝,像拖着条大鱼似的,向岸上游来。他翻上了岸,把杜石川丢向一边,声欢啸,就向海先生扑去。
海先生一晃闪开,作色道:“看你一身水。”
丁罗曼本是一片纯朴,见师父归来,高兴得忘了形,海先生一喝这才想了起来,但他还是拉着海先生的手,傻笑不已。
海先生望了杜石川一眼,然后对丁罗曼道:“快把衣服穿上,这么大了,实在不像样子。”
丁罗曼用手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匆匆穿好了衣服,笑道:“师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海先生唔了一声,答道:“我有些事耽误了,你功夫没有搁下吧?”
海先生说着,上下不住的打量,罗曼连忙接口道:“没有,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夫的。”
海先生点了点头,走向杜石川身前,低头看了一阵,皱眉道:“海儿,这是什么人?”
丁罗曼跳到老人身旁,笑道:“这个人姓杜,早上在这里打架,还要和我在水里打,现在淹死了。”
海先生脸上浮上一层惊诧之色,回头望了望大石上的棋盘,对丁罗曼道:“他还没有死,把他抱起来,我们回洞再说。”
海先生说着,走到大石之旁把棋子拿起,细看了看,然后堆在了棋盘上,一齐抛入了大海中。
丁罗曼对海先生的行动很感诧异,可是看他面色严肃,又不敢问,只得由地下托起了半死的杜石川,向前岛跑去。
海先生并没有跟他走,却在海边一带不住的察看,有时又向远海了望,一双白眉微扬,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丁罗曼回到洞中,把杜石川放在地上,望着他出神。
过了好一阵,海先生才回到洞中,丁罗曼问道:“师父,你到那里去了?”
海先生摇了摇头,答道:“我就在附近看看!自从我走了以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现在详细的告诉我。”
丁罗曼把救起凤西及道姑之事,详细的告诉了他,以及道姑打伤自己而走,凤西无故离岛,直到今晨发生的事。
海先生非常用心的听,并且迫问得非常详细,等丁罗曼全部说完之后,海先生立时陷入了沉思。他思忖着,自语道:“风西、慕云道姑、丁老……这些人都没有听说过呀!……倒是这个姓杜的,在江湖上有些小名。”
海先生说着,目光扫在了杜石川的身上,丁罗曼的目光,也跟了过去。
杜石川仍然昏迷不醒,侧卧在石地上,他的身体,虽不如丁罗曼,但也健美强壮,头上的那块红印,在阳光下发出了光泽。
丁罗曼心中很高兴,忖道:“他在江湖上有名,却被我在海洋里打败了。”
海先生的目光,又转到了丁罗曼的脸上,丁罗曼发觉,他的目光冷涩而严峻,不禁吓了一跳,海先生沉声说道:“海儿!你忘了我平时告诉过你的话么?”
丁罗曼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忘!”
海先生缓缓说道:“我告诉过你,武艺学成以后,不准随便与人动手,尤其在这个岛上,更不能显示功夫!”
丁罗曼连忙分辩道:“他要杀人!我才……”
丁罗曼话未说完,海先生已然叱道:“不必多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许与人动手,你要知道,你自己有一段不平凡的身世,你还没有完全习惯人类生活以前,绝不可使外人对你发生惊奇或疑窦,否则后果不甚设想,也许就毁灭了你天生的美质,和我数年教诲的苦心!”
丁罗曼虽然满肚子理,却是说不出来。
海先生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虽然我未亲眼得见,不过来的这四个人,必然都大有来头,这类事情往往都牵涉到江湖仇杀之类,我很不愿意,你还没人江湖,先惹了一身是非。”
丁罗曼不太了解海先生的话,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是怎么相处的,只有不住的点点头。
海先生望了杜石川一眼,接着说道:“现在我把这个救活,一切事情由我安排,你不能乱说话,更不可说出我的姓海!”
丁罗曼点头答应,海先生缓缓站起,双手托起了杜石川,详细看了看,自语道:“此子倒也是一异才,不过碰上了海儿,难免他要吃亏了!”
海先生说着,回头对丁罗曼道:“海儿,你取一套干净衣服,随我来!”
海先生托着杜石川出洞而去,丁罗曼连忙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跟了出来,只见海先生大步向后岛走去。
丁罗曼追了上去,问道:“师父!我们到那里去?”
海先生回过了头,说道:“他由后岛来,还要他由后岛回去。”
丁罗曼不知师父要作什么,跟在他身后,纵跃如飞,不会的工夫,来到了先前的海滩上。
海先生把杜石川放在地上,成俯卧状,然后双掌在他腹背阵揉搓,大量的海水,便由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可怜杜石川这时已是第二次吐水等于洗了两次胃,他慢慢苏醒过来,暗自调息。
等他完全清醒时,海先生还在揉搓他的穴道,杜石川只当是丁罗曼,一阵急怒涌上心来,大喝道:“野贼!看你有多大功夫!”
说着他猛然翻起,双掌疾如闪电般,向海先生面门劈到,他几乎是用出了全身的力量,掌力大得出奇。
丁曼罗吓了一跳,便要抢过来护师父,海先生若无其事,长袖微拂,像拂苍蝇似的,把杜石川扫出了一丈多远。
杜石川只觉一阵极大的潜力逼来,他一连退后了七八步,几乎摔倒在沙滩上,心中好不惊骇,忖道:“啊!这老人的功力太高了!”
霎时,怔怔的站在那里,双目紧盯着海先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先生拂了拂身上的沙土,回过了头,用着与平常一样平静的声音说道:“海儿!把衣服给他,这样不像样子!”
杜石川这才想起自己赤身露体,他一向注重衣着,孤芳自赏,想到在海水中被丁罗曼戏弄,现在如同个光猴般,不禁羞怒到了极点,一张俊脸通红过耳。
丁罗曼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把衣服递给了他,笑道:“你快穿衣服吧!师父说,游完了水就要穿衣服!”
杜石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含羞带愧的接过了衣服,他素有洁癖,这时身上全是沙土,又有吐出的积物。
于是他匆匆走到海边,用海水洗了一阵,擦干了身子,这才穿上衣服,由于他身材与丁罗曼相若。所以衣服穿得非常合身。
在这一段过程中,海先生双目注定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丁罗曼好几次想说话,可是见海先生不发言,也只好忍了下来。
杜石川穿好了衣服,但一只脚仍是光着,显得非常不习惯,他缓缓的走到海先生身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海先生望了他一阵,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到这小岛来?”
杜石川天性高傲。虽然不愿回答,可是身临此境,无论水上陆上,都讨不了好,只得强忍住气,说道:“我姓杜,叫杜石川,到此岛来为的是会朋友,别无他事!”
他说话的神情,仍然狂傲得很,丁罗曼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虽然杜石川并非善类,但丁罗曼并不恨他,相反的,还很欣赏他的傲气。
海先生面上无愠无喜,点了点头,坐在大石上,说道:“近四年来,听说江湖上出了个少年奇人,号称“红鹤”,想必就是你了?”
杜石川点着头,昂然说道:“不错!就是在下!”
海先生又望了他一眼,似乎是自语道:“小小年纪,却生得身傲骨……坐下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杜石川虽然狂傲,可是老人的话,似有一种莫大的力量,使人不可抗拒,他坐在了海先生对面的一块大石上,说道:“有话快讲,我还要离开此地。”
海先生向汪洋大海望了一眼,说道:“此处无舟可渡,一百里内无岛可栖,你急于离去,如何去法。”
海先生的话,问得杜石川一怔,不料丁罗曼在旁接口道:“不要紧!他会游水!”
丁罗曼这句无心之语,说得杜石川面红如血,他根本不了解丁罗曼,只当他存心讽刺,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不错,我杜石川今日栽在你手中,来日方长,今日之辱,我定要洗雪!”
丁罗曼不太了解他的话,怔怔的望着他,海先生哼了声,接道:“现在且休谈复仇之事,你到此会晤朋友,到底是些什么人?”
杜石川悍然的摇着头道:“尽是些无名之辈,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
他说话的神情冷漠极了,但海先生一点也不愠怒,他的脸就像是夏天的晚上,没有一丝表情,海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再问你,这次我师徒来此采药,他既与你交手争战,也算是一段缘分,少时我驾舟送你一程!
这番话倒是出乎杜石川意料之外,他一双俊美的大眼睛,闪烁不定的望着海先生,猜不透这个老人是何用意。
海先生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我现在去驾舟,你在此等候,与我徒儿谈谈!……你不必多疑,若要对你不利,休说是我,就我徒儿也足以使你葬身海底了!”
海先生说完这句话,缓缓而去,杜石川又羞又恨,把这件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深深的记在心中。
丁罗曼倒是急欲与杜石川结交,这时凑了过来,含笑道:红鹤!与你下棋的那个老人,他的功夫是不是很大?”
杜石川见丁罗曼一片真诚,对自己非常友善,好像忘了刚才的事,心中甚是诧异,忖道:“这一老一少一定有些古怪的事,我且问问他!”
杜石川想到这里,立时装出了笑容,说道:“不错!他的功夫很高,但是不如你!”
丁罗曼闻言高兴,他想不到老人的功夫,还会不如年青人,将信将疑,笑道:“真的呀,你骗人!”
杜石川方才是试探一句,见丁罗曼如此说,心中越发明白,暗忖:“看他样子,分明不懂人事,就算他没有在江湖上经历过,也不会这么幼稚呀?”
杜石川想着,坐在丁罗曼身前,佯笑道:“真的!我不骗你,你在江湖中没有会过他吗?”
丁罗曼摇了摇头,很遗憾的说道:“江湖在那里?我没有去过!”
杜石川听他的谈话,实在惊讶很得,问道:“你可是一直住在这个小岛上?”
丁罗曼才要点头,突然想起师父所说,不可向外人谈起本岛之事,连忙改成了摇头,说:“不!我们不住在这里……”
说到这里便见海先生划了扁舟来,丁罗曼赶了过来,低声道:“师父!你又要走!”
海先生低声说道:“我把他送上岸,就回来,至多不过一天!”
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全被杜石川听去,他本绝顶聪明,略一思索,立时明白过来,嘴角不禁挂着一丝诡笑,忖道:“哼!你们既居于此地,难道还打听不出你们的来历?我杜石川今日之耻,也有报复之日了!”
杜石川想到这里,突见海先生一双凌厉的眸子,正在注视着自己,目光亮得出奇,不禁吓了一跳,耳旁已听海先生说道:“过来吧!孩子,莫非你还想在此岛常居不成?”
杜石川被他说得脸上微红,连忙向海边去了,一面强笑了几声,说道:“虽是蓬莱仙岛,可惜我凡夫俗子,却是不耐久居!
海先生紧接着说:“既是凡夫俗子,还是远离的好!”
这时杜石川已然走到船边,丁罗曼好似还有些不舍,一只俊美的大眼睛,不住的盼顾,好似既舍不得杜石川离去,又羡慕他能够离开小岛似的。
杜石川在海先生的催促下,上了小船,对丁罗曼拱手一笑道:“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丁罗曼也拱了拱手,说些惜别的话,海先生回头道:“在此候我,记住我刚才的话!”
说毕,他长桨在岩石微点,小舟已如箭般,射出一丈,海先生单桨翻飞,去得更快。丁罗曼不住的招手,像个孩子似的,不大会的工夫,他们便在海面消失了!
约莫三个时辰以外,塘沽口一带的海岸,已然入目,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海先生只是专心一意的划船,一句话也不说。
杜石川虽然问了不少问题,也谈些风景之类的话,可是海先生绝不接口,只是他一人自言自语弄得非常窘,所以杜石川干脆闭口不言了。
不过他心中却是敬佩已极,因为老人划船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是他生平仅见。
这时顺水而下,去势如箭,老人便收起了桨,回头望了杜石川一眼,说道:“孩子,你可知我师徒居住在何地?”
海先生好几个时辰下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时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不禁惊讶得很。
他双目微转之际,已然带笑说道:“贤师徒居住在那座仙山,我实不得而知!”
这时海先生已然转过了身子,与杜石川对面而坐、双目紧盯着他,半晌才说道:“哼!孩子在我面前可不准使诈!”
杜石川闻言面上微微一红,还未接口,突觉手臂一麻,右手脉门,己被海先生五指紧紧扣住了。
杜石川不禁大惊失色,霍然的站了起来,变色道:“你……你要作什么?”
海先生神色自若,缓缓的说道:“坐下来!不要把小船弄翻了,你虽通水性,也不一定能游到彼岸呢!”
杜石川惶惶不安的坐了下来海先生双目一直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些变化用着他一贯平静的声音说道:“不错!我与海儿就是住在沙垒田岛,你为何故作不知呢?”
杜石川料不到海先生自己先讲出来,闻言只是怔怔的望着他,无法接口。
海先生又接着说道:“你这人小小年纪,心机太深,在江湖上虽然侥幸享名终久未必是福的呢!”
海先生的话,说得杜石川一阵阵心跳不已,大声申辩着道:“海先生,我自入江湖,便是纵身相从,善恶不存于心,一切全凭天意,祸福更是不计了!”
海先生发出一两声低哑的笑声,说道:“你心中无有善恶,倒与我相同,刚才的话,你应牢记心中,将来或许有些转变……。
海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关于我师徒隐居海岛之事,你不可对任何人言论,否则即是大祸临头——你知道,我心中是无善恶的!”
杜石川因激愤的关系,脸色通红,叫道:“我非多舌之人,但从不受人迫胁,你若以武力相逼,我杜石川愿以颈试刃!”
海先生听了他的话,把手松开了,双目有惊诧之色,望了他几眼,点头道:“好的,我信得过你!……你以弱冠之年,在江湖中享有盛名,虽为可喜之事,但锋芒太露,总无好处,今后处世为人,要忠厚些,不可多疑起诈!你我道不相同,不过我委实爱你这分相貌和骨格,善自为之吧!”
海先生说完之后,再不说话,转身划船。海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衣裳和白发,苍老而有韵味。
杜石川惊愕的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忡忡,时想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孤岛上的丁罗曼,这时又剩下孤身一人了。
这些年来他年龄越长,人事渐通,也越发向往一望无际的大陆了。
这些日子来,他时常感到孤独和寂寞,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先后有这么多老人奇人,撞上了这片乐土,又纷纷的离去,使他的心更混乱了。
他静坐海边,眺望远海,心思起伏不定,他把接触的人,想遍,他怀念凤西一虽然他们只是那么短暂的相处,但已在他心中,印下了深得不能再深的影子。
他推测凤西早已回到陆地了,心头怅怅,忖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到大陆上去呢?”
他又想到那个中年的美道姑,神奇的来临,神奇的离去。
至于今晨发生的事,更使他困扰他很讨厌那个丁老,一付诡诈和阴险,至于那个鲜血溅胸的单河舟,和奋舟而去的单青鹤,却使他怀念不已。
再想到红鹤杜石川,虽然他很不亲善,但丁罗曼仍非常渴望与他一起相处,至少,他是一个年青人。
丁罗曼坐在沙滩上痴想,不觉过了三个时辰,阵阵海鸟飞来,惊醒了他的幻想,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挥了挥身土的沙土,忖道:“师父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
于是他返身离去,当他走到一排小树时,目光接触一物,不禁停了下来,原来在一块大石之后,有着一个红色的圆形之物,在阳光之下,发出了光泽。
丁罗曼颇为诧异,立时赶了过去,细看之下,不禁吃了一惊,忖道:“啊!原来是一颗人头呀!”
这时,他想起了单河舟与丁老的谈话,忖道:“原来他们要抢的,就是这个人头呀!”
他匆匆的取了过来。仔细看时,原来并不是真的人头,是由细鱼皮作成,但是作得极佳,发毛俱备,栩栩如生。
这颗人头,是个女人头颅,全部漆成了肤色,但是细看之下,秀美绝伦,美目泛光,双珠如活,红唇皓齿,乌发束髻,美的出奇。
那颗人头,目光盯着丁罗曼,直似要说话一般,把丁罗曼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了下来。他目光又接触到一封信,原来单河舟父子,早知今日不易逃出群魔之手,来此藏人头来了。
丁罗曼匆匆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书致拾头人:此颗人头,乃我单家祖传,在江湖中屡生祸端,但此人头,经过本门历代研究,并无任何玄妙之处,殊不知江湖群雄,为何舍命相寻,惑甚!
今我父子避祸冀东,江湖群小,呼啸而去,其中不乏高手,自念无力相敌,故将人头暗置此岛,后人见之,请代为收存,苦干年后,交我单门子孙,则是我单家莫大恩人!
但保持人头者,务必守秘,虽父母亦不可言及,否则传闻开,自取杀身之祸也!
单河舟绝笔
丁罗曼详细的看了好几遍,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单河舟早知必死,暗将人头藏此,果然他死在丁老之手!”
可是他转念一想,有些不对,忖道:“他为什么又把儿子带出来,不叫他儿子带着人头逃走呢?”
丁罗曼虽然满肚子疑云,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透是怎么回事,只好抱着人头,匆匆回到洞中。
他考虑了很久,决定尊重单河舟的遗嘱,不告诉海先生他捧着人头细看,越看越美,似乎比凤西和那道姑还美,她漆黑的眼珠,光华流动,嘴角微翘,几疑她要开口说话。
丁罗曼细细的欣赏这个珍贵的艺术品,由于它是一颗人头,不论再美,也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他慌忙的取过一块布,把人头包裹起来,放在了隐秘的地方,心中一直思索着这件神秘不可理解的事情。
这一次海先生回来,带有不少的食物,丁罗曼久食鱼类,初尝新味,顿觉美味无比,他一会的工夫,吞吃了一块锅饼块卤肉,及很多腌菜。
吃饭之后,不觉倒头睡去……。
翌晨,旭日东升,红霞满天,丁罗曼起身之后,见海先生尚未回来,一个人提着那柄大旗,出洞演练。
早晨空气足清新的,尤其是在海边,微风徐来,使人心肺焕然一新。这十余年来,丁罗曼每日观赏海日奇景,但是他却越看越爱,每当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感觉到小岛的可爱。
他在海边来回走了好几转,只觉精神充沛,心情爽快,当下抖开了龙旗,迎风发出了“忽噜噜”一声大响。
一旗在手,丁罗曼神态又自不同,只见他剑眉飞扬,星目闪威,一付英雄气概。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27 13: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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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江湖煞星出世
他左腿平举,双臂半圈,直立若鹤,突地的一声大喝,身起若龙,跃起半空,左腿前伸“轻点重浪”疾如闪电,风声赫赫。
才端详,架式又改,他左腿猛收,右臂探出“巧打梅山”,旗尖直出,有风雷俱发之势。这一式才一探出,架势已改,前进若电的身子,猛的收了回来,左旗右杆,整个旗面打开,一片紫光,夹着忽噜噜的声音,闪出一片旗影,方圆半丈以内,俱是劲风。
这一件罕见的兵刃,在丁罗曼施展之下,真个是八面威风,声势惊人。他身随旗走,上下左右,翻腾闪跃,恰似大风湿絮,灵泉喷水,身子之快,变化之迅,令人不可置信。
良久,丁罗曼已把这套玄妙的旗法,演练完毕,然后把其中不太熟悉的几式,反复练习,就这么一会工大,他已是通体汗湿,如果不是海先生日常再三叮嘱,他早已把衣服尽脱了。
丁罗曼对于武学,可说是酷爱,这时他一动上手,便无止休,正在心领神会之际,突听一人笑道:“好孩子!月来你的进步可不小啊!”
丁罗曼连忙停手,原来是海先生,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身后,丁罗曼欢笑一声,连忙迎了过去笑道:“师父,你把他送到那里去了?”
海先生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已把他送往大陆……”
海先生话未说完,丁罗曼已急切的问道:“师父,他以后还会不会来?”
海先生见他一片冀望之期、摇了摇头说道:“海儿,你未经世故,不知江湖人心之险,此人心术不正,水陆两道较技,均输于你手,此仇他已深记心中,你还盼他来么?”
丁罗曼实在有些诧异,他时常听海先生说些江湖仇杀之事,可是他却想不透,自己与杜石川有什么仇恨?
他想着正要发问,海先生已然说道:“海儿,你坐下来,让我告诉你!”
丁罗曼寻了一块大石坐下,海先生坐在他的身旁,很恳切的说道:海儿!你要知道,江湖上疏财仗义,正直豪迈之人固然很多,可是穷凶恶极,阴险狠毒的人也不少,所以在江湖之中,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以杜石川来讲,外表看来一表人才,难免你见了他会生结交之心,但你却不知他的心性为人呀!
这数年来,我虽然专心传你武艺,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但我也知道“红鹤”其人,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迹,不过绝非正直之人,昨日见了他的面我很注意他的言谈举动,此人心胸狭窄,藏有机心,以后还是不来往的好,否则你定要吃大亏。
你昨日较技之事,只当好玩,自然不会挂在心上,可是在他就完全不同了,昨日之辱,早已深记心中,你的武功智慧,都在他以上,只是缺少机心,以后遇见他,还要多多留心才是!”
丁罗曼听了海先生的话,心中很是失望,因为他很想与杜石川结为好友的。这时虽然海先生这么说,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嘴上答应着。
海先生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听你所说的那个道姑,我虽未见其人,但也可想像得出,一定不是善与之辈,以后要特别小心!你要知道,江湖上有几种人,最为难惹,就是美妇,僧道乞丐,至于那些打着“杀人”招牌的绿林人物,倒容易对付!”
丁罗曼满口答应,深深记在心中。
海先生又谈一些江湖上的事,这才转了话题,说道:“方才我见你演练旗法,难得你悟力过人,如此奇妙的招式居然使得得心应手,不过还有很多地方未能发挥,现在听我细讲!”
丁罗曼立时聚精会神,细听海先生讲解,这师徒二人,边谈边练,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饭后海先生坐在海边垂钓,多年来,他一直打发他空间的时间,他钓鱼不用饵,所以很少收获,偶尔一两条顽皮的鱼,咬着总被他扯上来,然后他又放回去。
丁罗曼总是坐在他的身旁,像个孩子似的,细听海先生说些江湖上的趣事,海先生的年纪够老了,所以他知道的事特别多,每一个话题,都能引人入胜。
丁罗曼听多了,更增加了去往大陆的欲望,他忍不住说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到大陆去呢?”
海先生望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以你的武功来说,早就可以到江湖中享名了,不过因为你天资奇佳,我要把你造就成个古往今来的第一奇人,所以要多花些心血!”
丁罗曼闻言,心中惊喜交集,也感觉到自己似有很大的责任,同时又感激师父栽培之恩。
海先生又接着说道:“一个人的武功,虽然先天的秉资很重要,名师的传授亦不可少,可是最重要的,是在于自身的体会和苦练。
练武如读书,根基要好,有人带上了路,就要看自己的修为和创造了,昔日我师父把这套旗法传我时,虽然已可傲视群雄,可是威力不及现在之半,全靠我自己研究创造现在这套旗法传给了你,你自然也可以研究改进,等到你传给你徒弟时,就更具威力了!”
丁罗曼一心憧景着大陆的锦绣河山,见海先生始终没有提到,何时让自己出海。
海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含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永远把你留在这里,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用一年的时间,把你的武功复习一下,明年此时,就要你到江湖上去经历了!”
自此,师父二人朝夕苦练,海先生在这个徒弟身上,确实化了不少心血,丁罗曼见师父如此尽心,越发的苦练不缀,海先生一身惊天动地的绝技倾囊而授,意欲把他造就成天下第一奇人。
空下来的时候,海先生便把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功夫,以及应该注意的地方,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
三月以来,单青鹤以及杜石川都没有再出现过,有时丁罗曼是很想念他们的。
那颗美人头,他极少取出观看,虽然他好几次,忍不住想告诉海先生,但是为了尊重单河舟的遗言,始终没有说出来。
至于道姑和凤西,更是一点影子也没有,每当想起凤西的时候,丁罗曼心中便很难受,他认为凤西太不念情,忘记了他们那段神奇的相处了。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海先生在洞中坐息,丁罗曼独自在海边练功。他才练完了一套掌法,身上有些闷热,解开了衣扣,敞着胸膛。寒凉的海风吹在身上,觉得非常凉爽和舒适。
他遥望着昏暗的大海,心中思索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突然听到远处有轻微的鼓掌声。丁罗曼不禁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寻声望去,远处一片叶树,在海风中轻轻摇晃,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丁罗曼诧异得很,低声问道:“什么人?”
四下静悄悄的,并无回答,丁罗曼心中诧异,慢慢走了过去,极目四望,黑丛丛的一片,不见人迹。
丁罗曼好不奇怪,暗忖:“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人拍掌,难道听错了不成?”
丁罗曼正在思忖之际,耳边又听得几声拍掌声,这二次的声音又远了许多.
丁罗曼毫不犹豫,脚尖轻点,已越出五六丈,寻声而去,可是他仍然毫无发现,把附近一带都找遍了,仍然不见一丝踪迹.
那拍掌的声音,又远远的传了过来,丁罗曼心中暗忖道:“这人好像是引我前去,不知何用意?
再往前走,转过了这排叶树,便是一片空地,丁罗曼心中想道:“到了那个地方,看你再往那里藏身?
丁罗曼想着,越发加快了身形,霎那便走过这排叶树,空场之上,果然站着一条黑影。他的身材非常伟岸,与丁罗曼不相上下,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身上还背着一个小背包.
天色虽然昏暗异常,可是丁罗曼仍然可以很清晰的看出,站在空场中的,正是“红鹤”杜石川。
丁罗曼大出意料,怔怔的望着他,问道:“喂……你……怎么又来了?”
杜石川满面含笑,看起来此以往和善得多了,他向丁罗曼点了点头,笑道:“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由于海先生说过杜石川性情偏激,记仇最深,所以对他颇怀戒心,暗自戒备着,缓缓走到杜石川身边,诧异的望着他,说道:“什么事?”
杜石川笑了笑,说道:“莫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丁罗曼根本就未生过他的气,闻言,很是诧异,问道:“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生你的气呢?”
杜石川闻言轻松的笑了起来,说道:“上一次的事都怪我不好,你既然没有生我的气,那最好不过了!”
丁罗曼见他和蔼可亲,心中很是高兴,忖道:“这样看来,他并不是坏人呀!
丁罗曼想着,杜石川又接着说道:“我们不久就要成为师兄弟了,应该多亲近才是!”
丁罗曼大感惊奇,问道:“啊?师父也收你作徒弟了?”
杜石川神秘的笑了笑,接口道:“快了!我这次来就是来拜师的!”
他才说到这里,突然远处一声情啸,丁罗曼忙道:“你等下,师父在叫我了!”
他说着便跑去,杜石川 追了下来,说道:“我们一起去!”
他们二人飞快的到了石洞门口,只见海先生站在门口,眼望见了他们,似乎吃了一惊,啊了一声说道:“啊!啊!……你怎么又来了,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么?”
海先生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可是神色冷峻,双目射出奇光,使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杜石川尴尬的笑了一下,恭身道:“海老!我有些事,不得不来见你!”
海先生双目射在他脸上,很久,才冷冷说道:“海儿,你且在洞外等一下,杜石川,你随我进来!”
丁罗曼心中惶惶,不知道师父要把杜石川怎样,正要说话,海先生已摇手道:“不必多说,杜石川,随我进来!”
海先生说罢,转身入洞而去,杜石川好像胸有成竹,对着丁罗曼微笑一下,迳自入洞而去。丁罗曼还是不放心,因为他发觉海先生的神色不太好,坐在洞口,注意的听着。
海先生冷竣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我海先生对于江湖朋友,不论男女老幼,全是以礼相待,不卖老,不倚强,重在“信义”两字,所谓一诺千金,死而不悔,活到今天,将近百岁,未曾违背一次。
所以我说出去的话,重有万钧,江湖朋友无人不知,凡是应诺我之人,亦无一人违约,否则便是奇祸上身!
上次送你北返,也曾嘱咐你不可前来,你也应诺,现在居然违约来此,犯我规矩,现在有话快说,否则我就要执罚了!”
丁罗曼听得阵阵惊心,因为这么多年来,对于海先生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休说违背他的话,就是少有违背自己的言行,便要受到很大的处罚,因此丁罗曼很替杜石川担心。
接着,杜石川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声音仍然显得很爽朗,好似一些也不恐惧。
“海老,我来此实不得已,请你老先把此物过目以后,晚辈情愿领责!”
洞内立时静寂下来,接着听见杜石川取物之声,不大会的工夫,海先生的声音又传来:“啊……你……是杜杰夫之子?”
他的声音非常惊讶和激动,这对于海先生来说,简直是从来没有的事。
丁罗曼自从拜师以来,海先生说话,向来是平静缓慢,从来没有像这么急促过,所以丁罗曼惊奇得很!
又听杜石川说道:“先父弥留之际,还嘱咐晚辈,务必见先生一面,代致谢意!”
海先生浩叹一声,惨然道:“唉—当初我一步去晚,你满门遭了奇祸,以后曾尽了五年时间,遍游天下,想寻访着他的遗孤,略尽心力,以补当年迟去之祸。可是你的踪迹却是不见,想不到在此相会!现在你身具绝技,我心已慰,不知你又来找我,如果有何所求,我一定出力相助,你就快说罢!”
海先生言毕,似乎听见杜石川低泣之声,虽然事不关已,可是也鼻头酸酸,似要落泪。海先生连声的叹息着,丁罗曼真忍不住要跑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先生又接着道:“石川,你把他收起来吧!”这时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改变,改得柔和而哀伤。
丁罗曼正在不耐之际听得海先生道:海儿!你进来吧!”
丁罗曼连忙入内,只见杜石川双目微红,神色惨然,海先生面有戚容,加上洞内灯光昏暗,更显得凄凉。
丁罗曼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问,静静的坐在一旁。
海先生望着杜石川又道:“你有何所求,但说无妨!”
杜石川抬起了眼睛,很坚毅的说道:“小侄满门均受先生深恩,先父临去之时,嘱小侄务必访着先生,请求栽培,小侄来此,只为皈依!”
杜石川的话使海先生颇为吃惊,他面上有些为难之色温言说道:“石川,当初我走遍天下寻访你,就是为的收你为徒,为你杜家造就出个人材,好弥补我当年救援不及之过。可是却找不到你,现在虽然相遇,你已有一身奇功,我的规矩是绝不受带艺之人,再说要造就一个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你身上化这多心血,这件事确是为难!再说学艺之人、一人不能兼学两门,我如收你为徒,岂不得罪传你艺的师父?”
杜石川昂起了头,说道:“我师父文彦已经过世了?”
海先生又是一惊说道:“啊!你竞是苦秀才文彦之徒!此人一身绝技,不在我之下,实不必再拜我为师了!”
杜石川却是坚持着,说道:“小侄一生的宿愿,便是拜先生为师,当初师父在世,也曾凛告过,先师并无责怪之意,望先生成全!”
丁罗曼见杜石川一心要拜海先生为师,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他高兴往后有个年貌相若的同伴,担心的是师父不肯答应。
海先生似乎非常为难,以往他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凡是拒绝之事,绝不容对方再说一句。
可是这时他却不能坚持,他皱皱了眉头,说道:“你这孩子,该死心了!你师父一身绝技不输于我,你又何必一定要拜我为师呢?再说我的功夫,与一般不同,你如从我学艺,势必把以前所学完全抛掉,那岂不是本未倒置么?”
杜石川好似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拜海先生为师,他恳求道:“那么只求先生,收为记名弟子,小侄于愿已足,不敢再存奢望!”
海先生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连连的摇头道:“你这孩了!真是太糊涂了!”
丁罗曼就怕海先生拒绝,低声叫首:“师父……”
海先生的目光扫在了他的脸上,闻声道:“什么事?”
丁罗曼支吾了几句,大着胆子道:“师父……你……就收他吧……”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海先生瞪了起来,厉声道:“住口,你一旁不可多嘴!”
海先生用手扶着杜石川的肩头,很慈祥的说道:“孩子,你不要聪明一世,湖涂一时,海儿从我苦学多年,武技也与你不相上下,你为何要执意拜我为师呢?对于你,我不愿意拒绝,你想想,最好换一个要求吧!”
杜石川似乎非常伤感,俊目泛有泪影,仰起了头,悲声说道:“小侄别无他愿,只望能列先生门槛,为死去的爹娘争一口气,如果先生执意不收,小侄只有自叹福薄,就此叩别了!”
他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站起了身,向海先生施一大礼,然后转身而去。丁罗曼很是为他难过,迫了出去,叫道:“喂!你等一下……”
杜石川回过了头,惨笑道:“你我二人无缘相伴,谢谢你代为美言,后会有期,我走了!”
他说罢一拱手,转身而去突然海先生沉重的声音传了出来:“石川!你回来……海儿也进来!”
杜石川去得快,回来得快,脸上露有喜色,与丁罗曼一同向洞中跑去。可是当他走到洞口时脸上的笑意立时隐藏无遗,相偕入了洞。
海先生已然站了起来,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怒容,看样子杜石川的事,使他非常困扰。
杜石川及丁罗曼一齐来到他的面前,海先生沉吟了一下,说道:“杜石川你执意要拜我为师么?”
杜石川恭身答道:“小侄乃是一番诚意,先生明察!”
海先生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缓缓说道:“好吧!谁叫我当日有负你父,从明日起,我考察你十日,看你心术如何,如无大错,就收你作一记名弟子。”
杜石川大喜,就连丁罗曼也高兴不已,杜石川丢掉身上的小包袱,就要跪倒行礼。
可是海先生却摇头阻止了他,说道:“现在不必行礼,你与海儿即刻睡吧!”
海先生说着,扬掌打灭了洞内油灯,洞中立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听得海先生说道:“你们二人不要说话,各自睡觉。”
杜石川虽然惊异但不敢出声,黑暗之中,觉得丁罗曼在拉他的衣服,跟着他一同走到洞底,丁罗曼倒是真听话,他一言不发,脱衣就睡,杜石川也除了外衣,在丁罗曼身旁睡下。
此后,这两个青年人朝夕相处,但是海先生传授功夫时,却是各别传授,更严禁两人对手练习,所以两人彼此学了什么功夫,谁也不知道。
海先生私下嘱咐了丁罗曼,凡是海先生传他的功夫,绝不可转传杜石川,就连在他面前演练也是严禁。
杜石川似乎变了一个人,他以往的傲气已然全无,变得亲切和蔼,对于丁罗曼更是爱护倍至,所以丁罗曼非常高兴,暗自庆幸得了良友。
他们除了各别练功夫以外,几乎是形影不离,每日下棋,游水谈天、捕鱼,玩得非常的痛快。
“海儿从我学艺,已然有六年了,石川也有一年之久,我早就想叫海儿到大陆上去经历一下,现在正是其时。两月之后,河北热河交界之五龙山,有场盛会,海儿可去参加,石川陪他一起前去,一年之后,我自会寻着你们,你们带些衣物银两,马上就可动身了。”
这一天是丁罗曼盼望已久的一天,海先生的话,使他惊喜交集,这一刹那,他又觉得恐慌异常。
他同时想到,要与师父别离,心中很是伤感,内心之情,溢于言表。杜石川则显得有些惊愕,因为一年来,海先生只要他复习他自身的功夫,别的功夫可说一项也未传。
但他绝顶聪明,来此投师原是暗藏心机,所以满口答应,一些也不表露出来,海先生又嘱咐了很久,并分了些银两绐两人。
丁罗曼怀着悲喜交集的心情,跨上了竹叶小舟,最后海先生嘱咐道:“五龙山事完之后,你们二人不必在一起,各自分开,在江湖上行些侠义之事,一年之后,我自会寻着你们。”
二人虽不知海先生是何心意,但却不敢不从,各自答应了。终于,丁罗曼离开了他出世和生长的小岛这时他正是二十一岁。
海面上看不见太阳,但却出奇的平静,清凉的微风吹拂着,使人觉得无比的舒适。
杜石川划着桨,小舟在大海之中,犹如一片落叶,很快的向东驶去,丁罗曼兴高彩烈的,与杜石川聊谈着,有时他兴致来了,脱衣下海推动小船,心情兴奋已极。
杜石川划着桨,一面说道:“海弟,你猜师父以前作什么?”
由于海先生不准他们师兄弟相称,杜石川大他一岁,所以称他“海弟”。
丁罗曼摇着头,说道:“不知道,还不是行侠江湖?”
杜石川微微冷笑了两声,一言不发,丁罗曼很是奇怪,问道:“你笑什么?莫非你知道不成呢?”
杜石川只是神秘的笑着,摇头不已,一任丁罗曼如何追问,他总是不说。丁罗曼心中大为疑惑,因为一年来,杜石川在丁罗曼心中,放下了很多疑问,使他对海先生怀疑。
他又好像知道丁罗曼的身世,但是丁罗曼追问的时候,他却缄口不语了。
有一点使丁罗曼更感奇怪的,就是杜石川从来不问他学功夫的情形,有时他自己忍不住,问杜石川学些什么功夫时,杜石川也是摇头不语,好像非常尊重师父似的。
沉默了一阵,杜石川突然扬起了头,说道:“海弟,如果有天,我遇到了危险,你愿不愿意帮助我?”
丁罗曼与杜石川平日感情甚佳,这又是他生平第一个朋友,所以他把友情,完全给了他,闻言毫不思索的道:“我一定帮助你,就是死也没关系!”
杜石川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会帮助我,可是,如果有一天,师父要杀死我,你怎么办?”
杜石川的话,把丁罗曼吓了一大跳,睁大了双目,望着他,半晌才说道、“你……师父为什么要杀你?”
杜石川笑着说道:“师父当然不会杀我,我只是作个比方,如果要杀我的话,你怎么办?”
丁罗曼怔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才低声道:“如果师父真的要杀你,我替你死!”
杜石川大声的笑了起来,他拍了拍丁罗曼的肩头,说道:“海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不过,师父如果要杀你的话,我就要……”
丁罗曼紧张地问道:“你要怎么样?
杜石川脸上微微变色,说道:“我……我会比你作得多些!
丁罗曼不太懂他的话,正要追问,杜石川指着远方说道:你看,已经快到了。”
丁罗曼顺势望去,果然灰蒙蒙的一片大陆,已然映入眼帘,心中好不兴奋,连忙拍手,并且不住的跳脚,小船被他震得东摇西摆,如果不是杜石川用力把持着,几乎要翻了过去。
杜石川不禁皱了一下肩头,连忙说道:“海弟,你初次登陆,难免有些惊喜,少时上岸之时一事一物,对于你都是新奇的,但也切不可在表面显露出来。”
丁罗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矜持,海先生也这么嘱咐过,所以也连声答应着,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日落黄昏时,他们的小船,已然到了岸边,杜石川寻了个僻静的所在,二人上得岸来,把小船也抬了起来,藏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然后,二人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杜石川拉着丁罗曼的手,说道:“海弟,这里可比不得沙垒田岛,你不要弄不弄就脱衣服,不然人家会把你当怪物看。”
丁罗曼初临大陆,一切陌生,唯杜石川是听,所以连声的答应着。
这时日落黄昏,暮色沉沉,附近的渔船都回航了,渔火点点,歌声低沉,由广大的海面上,缓缓传来,宛如一幅最美的图画,把人带入一片宁静欢乐的境地。
丁罗曼了望着,几乎入了迷,他看着那一只只的渔船。桨声飘然,灯光摇晃,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杜石川让他静静的欣赏了一阵,直到那些渔船快来近了,这才碰了他一下,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去吧!”
丁罗曼这才恋恋不舍的,随着杜石川而来。
这里是“塘沽”镇,距离天津极近,二人踏着软沙,缓缓的向岸上走来。丁罗曼满心惊奇,路旁的一草一木,他都要看个半天,如果不是杜石川催着他,他会在这里看上一夜。
杜石川说道:“我俩今夜是在此过夜,还是直到天津呢?”
丁罗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天津不天津,可是他却爱极了这个地方,立时说道:“就在这里”。
杜石川一笑,说道:“像你这个样子,真要耽误不少时间。”
丁罗曼闻言连忙问道:“五龙山是不是很远!如果很远的话,我们就赶路,不要把事情误了才好。”
杜石川摇了摇头,说道:“不远!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们今天就在此过夜。”
说话之际,二人已走入镇内,这虽然是一个很小的镇,但是由于靠海,渔民猬集,交易繁茂,所以也很热闹。
这时正是华灯初上之时,渔民都歇了工,家家户户,灯光明亮扶老携幼,坐在门首谈天说地,一付天伦之乐,把丁罗曼都看呆了。
这个镇只有一条大街,但却繁华得很,丁罗曼鼻中闻得阵阵饭香,不禁饥肠辘辘,对杜石川道:“石川,我的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杜石川一笑,用手指着不远的一家酒店道:“前面有家酒店,口味倒还不错,我们吃饭之后便在那里过夜。”
说着二人已然来到,丁罗曼望时,只见一间窄小的酒店,里面坐满了人,都是当地的渔民小工,饮酒聊天,乱哄哄的。
这家酒店的名字叫“孟尝”,丁罗曼随海先生六年,不但苦学武技,同时也苦读诗文书画所以知道孟尝君其人。
他心中想道:“这个店既叫孟尝君,主人一定错不了。”
由于海边寒凉,时值秋韧,所以酒店的小风门,关得很紧,但是时有人出进,所以房中的情形,落在丁罗曼眼中,第一个感觉,便是‘热’—虽然他还没有进去。
杜石川深知丁罗曼的习性笑道:“这里不比大海孤岛,你定会感觉热,但是不可脱衣服,否则别人都会把你当怪人看了。”
丁罗曼答应着,杜石川已然把风门推开,丁罗曼只觉一阵极大的热浪,扑面迎来,不禁吓了一跳。
可是杜石川已然入内,他也只好跟了进去,风门一关,立时热得他浑身出汗。这时,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迎上笑道:“爷!你们请里面坐!”
酒店之内,尽是些渔民,苦力,这时突然进来两个华衣少年,人又长得英俊健壮,立时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杜石川对他们犹如未睹,迳自向内走去,丁罗曼自出生到如今,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被他们看得心慌,不住的对他们微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杜石川已经在靠墙的一张小桌坐好,对丁罗曼道:“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看,快坐下来吃饭吧!”
丁罗曼还在对那些人莫名其妙的笑,闻言在杜石川身边坐下,这时他的汗水,已然把衣服湿透了。
杜石川虽然也觉得热,可是也吓了一跳,忖道:“啊!原来他这么怕热。”相认以来,总算被他找出了丁罗曼最大的弱点。
少时小二送来酒菜,丁罗曼由于喝不惯酒,所以只是吃菜,虽然只是些很普通的菜,他却觉得美味可口。
吃了些热食之后,丁罗曼更是浑身大汗,如同火烤一般,实在有些受不了,便对杜石川说道着:“石川,这里太热,我要出去凉一下。”
杜石川也见他出汗出得吓人,点头道:“你出去逛逛也好,但不可走远,不然找不着路回来哟!”丁罗曼点头答应,出室而去。
出房之后,凉风拂体,丁罗曼大为舒适,吁了一口气,付道;“还是外面好!”
这时,他已经开始怀念起沙垒田岛了。他解开了领扣,敞露着胸脯,在附近散步。
突然,一条浅灰色的身影,疾如闪电般,由一排平屋之后转了出来,他的行动很是慌张,略一张望,匆匆的越上屋顶,再闪身,向左侧越去,失去了踪影。
丁罗曼不禁吃了一惊,忖道:“这大概就是师父说的夜行人,说不定他去偷东西,也说不定会去杀人……。
想到这里,丁罗曼可沉不住气了,他来不及通知杜石川,脚尖点地,身如怪鸟,越出十余丈贴在了一排平房的墙根。
丁罗曼正要飞身上房,去追刚才的夜行人,突听一阵疾风拂衣之声,另一条黑影,已然落下停在他头顶的房屋上。
淡淡的月色下,看清了似乎是一个妇人,她身材甚是高大,略一张望,向同一方向扑去。
丁罗曼再不犹豫,振臂之下,翻上了房屋,只见那妇从的身影,已在十丈以外,正向一排叶树之后追去。
丁罗曼看清了落脚之处,飘然下房,一路紧迫过去,他并且不时的掩饰着身子,怕被对方看见。
到了叶林附近、那两个人的身形全消失了,丁罗曼断定他们,必然停留在叶林之内,所以便贴在一排大树之后,慢慢向前移进。不久,果然他听见了低沉的对话声。
一个经过压抑后,仍显得很尖锐的声音说道:“孩子,你要想逃出去,那可是做梦!”
接着,一个年青人的口音,冷笑了两声,说道:“哼!你们也太强梁霸道了,我虽四面楚歌,满江湖均是大敌,但绝不会屈服。”
丁罗曼一惊,他听出这个少年的口音,正是在沙垒田岛,与杜石川动手的单青鹤。
于是,他越发全神贯注的去听,那先前说话的妇人,又接下说道:“单青鹤,刚才我苦口婆心,说的一番话,实存开脱之意,你切不要自误才好。”
单青鹤的声音很急促,说道:“你的话我怎能相信,若是你们香主亲来会我,我倒愿意与他一谈!”
单青鹤说话的声音,似乎很是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而急于脱身。
那妇人发出了一声尖笑,说道:“哈!黄口小子,口气倒不小,我们香主金枝玉叶,岂肯与你会面?你如聪明,还是听我劝告,否则我们沙姥姥赶到,你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妇人说话的囗气非常难听,罗曼心中很是愤怒,忖道:一个女人,怎么这般厉害?”
这时他已然走得很近,由一株大树后,向前望去,只见林边有一块空地,单青鹤形态狼狈,双手叉腰,昂然的站在那里。
他背一插着宝剑,露出了半截,虽然没有月亮,但仍然发出了丝丝光华。剑身很长,看情形是急切间拨剑,未曾拔出似的。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半老的妇人,一身黑色的长衣,头发凌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但是由她的姿态和声音来推断,必定是一个狰狞可憎的妇人。
丁罗曼虽然一时无法知道双方的善恶,可是人类天生有一种喜恶的天性,所以丁罗曼对她很是厌恶。
单青鹤听了她的话,似乎非常愤怒,厉声道:“妇人之辈,居然也敢为非作歹,沙姥姥虽然一身武技,我单青鹤岂会怕她?”
中年妇人立时大笑起来,说道:“我实是爱护你这身骨格,如此看来,你执迷不悟,我也难慈悲了!”
说着,她袍袖飘动,闪出了一对乌光油油的铁尺,这种兵刃,在江湖中已是少见,如今在一个妇人身上出现,更令人心惊。
单青鹤退后一步,冷笑道:“啊!你居然要与少爷动手?”
他说着,由背上撤下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丁字步一站,虽然在逃亡之中,神态威武仍然令人不敢轻侮。
中年妇人怔了一下,说道:“小辈胆识倒不错,我柳梦红今天要教训你了!”
她说罢之后,身躯微晃,一阵清风似的,扑到了丁罗曼身侧,右手铁尺高举,直抵单青鹤顶门“眉心穴”。
左手的铁尺,也同时迸出,点向单青鹤“乳泉穴”,来势快如闪电。
丁罗曼见这妇人武功颇高,忖道:“怪不得她这么厉害,原来武功不错。”
他一念之际,眼前光华闪动,单青鹤已然躲过她这两招,三尺长剑,带着一声轻啸,向柳梦红头部削来。
虽然丁罗曼只看了他们一招,但已断定单青鹤武技比这妇人高上一筹,但却不懂单青鹤为何不敢先发制人,而处于被动地位。
他却不知道,柳梦红所以敢这么狂,是因还有高手伺在附近,所以她有恃无恐。就在丁罗曼思忖之际,两人已过了数招,单青鹤似乎急于离开此地,所以剑势特猛。
这时他刚让过柳梦红铁尺,他长剑猛翻,剑势如虹,“经天贯日”,夹着劈空之声向柳梦红肩头砍到。
柳梦红有些惊慌了,她用力的扭过了身子,长剑差着几分,由她肩旁滑过。
柳梦红心中吃惊,正要反击,不料单青鹤剑尖上挑,“凌风而至”,一道寒光,便向他前胸“璇玑穴”点来!
这一式变化既快,来势又猛,柳梦红惊得出了声,两柄铁尺,本能的搁向胸前,身子猛向后仰。只听“呛!”的一声,单青鹤长剑已然削在了双尺上,随听一声惊呼,原来柳梦红手中铁尺已被他长剑砸飞,震得她虎口流血。
柳梦红大惊失色,怪叫连声,慌忙向左逃去,可是单青鹤那里容她?他大喝一声,剑如风直探而出“如影附形”,向柳梦红头部削来。
柳梦红吓得尖叫一声,身子猛往下挫,可是满头斑发,已被削去一半,前额受了轻伤,头发立时披散下来,鲜血迸流。
柳梦红疯狂的向后便逃,可是单青鹤亦如疯狂一般,大叫道:“江湖宵小,我要杀尽你们!”
丁罗曼倒觉得很痛快,他热血沸腾,全部精神,似乎随着单青鹤的刘势,去追杀柳梦红。
柳梦红奔走若狂,刚才的狂态已经荡然无存,正在紧急之时,突听一声大喝:“单青鹤!你好大的胆子!”随见两条轻快的人影,落叶般的,由右方斜坡上飘了下来。
这两个亦是妇人,为首之人,年约五旬,生得甚是枯瘦矮小,一头花白的头发,身穿一件白色长衣,胸前挂着一块闪闪发光的小金牌。
她身后的妇人,也有四十余岁,穿着打扮,与柳梦红一模一样,虎视眈眈的望着单青鹤。
丁罗曼心中奇怪得很,忖道:“怪了!那里来这么多老女人?”
单青鹤左手拍着剑身,冷笑道:“好!你们都上来吧!”
这时那受轻伤的柳梦红,已经撕下一块黑绸,匆匆把头包好,走到矮婆子身前,极为恭敬的施了一礼,叫道:“姥姥!”
丁罗曼忖道:“这一定就是她说的沙姥姥了。”
沙姥姥细小的眼睛,闪出了奇光,望了柳梦红一眼,冷冷说道:“哼!本座会再三告诉过你不可轻易与他动手,你不听训令,有辱本坛,回去以后再领责吧!”
那柳梦红好似惧怕已极,恭身道:“姥姥开恩,弟子情愿领责,只求姥姥莫使香主知道……”
沙姥姥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退过一旁,我要会会单家剑法!”
她说到这里,转身对单青鹤说道:“小兄弟,我叫她传话与你,你可曾听到了!”
单青鹤面色铁青,昂然道:“谁信你们一片胡言?”
沙姥姥矮小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怒道:“美人头乃本坛至宝,你一定不肯交出!”
单青鹤仰头望天,冷笑道:“有何为证?”
沙姥姥气得狠狠的跺了一脚,叫道:“美人头颅,谁人不知是我‘红袖坛’镇坛之宝?”
丁罗曼听到这里,才明白是为了抢劫那颗美人头的。
单青鹤傲然而笑,反问:“既是贵坛镇坛之宝,为何落到外人手中?”
单青鹤这句话,问得沙姥姥哑口无言,她气得浑身发颤,用手指着单青鹤说道:“你小小年纪,狡猾如此,本座实难开恩与你!”
她说到这里,转身对另外两个妇人道:“你们二人守在远处,断他后路!”
两个妇人,各自答应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掩向单青鹤身后,虎踞一旁。
沙姥姥又对单青鹤说道:“现在再说一次,你肯把美人头交回?”
丁罗曼心中很是愤怒,他最恨以多凌寡之事,以往在大海中,由于一群鲨鱼围攻,使他几乎丧生,所以他痛恨极了这件事。
单青鹤尚未说话,丁罗曼已缓缓由树后绕了出来,他大声的说道:“美人头在我身上,谁要就来拿!”
丁罗曼的声音比常人要沙哑一倍那是由于他经年不出声的关系。
这突如其来的事,使四个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单青鹤发现是丁罗曼时,显得更为惊奇,他不禁脱口道:“啊!原来是你。”
丁罗曼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接口道:“青鹤!你可好?刚才你的剑法真好。”
沙姥姥奇怪的望着他,这时丁罗曼巳经走到近前,沙姥姥见他身躯伟岸,双目神光十足,由于肤色太黑,黑暗之中,只见他两双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嘴洁白的牙齿,同时鼻端也闻到般鱼腥之气,那是由于丁罗曼大量出汗的原故。
沙姥姥打量了他半天,弄不清他是个什么人物,沉着声音说道:“你是作什么的?”
这句话把丁罗曼问得一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了一阵,说道:“我……我是来打架的!”
沙姥姥只当丁罗曼是故意装傻,怒道:“现在的小辈越来越狂,居然也是一付游戏人间的姿态……石宛青!你来打发他。”
那随沙姥姥一同来的妇人答应了一声,走了过来对丁罗曼一点手道:“打渔的小子,过来!”
因为她闻见了阵阵鱼腥,所以把丁罗曼当作了沿海打渔之人,不过有些功夫而已。
丁罗曼很生气,正要说话,单青鹤已上前拱手道:“这位仁兄,仗义行侠、实使小弟感佩,不过此乃小弟私人之事,险恶太多,仁兄还是不介入为好。”
丁罗曼还在犹豫自己这么作,是否算“行侠仗义”,一听单青鹤的话,不禁大喜,说道:“啊—师父就是叫我行侠仗义,她们人多,所以我要帮你!”
单青鹤见他说话如同儿童一般,一时也被他弄糊涂了,怔怔的望着他。
这时沙姥姥忍不住气了,叱道:“宛青你还不动手?”
她说着,枯瘦的于掌,带起一股绝大的劲风,便向单青鹤胸前抓来。就在同时,那名叫石宛青的妇人,双臂大张,以恶虎扑羊之势,向丁罗曼扑来。
单青鹤也展开了长剑,大喝道:“你们红袖坛无恶不作,今天少爷倒要教训你们!”
这边石宛青才一扑到,丁罗曼怪啸一声,身躯一晃,石宛青眼前已无人影。他大吃了一惊,突觉背后劲风凌厉,压力大得出奇,不禁惊得面上变了色。
这真是少有的情形,她一身武功,想转身迎敌都来不及,只好脚下用力,向前撑出了三丈。她惊魂未定,正要转身,突觉眼前人影一晃,丁罗曼已然来到前面。
石宛青大惊失色,‘啊’了一声,举掌便向丁曼面门打来。可是丁罗曼并不闪躲,石宛青还没看清,只觉手腕一阵奇痛,已被丁罗曼整把抓住。
这一下可把石宛青吓得魂飞天外,她左掌拼命向丁罗曼抓来,可是右腕一阵大疼,已被丁罗曼一手抓断,痛得惨呼声。
紧接着,丁罗曼右掌已经贴在她的胸前,向前一推,大喝声:“去!”
石宛青又是一声惨呼,整个的身子,如同断线风筝般,被震出了二丈以外,“砰!”的一声大响,碰在了大树上满身鲜血,当时惨死。
这不过一霎那的功夫,连丁罗曼自己也想不到,这么轻易的就结果了一条人命,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心中虽有惊恐,但也有一种不可形容的快感。
沙姥姥大惊,叫道:“好小子———你敢杀我‘红袖坛’大弟子!
说着她便向丁罗曼扑来,可是她低估了单青鹤,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把她缠得紧紧的脱不开身。
沙姥姥又惊又怒,厉吼连连,震得整个叶林发响,夜鸟纷纷高飞,怪叫连连。那柳梦红,急怒攻心,一声尖叫向丁罗曼扑来。
丁罗曼一闪身,双手如电,一晃已然抓着柳梦红的背部,他十指用力,深深陷入她体内痛得她惨叫不止。
丁罗曼热血沸腾,他大吼一声,向一株大树上猛砸过去。可怜柳梦红都未曾叫出,已是脑血迸流,惨死当地。
丁罗曼一举手间,接连伤了两条人命,不但沙姥姥,就连单青鹤惊得怔了下来。
丁罗曼并非凶残之人,可是他晓事不久,下手不知轻重,虽然没有残狠之心,但也无怜悯之心,所以这两个半老的妇人,可怜试了牛刀。
单青鹤惊吓异常,咋舌道:“你……你连杀二人?”
这时丁罗曼打起了兴,根本也未听见他说什么,怪叫一声,又向沙姥姥扑去。
二人鼻端均闻到一股腥气,沙姥姥闪身让过,怪叫道:“好小子!你比我还狠!”她鸟爪般的手掌,直挥而出,点向丁罗曼后脑“脑户穴”。
丁罗曼一闪让过,回头对单青鹤叫道:“你闪开,让我来对付她…...。。
这沙姥姥的身手,果然比那两个妇人高明多了,但是比起那个神秘的道姑,可就差远了。丁罗曼并未把她放在眼内,猿臂伸处,劈空一掌,向沙姥姥当胸劈到。
沙姥姥撤招不及,只好化点为擎,拚着与丁罗曼对掌。二人掌风才一接触,沙姥姥被震得连退三步,而丁罗曼则无事一般,脚尖微点,身随掌进,又向沙姥姥攻去。
一旁观战的单青鹤,大吃一惊,暗忖:“此人身手真是我生平仅见,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时沙姥姥满头花白的头发,已然披散下来,气吼连连,因为她心中紧张得很。单青鹤反到成了局外人,提剑在一旁观战。
一霎时,他们二人已过了十余招,这十余招内,沙姥姥直处于劣势,好几次被丁罗曼凌厉的掌势,震得心惊胆战。
她心中忖道:“时间长了,定要栽在这小子之手,我还是想办法脱身紧!”
沙姥姥想到这里,更无心恋战,可是她手下绝不敢松,更不敢让丁罗曼看出她有脱逃的企图的。
丁罗曼一面动手,一面思忖道:“刚才我杀了两个人,单青鹤好像有些怪我,这个人我不杀好了!”
丁罗曼这么想着,下手才稍缓,否则这沙姥姥早死在他手中了。
沙姥姥一面动手,一面打量地势。丁罗曼暗想:“我把她打伤好了……,就像那个道姑打我一样,然后把她交给单青鹤!”
丁罗曼才想到这里,突见沙姥姥全力扑来,口中叫道:“小子!我与你拚了!”
丁罗曼见她来势颇猛,连忙向一旁闪去,不料沙姥姥身子斜,竟由丁罗曼身侧逃去,她怪叫道:“野小子!我记下你了。”
接连几个纵身,出去了二十余丈,消失在黑暗中。
丁罗曼一怔,耳旁听得单青鹤说道:“快追,不可让她逃脱!”
丁罗曼立时一晃身形,追了下去,单青鹤也提着长剑,由另一方追了下去。这时天色已黑,地方既偏僻,又有大片叶林,所以丁罗曼追下时,已失去了沙姥姥的踪迹。
丁罗曼在树林中,来回穿越了好几次,却是找不着沙姥姥的踪影,心中很是气恼,自语道:“早知道她跑,我就把她杀死好了!”
这时单青鹤也由另一头走了过来,丁罗曼迎上前去,急问道:“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单青鹤头上冒汗,摇头道:“没有,大概是逃脱了,仁兄,你今日仗义出手,可给自己带来一身奇祸了!”
丁罗曼有些不解,怔道:“怎么?什么祸事?”
单青鹤把剑入鞘,随着丁罗曼出了树林,叹了一口气道:“仁兄,你莫非不知道红袖坛么?”
丁罗曼摇头道:“我不知道!”
单青鹤惊奇的望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江湖上最恶狠的个帮会,你且坐下,待我详细的告诉你。”
丁罗曼和单青鹤坐在一块大石上,望了望那两个妇人的尸体,微皱着一双剑眉,单青鹤说道:“仁兄,你仗义勇为,两次助我,实在感激得很,只是刚才动手之际,过于匆忙,很多话来不及说,仁兄下手之快,一连伤了两条人命,虽然这两个妇人,为非作歹,死有余辜,可是小弟家门这一身恩怨,都牵涉到仁兄身上,实在不安得很!”
丁罗曼静静的听他说完,摇头道:“我不怕什么恩怨,只要这两个女人没有杀错,师父不会骂我就行了!”
单青鹤见他言行奇特,好似从来没在江湖行走过,心中很是诧异,问道:“仁兄,你可知道这三个女人的来历吗?”
丁罗曼茫然的摇着头,同时也显得不太在意,单青鹤接口道:“她们都是‘红袖坛’的弟子,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可是‘红袖坛’是最护短,凡她门中弟子,在外绝受不得一点侮辱,否则就结成大仇!
这‘红袖坛’俱是妇女,坛主也是女人,听说美丽绝伦,不过江湖上可说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们坛址设在什么地方。
据说她一身武功极高,但从来不走动江湖,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不过她‘红袖坛’记仇最重,沙姥姥逃回之后,她们定要大举复仇至死方休,仁兄虽然武技惊人,也要小心些才好!”
丁罗曼这才知道,江湖上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不但不担心她们复仇,反而感觉到很有意思呢!
他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我不怕他们寻仇,你以后不要叫我仁兄,就叫我海兄……我很高兴和你交朋友!”
他说着打着单青鹤的手,爽朗的笑了起来,显得非常亲热。
单青鹤虽在愁苦之中,也庆幸能得此良友,笑道:“我也很高兴……你现在到那里去?”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到五龙山,你呢?”
单青鹤双目射出了奇光,啊了一声道:“啊——你也到五龙山?
丁罗曼点点头,说道:“师父叫我去的,你可是也要去?”
单青鹤思忖一下,低声道:“是的!我也要去,我去找一个父执辈的朋友!”
单青鹤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丁罗曼突然想起了海岛血战之事,问道:“你的爹爹呢?他不是受了伤吗?
单青鹤低下了头,两行清泪,顺腮而下,丁罗曼惊异的又问了一句,单青鹤强忍着泪,黯然道:“那日蒙你相助,抢得小舟,大海茫茫,已然找不着丁老的船只,此人武功奇高,家父想必凶多吉少了。”
丁罗曼愤愤的问道:“那个丁老是作什么的?”
单青鹤摇了摇头,说道:“家父只说他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人物,至于他的来历和行踪,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所以这一次到五龙山去就是去找一位老前辈,去打探丁老头的事!”
丁罗曼点头道:“以后我也帮你查访!”
这两个少年人一见如故,坐在荒林之中谈了起来,丁罗曼已经忘记了杜石川还在等自己,不觉误了一个更次。
单青鹤对丁罗曼有很多疑惑,可是见他天真坦率,所以谈得非常痛快。
天色越发的昏暗下来,单青鹤站起身子说道:“天色不早,我要急着赶路了!”
丁罗曼这才想起,杜石川还在等自己,忙道:“我们都是到五龙山,何不结伴一起走?”
单青鹤思索了一下,说道:“与我结伴同行,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好在我们沿途随时可以见面。”
丁罗曼与单青鹤殷殷话别,并再三嘱咐,不可把他行迹告诉别人,因为江湖上很多人,都在追寻他。
丁罗曼牢记心中,单青鹤握着他的手,说道:“你我二人可算一见如故,今夜畅谈,快慰平生,分别之后,务请注意‘红袖坛’中人物,你武功虽高,切不可大意,因为红袖坛中厉害人物极多,都是阴险毒恶之辈,千万要注意!”
丁罗曼连声答应,与单青鹤作别,他临去之际,望了望林中那两具尸体,隐隐闻得一阵血腥之气,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丁罗曼回到店中,时已入夜,叫开了门,由小二带回房间,见杜石川已经沉沉入睡,鼻中闻得很大一股酒气,知他喝了不少酒。
丁罗曼匆匆脱去衣服,在一旁睡下,心中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并且连杀两个人,虽然说她们都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败类,可是他到底没有看见她们的恶迹呀?
他想着海先生告诉他的一些话:“你这个孩子,虽然是未经人事,可是我见你眉有煞气,一入江湖,就会大兴杀戮之事。
当初我年青的时候,也是嫉恶如仇,杀了不少恶人,所以杀人对于我,不算一回事,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不是万恶不赦之人,绝不可乱杀,即使是大恶之人,如果没有恶迹,落在你眼中,也不可轻易置人于死,否则必有错误,你应记下了!”
这两个妇人,在死于丁罗曼掌下之后,才听单青鹤说她们是大恶人,丁罗曼虽然暗幸自己没有杀错,但也警惕着,以后不能随便杀人了。
翌晨,丁罗曼醒来时,发现杜石川已经不在身旁,他洗漱之后。吃了些东西,仍然不见杜石川回来,心中颇为奇怪,便把小二叫过来问道:“那个杜石川到那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小二怔了一下,才会过意来,说道:“那位杜爷已经走了,临行之时,留下了店钱,并说与相公在“唐山”见面,叫你立刻动身。”
丁罗曼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叫道:“啊啊!他怎么走了?那我怎么办?”
小二越发的奇怪了,怔怔的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丁罗曼这才想起了,杜石川要自已到唐山相会,着急的问道:“唐山在那里?快些告诉我!”
小二见丁罗曼像是失去了大人的孩子一般,望了他两眼,说道:“不远,由我们这儿往北走几天工夫就到了。”
丁罗曼匆匆收恰好东西,把小二拉出房来,要他指明了路径,立时就快步而去。
他对大陆上的一切都太陌生了,这时失去了杜石川,心中实在惊慌得很,他一面赶路,一面想道:“师父要你陪我,你怎么一个人走了?”
他越想越气,决心要找着杜石川,与他理论,这时他又不禁想到了,海先生冒然的收杜石川为徒,实在是件想不透的事。
这一年的时间下来,海先生及杜石川,彼此好像都藏有很深的心机,但他们表面上,一个恭敬,一个慈爱,实在令人疑惑的。
当他经过昨夜那片树林时,不禁又想起了凶杀之事,那两个尸体已经不见了,就连地上的血迹已不存在,想是单青鹤料理的。
他脚下踏着黄土的驿道,很快的走着,如果不是行人太多的话,他几乎把轻身功夫都用出来。
路上有不少人快马而过,丁罗曼看在眼中很是羡慕,他知道这就是“马”,心想:“我如果有一匹马的话,那该多好呀!”
可是他却不知道由那里去弄一匹马来,只是看着别人飞马而过,黄土飞扬,闹了一身。
一阵紧走,几个时辰以后,他已来到“塘沽”,只觉浑身躁热,腹内饥饿,摸了摸身边的银子,忖道:我找个地方,买些东西吃!”
他顺着一条大街,走了过来,虽是初秋,可是“秋老虎”未过,天空虽无烈日,但薄薄的一轮日影,散发着令人沉闷的热气。
天边不时“轰隆隆”的响着闷雷,可是毫无雨意,更连一丝风都没有,实在闷热得很。丁罗曼行了一天的路,衣服早已湿透,由于他体内未曾散尽的腥气,加上汗珠,混合成一种很大的气味。
虽然丁罗曼早已怀念那汪洋的大海和那世外的小岛,但此时最甚,他忖道:“这时如果能脱了衣服去游游水多好!”
可是满街的人,虽然一个个汗流夹背,但没有一个脱下衣服,只有些出力之人,光赤着背脊,由于海先生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不准脱衣,所以他只好打开领子,敞露着胸口,这样总算好一些了。
他见不远有个池塘,塘边绿柳成荫,摆着些小吃摊子,不少人在那里休息,有些人睡在树荫下休息乘凉。
丁罗曼发现了这个地方,心中很高兴,立即赶了过去。这时突然一阵轻脆的铃声,自远处传来,路旁之人,闻声纷纷闪躲。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9-30 21:22:25

第五章少侠入伏红袖坛
丁罗曼正在诧异之际,突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回头看时,一条火红的马影,已经来到身前。
丁罗曼心方一惊,耳旁已听得一声尖叱道:“你不要命了?躲开!”
那匹红马猛向右斜,由丁罗曼身侧掠过,骑马人是个年青的姑娘,她在掠过丁罗曼身侧之际扬起了手中黑色的皮鞭,飕的一声锐响,便向丁罗曼抽来。
她动作快极,丁罗曼微晃身子,向后退出了数尺,躲过了她的皮鞭,那匹马已然驰出了数丈,马上的姑娘猛一勒缰,那匹飞奔着的马儿,四蹄猛停,整个的停了下来。
马上的姑娘回过了头,颇为惊异的望了丁罗曼一眼,然后微点马腹,马儿如飞而去。丁罗曼初惊后怒,等他惊觉过来,那匹马已经驰出很远了。
丁罗曼大怒,喝道:“回来!”
他叫着就要追赶,突然一人拦在他身前笑道:“这位小爷,可要吃些东西?”
丁罗曼闻言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看他样子,似乎是个庄稼汉,黝黑的皮肤,穿着件两截式的粗布衣裳,敞着胸门,一双漆黑的眸子,发着和善的光辉。
被他这么一耽搁,那匹马早已跑得没有影子了,这时又围过来几个人,纷纷说道:“这位小爷是外路人吧?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生气,年青人,沉不住气就容易惹祸!”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把丁罗曼弄得莫名其妙,接着他便被那中年汉子拉到柳树之下,丁罗曼坐在了长板凳上,鼻中闻得一阵阵面食香味,早把刚才的事忘了。
掌柜的送上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和一碗酸辣汤,丁罗曼立时大吃起来,头上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坠。
那中年汉子望了他一阵,问道:“敢问小哥贵姓大名?贵庚?”
丁罗曼一面咬着包子,一面说道:“我叫丁罗曼,今年二十岁!”
说着他又低头大吃起来,那中年汉子,微皱着双目,静静的望着他。
不一会的功夫,丁罗曼已吃完了,由怀里摸了一大块银子,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问道:“多少钱?”
那中年汉子由身上拿出几个制钱,付给了掌柜的,笑着对丁罗曼道:“小兄弟!那用得了那么多钱,我替你付了吧!”
说着他把丁罗曼拉到树荫之下,坐下乘凉,丁罗曼望了他阵,奇怪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汉子好奇的打量他一下,微笑道:“我叫梅文生,是个庄稼人。”
丁罗曼点了点头,见附近很多人都光着上身,所以便脱下了长衣,柳荫之下,果然舒适多了。他眼望着那池清水,真恨不得纵身入内,畅游一番,可是没有一个人如此,他只好强忍住。
丁罗曼脱衣之后,他身上的鱼腥味立时散布开来,虽然不太强烈,但仍然可以立时闻出来。
梅文生心中诧异得很,忖道:“莫非他只是个普通渔人?
梅文生想着,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小兄弟,你可曾学过武功?”
丁罗曼闻言一怔,睁大了眼睛道:“学过,你怎么知道的?”
梅文生脸上浮上了一层喜色,笑着低声道:“果然我看得不错,刚才那个骑马的姑娘,有着一身出奇的功夫,在这带来往了好几次,所以大家都很怕她。”
丁罗曼静静的听完他的话,昂头道:“我不怕她。”
梅文生不禁失笑,说道:“你当然不怕她……我们镇上的名武师侯老英雄,被她三马鞭就打死了,刚才你很轻易的就躲过她的鞭子,所以我想你的功夫一定很高。”
丁罗曼听他捧自己,心中很高兴,点着头说道:“是的!我的功夫很高!”
梅文生见他这么坦率,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犹豫了下,又问道:“丁兄弟,你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丁罗曼用手往东指了一下,说道:“往东去,到唐山。”
梅文生脸上带有喜色说道:“我虽不到唐山去,但可顺路程,如果今晚你到舍下一宿,明日我赠你一匹快马,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唐山了。”
丁罗曼闻言更是高兴,披上衣服,提起了包袱,立时催促梅文生道:“走!我们快走,现在就到你家去!”
梅文生笑了起来,答应着,二人又踏上黄土驿道,匆匆向下赶来。
丁罗曼虽未用轻身功夫,可是速度也是极快,不料梅文生居然能够跟上,但看样子甚是吃力,头上冒着汗珠,微微喘息着。
一阵紧走之下,不但丁罗曼浑身汗透,就连梅文生也是一样。丁罗曼烦躁得直想杀人,一面走一面跺着脚骂着道:“混蛋!这么热的天!”
又走了一程,梅文生的脚力实在跟不上了,喘息道:“丁兄弟,我实在不行了,停下一歇歇吧!”
这一带一片黄土,路旁只有稀稀的几株树,这时也被人占住了,丁罗曼停下了步子,双手叉着腰,热得心里发闷,连连说:“这么热,怎么办,怎么办?”
梅文生见他好似从水里出来一样,虽然他自己也是浑身大汗,也不禁大为惊奇,说道:“啊哟!你这孩子真能出汗!让我来想想办法。”
他说着站在路边喘息连连,还在不住的自语道:“好厉害的秋老虎!”
丁罗曼没想到大陆上会这么热,与他所居的海岛,恰是两个世界,心中惊恐不已,忖道:“如果大陆上都这么热的话,我真要回去了!”
这时身后来了一辆马车,梅文生一见大喜,拍了拍丁罗曼的肩膀,说道:“好了,丁兄弟,咱们坐马车走。”
那辆马车,行的速度也很慢,因为天气太热了,连马儿也都吃不消。
梅文生伸手拦住了马车,赶车的戴着大斗笠,热得要死不活的问道:“爷!您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路远可是不成,天太热了,牲口受不了……”
他话未说完,梅文生已然笑道:“得了!别说了!咱们不走远途,两个时辰的路。”
他说着便爬上了车子,丁罗曼也跟了上去,这车子很简陋,不过是个木架子,上面撑着块厚布,撑挡阳光。
赶车的听说只有两个时辰的路,这才有了些精神、回头问道:“爷台!您到什么地方?”
梅文生一边擦着汗,用手向前面指了一下,说道:“到“风河丘去!”
赶车的闻言面色一变,摇头道:“爷!那地方太偏!听说又闹鬼,我可不敢去!”
梅文生闻言面有怒色,作色道:“别胡说八道,我在那几住了十来年,连个鬼毛都没见着,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
赶车的仍面有惧色,说道:“去的时候是大白天,回来的时候,可就是傍晚了,要是……”他话未说完,梅文生已然怒喝道:“胡说,你要不敢回来,就住在我家,我姓梅,北塘门一带,我姓梅的可没亏待过人吧?”
赶车的一听他姓梅,立时换了笑脸道:“哟!原来是梅爷,干吗您不早说,合着是您,到那儿我都敢去,就是天太热,这性口怕吃不住,您多担待些。”
梅文生早已不耐烦的说道:“你太噜唆了,这一趟跑下来,够你歇个‘秋老虎’(沸天)的了!”
赶车的闻言,立时精神大振扬起了皮鞭,在马屁股打了下,那匹马儿懒洋洋的跑了起来。虽然这匹马的速度很慢,但总算带来了一点风,丁罗曼这才透过一口气来,加上他初次乘坐马车,新奇无比,所以天真的笑了起来。
天空已有了几圈乌云,梅文生笑道:“好了,看样子今天会下雨呢!”
他活才说完,便听霹雳一声雷震,马儿被惊得跳了起来,赶车的也笑道:“好了,快下大雨了!”
梅文生回头看丁罗曼时,不禁大为奇怪,原来他双目合闭,靠在了座位上,除了随着车子上下沉浮之外,竟是纹丝不动。
梅文生大感奇怪,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见他安坐车中,敞露着铁也似的胸膛,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梅文生只当他是睡着了,忖道:“这才凉快一点,他就睡着了。”
他却不知道,丁罗曼是实在热得无奈,在用师父的‘祛热心法去热—这是海先生特别传授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天色越发的昏暗了,雷声隆隆,可是大雨始终没有下,不过倒是有些微风凉气,比刚才凉爽多了。
马车越走越偏,沿着一条僻静的山路,向内拐去,路上个行人也没有。
丁罗曼见所谓的山,小得可怜,实际上只能称为“小庄”,不过既然是山岗,自然有树木、在一片黄尘之中,走过一块青葱的地方,也颇使人兴奋。
梅文生用手指着前面的一个拐角道:“由那拐进去,就是我住的风河丘了。”
丁罗曼想了一下,问道:“既然是风河丘,那一定有小河?”
梅文生笑着点点头道:“河虽然有一条,可是小得可怜,不过这块地方有山有水,倒是这一带的一片胜土哩!”
说着,马车已经转过了拐角,丁罗曼果然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真如梅文生所说的,小得可怜。
远处似有一片林子,虽然很稀疏,但总算有了凉意,丁罗曼问道:“你就住在林子里面吗?”
梅文生答道:“就在林子后面,快到了!”
梅文生的家,是一幢较为华丽的平房,屋内的摆设也较华丽,此处既不靠海,又无良田,却不知他以何为生?
偌大的一所房屋,只有梅文生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孩子叫梅洁,长得清丽已极。
这幢房屋,紧靠着山脚,前临小河,所以比别处凉快多了,丁罗曼一见此地的环境,便是满心欢喜。
梅文生找出了干净衣服,丁罗曼立即洗澡换衣,然后喝茶吃饭,那叫梅洁的小女孩,不住的问长问短,天真活泼,可是梅文生却是眉头紧锁,似有无限心事。
饭后,他把梅洁早早的打发睡着了,与丁罗曼在院中乘凉聊天,梅文生突然说道:“丁兄弟,今晚如果有什么事,你最好不要出面,不然也许吃亏。”
丁罗曼不解,连声的追问道:“不许出面,为什么?”
梅文生这才叹口气,接着说道:“不瞒老弟说,今晚我家中便有大祸发生!”
丁罗曼吓了一大跳,问道:“啊—一大祸?什么大祸?”
梅文生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也许是我的劫难,无法躲避啊!……丁兄弟,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帮会叫做‘红袖坛’的?”
丁罗曼凛然一惊,忖道:“怎么又是“红袖坛?”
丁罗曼想着,嘴上说道:“我知道,昨天晚上还有两个女人被我杀死了!”
梅文生闻言惊喜交集,叫道:“啊!原来那两个妇人,是丁兄弟杀死的,听说沙姥姥也铩羽而去,丁兄弟,你的功夫可真不错呀!”
丁罗曼很古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并且知道沙姥姥其人,但他却担心着梅文生有什么祸事,因为他想到,如果他能解救的话,不又是一件“行侠仗义”的事么?
于是他急着追问道:“你刚才说晚上有大祸,到底是什么大祸?”
梅文生这才说道:“兄弟!刚才你在路上遇见那位姑娘,就是红袖坛五个香主之一,名叫血娥尚巧燕,一身武技出神入化,人又长得美貌,可是手段毒辣,所以江湖上对她都是畏如蛇蝎。至于红袖坛中到底情形如何,我不太清楚,不过每隔数年,她们便掳一批秀美聪慧的小女孩子人坛,一去就是无回可是最多十年以后,她们‘红袖坛’中,又多了一批女魔王,所以她们的人物,便是这样传下来的。这一次她们又大举出动,四下搜捕秀美的女孩,不幸我幼女梅洁,也被尚巧燕看中了,她定于今夜来取人。我虽然略通武功,可是哪会是她对手,所以星夜赶去请侯老英雄,不料侯老英雄,早已死在她的马鞭之下,正在发愁,看见丁兄弟。我看见你一身精神,且双目利芒外露,刚才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让过了尚巧燕的马鞭,身法快极,连那女魔头都吃惊回头,所以我知道兄弟一定有一身身功夫!”
丁罗曼被他连连的捧着,心中很是高兴,拍了拍胸脯道“不要紧,晚上她要是敢来,我就把她杀了!”
梅文生连连摇手道:“唔……杀她倒不必,只要把她惊走就行了!”
丁罗曼想了一下道:“好的!等会我进房去,她来的时候,我要偷看,看她是不是坏人……我是不杀好人的!”
梅文生一连的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兄弟你侠义行为,我焉能欺骗你?”
丁罗曼因为听单青鹤也说道,“红袖坛”无恶不作,暗想梅文生说的话不会错,可是他想到了师父的嘱咐,不得不谨慎些。
这时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两个妇人,也杀得太鲁莽了,所以要慎重一些。
丁罗曼答应之后,梅文生立时抛开此事不谈,转问丁罗曼的身世、师门,以及学艺的情形,丁罗曼一概回答不知道。
天色越来越昏暗,虽然还不到初更时分,已然是一片黑暗,凉飕飕的冷风,吹得人凉爽无比,看样子似有暴风雨来临。
梅文生四面望了一下,对丁罗曼说道:“丁兄弟你可以进去安歇了。他最后这句话,声音说得非常低,丁罗曼虽然贪恋风凉,但也只好进得房去。
他这间房颇为宽敞,打扫得极为整洁。两面具有窗户,室内一盏油灯,甚是光亮,靠外的窗户,可以看到院中,而内壁一个小格窗,又可看到正厅。
丁罗曼‘扑’的一口气吹灭了灯,脱去了外衣,躺在了床上,烦热已过,觉得很是舒适。
天空雷声隆隆,时有闪电,室内寂静如死,梅文生一个人坐在正厅里,对着昏灯,等着那女魔头的来临。
不大会的工夫,天上开始落下了豆大的雨珠,一阵阵的急风,吹得窗户纸,发出了一阵阵“扑扑”的响声。
丁罗曼听得“吱呀—”一声,想是梅文生把门关上了。
雨越下越大,寒气渐起,丁罗曼便觉得肚子饿了起来,他光着脊粱就下了床,拉开了门,只见梅文生仍静静的坐在正厅中,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灯光之下观看。
丁罗曼方一开门,梅文生立时站了起来笑道:“丁兄弟,你可是有些冷?”
丁罗曼摇头笑道:“不!我向来不会冷,她怎么还不来。”
梅文生笑道:“还得有一会哩!”
丁罗曼向桌上看了看,问道:“我肚子饿了,有吃的没有?”
梅文生连忙笑道:“有!有!我去拿!”
他说着出室而去,丁罗曼觉得此人和蔼可亲,心中很是高兴,决心要替他卖一次力,过了一会,梅文生竟然给他端来了,碗热腾腾炒饭,香气扑鼻。
丁罗曼连声称谢,呼噜噜一会就吃完了,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梅文生傻笑一下。说道:“她怎么还不来?我要打她呢!”
梅文生闻言笑了起来,拍着丁罗曼的肩膀,笑着说道:“不必急,她一定会来的……”
说着,他送丁罗曼回到了卧房里,看了看两旁的窗户,低声道:“你还是把这些窗户关着些,不然她少时来了,看见你在此地,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丁罗曼倒是听话得很,立时把窗户虚掩上,坐在椅子上,梅文生也出了房子,继续的看他的书。窗外暴风雨如倾,雷电交作,很是恐怖,丁罗曼由窗缝中看着这片雨景,心中泛起了片奇想。
他正在痴想之际,突听暴风雨中,远处传来辘辘车声,正自奇怪,突又听见一声马嘶,他立刻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睛,四下搜寻,忖道:“她果然来了,我要给她一个厉害!”
他才想到这里,便见梅文生推门而人,他脸上微有些惊慌,低声道:“丁兄弟,她快来了,我父女的生命,全在你兄弟身上了!”
说着就是一个大礼,丁罗曼吓了一跳。他本是一个至性的汉子,拉了梅文生的手,说道:“梅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把那个女人杀死!”
丁罗曼说此话时,自己都有些担心,虽然他举手打了“红袖坛中两个妇人,并且惊走了沙姥姥,可是他想到那个慕云道姑,几个照面就点了自己软穴时,便觉得自己的功夫,没有什么把握了。
他心忖道:“这个尚巧燕,恐怕不会有这么厉害!”
才想到这里,便听梅文生说道:“小兄弟侠胆仁心我实在感激,不过少时动手,如果打败了他们,千万不可伤她们的生命。
丁罗曼有些不解,抬起了眼睛,问道:“为什么?她不是坏人吗?”
梅文生点点头,接口道:“按说她所作所为自然是死有余辜,不过兄弟你不能伴我一生,仇恨惹大了,只怕我父女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出她们毒手。”
丁罗曼见他忧郁之情,溢于言表,当时满口答应,绝不伤尚巧燕的性命,梅文生千谢万谢,出房而去,仍然在灯光下看他的书。
那车轮之声越来越近,丁罗曼全神由窗缝中向外望,不大会的功夫,果然,一辆甚为讲究的马车,停在了门口。闪电之时,他看清了,赶车的也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黑色油衣,头系黑油布,身手甚是矫健。
那辆马车可不像丁罗曼他们所乘的那辆。四周均是红漆的车厢,门窗紧闭,像个小房子一样,由外向内看,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赶车的妇人,回过了头,说了声:“香主,我们已经到了。”
丁罗曼还来不及端详,便见车门猛开,一条黑影闪电般越向大门,那马车门又立时关闭。
由于尚巧燕到了大门,丁罗曼视线不及,立时回过身子来,又隐在了通往内厅的窗缝,向内细看,接着便见梅文生颇为紧张的打开了门,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闪身而入。
丁罗曼似乎觉得眼前一亮,只见这个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尖尖的下颔双目发出了明亮的光彩,除了明媚之外,还渗有聪慧和狡黠。她的两道眉毛,却像是两把小刀一样,微微的向上翘起。显露出一种威武之风,令人不敢轻侮。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可是两双袖子,完全是红色的,丁罗曼忖道:“这样看来,她真是‘红袖坛’中人了!”
梅文生极为恭敬的向她施一礼,说道:“香主,你来了!”
尚巧燕轻狂得厉害,她向室内打量了一下,哼了一声说道:“哼!我说过今天晚上来,就是今天晚上来!”
她说话之余,连看梅文生都不看一眼,径自坐在了一张靠椅上,梅文生大气都个敢出,忙着去倒茶。
丁罗曼看得心中甚火,付道:哼!一个男人,居然会怕女人!”
这时又听到尚巧燕尖锐的声音说道:“哼!别耽误时间,我这就要去,快快把你女儿叫出来吧!”
她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大封金银,往桌上一放,继续说道:这是五十两金子,作为梅洁的身价,你要知道,我们红袖坛向来是不白要人家孩子的!”
丁罗曼又有些紧张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这时应该出去,耳旁已听梅文生说道:“尚香主……我已中年,先妻早丧,只留下这么一条后苗,还请香主慈悲……”
他话未说完,尚巧燕已是一声怒叱,说道:“你不会再娶妻生子么?告诉你,我们红袖坛看中的女孩子,绝逃不出手,尤其是本香主亲自出动……你不要惹麻烦,快把孩子送出来!”
丁罗曼心中大怒,再也忍不住,一推房门,哑着嗓子说道:“来了!孩子来了!”
由于丁罗曼嗓音特哑。又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黑油油的皮肤,在灯光下发出了光彩,不禁把尚巧燕吓了一大跳。
她霍然的站起了身子,用手指着丁罗曼道:“你……你是谁?”
说到这里,她突然换上了一付妩媚的笑容接道:“啊原来是你,下午你挡了我的马,居然能逃开我一鞭,想必有些功夫了。”
丁罗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手摸着光赤的胸膛,哑声道:“你为什么抢人家的小孩?”
尚巧燕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转身对梅文生笑道:“啊?我说你那儿来的胆子,居然敢变卦,原来找了个野小子来撑腰!哼!你也把尚香主太小看了!”
她说着,又回头对丁罗曼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如果你聪明的活,这种闲事还是少管本香主事忙,不与你计较,不然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说着轻轻地拂着红袖上的雨珠,一派悠闲,好像根本未把他放在眼里似的。
丁罗曼大怒,可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双目瞪着她良久,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大叫道:“放你的屁!放屁!”
他突然这么哑叫一声,并光着身像个怪物一样,真把尚巧燕吓了一跳。
她面容渐渐有些不悦,沉着声道:“你是做什么的?说话如此难听!”
丁罗曼双手插着腰,大声道:“你不要管我作什么,你不能抢人家的孩子!”
尚巧燕轻笑一声,说道:“我抢的孩子可多呢,门外就有一马车,你救得完么?”
丁罗曼闻言大怒,拉开了房门,便向室外走去,边走边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孩子哟……”
他话未说完,突然一声尖锐的声叫道:“回来!……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西”字才说完,一股阴恻恻的寒风,直向丁罗曼后颈袭来。丁罗曼头也不回,身子一晃,已然躲开,只听“铮”的一声大响,原来是一枚亮银钉,深深的陷在了门槛上。
丁罗曼见她一个女人,出手如此毒辣,心中不禁大怒,霍然转过了身子,叫道:“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尚巧燕微微冷笑,指着丁罗曼,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看来今天难饶你一死!”
丁罗曼不再说话,猛然转身,一抬手,立有一股激劲的劈空掌力,向她而来,不禁花容失色,她本想轻松写意的,给丁罗曼来一个下马威,不料丁罗曼第一招出来,就要逼得她起身躲闪。
尚巧燕容丁罗曼掌才发出,她双手轻按椅背,已然飘开了八尺,接着便听‘咔喳!’一声巨响,她原先坐的那张厚背红木椅,已经被丁罗曼的掌力,震得粉碎。
一旁观战的梅文生惊得脸上变了色,他没有料到,丁罗曼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武功。
尚巧燕怔立了一下,面色陡变,一阵风似的,扑到了梅文生身前,娇叱道:“我先毙了你!”
红袖一扬,玉掌像白蝴蝶似的,向梅文生头上落来,吓得梅文生一声怪叫。
可是他猛然觉得一股极大的劲力,把自己托了出去,就如同一个皮球一般,“呼”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几乎昏了过去。
原来是丁罗曼,闪电般的赶到,左手托着梅文生的左肋,把他给送了出去,尚巧燕一招落空不禁气得银牙狠咬,那两道眉毛,也越发的向上吊起,面露一片煞气。
丁罗曼也是虎目圆睁,他用手指着尚巧燕,大声道:“有本事找我,你找他作什么?”
尚巧燕嘴角突然挂起一丝笑容,虽然她在盛怒和发威之中,也使人感觉到她美丽。
丁罗曼被她这一笑给笑傻了,不知怎么回事,问道:“你笑什么?”
话未说完,眼前红袖一闪,尚巧燕二指如电,已然向丁罗曼“眉心穴”点到。丁罗曼没有料到他猝然出手,不禁吓了跳,脑袋一晃便自让过。
可是尚巧燕下一招更快,她左掌又出,一双红袖在丁罗曼眼前一晃,“分光捉影”,一双玉掌左右交错,上取天庭,下抵胸膛,掌风阴恻寒凉,来势颇凶。
丁罗曼嫌屋内地势太小,他身躯一晃,已然来到门首,回头向尚巧燕招了招手,说道:“屋里太小,我们到外面来!”
丁罗曼说着,奔向了狂风暴雨之中,寒凉的雨水,冲淋着他光赤的身子,使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这一场大雨实在罕见,霹雷闪电,狂风厉吼,有如世界末日到了,然而这种情形,落在丁罗曼眼上,毫不惊奇,因为海洋中的狂风暴雨,比这里还要恐怖多了。
丁罗曼站在雨地中,见尚巧燕立在门首,却是一动也不动,似乎是雨太大了,怕打湿她身上的衣裳。
丁罗曼回头过来看了一下,只见那辆大马车,仍然停在暴雨中,赶车的妇人,就像个幽灵一般,直挺挺的坐着,动也不动。
车厢之小,隐隐传来很多女孩子的哭泣之声,这些声音传到了丁罗曼的耳中,立时激起了他的侠义之心。
他对着尚巧燕大喝一声道:“喂!你还不过来送死?”
尚巧燕仍是不动缓缓说道:“你这人说话太过无礼,如果换一个人,本座定要割他的舌头的……”
丁罗曼站在大雨之中,听她说些题外之事,心中很是诧异,催道:“你到底动不动手?要是不敢动手,就把这些小女孩放掉!”
尚巧燕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说道:“……我先要把你仔细看一看,是否值得本座亲自出手……这么大的雨,如果没有必要,本座是不愿动手的!”
丁罗曼听好满口“本座”,听了半天也不明白她用意何在,急道:“快!快!你再不动手,我就打你的佣人了!”
他说着,用手指了一下穿黑油布衣服的女人,那女人身体微微一震,但仍然没有移动。她头上包着黑油布,脸也藏在其中,使人看不见的面貌。
这时尚巧燕已然缓步走了出来,她一边走着,似乎是自语,又似乎对丁罗曼说道:“希望你不是个普通的臭男人!”
丁罗曼不懂她的话,闻言问道:“你说什么?”
尚巧燕摇头不答,大雨已淋透了她的身子,更加显出她苗条婀娜的身形,她一直不动手,倒弄得丁罗曼也不好先动手。
尚巧燕似乎显得有些怪异,她站在暴雨之中,双目紧紧的盯着丁罗曼,似乎想把他看透似的。丁罗曼渐渐的有些不安,忖道:“定是我光着上身,把她吓坏了,上次我光着身子,不是把凤西也吓坏了么?”他想到这里,尚巧燕已渐渐的走近来,她轻说道:“好了!现在我来试试的你的身手吧!”
她一言甫毕,如旋风,已然转到了丁罗曼面前,右掌扬处,向丁罗曼速拍来,恰好一个闪电,丁罗曼看见面前这个古怪的美人,她右掌高扬,向丁罗曼面门拍来,玉面含荡,可是双目却有一种不可形容的感情,随着她的目光,散布到丁罗曼身上来。
丁罗曼在这微楞的一霎那,尚巧燕玉掌已经落下,口中娇叱道:“野人,吃我一掌!”
丁罗曼最讨厌别人称他野人,身子一斜,尚巧燕的玉掌落空,丁罗曼身子斜着逼近了,轻舒猿臂“捉魂扑影”,五个手指大开,分别透出了一股劲力,向尚巧燕的肩头就抓。
尚巧燕娇躯一拧,带着一声巧笑,果如一支巧燕似的,飞开了去,她并不还手,一双秀目仍然紧紧的盯在丁罗曼身上。
丁罗曼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连出招都减缓了。他们二人目光对视,有一段短暂的沉默。尚巧燕又像个幽灵似的扑了过来。
这一次她双掌齐出,像是一双白蝴蝶似的,向丁罗曼两肋拍来。她每次出招,看来虽轻松写意,可是劲力却是阴寒逼人,正如同她那张美丽的脸一佯,平静中藏着极大的危机。
丁罗曼似乎有些紧张了,他身子一拧,如风车也似的,转到了尚巧燕的背后,这原是他出招制敌的一个良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放过了这个良机,怔立不动、双目如电,射在了她的背影上,尚巧燕又飘出了数尺,回头微笑暴雨之中,像是一朵奇花。
丁罗曼满心奇怪,暗忖:“她一直笑……为什么?”
尚巧燕已是三次进招,红袖翻起,二指轻探丁罗曼“肩井穴”,速度即快,姿态也美,由这招看来,就知她是身负奇技的人。
丁罗曼才待闪躲,出乎意料之外,尚巧燕又飞快的收回了招闪向一旁,娇叱道:“喂!你为何不还手?”
丁罗曼闻言一震,反唇道:“你为什么不用全力?”
尚巧燕双眉微挑,低声的喝道“谁说我不用全力,你今天休想幸免!”
说着,她又揉身而进,这一次声势大不相同,她似乎自恃技高,毫不顾忌,迳由中宫进步,扬掌取敌。
丁罗曼见她如此轻狂,心中不悦,这时她正以雷霆万钓之势,来点丁罗曼乳下“中庭穴”。这一次丁罗曼毫不闪躲,他右掌抚着胸口,待尚巧燕二指快到之际,突然五指翻出,像是拂苍蝇一般,向尚巧燕五指拂来。
尚巧燕猛觉一阵突来的劲力,拂上手指,当时只觉一阵奇痛,如同刀削,全身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慌忙退后好几步条手臂几乎酸麻。
她惊惶的抬起了眼睛,丁罗曼的右掌,根本尚未发出,正在他自己光滑的身上移动像是抓痒一般。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虽然在深夜之中,无人看得出来,但是她自己知道觉得脸上烧烧的。‘红袖坛’的香主,江湖成名的“血蜂”尚巧燕,在此一辈中,就没有过见过对手,更不要说被人家一指拂开。
她又笑了,笑着对丁罗曼说:“我走动江湖不少年,倒没发现你,你既有一身武功,自然不应埋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丁罗曼迟缓的说道:“我叫丁罗曼!”
尚巧燕淡笑点头,说道:“好!你今天如能胜我。丁罗曼个字,便会震惊了整个的江湖!”
丁罗曼觉得她太狂了,来不及答话,尚巧燕再次扑来,身上的水珠溅出了老远,两支玉掌交错逸出。
他们二人这才开始一场剧烈的打斗,丁罗曼与她交上了手,立时感觉出,她的武技,远远的超出了那两个被杀的妇人。
丁罗曼一动上了手,便不知道轻重,好几次要以重手把她毁掉,可是想到梅文生的话,立时又放松了。
那女人果然有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她的身形快得出奇,与她的绰号极为相符,就如同是一支飞舞袭敌的血蜂子一样。你才回手,她已飘开,但又极快的回头猛袭。
丁罗曼以静制动,双臂挥扬,每当尚巧燕逼近之时,便被他出奇的招式,沉猛的掌力,震得飞躲一旁梅文生站在门首,手扶门框,紧张的观望着,他不时的跺着脚,可惜丁罗曼没有注意,不然他会发出,那是当尚巧燕袭击无功之际。
那赶车的妇人,本来死人一般的垂着头,她以为“香主”很快的就可以把丁罗曼解决了了,所以连看都懒得看。可是渐渐的她觉得情形不对了,这才慢慢的伸出了头,偷看一阵,后来简直在马车上站了起来。
尚巧燕动着手,巧笑道:“哼……果然你出手惊人,我门下两弟子,死得倒不冤枉!”
丁罗曼掌力一出,力有万钧接口道:“如果你把这些女孩子放回去,我就让你走!”
尚巧燕冷笑道:“笑话!江湖小辈,居然敢对我如此讲话,你可知道,触怒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她浅笑时仪态万千,发威时冷峻如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典型,但却先后在她的身上表现出来了。
丁罗曼见她年纪比自己还小,说话如此轻狂,就好像是自己的长辈一样,心中大为不悦,哑声道:“你不答应,可要吃苦了!”
尚巧燕又是一声冷笑,说道:“自为‘红袖坛’香主以来,便未吃过苦,你有本事我倒愿尝试。”
丁罗曼本不是狂傲之人,被她的话气坏了,喝道:“今天我定要打服你!”
一言甫毕,他身形突变,赫然他身高体壮,比尚巧燕高出半个头,但身形的那分灵活,却远远的超过了她,使得这红袖坛中,地位仅次于坛主的尚巧燕震惊不已。
丁罗曼这一反击,她的声势立时减弱了,六七招下来,已被丁罗曼逼得连连后退,有些慌忙虽然她那身卓越的武功,远足够她支持一段时间,但是除非她逃走,不然早晚要折在丁罗曼掌下,那观战的黑衣妇人也紧张了,可是她却不敢助,因为她们香主都不成,她更不用说了。
梅文生理应高兴,可相反的,他脸上却有愁容,双目圆瞪,注视着他们每一个动作。
又是几招下来,尚巧燕的情形越发不佳,狂风暴雨已经冲乱了她满头的秀发,披散下来。
像个鬼魅一般,不时的发出尖锐的叫声。
丁罗曼打得兴起,绝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时尚巧燕才勉强的躲过了他的一招,丁罗曼跨步上前,左掌逸出“一箭成功”,直抵尚巧燕前胸。这一招力有万钧,掌式才出,尚巧燕便觉心口发闷,心中大惊。
蓦的,一条黑影闪电般袭来,双掌齐出,向丁罗曼右肩打到,丁罗曼也没有看清是谁,他暂缓攻势,右臂一圈,已然抓住了那人的左肩。
他怒喝一声:“去!”
那偷袭的人,如同断线风筝,被他抛出了好几丈,摔在了泥地中,已然昏死过去。原来这偷袭者正是那赶车的黑衣妇人,可怜她就像是块豆腐似的,被人一碰就碰碎了。
尚巧燕大惊失色,尖叫道:“丁罗曼,本座定取你性命!”
她话未讲完,立时发出了一声闷叫,原来丁罗曼以师父神技“大罗摄魂手”,抓住了尚巧燕的左肩头,把她推往了一株大树干上。
尚巧燕只觉得肩头奇痛,浑身发软,因为她肩头的大盘,已然被丁罗曼的指头扣住,纵使她有通天澈地之能,也无法施展了。
可是她性子刚强,除了刚才由于剧痛,发出一声叫声外就没有再发出一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秀目,瞪视着丁罗曼,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两道细眉高高挑起。
她用着沉而又急促的声音说道:“我既败于你手,还不快置我于死?”
丁罗曼面对着这张奇异的脸,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如同在大海之中,他擒住了一条美丽的鱼,而不忍去伤害它一样。
他哑笑一声,说道:“你要死?我偏不杀你!”
闪电亮时,尚巧燕脸上惨然变色,她低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虽然初入江湖,所作所为,比老江湖还要辣手以后,你是我教真正的大敌啊!”
丁罗曼心中一动,忖道:“她怎么知道我才入江湖?”
这时突听梅文生,用着微颤的声音说道:“丁兄弟!……不要忘记我刚才的话。”
丁罗曼回过了头,目光射在了梅文生脸上,说道:“她要抢你女儿,你倒为她讲情?”
梅文生脸色微变,低声道:“丁兄弟……我的处境不同……”。
丁罗曼冷笑一声,缓缓的松开手,说道:“好!我不杀你!快把你伙计救活!”
尚巧燕形态狼狈,对于丁罗曼的举动,似乎感到非常诧异,她缓缓说道:“你不杀我,且莫后悔,明日起,你已是我红袖坛中的大敌了!”
丁罗曼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说道:“我不怕你们‘红袖坛’,最好叫你们坛主自己来!”
丁罗曼说到这里,回过头,对梅文生说道:“把车子里的小孩全放出来,明天送她们回家!”
梅文生答应一声,立时打开了车门,内中有十几个小女孩,一个个怯畏畏的,低声的哭泣着,梅文生费了好大事,才把她们接到房中,已然弄得满屋水渍。
这时尚巧燕已把昏迷半死的黑衣妇人救醒,扶着她上了那辆马车当她们才要跨上车,丁罗曼突然沉着声音说道:“且慢,我放你们逃走,但是马车要留下来、明天好送这些孩子回家!”
尚巧燕回过了身,看了丁罗曼良久,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形晃处,闪电般的消失在暴风雨之中。那黑衣妇人狠狠的瞪了丁罗曼一眼,也很快的消失了,在她临去之时,丁罗曼似乎发现,她是一个奇丑的妇人。
丁罗曼望着她们的去处,张望良久,心中很是高兴,忖道:“我又作了一件侠义的事……并且没有杀人!”
丁罗曼进房之后,那十几个小女孩子,见他如同野人样,纷纷都吓的哭了起来。
丁罗曼只觉得头脑要炸,大叫道:“不准哭!……我救你们,你们还哭什么?”
那些小孩子,骇得一个个停了哭声,低声的抽噎着,挤做一团,可怜兮兮的,丁罗曼皱着眉头,对梅文生道:“这些小孩子怎么办?”
梅文生陪笑道:“这件事我来办,她们多半住在附近,明天我用马车把她们送回去就是了!”他说着连劝带哄,把这群女孩子带到屋内,费了好半天事,才安置好了。
他拿出一块干布及一套衣服,丁罗曼脱掉湿衣,把身上水渍擦干,换了干衣,由于办了一件好事,所以心中痛快无比。
梅文生翘着大拇指,笑道:“丁兄弟,你真了不起,连‘红袖坛’的香主,都折在你的掌下,你这身功夫,真是天下第一了!”
丁罗曼听在耳中,满心高兴,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告诉我,你要知道,我这次走江湖,就为的行侠仗义!”
梅文生连声的答应着,泡了两杯香茶来,说道:“丁兄弟,你辛苦了,喝怀热茶驱驱寒。”
丁罗曼摇头道:“我不喝,喝完了又出一身汗。”
梅文生一怔道:“这茶叶是朋友千里送来,在大雪山产的,请尝尝再说。”
丁罗曼见他如此恳切,同时鼻端又闻到了清郁的茶香,便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芳香无比。他在海岛之时,虽然海先生偶而带些茶叶回来,但哪里喝过这么好的茶,因此,不一会的工夫,便把茶喝完了。
由于酷热之后,暴雨带来了凉爽,丁罗曼一天出汗太多,身子觉得有些困乏,便回屋休息。丁罗曼倒在床上,回想着离岛以后,这两天发生的事,自己很感安慰,忖道:“如果师父知道我这么行侠义的话,他一定会夸奖我。”
由海先生又想到了杜石川,忖道:“他有什么事,为什么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早些到唐山去!”
他的脑子似乎特别混乱,又想到单青鹤,慕云道站,丁老……。但这些人,不过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却有一个影子挥之不去,那就是凤西。
自从凤西神奇的离岛之后,丁罗曼没有一日不怀念她,他这次到大陆来,自己暗许了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决心要找着凤西。
可是这千万里的领域中,他到那里去寻找凤西呢?这时他不禁深深后悔,以往在一起时,没有问他的住处。
他思索着以往相处的欢乐,凤西的浅笑薄嗔,在他脑际莹,渐渐入了梦乡。
当丁罗曼醒来时,只觉得头脑昏沉,浑身无力,似乎是病了一样,他不禁大吃一惊。在以往二十年中,他从来没有这种情形,睁眼看时,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
他试着运行内力,却是散而不聚,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忖道:“啊呀!我怎会病得这么严重呢?”
他渐渐的看出了自己睡的地方,已不是梅文生那张软床,而好似被装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大盒了里。
他一向睡觉都是脱光了衣服,这时却发觉,不但内衣穿好,就是外衣鞋子都穿好了,并且自己的包袱,连同师们的宝旗,都放在身边。
车声辕辘,他的身子也不住动荡,显然是在马车中,闷热异常,他忖道:“莫非梅文生见我生病了,送去看病。”
这真把丁罗曼越弄越糊涂了,他很费劲的举起了手,摸了摸,果然是厚厚的木板。丁罗曼设法去推开这块木板,怪异的很,昨晚还生龙活虎,力有万钧的他,这时竟连一块小小木板,都推它不动。
他用了一阵力,连头都觉得昏了起来,这才颓然的垂下了手,心中忖道:“我恐怕是死了,不然不会这样的!”
我现在还不到二十一岁,二十一岁怎么就会死呢?……我再也见不着凤西了!”
他只是感喟,但并不觉得恐怖和难过,当然,他最感到遗憾的,是要与这个“江湖”分别了,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头越发的昏了。好似被什么重物击过一样,有一种分裂性的疼痛。
丁罗曼再度闭上了眼睛,耳旁似听有人说话,当时运用全付精神,注意去听。
一听之下,不由大为吃惊,分明是尚巧燕的声音说道:“梅头儿,恐怕你用的药分太重了,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丁罗曼心中一动,注意听看,只听梅文生的声音接口道:“香主,这小子体质太好,所以我用了三分药,如果别人,早就死啦,不过对于他倒没什么危险。”
丁罗曼听到耳中,只觉热血沸腾,怒气填膺,张口欲骂,可是他喉咙都肿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暗叹了一口气,忖道:“怪不得师父说,江湖中人心险恶,我一出来就吃了大亏,真是没用!”
由于这次的大意,以后使他成为江湖中第一精灵的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他又听得尚巧燕的声音说道:“但愿他能熬得住,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接着,梅文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香主,您这可就回总舵去,还是……”
他话未说完,尚巧燕已接口道:“我暂时不回去,这些孩子,交给桑二娘带回总舵,路上你着照应,到了分路,上面自然会赏下来,钱香主说不定还会召见你。”
梅文生的声音,连声的接着谢道:“这些全是香主的恩典香主,您还要到什么地方去?
尚巧燕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难得出来,一来到各地看看,再则把河北广带分舵观察一下,下个月坛主要召开大会,我要提出报告!”
接着便沉默了,丁罗曼这才知道,原来梅文生是这‘红袖坛’,外围的一个小头目,气得暗自咬牙,捏紧了拳头,忖道:我出去以后,定把他杀死……”
他想到这里,又听梅文生的声音说道:“香主,关于这个姓丁的,您千万要好好打发,不然他知道我的住处只怕我……”
他话未说完,尚巧燕已然不悦的说道:“哼!落在我尚巧燕手中的人,还会落得好去?你放心,至少他这身武功要废掉!”
丁罗曼心中一惊,忖道:“这个女人的心好毒。”
接着就是梅文生千恩万谢的媚声,丁罗曼气得肺都要炸、忖道:“我试着暗运内功,打通一身穴道,可是力不从心,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药力的控制下,非要等药力消除,才能恢复。”
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听他们说话,全身放松,这样果然头痛减了很多。
车身摇晃,丁罗曼好似被装在棺材中,一路行来,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丁罗曼都快睡着了,突然觉得车子停了下来。
丁罗曼惊醒过来,忖道:“大概到了?”
他想到这里,便听尚巧燕的声音道:“好了,你在这里换车吧!
梅文生答了一声,尚巧燕已接口道:“桑二娘!”
一个妇人的口音答应一声,丁罗曼忖道:“桑二娘一定是那个赶车的丑女人了。”
尚巧燕的声音接着说:“你跟梅头儿回总舵去,这一路没有我招呼,处处要小心,若是能会合上钱香主最好不过。不论怎么样,这些女孩子,不准发一点声,知道吗?”
桑二娘粗粗的声音答道,“香主,你放心,再走十来里,总舵就有人来接应的人了。
尚巧燕答了个“好”字,逐听脚步之声,不一会,一阵车马之声,由丁罗曼耳边掠过,而他的身子动也未动。
丁罗曼知道他们共有两部马车,在此处分手,心中忖道“这个尚巧燕要把我带到那里去?她要把我怎么样呢?……我昨晚真不该留她一命!”
丁罗曼想到这里,猛觉车身一动,马车已然行驶如飞!这次的速度,比刚才快多了。可恨这存身之处,严丝合缝,连点缝隙也找不到,丁罗曼的情形比刚才好了一些,可是他却不愿发出声音,忖道:“我干脆装到底!”
由于燥热的关系,丁罗曼又太爱出汗,这时早已浑身湿透,偏偏中毒之后,中气不足,不能运功去热,苦不堪言。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正对他极有好处,虽然他中了极大的药毒,这时已随着汗水,蒸发出不少。
他干脆闭目假睡,由于太热之故,始终无法入睡,头又昏,身上的汗像水一般的流,真是难过已极。
丁罗曼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苦,恨得不住咬牙,决心要报此仇。又过半天,丁罗曼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用力的在身侧、挖了一个小孔,向外望时,已是傍夜时分,落日垂暮了。
丁罗曼这一惊非同小可,忖道:“啊!我竟被她关了一整天……混蛋!”
当他想到,自已竟被关了一整天时,不禁怒火万丈,恨不得跳出去,把尚巧燕狠打一顿,可是他却没有这个力量了。
入夜之时,车子停了下来,似乎靠着一片树林,丁罗曼静静的躺在车中,除了些秋虫声外一些声音也听不见,也不知尚巧燕是否还在车上。
他肚子饿得不得了,可是尚巧燕始终就没有开开来看他一次,丁罗曼忖道:“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车上?”
他本想打开箱子,可是转念一想:“我现在体力没有恢复,如果打开之后,定要受她侮辱……”
丁罗曼想到这里,强忍饥饿,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想道:“我干脆一直装到底,就便探听一下她们‘红袖坛’的情形……”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由于天已入夜,酷热渐退,不觉又昏昏的睡了过去。当他渐渐醒过来时,车身又在剧烈的动摇,蹄蹄得得的马蹄声,车行的速度快得出奇。
丁罗曼看看自己,又是一身大汗,可是精神却旺多了,头也不像昨日那么昏疼,只是腹饥口渴有些发慌。
他是天生刚强的性子,与海洋博斗了十余年,养成他不屈不挠,坚苦忍耐的天性、所以他就是饿死,也不会向尚巧燕讨一块食物。
就像这样捱着,丁罗曼算算,大约是第四天的傍晚了,车子还在急行若飞。几天的饥渴、酷热,已把丁罗曼折磨得不像样了,但他钢铁一般的身子,仍然可以继续支持下去。
这时他身上的药力早已消失了,只是觉得有些发软,他很奇怪,为什么尚巧燕这么放心,不怕他药力消除,打了出来?”
他知道这一定有些道理所以一声也不发,就如同死了般。
有时尚巧燕太久听不见声音,也命车子停下来,当这个时候,丁罗曼便会发出一两声低弱的呻吟,证明自己没有死,所以尚巧燕又继续的赶路了。
他那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经好几次了,有着极大的气味,连自己都有些不耐。但是他也知道差不多要到了所以自己打点着精神。
日落黄昏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这一次总算是完全停了下来。尚巧燕开始卸着车子上装的东西,并且有几个人在帮忙,都是女子口音。
丁罗曼由小孔中,看见一片茂林,这里是一座山,地势极为隐秘,山下有一片房宅,甚是阔大。
尚巧燕与两个女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房子,然后就不再出来了。
丁罗曼大是惊奇,忖道:“她好像把我给忘记了……莫非她只是过夜,还不到么?”
他一个人躺了一阵,始终没有人来理会他,令他惊疑不定,这一天的罪他可受够了,真恨不得破箱而出。
他正在疑惑之际,终于那两个女孩子推门出来,夕阳之下,显得甚是美丽。
丁罗曼听得他们边走边谈,只听一人低声道:“这一次香主不知道又弄个什么宝贝来?”
另一人接口笑道:“还是个小白脸!香主的性子还不知道,上次那个没三个月,又腻了啦!”
先前小婢娇笑道:“新的来了。旧的还不是赏给你。难怪你一个劲的催我呢!”
那后面的小婢,立时笑骂起来,说了些很是不雅的话,她们的话,传到了丁罗曼的耳中,弄得他莫名其妙,心中忖道:“听她们话,好像尚巧燕时常带人来。”
他才想到这里,便听一片“劈拍”之声,响自头顶,不一会的功夫,重见天光——他已被关四天五夜了。
丁罗曼虚弱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两条淡淡的人影,耳旁听得一人娇呼道:“哦—一好臭呀!好像是条死鱼!”
另一人立时低声道:“嘘!要让香主听见,还有你的命呀!我们先把他弄出来。”
先前说话的小婢,又接口道:“小碧!看他身子和相貌倒不错,就是太黑了些,像个木炭似的!咯咯……”
她说着发出了淫荡的笑声,“小碧!你还敢说?你嫌他黑?你想还想不到呢!”
二人又拌了几句嘴,一人拖着丁罗曼一条膀子,往上带,丁罗曼便被拉起来。
丁罗曼心中忖道:“这两个女人力气倒不小!”
他假装着哎哟一声,便向小碧身上倒去,小碧连忙扶住,他四五天未曾洗澡,汗臭加上腥气薰得她咳嗽起来,叫道:“我的妈!好臭。”
小翠在旁接口道:“香主也是,这么对待心爱的人,真没见过。”
她们二人拖拉着,把丁罗曼拉了出来,丁罗曼打量时,心中暗惊,忖道:“啊!她原来这么掩人耳目!”
原来这马车全用白布围上。自己躺了四五天的,竞是一具红漆大棺材。丁罗曼心中实在很愤怒,忖道:“混蛋!把我当成死人了!”
两个婢女吱吱喳喳,哟呀连声,费了半天事才把丁罗曼扶下马车,已是累得香汗淋淋。
小碧双目瞪着丁罗曼,咳道:“喂!你怎么一步也不会走呀?”
丁罗曼故作虚弱,有气无声的答道:“哦!我受了伤。”
小翠上下看了好几眼,低声道:“受个屁伤,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丁罗曼干脆闭目不搭理,耳旁听得小碧接口道:“大概是内伤吧!”
小翠笑了起来,说道:“管他内伤外伤,快把他搀进去吧!”
丁罗曼才走了的一步,想起自己的包袱和旗子,不禁大吃惊,猛然回身道:“啊!我的东西呢!”
小碧、小翠两个艳婢,被他带得一起转了过来,几乎撞在一起。小翠皱眉头道:“受什么伤?这么大的力气!”
小碧接道:“要是力气不大,香主也不会喂吃香魂散了!”
这时小翠已把包袱提了过来。说道:“嘿!这还有把小旗儿,大概是养鸟玩的……”
她话未说完,便被丁罗曼一把抢了过来。呻吟着,压低了嗓子道:“唔—我头痛,快扶我进去。”两个小婢气得哼了一声,扶着他进了房子。
丁罗曼暗自打算,看见这幢房子。完全是巨石筑成,进入之后,便觉一阵阴凉,甚是舒适。两个小婢扶他进入一间小房。里面有支大石盆,盛满了清水和换洗衣服。小翠扶他坐在了张红漆椅子上,问道:“你自己可会洗澡?”
她言下之意,如果丁罗曼体力不足,她们便替他洗澡,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会!会!你们不用管!”小碧、小翠这才相对一笑,出房而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丁罗曼数日未见过水,这时不禁大喜,先低头喝了几口,然后脱去了衣服把身上的污垢洗刷一清。
洗完之后,丁罗曼如同脱了一层皮,四天来他已是胡须满面,见旁边放着一把剃刀,就着水把胡须刮尽,已是焕然一新。再看那大盆清水,已然成了乌黑色了。
丁罗曼换好了衣服,把铁旗贴胸藏好,至于那个包袱倒没什么重要,所以就丢在那里。
他开门之后,两个小婢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丁罗曼饿了数日,立时大吃一顿,风卷残云,把两个小婢吓得花容失色。
丁罗曼这时体力已然完全恢复,但他仍然装着软弱的样子,因为他想道:“尚巧燕对我如此放心,定是以为药力未失,我不要让她看出深浅来!”
两个小婢送他进入一间雅室,明窗净几,布置典雅,后窗靠山,绿荫如画,鸟飞啾啾,的确是一片人间仙土,令人心旷神怡。丁罗曼独坐窗前,暗自思忖:“尚巧燕如此优待我,到底为什么?”
他正在思忖,两小婢送来了一杯香茶和三粒红色药丸,小碧笑道:“丁相公,这是香主送的药;用以解你腹中药性,本来一粒就够了,可是当初你用的分量太重,所在这三粒都要吃下去。”
丁罗曼一见香茶就吓了一跳,当时假装答应,等她们出去之后,把那杯茶泼到窗外一半,然后把三粒药丸收下,忖道:“这药丸我留起来,以后定有用处。”
一时的福至心灵,留下了‘红袖坛”中最珍贵的解药,解脱了日后很多危难。
小碧和小翠,送药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丁罗曼独坐深思,忖道:“尚巧燕最初四五天,置我的生死不顾,这时又对我这么好,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他不懂男女之事,可是平常也听过海先生谈到过,自从认识了杜石川以后,他把江湖中很多行径,都告诉了丁罗曼。
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再一回忆小碧、小翠二人的谈话,和那种冶荡和神情,心中立时明白过来。他虽然对这种事毫无了解,但这时想到是怎么回事时,也不禁面上发热。
他忖道:“师父说我未近女色,恐怕把持不住,曾经再三诫训,不料刚一出来,就遇见了这种事!……尚巧燕虽然美丽,可是我对她无心,她要想侮辱我是办不到的……”
虽然女色对他的本性,有一种诱惑力,但他不会轻易的屈服,再说出于对方的主动,他更不会着迷了。
丁罗曼的性格很怪,也很复杂,他并没有礼教观念,但是他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决心拒绝。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风景绝佳。天空挂着半轮明月,银白色的光辉,拂照着大地,使他想起了海洋中的月夜,他总是与鱼儿在波中戏水。
在认识凤西的第二个晚上,也是月光皎洁,他赤身戏水,凤西掩着脸,不敢看,非要他穿上衣服,和衣下水,她才鼓掌欢笑,赞赏他的水性。
同样是女人,尚巧燕的用心,就会使他有污浊的感觉,而凤西的风姿,却深深印在他的心底,他很怀念她,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
想了一阵绮丽的事,又回到了现在的处境,他暗想:“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那天听尚巧燕和梅文生谈话,可知这里不是总舵……”
我如果想要根除‘红袖坛’的话,定要混到她的主舵,把她们的坛主杀死,把所有的女孩子救出来。

西域名士 发表于 2019-10-2 20: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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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行侠仗义走四方
他又想到了杜石川,深恨他不辞而别,自己被迷至此,师令五龙山之会不知能否参加,还有单青鹤还在等着自己见面,他越想越急,恨不得立时抢了马车赶到唐山去,可是他决心要破除“红袖坛”,这正是一个打探虚实的好机会。他又不愿轻易放过。
犹豫良久,却是无法决定,正在沉思,突听小碧在门外叫道:“丁相公,你药力散了,何不到后园去散散心?”
丁罗曼初次被人称作相公,感到很不习惯,因见月色太好,便答应了一声。他随海先生读了不少诗书,虽不能说学富五车,却也是满腹经文,所以还有些文人之癖呢!
他漫步走出门来,那健壮的身躯,出群的仪表,立时使两个小婢震惊了,她们互对了一下眼光。毫不收敛的,贫婪的盯视着丁罗曼,眸子像火,使人有些受不了。
丁罗曼对着她们笑着点了点头,独自沿着走廊向后走来,他边走边想:“每一个遇见我的人都对我奇怪,盘问我的身世,难道我的动作与他们不一样,真像一条鱼么?”
他想了想,自己也觉好笑。突然一个念头掠过,忖道:“我绝不可叫他们由我的行动,来猜度我,我以后要装得与他们一样,不然大家都知道我是由海里来,师父最怕的就是这个。”
于是,他决定在以后日子里,努力装一个普通的人。就像杜石川和单青鹤一样,不使人感到怪异,这当然不容易,但他却决心这么作了。
丁罗曼缓步之间,已然来到院中,这是一片极大的花园,建造非常整齐,但是多是按照地势自然形成,没有破坏天然的那股灵气。
丁罗曼漫步林间,似乎换了一个人,沉静得很,同时学过的诗篇,在胸中轮流的转着,遇见了合适的,他就拿来印证下眼前的美景。他这样倒也自得其乐,正在陶醉之际,突听一声细弱的箫声,隐隐的传了过来。
箫声低沉,随风宛转,丝丝声音,扣人心弦,宛如一片白云的消逝,一朵鲜花的凋谢,那一霎那,虽然美得出奇,但却有着浓郁的伤感意味。
丁罗曼被美妙的箫声吸引着,寻声而去,心中暗思:“好美妙也!”
月夜之下,四野宁静,这曲神奇的箫音,确实引人得很。丁罗曼踏着银色的月光,寻声而去,这时他开始惊讶了,这住院竟是如此的旷大。
他鼻端闻得一阵阵清淡的幽香,不知道是什么花,一闪闪的,橙黄色的花朵,在月光下发出了诱人的光彩。
至此,丁罗曼才知道,大陆上果然是一片锦绣河山,并不像他初登斯土时,所感觉的黄土、酷热那么恼人。
那一丝箫声,婉转传来,似在远天,又似在眼前,高低萦回,似乎钻入人们的心坎。丁罗曼走过了一排竹林,地势渐高。有一条羊肠小道,婉转而上,地上零散着的飘落些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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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罗曼在她对面坐下,尚巧燕微微抬起眼角,目如寒星,望了丁罗曼一眼,然后移动到两个丫头身上。
她的声音变得更冷峻了,说道:“小碧、小翠,你们去,把那辆黑色马车备上。”
小碧、小翠很奇怪的对了一下目光,但又不敢多问,答应声而去。
尚巧燕指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丁罗曼一言不发,捧起一碗莲子粥,就着甜饼吃了起来,心中却奇怪得很,忖道:“这个女人真怪,吃食这么讲究。”
丁罗曼想到这里,突听尚巧燕说道:“丁罗曼,你可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丁罗曼惊异的抬起了头,尚巧燕目如电,紧紧的盯视着他,在她的目光中,却看不出一点别的情绪来。
丁罗曼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才离开师门,没有什么女人。”
尚巧燕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我想也没有,你一身奇技,又有如此相貌,一入江湖必然迭起风波,你没有想到这点么?”
丁罗曼思忖了一下,答道:“没有!我不怕!”
尚巧燕为他的单纯而笑,说道:“我只不过是第一人,你拒我的如海深情,自然是意料中的事,只怕你浪迹天涯,一旦不能把持,也许就会轻易的随和了其他的女人,岂不辜负了我一片心么?”
她的声音虽然很沉痛,可是脸上仍是平静得很,丁罗曼有些吃惊,他实在想到,尚巧燕对他已然有了如海深情。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把持得住。”
尚巧燕淡淡一笑,说道:“但愿如你所说,我尚巧燕在红袖坛中,也有香主之尊,昨夜在你面前出尽了丑,此生除你以外,也无颜再事他人。”
又说:“既然彼此没有缘份,少时饭罢我就送你回去——只有几点你要注意!”
尚巧燕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提高了,丁罗曼实在惊异得很,因为尚巧燕的话。已然表明了,她此生除了丁罗曼。以外决不再嫁人。
尚巧燕接着说道:“第一,你离此以后,这里发生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言讲,否则便是我的终身大敌!
第二,你与我‘红袖坛中,已然结有深仇,此时相逢,虽然可以不究,可是以后再与我帮为仇,难免要恶颜相对了。”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说道:“第一点倒可以答应你,第二点却是却是难说,我不能看着你们为非作歹。”
尚巧燕的眉毛扬起,半天才落了下来,说道:“好吧!快些吃东西。”
丁罗曼食量颇大,不一时把桌上食物吃完了,尚巧燕说道:“你回房去,把所有东西带好,不要以后诬我红袖坛作贼。”
丁罗曼一言不答,回房把自己的包袱带好,出门时尚巧燕已然换了一身劲装,但却没有“红袖坛”的标记。
他们一同走到门口,小碧小翠已然备好了一辆黑色的马车,丁罗曼一见之下,不禁一惊,说道:“怎么?你们又想把我闷在里面?”
尚巧燕接口道:“没办法,只有请你委曲一下,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的居处自然不能让你知道!”
原来这一次虽然不是棺材,但车厢除了一个小门外,连丝缝隙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窗户了,丁罗曼算是怕透了热,迟疑着道:“不行!这要是再闷几天,我非死不可。”
尚巧燕一面嘱咐两个艳婢套马,一面答道:“不要紧,你强健得很,来的时候,比现在还苦你却无事,现在更不必担心了!”
丁罗曼越想越气,双手插腰道“不行,我绝对不坐这辆马车。”
尚巧燕似要发怒,但又忍了下来,平心静气的说道:“这次不会这么久、最多一天时间到了晚上就可放你出来。”
她又说了半天,丁罗曼急于赶路,这才答应下来,尚巧燕又问道:“你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丁罗曼略一思忖,说道:“我本来与人约好,在唐山见面的,被你一耽误,我也不知到那里去找他了。”
尚巧燕说道:“不要紧,我知道,快上车吧!”说着二人上了车,尚巧燕又向小碧和小翠嘱咐了一阵。这才亲自驾车,如飞而去。
丁罗曼坐在黑黑的车厢中,还好顶上有几圆孔,可以透透气,但仍闷热得很,马车快极了,车身不住的颤动,丁罗曼要再的把持,才能稳住身形。
沿途尚巧燕不说一句话,丁罗曼问她也不见回答,好在车内备有精美的食物,只要有吃喝,丁罗曼就放了心。
整整一天的奔驰,直到日落黄昏,车子仍然不停,丁罗曼打盹醒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敲着车门叫道:“喂!你停一下,憋了一天,实在受不了。”
立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说道:“你稍安毋躁,我马上就要停车了。”
由日落黄昏,直至新月两人又是一个更次过去,马车才停下来,接着便听得尚巧燕的声音说道:“好了!下来歇歇吧!”
接着车门已被打开,丁罗曼固是浑身大汗,尚巧燕也是汗流浃背,不停的用一块素绢拭着脸上的汗渍。
尚巧燕才打开了门,鼻中就闻见一股腥气,她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奇怪,你又不是打渔的,身上那来的腥气,这是我第三次闻见了。”
丁罗曼面上微微一红,说道:“我……我喜欢吃鱼。”
尚巧燕闪向一旁,说道:“你把吃的东西带下来,我们今晚在此过夜。”
丁罗曼下了车,只见是一片荒野,林木葱郁,倒还凉爽,忖道:“真怪,跑了一天,莫非还没离开她那座小山?”
这时尚巧燕已然取下来了毯子,铺在草地上,坐下歇息。
丁罗曼见她浑身大汗,心中颇为过意不去,笑道:“明天早上我来赶车,你坐在车子里好了吧。”尚巧燕一笑,并不答他的话,倒出一点清水,慢慢的喝着。
对于这个女人,丁罗曼实在奇怪得很,虽然他很少与女人相处,但他也感觉了出她的怪异。尚巧燕慢慢的饮着水,眉头微微的皱着,看着远天,似在沉思。
丁罗曼倒了一杯清水,吃着干粮,问道:“你在想什么?”
尚巧燕的目光转到了丁罗曼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转开了去,轻轻的摇了摇头。
丁罗曼实在想她不透,也就懒得理她,独自吃着,良久,才听得尚巧燕问道:“你是初次行走江湖吧?”
丁罗曼点点头,尚巧燕接着问道:“你准备在江湖做些什么事?”
丁罗曼毫不考虑的回答道:“除暴安良,行侠仗义。”
尚巧燕闻言笑了起来,丁罗曼问道:“你笑什么?”
尚巧燕停止了笑声,说道:“这大概是你师父告诉你的话,当初我才离开师门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要把天下恶人杀尽。”
丁罗曼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可是你现在怎么变成坏人?”
尚巧燕似乎一惊,面上微微变色,接口道:“你把江湖上的事,看得简单了,如果善恶这么好分辨的话,就不会有人失足败身,人人都成了侠义人物了!”
丁罗曼不太懂她的话,望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二人立时沉默下来,各自吃着食物。
新月如钩,挂在树梢,轻风吹来凉爽可人,尚巧热望着远天,似乎非常的苦闷,丁罗曼实在没有足够的聪明去安慰她。这一夜,尚巧燕宿在车内,丁罗曼野宿在外。山风吹得他非常的舒适,所以他很快的在铺着毛毯的草地上睡着了。
大约是三更左右,丁罗曼被一种怪异的声音惊醒,他擦了擦眼睛,分辨那声音是由马车中传来。
丁罗曼很是诧异,因为那是尚巧燕发出的声音,他摇了摇头,忖道:“一个女人,也会说梦话。”
因为他记得,他时常梦呓之中喊叫醒来,被海先生申斥,他想不到,一个娇美的女人,也会发出这种怪异之声。
可是,他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她除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外,还有些挣扎和撞击木板的声音。
丁罗曼紧张起来,他轻轻的爬起,提着气,缓缓的走了过去,那辆马车停在数丈外的树阴下,虽然很昏暗,可是淡淡的月光下,他仍然看清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丁罗曼不禁热血沸腾,怒到极点,他大喝一声:“好大胆的淫贼!你是找死!”
随着这喊叫声,丁罗曼身子已向前扑去,可是一条黑影,更快的由马车中越出,身形一晃,闪电般的落在了黑暗的丛林中,落荒而逃。
丁罗曼气得发抖,脚尖微点。已然再次起身。如同怪鸟般,紧追过去。
那前面的黑影,有着极超绝的轻身功夫,可是他一面奔逃,一面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难免要影响速度。
丁罗曼见他整理衣服,只当他已得逞兽欲,不觉更是恨得厉害,猛然提气,“飕!飕”一连三个纵身。已然扑出了三十余丈。这时距离那人不过七八丈左右,丁罗曼再一个纵身,就可以追上。
那人见丁罗曼追近了,他猛然的一垫脚,身形像是一枝射出去的疾箭,一掠之下,居然也去了十丈有余。
丁罗曼不禁被他的身手所震惊。忖道:“这人的功夫也是不弱啊!”
丁罗曼想着,大喊一声:“无耻淫贼!我看你逃到哪里去?”
那人却是一言不发,一味的哑逃,他逃得极快,可是丁罗曼追得更紧,两下的距离越来越近,但丁罗曼还是未能把他追上。
就在丁罗曼“八步赶蝉”绝顶轻功,身起空中之际,前面的夜行人,突然扭转了头,单臂微扬,一片银星,大蓬雨丝当头罩到。
丁罗曼才起空中,突觉大片寒风,疾如闪电而来,银星十余点,闪闪而来。
这时的势子,可谓险极,丁罗曼正以全力前进,而那人也以十成掌力,发出了一把狠毒的暗器。
在这种情形之下,丁罗曼只得双臂往前猛力一推,减低了前进的速度,就在这时,十余点白星,夹着破空之声,已然到面前,丁罗曼双掌贯足了掌力,用力向外一挥,那十余点白星,如受巨催,纷纷向外落去。
可是丁罗曼仍然觉得小腿一麻。已然被一枚暗器打中了。丁罗曼一惊,忙用单足着地,落了下来,国为恐怕暗器有毒。所以不敢再追。
他眼看着那条黑影,带着一声冷笑,扬长而去,不禁气得狠狠的咬着牙,骂道:“混帐东西总有一天要你死!”
丁罗曼下定决心,要杀此人。他一面闭住了穴道,伸手摸时,原来那是一枝白羽小箭,连忙拔了下来,回身而去。这时他可不敢快走了,怕的是箭有毒,行走一快,毒性顺血而下,那可就费事了。
费了好大工夫,他才走出了这片丛林,腿上的血,已经流满了裤脚。丁罗曼就着月光,仔细的察看那双箭头,在月光下发出了银色的光华,并无晦暗之色。
同时小腿血涌如注,疼痛得很,丁罗曼这才放了心,大半毒药暗器,中人之后,只觉麻痹,不觉疼痛,现在没有这种现象,丁罗曼就不怕了。
他匆匆撕下一块裤脚,把伤口包扎起来,因为担心尚巧燕不知如何了,所以急急的向回赶,那伤处虽然不大,但却疼痛厉害,丁罗曼把小箭放在怀中,决心要把那人杀死。
这不但是他奸淫妇女,也与丁罗曼有一箭之仇,这还是他出江湖以来,第一次受伤,所以这段仇恨,在他的脑海中特别深刻。
等到丁罗曼赶到马车之旁,听得车内有饮泣之声,心中更焦急,扒在车门,向内问道:“尚巧燕,你怎么了?”
丁罗曼才问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尚巧燕胸怀赤裸,衣不蔽体,整个的身子暴露着,粉面向外。
在这种情况下,丁罗曼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在她身旁拉过了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然后说道:“不要紧,我给你解穴道。”
他把尚巧燕上半身托起,轻轻在她背心按了一掌,尚巧燕嘤然一声,哭出了声音来。丁罗曼说完之后,越下了马车,站在月光里,焦急的等待着。
说也奇怪,本来丁罗曼非常厌恶她,可是经过了这件事以后,他却变得焦急不安,非常关心她了,这大概由于女性天生可以获得男性怜悯的缘故吧!
好半晌,尚巧燕才露了面,她双手紧掩着脸,靠在车门旁,不住的抽噎着。
丁罗曼回过了身,皱眉道:“怎么样?他把你怎么了?”
尚巧燕又低泣了一阵,说道:“万幸你发现得早,总算没有让他得逞……”
丁罗曼的怒气,这才减低了些,说道:“那就好,你还哭什么?”
尚巧燕闻言,翻着一双泪眼,望了丁罗曼一眼,那意思好似嫌丁罗曼不懂得怜香惜玉似的。又隔了一下,丁罗曼问道:“这个人的功夫不恶,你认识他吗?”
尚巧燕捋了摇头,说道:“我怎么会认识他?这种事情,两年来,已经发生过三次!”
丁罗曼闻言颇为惊奇,问道:“怎么?都是他一人所为么?”
尚巧燕羞愧的点点头,说道:“虽然每次都在黑夜之中,无法辨认,可是我可以判定,一定是同一个人。”
丁罗曼摇了摇头,笑道:“那就奇怪了!一连三次都没有成功?”
丁罗曼的话,把尚巧燕说得满面通红。她哼了一声,说道:“哼!人家遭到不幸的事,你还说这些话。”
丁罗曼被说得笑起来,尚巧燕羞得不敢抬头,丁罗曼奇怪得很,想到那天晚上,裸体相就,分明是一荡妇淫娃,这时怎么又成了贞烈节女,宁死拒辱了?
丁罗曼想到这里,尚巧燕问道:“那淫徒可是逃走了?”
丁罗曼很惭愧的点点头,说道:“本来快追上了,可是没有留意,他发了一掌暗器,伤了我的腿,所以任他逃去。”
尚巧燕猛然由车上跳下来,满面焦急的说道:“啊!这类淫徒所用暗器,多半用过剧毒,你快不要动,让我来看看。”
她说着强要丁罗曼坐在地上,丁罗曼摇了摇手,微笑道:不要紧,我已经看过了,暗器并没有剧毒。”
他说着把手中的白羽小箭扬了一下,问道:“尚姑娘,你在江湖中行了很久,可会过这类白羽小箭么?”
尚巧燕连忙由丁罗曼手中,接过了那枝小箭,就着月光细细察看,良久,她摇了摇头,自语道:“怪了!我行走江湖多年,差不多的暗器都见过,却没见过这种白羽小箭。”
她说到这里,仰起了头,对丁罗曼说道:“恩兄,这枝小箭交给我可好?”
丁罗曼见她突然改称自己“恩兄”,不禁吓了一跳,闻言毅然的摇着头,说道:“这一箭已经与我结下了深仇大恨,将来我定要以同样的手法回敬他。”
说着他由尚巧燕手中接回了小箭,很珍贵的收在怀中,这时他伤口又疼痛了,忙由车内取过了包袱,拿出了海先生给的刀伤药,便要敷治。
不料尚巧燕却抢了过来,说道:“你坐下不要动,我来替你医治。”
丁罗曼也不再相强,坐在地上,尚巧燕小心翼翼的打开布条,伤口的血大部已经凝结成块但箭口之处,仍然流着血。
尚巧燕满面怜惜,“淫贼!恶棍!”的骂个不停,她又在伤处细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狠的贼子!……看情形,果然是没有喂毒,你现在觉得怎样?”
丁罗曼含笑道:“刚才有一阵不痛,现在又痛起来,想是又流血了吧?
尚巧燕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又流血了,为了慎重起见,我再详细察看一下。”
她说着,由身上取出火折,把马车上一盏灯点燃,这一带立时很明亮了。
丁罗曼见她发鬓半整,双目含泪,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脸上却是一片关切之色。她竟不顾肮脏,把丁罗曼的脚,捧放在膝头上,仔细的察看着。
丁罗曼从来没有与人这么亲近过,心中很不安。在以往每当任何人接近他时,他总像是一条受惊的鱼似的,连忙逃开。
虽然这几年已经好多了,加上杜石川有一年的时间,与他朝夕相处,但一个异性这种亲密的动作,仍然使他感到惶恐不已。
尚巧燕细细的察看了一阵,脸上现出欣慰之色,说道:“还好!这暗器上果然没有下毒!”
丁罗曼心中暗笑,忖道:“若是下了毒,照你这样慢吞吞的,早就毒气攻心了。”
尚巧燕仍然全神的注意着他的伤口,低声道:“伤口还有块凝结的血块,必须要吸出来方能上药。”
她说着,樱口张,竟然伏在丁罗曼腿上,吸起他的伤口来。
这一来可把丁罗曼吓得叫了起来,又不敢用力挣扎,怕伤了她,急得大叫:“姑娘!……你……不要……”
尚巧燕却是不管,吸了好一阵,才吐出一口血块来,仰脸笑道:“这么一点痛,居然叫了起来,真是。”
丁罗曼哭笑不得,说道:“我又不是痛才叫。”
尚巧燕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问道:“那你为什么叫?”
火光之下,尚巧燕双颊嫣红,眼中藏着如海深情,以香主之尊,为丁罗曼亲口吸血。
丁罗曼望了她一阵,心中很是不安,摇头道:“没什么!你快给我上药吧!”
尚巧燕望了她一阵,似乎想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但是丁罗曼的眼睛中,只有一片混乱,她不禁感到很失望。当她为丁罗曼上好了药之后,竞把她洁白的上衣,撕下了一块,为丁罗曼包扎好了。
丁罗曼这才吐了胸中紧憋的一口气,说道:“谢谢你!”
尚巧燕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是我的恩兄,我终身侍奉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丁罗曼又吃了一惊,忙道:“你说什么?终身侍奉我?那可不成。”
尚巧燕淡淡的一笑,很平静的说道:“恩兄,那是你的事,我已经决定这么作了,接受不接受在你。”
丁罗曼立时觉得心头压了一块石头,他实在不要这样一个女人,终身侍奉自己,急得叫道:“你不要叫我恩兄,我对你没有恩。”
尚巧燕慢吞吞的说道:“你保全了我的清白,还说对我无恩?”
丁罗曼一怔,随即冷笑道:“你的清白,哼……那天晚上你几乎夺了我的清白!你设有艳窟,作些什么事你自己知道,我与你没什么恩怨,不要再提这些事了。”
丁罗曼的话,使得尚巧燕数度变色,最后她还是冷静下来,略为悲伤的说道:“随你怎么想好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说到这里,他们彼此沉默下来,丁罗曼拐着一条腿,在月光下慢慢的走着,尚巧燕收拾了一下,回到了车厢里,她又睡了。
直到那一堆火苗燃熄,丁罗曼等再次睡下,无论怎么想,他总是对她没兴趣,更不要说爱了。
这固然是尚巧燕开始时,给他留下一个坏印象,更主要的是,凤西的影子,深深的埋在他的心里。虽然尚巧燕与凤西样美貌,可是当丁罗曼拿她们来比较时,一个是琼瑶仙莲,个则是秋山路花,很难匹敌的。
第二天,丁罗曼才醒时,尚巧燕早已起来多时,她不知由那里弄来些清水,侍候着丁罗曼洗漱。
丁罗曼再三推让,后来变为愤怒,可是尚巧燕仍然含笑相对、抢着作事,就好像丁罗曼的奴隶似的。
丁罗曼虽然暴怒,对她却没办法。饭后,他们坐上了马车,由尚巧燕执鞭,沿着山路,飞快而下。这一次丁罗曼与她并排而坐车头,清风拂面,大为凉爽。
丁罗曼望了尚巧燕一阵,问道:“现在到什么地方去?”
尚巧燕笑道:“你不是说要到唐山么?”
丁罗曼点点头说道:“是的,可是我与朋友约好了,被你耽误了好几天,现在再去恐怕他已经走了。”
尚巧燕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要紧,我们现在不住房山,而是往下赶,在唐山过去有个地方叫‘二女河’,该地盛产莲花,现在虽是秋季,莲蓬却正好,我猜你的朋友一定会在那里。
丁罗曼略带疑惑的望了她一眼,向道:“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尚巧燕笑道:“我只是推测,因为那里莲花特盛,到唐山的人,很少不到二女河的,你们朋友既是年青人,想来一定会去游河。”
丁罗曼也实在无法推断杜石川的去向,只好先到二女河再说,他暗忖:如果在‘二女河’遇不见他,我就独自到‘五龙山’去,师父要我们同去,在那里一定可以碰见他。”
丁罗曼想到这里,便不如先前那么焦急了,问道:“二女河离五龙山有多远呢?”
尚巧燕双目一闪,说道:“啊!原来你是到‘五龙山去的!”
丁罗曼不解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与朋友约好,同到‘五龙山’去。”
尚巧燕点了点头,沉思一阵,说:“嗯—由唐山到五龙山,二女河是必经之处,到了二女河之后,我会把路径告诉你的。”
丁罗曼闻言,这才又放下了心,就算找不到杜石川,他自己也可以启程了。
他才想到这里,突然又听尚巧燕说道:“我本来想送你到五龙山去的……”
丁罗曼吓了一跳,连连摇着手,说:“不用!不用!只要你告诉我路就行了。”
尚巧燕脸上有些苍白,停歇了一下说道:……”可是我不便在五龙山露面,再说你对我厌恶,所以我只送你到二女河。”
她话未说完,使得尚巧燕更增加了一分痛苦,因为她发觉,丁罗曼对她毫无感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她。
于是,她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当丁罗曼问到她的时候,她只用摇头点头来回答。一路沉默下来,车行依然如飞,她这辆马车,乃是双马并驰,所以速度既快,而又安稳,那两匹黑色的骏马,由于出汗的关系,身上发出了乌油油的光彩。
中午,他们在路旁的树荫下用了饭,少歇就继续赶路,彼此之间,除子必需以外,再不讲一句话,就好像二人吵过了嘴一般。
又过一个时辰,渐渐的驶出了山区,上了驿道,尚巧燕把车行的速度减慢,以免惊人耳目,这时除了偶有车辆对驰而过,另外还有不少马匹、行人,熙熙攘攘,颇为繁忙,丁罗曼知道这里已经接近镇市了。
他自幼生长荒岛,十余年不说一句话,可是尚巧燕憋不住了,用手指着前方,说道:”快到了,前面就是二女河。”
丁罗曼精神一振,引颈望了望,说道,“二女河一定有河。我怎么没有看见?”
尚巧燕又被他引笑了,说“不错,二女河是有一条河,不过要进到镇内才可以看到。”
丁罗曼听说有河,不禁高兴了,他本是靠水长大的。久未下水,早已犯了瘾,恨不得插翅飞到镇内,下水去游个痛快。
马车的速度一慢,蹄声的的得得,听来倒很悦耳,丁罗曼问道:“尚姑娘,你可会游水?”
尚巧燕听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不禁一怔,随即笑了下,答道:“我自幼生长嘉陵江畔,水性是不错的,你呢?”
丁罗曼一听她会游泳,不禁高兴得很,差点要把自己的身世讲出来,话到唇边,想起了海先生的嘱咐,只得忍了下来。
他强抑着兴奋,点头道:“好的,少时我们到了镇内……”
尚巧燕微微含笑,接道:“好的。少时我们到了镇内,可以去游水。”
丁罗曼高兴得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一个女人也会游水,以往他曾在海上救过凤西和慕云道姑,所以他认为女人是不会游水的。
驿道尽了。踏上了一条狭窄的黄土道、马车的速度更慢了,但是仍然扬起一大片灰沙,漫迷天日,弄得二人浑身都是。
丁罗曼用衣袖遮住脸,叫道:“好大的灰,你再慢一些!”
尚巧燕也被灰沙呛得受不了,于是把马放得更慢,靠边缓行,灰沙果然小得许多,那两匹跑了千里的骏马,也都疲倦得不如以往那么矫健,身上冒出了一阵阵的热气,呼噜连声。
在我国北方诸省遇见了这种“秋老虎”的热天,那可是惊人得很,不但人畜受不了,有时花草也都会萎谢呢。
经过了一段黄土路,已然来到了镇市之内,“二女河”只不过是个小镇,所以没有什么繁华可言,不过对于丁罗曼来说,仍然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他忙着观看来往的行人和街道旁的商店,有很多事物,都是他生平初见。
尚巧燕暗暗注意,见丁罗曼如同个孩子一般,两双眼睁得大大的,一会东张西望,一会儿自己一个人发笑,心中很是奇怪。
这时丁罗曼望着一家水果店,马车已经过去了,他还在回头张望,尚巧燕笑道:“恩兄,你可觉饿了?”
尚巧燕一言提醒了丁罗曼,点点头说道:“喂!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尚巧燕好似地势极熟,驾车向左拐去,丁罗曼自入镇以来,就在找那条河,一直没有发现。不禁问道:“你说这里有条河,我怎么没有看见?
尚巧燕一笑说道:“你不用急呀,马上就可以看见了……”我想我们今天在河上吃饭如何?”丁罗曼击掌称善,尚巧燕一带缰绳,说道:“我们找船去。”
这时傍晚时分,当地居民多半收工休息,见突然来了这辆华贵的马车,这两个青年男女,又是英俊秀美,不禁引起了大堆人的观望。
等到转过了这片屋舍,丁罗曼立觉眼前开朗,一条弯弯的小河,已然展露在眼前。这条小河在丁罗曼眼中,虽然是小得可怜,但总算又到了有水的地方,不禁兴奋得很。
尚巧燕把马车赶到树荫之下,一向下了车,丁罗曼举目望去,只见一带岸边,不少年青人和小孩子,兴波逐浪的戏着水,喧笑之声,传遍了整个的江岸。
丁罗曼好不高兴,如不是海先生嘱咐在先,他早就脱衣入水,大捉鱼虾去了。
在丁罗曼静静欣赏这幅江岸美景时,尚巧燕已经备好了船,回身招手道:“我们快些上船,一会天就要黑了!”
丁罗曼赶了过去,只见一条花船泊在岸边,比起自己横渡大海的船,还大了许多,心中奇怪忖道:“这么小的河,为什么用这么大的船?”
他与尚巧燕先后的上了船,丁罗曼坐在船头,双手伸在水中,不住在搅动着,像是个顽童一样。
尚巧燕向划船的舟子说了几句话,舟子答应而去,丁罗曼等了一阵,说道:“怎么还不划走呀?”
尚巧燕笑道:“你真是性急!我叫舟子去买菜,不然我们晚饭吃什么?”
丁罗曼仍然一心的玩着水,闻言笑道:“没有关系,只要有鱼就行了。”
尚巧燕做梦想不到,丁罗曼是在海洋中长大的,见状虽然有些奇怪,还以为他特别爱水,笑道:“看样子这几天真是把你热坏了。”
他们在船头聊了一阵,舟子已经买了大批酒菜回来,立时启锚开船,丁罗曼高兴得叫了起来,落日早已隐没,但却留下了满天晚霞,映在湖心,映在船头,映在每一个人的脸。
层层的水纹,向外翻出,每一圈内,都倒映着艳丽的晚霞,金红色的光华,像是一条发亮的蛇,在水中钻动着。
船一行起,清风自来,凉爽已极,丁罗曼这几日的辛劳与酷热都一扫而空。河面上不少的游船,虽然天还未黑,但已有些船挂着了各色的小灯笼,与艳云红霞争美,摇摇晃晃,点缀着这条小河,像是梦幻中的仙境一般。
这条花船上,除了丁罗曼与尚巧燕以餐,还有一个划船的舟子,船到河心时,舟子笑道:“两位大概是初来吧?”
尚巧燕微笑的点了点头,并不回答,舟子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二女河’莲藕最好,却不知道‘二女河’的鱼更是一绝呢?
丁罗曼闻言兴趣大增,忙问道:“二女河的鱼怎么样?有多大?”
舟子一面掌舵,一面笑道:“这里的鱼倒不见得有多大,不过可是顽皮得很,河中盛产的莲藕,有一部分被它们吃了。”
丁罗曼听得滑稽,不禁拍手笑起来,真是个孩子一样,舟子的精神越发大了,接着道:“由丁它们吃了嫩莲嫩藕,所以肉特别鲜美,尤其是一种叫做‘银鱼’的,更味美得很,少时我给两位钓些来下酒。”
丁罗曼听罢,急不可待的说道:“不要等了,你现在就钓吧,划船的舟子也笑了起来,说道:“此处是河心,游鱼最多。不过水流太急,没有人掌舵,怕小船要乱歪呢!”
丁罗曼还未说话,尚巧燕已经接口道:“不要紧,我们自会稳定船身,你尽管钓好了!”
舟子有些诧异,尚巧燕已经取道两把桨,递给了丁罗曼一只,说道:“船歪的时候,你就划它一下。”
丁罗曼接过手中,也不知道怎么用,答应了一声,舟子迟疑着说道:“姑娘,这激流的水力可不小啊!”
话未讲完,尚巧燕已经摇手道:“我知道,没关系的!”
舟子才放了舵,说也奇怪,尚巧燕只不过用一只木桨,伸在水中微微的搅动着,小船却像停在路上一样的稳。
舟子这才知道,两人均非常人,坐在船舷,由旁边拿出了小节竹竿,竹竿上有一节很长的银线。
他并不上饵,用力向外一甩,整节鱼丝甩到了河中,他毫不停歇,立时就往后收。那条鱼线在水面上划出了一排细纹,飞快的收回,当鱼丝收到一半时,他不用鱼竿,左手捉住鱼丝,猛向上一提,一溜银光,一条四寸多的小银鱼,掉上了船板上。
丁罗曼高兴得大笑,扑过来把那条小鱼抓住,虽然是如此油滑的小鱼,在他的掌隙中,却钳得牢牢的,始终滑不出来.
尚巧燕既惊于舟子的钓鱼的手法,也惊于丁罗曼抓鱼的老练,心中有一团疑云。
丁罗曼由船板上取了一段线头。以极熟练的方法,把鱼腮穿过,凑在鼻子上闻了闻,好似被那股强烈的腥气,深深的陶醉了。
舟子鱼竿不停,丁罗曼高卷着袖子,也忙个不亦乐乎,不大会的功夫,已经是十余条了.
尚巧燕笑道:“够了!你钓这些鱼为什么不用饵呢?”
舟子注意的笑了笑道:“这种银鱼’,就如同一种叫‘穿子’的鱼类,死的东西是不吃的,所以鱼丝一跑,他就追上来咬住,就趁他咬住的这一段时间,把他带上岸来。”
丁罗曼把穿好的那串鱼,交给了舟子,由他手中接过了鱼竿,笑道:“我也来钓!”
舟子退向一旁,笑道:“少爷,这看起来简单,可是最少也得几年功夫呢!不然鱼丝波动太大,就把它惊跑了!”
丁罗曼一笑说道:“不要紧,再大的也逃不过我的手。”他说完之后,挺立船舷,一派英雄气概,舟子退向一旁,暗自怀疑。
丁罗曼满怀兴奋,甩出了鱼线,立时往后紧收,当他鱼线紧收回来,不料却是一个空。
尚巧燕及舟子都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丁罗曼第一次捉鱼不获,不禁羞红了脸,叫道:“不要笑,再看!”
他又把鱼丝甩了出去,可是一连十几次,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有两次鱼儿咬了线因他用力太猛在半空震落了。
经过他这一翻大搅,附近的鱼儿都逃开了去。所以他钓了阵,始终是白费,尚巧燕笑道:“算了吧!不要白费力气了。”
舟子也笑道:“少爷,你出汗了,鱼够了您歇歇再钓吧!”
丁罗曼生性要强,那里肯停手,怒道:“不行,我定要钓到。”
随着这句话,他猛收鱼丝之时,一条金红色的大鱼。随线而上,丁罗曼大喜。叫道:“这条鱼美。”
他伸手去抓时,那条彩色的鱼却松了口,空中一个翻身,“波!”的一声,又掉回到河里。丁罗曼不禁大怒,舟子已然叫道:“啊!又是这条彩鱼!”
丁罗曼奇怪的回过头,问道:“怎么?你以前见过?”
舟子满脸兴奋之色,说道:“二女河只有一条彩鱼,上了几次钩,入过好几网,可是都逃掉了,没有一个人能捉到它,所以这里的人,都管它叫‘水神’呢!”
丁罗曼闻言,抬头望了望天色,霞丽未褪看来仍然很明亮。他一弯身,立时脱去了鞋,紧接着便脱衣物,尚巧燕见状问道:“你要作什么?”
丁罗曼已将衣服脱掉,只剩下了一条内裤,露出了他雄壮健美的身体,说道:“我要下水把红鱼捉起来。”
尚巧燕笑道:“你疯了,一条鱼你怎么捉得到?”
舟子也说道:“少爷,您可别开玩笑,打渔十几年都捉不着它,这里水急,可使不得!”
丁罗曼一扬颈子,昂然道:“你们不用管。”
每当他脱去衣服时候,才愈加显出他铁一般的体魄和意志。
尚巧燕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使她浑身颤动了一下,她渴望着能够拥抱一下这个躯体,可是那并不属于她——并且是永远的。
划船的舟子,又发出一声惊叫,因为丁罗曼已然跃起空中,如同一头怪鸟般,落入了河心。他入水的姿态极美,如同只落水的大虾,噗!的一声,没入水中。
舟子紧张的扒在船舷上,望了一阵,回头对尚巧燕说道“姑娘!他……他水性如何?”
尚巧燕见他入水的姿态,就知道他有一身超绝的水性,闻言含笑道:“不要紧的,他水性很好。”
尚巧燕说着,心中却更惊讶,忖道:“他真是一个怪人,水陆功夫都这么高,我在江湖上怎么没听说过他呢?”
舟子仍然怔怔的望着河水,口中连连说道:“真是开玩笑!水性再好,也赶不上鱼呀……这么大一条河,他到那里去找?”
丁罗曼自从下水之后,便未在出过水面,经过了很久的时间,始终不见一丝形迹。尚巧燕也不禁焦急起来,虽然她知道丁罗曼一身水陆功夫,可是一个人,绝不可能在水底呆这么久呀?
划船的舟子更急了,嚷嚷着道:“姑娘!这可不对!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在水底呆这么久,怕是……”
尚巧燕本就心慌,被他说得更是不安,猛然起了身子,说道:“你拿好舵,我们在附近找找!”
于是他们开始在河面上巡转起来,这时天色渐暗,游水的人也多半回去,只有少数几只船在这不太宽的河面上游晃着。
他们最初在河心一带寻找,可是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一点发现均无。
于是他们便向两边巡视过来,这时尚巧燕的芳心可是乱极了,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丁罗曼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即便是一条鱼,在水里呆了这么久,也会偶尔跳上水面吐几个泡泡,何况是一个人?一直到暮色渐浓,小船上了灯,仍然不见丁罗曼形迹。
尚巧燕已经急得泪流满面,划船的舟子,唉声叹气的,劝慰着她,要她回去休息,明天天亮再找人来打捞尸体。
尚巧燕料不到丁罗曼会如此死去,她芳心大乱,只是不住的啼泣,好几次要亲自下水寻找,都被舟子拼命的拦住了,渐渐的,水面上只剩下两条船,尚巧燕已经绝望了,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突然发生的事,使她方寸大乱,只是流着泪,低声的呼喊着丁罗曼的名字。
就在她肝肠寸断的当儿,突听一阵水声,水花翻处,一个黑黑的影子冒了上来。
尚巧燕一见之下,不禁惊喜欲狂,扑到了船头,叫道:“丁罗曼!你……啊!罗曼!”
划船的舟子像是见了鬼似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跟前发生的事,丁罗曼露在水面上,他口中含了一条金红色的鱼,正是舟子所说的那条彩色的‘水神’。
丁罗曼双手按着船舷,跃了上来晃得小船一阵摇摆,他由口中取出了鱼,还未及说话,尚巧燕已经扑上来抱着他,哭个不停。
丁罗曼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推开,奇道:“作什么?你怎么了?”
尚巧燕拭着脸的泪水,哭道:“啦!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丁罗曼气得一瞪眼道:“去你的!你才死哩!”
他说着把手中的彩鱼晃了一下,笑着对划船的舟子说道:“你看!我一定要捉住它……天晚了,不容易找着它,费了我半天事,才在泥巴里找到它。”
划船的舟子睁大眼睛,说道:“我的天!你真是神仙!你怎么能在水底呆这么久?”
丁罗曼心中好笑,正要说时,突然想到师父的话,改口道:“我出来换了好多次气,你们没有看见呀?”
舟子摇着头奇道:“怪呀!我们没有一直在找你,怎么没有看见?”
那条彩色的鱼,仍然在丁罗曼手中跳动着,丁罗曼把它抛起老高,丢回水中,笑道:“去吧!我今天不想吃你。”
那条彩色的鱼,在空中翻起一片云彩落水而去。
他们很开心的在船上吃过了一顿味美可口的酒饭,天色非常晚了,小船才靠了岸,尚巧燕面有戚容,对丁罗曼说道“恩兄!我……我要去了。”
丁罗曼点点头,说道:“好的!你去吧!记住,以后不要叫我恩兄,叫我海儿好了。”
尚巧燕见丁罗曼满不在乎,没有一些惜别之情,心中难过得很,低声把‘海儿’念了几遍说道:“你的包袱还在马车上,不去拿吗?”
丁罗曼这才想了起来,点头道:“好的!划船的,你在这里等着。我还要坐船。”
舟子好不奇怪,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划船?”
丁罗曼已经上了岸,回头道:“今天我就睡在船上,你等着我。”
说着与尚巧燕一同回去,那辆黑色的马车,仍然停在树林里,丁罗曼取下了包袱,向尚巧燕说了声再见转身欲去。
尚巧燕哕住了他,满目含泪,低声说道:“海……海兄,你就这么走了?”
丁罗曼奇得很。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尚巧燕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垂首道:“我自幼孤苦,落人匪穴,不能自拔,我总希望,能够遇见一个拯救我的人……唉!这些话你既然听不进去,我就不说了。”
因为她发现说了一半,丁罗曼却在回头观望她像深怕那只小船开走似的。
尚巧燕冷静了一下,接着说道:“今日一别,或许永无再见之日,我尚巧燕脾气过刚,遇见你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别你之后,我又是‘红袖坛’的香主,那我们注定是对头人了。”
提起‘红袖坛’倒增加了丁罗曼的兴趣,他走上一步,对尚巧燕说道:“你功夫不错,应该行侠仗义,所以你要赶快离开‘红袖坛’,不然以后我打入‘红袖坛’,你就是死路一条。”
丁罗曼的话,使尚巧燕打了一个冷颤,她简直摸不清丁罗曼的情形,有时单纯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有时又冷酷得像是个行道数十年的老江湖。
丁罗曼见她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我出来就是行侠仗义,所以谁作坏事,我就要杀谁,你以后要小心了!”
说完这句话,丁罗曼转身而去,留下了惊愕,痛苦交集的尚巧燕,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天啊!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丁罗曼离开了尚巧燕,由于没有人在他身旁,所以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很快的回到河边。
当他到达河边时,听见一阵马蹄声,想是尚巧燕走了,丁罗曼向远处望了一下,只见一片灰暗,他自语道:“一个人,一个红袖坛的女人,下次碰见就不饶她了!”
虽然他对尚巧燕没有一丝爱意,可是仍然有一个深刻的印象,留在他的心中。
划船的舟子还在等着,见丁罗曼回来,赶上道:“少爷!我看你就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起来游河那才有意思。”
丁罗曼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喜欢晚上……你看!别人不在游玩吗?”
划船的舟子,顺着丁罗曼的手势望去,黑夜之中,虽然还有一只燃着灯的小船,在河心缓缓的划动着。
他奇怪的摸着头,说道:“唉!怪了!今天怎么有人夜游呢?”
由于划船的有老婆孩子,所以说什么也不肯与丁罗曼同船过夜,丁罗曼只好按他所算的船钱先给了他,独自操着舟,向河心飘去。
这时可凉爽极了,虽不如海岛寒凉,可是微风可人,恰到好处,丁罗曼心中乐得不得了。他靠在船尾,稍微看着舵,一任小船自由飘荡,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天性总是禁不住会低声歌唱的。
丁罗曼不会唱歌,可是由于情绪的促动,他自然拖长了声音,背诵着海先生所都授的诗义他觉得很是舒适。
对面的小船,渐渐的接近,丁罗曼耳个听见一阵低沉的歌声,很是悦耳。等到两下相隔两三丈时,对面船头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叫:“海儿!我知道你会来的。”
丁罗曼一惊,站起来望时,对而船头风灯之下,站着个长身英俊的育年。
丁罗曼不禁大喜,叫道:“啊!石川,你真的在这里!”
杜石川一身黑衣,临风而立,风度翩翩,他伸过了一双长长的竹竿,让丁罗曼捉在手中,把两只小船拉在一起,他又取了一根很粗的绳子,把两只船捆上,这才跨到丁罗曼船上来。
丁罗曼问道:“石川,你怎么一个人走了?”
杜石川微微含笑,神采如昔,笑道:“你自己,夜不回来,还来怪我,我是有点小事办看你睡得香甜,没有叫你。”
丁罗曼暗想:“尚巧燕的话真不错,她怎么知道石川一定在‘二女河’划船呢?”
丁罗曼想到这里,又听杜石川说道:“找到唐山,为的是找两匹马,现在已经找到了,明天我们动身,就可以骑马去。
丁罗曼很高兴,因为他这一生没有骑过马。
杜石川上下望了他几眼一笑道:“你现在真不错了,初入江湖。就知道驾舟夜游,并且连杀两员‘红袖坛’中大将,真是威风不小。”
丁罗曼很是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杀了‘红袖坛’的人?”
杜石川笑笑,说道:“别的事我不知道,杀人的事却逃不过我。”
这时两只小船已然飘向远岸,停泊在微波荡漾之中,杜石川很舒适的靠在椅子上,丁罗曼则坐在船板上。
丁罗曼才要把自己杀人的经过告诉杜石川,突然想到单青鹤与他有仇,便忍耐了下来。
杜石川两眼望着黑暗的远天,问道:“刚才与你同船的那女人是谁?”
丁罗曼一怔,笑道:“奇怪!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杜石川很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那女人长得真不错,你怎么认识的?”
丁罗曼略为思忖,说道:“她叫尚巧燕,人家叫她,红袖坛的香主。”
杜石川啊了一声,说道:“红袖坛的香主,海儿,你可要记住,我们的师训,与她们的行径是违背的啊!”
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下次遇见她,我就要杀死她。”
杜石川被丁罗曼说得大笑起来,说道:“如此美貌的女子,你忍心杀她?”
丁罗曼憨然的摇着头道:“我不喜欢她!不要说她,师父说不论谁作了坏事,都要杀。”
丁罗曼的话,使得杜石川脸上神色一变,他额头上那块红色的印痕,看得更明显了。
但是很快的又恢复正常,他双目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丁罗曼,丁罗曼便把自己与尚巧燕相认之事,以及黑夜之中,尚巧燕险遭强暴之事,也告诉了杜石川。杜石川非常注意的听着,脸上不时变幻着表情,可是丁罗曼都没有注意到。
杜石川听完了话,笑了笑,说道:“啊!这尚巧燕在江湖浪名四播,想不到会对你固守贞节,这也是奇怪的事,哈哈……”
一面说着,他轻狂的笑了起来。一面观察丁罗曼的表情,可是丁罗曼却是一些反应没有。因为他对尚巧燕根本没有丝毫感情,所以无论杜石川是善意的玩笑,或是恶意的讽刺,都没有作用的。
他们又谈了些别的事情,当晚丁罗曼与杜石川同卧一船。
杜石川似乎有很大心事,他双目注视着丁罗曼。“海儿,你可曾与女性接触过?”
这个话题。对于任何一个发育中的男孩子,都是一种诱惑,可是对于丁罗曼则不然,因为他虽然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可是总还遥远得很,因为对于这一方面的经验,他一些也没有。
丁罗曼快睡着了,闻言含糊说道:“没有,你呢?”
杜石川把耳朵凑在丁罗曼的耳朵上说了起来,良久,丁罗曼睡意全消,猛然翻身坐起,问道:“真的?真有这种事?”
杜石川在他肩头上打了一掌,笑着道:“傻兄弟我还会骗你么?”
丁罗曼两眉微皱,不停的思索着,显然杜石川的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兴趣。
杜石川又低声的说道:“海儿!这是人伦大道你可不要小视了!师父以前不是说道,将来要你成亲吗?你不懂这种事,将来怎么成亲呢?”
丁罗曼细想他的话,再想到那天晚上,尚巧燕赤体相偎自己所产生一种不可解的反应,立时产生了一种神秘、兴奋而又羞涩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产生‘害羞’的感觉,红着脸,把自己那天的生理反应告诉了杜石川。杜石川的声音立时放得更低,谈个没完。
他所以灌输这种知识给丁罗曼。到底是什么企图,我们不久就会明白了。
这天晚上,就这么平静的渡过,丁罗曼作了一连串的美梦。
翌日,他们跨下两匹骏马,风掣电驰般驶去。丁罗曼虽然是初次骑马,可是他有着一身超绝的功夫,所以不久也习惯了。
他们这一路,是由‘二女河’赶往玉田,路程没有多少,可是两人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这一路,杜石川的话题,一直不离昨夜所谈,直到丁罗曼不耐烦了,杜石川才知趣的停了下来。
午后时分,他们已经到了玉田,在杜石川的领路下,就投宿在一座名叫‘达古’的和尚庙。
这座古庙的范围倒是不小,占地颇大,只是和尚不多,伞庙不过十几个,都是四旬以上,只有两个小和尚,好在庙中香火不盛,所以他们不但不见忙碌,反有清闲之感。
丁罗曼不知杜石川为何不投旅店,而投入这座古庙,不过当他看到一片森林,比外面凉快多了,也就很满意了。
晚饭后杜石川与一个四旬左右的和尚下棋,丁罗曼看了两局,便在后院散步。
他沿着一条修筑得很整齐的花径,来回的散步,突然暗处传来一冷涩的口音道:“孩子你千万不可逞强,我的脾气很坏,你不要激怒我。”
丁罗曼听这说话的声音很熟,略一思忖,不禁一阵心跳,忖道:“糟了!我的对头来了!”
原来这人的声音,正是在海岛救上的慕云道姑的声音。
丁罗曼已经遭遇了好些高手,都能以压倒的优势取胜,可是独自败在这个道姑的手中,所以对她有戒心,紧紧的站在那里。
他正在惊愕之际,突觉眼前黄影一闪,果然是慕云道姑,向西而去。
丁罗曼见她没有发现自己,本想任她自出。可是双目一闪,看见她手中所挟的人,正是那多灾多难的单青鹤,不中自主的一惊,叫道:“观主,请留步!”
慕云道姑惊诧回过了头,发现是丁罗曼时,她脸上有一种惊诧之色。她顺手把单青鹤放在地上,慢慢走到丁罗曼面前含笑道:“海儿!你怎么会在此?”虽然她语态亲切,可是丁罗曼对她仍然畏惧。
单青鹤似乎已经点了“软穴,瘫痪在地上,只合一双眼睛还在活动,惊喜交集的望着丁罗曼。
丁罗曼望了单青鹤一阵,心中很难受,对慕云道姑说道:“你为什么伤他?你好像专门打年青人。”
慕云道姑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他么?”
丁罗曼挺挺胸,说道:“我认识!我们还是兄弟!”
慕云道姑更加惊奇了,说道:“啊!你们竞是结拜兄弟,看你样子,莫非要管这个闲事?”
丁罗曼虽然明知不是慕云道姑对手,可是怪得很,他对单青鹤的感情特深,所以硬邦邦的说道:“你是出家人,为什么老是出手伤人?”
道姑脸上掠过一个轻蔑的笑容,说道:“我是出家人,从小开杀戒,养大了你们的胆,你们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
丁罗曼丝毫不惧,挺身道:“你上次打伤了我,我也不计较,这次请你把单青鹤放掉。”
道姑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静静听他说完了后,冷冷说道:“我一向对你们年青人最宽容,尤其是你被我伤过一次,我实在不原意再伤你、你赶快去吧,我对单青鹤亦无恶意,只不过是问他几句话!”
道姑说完,挟起了单青鹤,身形一晃,已然出去了十余人。
丁罗曼除了海先生以外,就没有见过这么高功夫的人,心中骇然。可是眼看着单青鹤落入她手中。又放心不下,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
当道姑第二次起身时,丁罗曼以极快的身法,挡在了她的面前。
道姑面色一沉,喝声道:“孩子,你要作什么?”
丁罗曼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请你放人!我与他是兄弟。”
道姑微微含笑,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分傻劲和胆识,好,你随我来。”在这里惊动了和尚们,又是麻烦。”
丁罗曼听她的语气,分明是要与自己动手,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有点头道:“好的!我随你去。”单青鹤则用着感激的而又焦急的日光,望着丁罗曼。可怜他竟说不出话来。
丁罗曼了解他的心意,笑道:“没关系!我出来就是行侠仗义的。”
“行侠仗义”这四个字,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所以每当与人动手之时,便用这四个字来鼓励自己。
慕云道姑点点头,对丁罗曼说道:“孩子,我们这边来。”于是她挟着单青鹤先行,丁罗曼紧追于后,不一时便到了山岗。
道姑先把单青鹤放在一旁,指着数十丈外的一片空地道到那边去,我要好好试试你的功力!”
丁罗曼一言不发,随着道姑而去。
单青鹤睡在草地上,心中又羞又愧,暗恨自己功夫太差。又怕丁罗曼吃亏,偏是这道姑的点穴手法过于厉害、任他连用玄功,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正在焦急之际,突觉一阵轻风扑面,心方一惊,灰蒙蒙的夜色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年青人。
原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红鹤杜石川。
杜石川微微一笑,说:“有缘!有缘!我们两只鹤又碰面!青鹤兄,你好大的雅兴,在这里欣赏夜景,倒是个好所在。”
单青鹤不能动又不能言,只得由他奚落,气得浑身发抖。
只能由鼻中发出些“哼!”声音来。
杜石川向远处张望一下,丁罗曼与道姑已然动上了手,他立时赶了回来,蹲在单青鹤身旁,说道:“青鹤兄!我们不耽误时间,你可肯与我合作?”
单青鹤悍然的摇着头,并已用着极端卑视的目光,望着杜石川。
杜石川继续道:“我上次追丁老追丢了,令尊下落不明,不过我知道丁老也中了令尊的计,人头其实在你身上,你如肯取出,我们共享,有说不尽的好处……。”
杜石川的话说到这里,发觉单青鹤的目光,似要冒出火来,不禁停了一下道:“你太固执,道姑或丁罗曼回来以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杀你而去。”
说到这里,他二指轻轻在单青鹤腰上一点,单青鹤浑身颤抖,头上也冒了汗,可是却一声不发。
那边丁罗曼与道姑以闪电的速度,已经动手了十余招,丁罗曼为了隐瞒师门,所以最得意的功夫,始终没有用出来。
因为海先生是他一生最敬爱的人,所以他的话丁罗曼永远不会违背。
道姑这次动手,又有上次不同,她双脚一站,纹风不动,任丁罗曼招式如何猛烈出奇,都被他轻轻一挥就解开了。
第十五招时,丁罗曼方以“迅雷手”的功夫,攻向道姑胁下时,突觉手腕一凉,不知道道姑用的什么手法,竟把他的手腕抓住。
道姑长眉一丛,正要连环进招,丁罗曼也要以奇功相拒时,道姑突然松开了手,脸色大变,一连退后了好几步,说道:“你……你手戴何物?”
丁罗曼很奇怪,低头看时,原来是那块链牌。
他想起海先生曾叫自己藏来,不可佩戴,昨夜掉落地下。顺手戴上,不料果然立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他举起了手。说道:“一块链牌。”
道姑面色一变,她一垫脚,山然飞出十余丈外,口中说道:“单青鹤交给你,不久我寻你一谈。”
丁罗曼弄得莫名其妙,望着她的背影飞快。心中诧异已极。
他思忖了一下,把手牌取下,放入怀中,忖道:“还是听师父的话,不要戴在手上的好。”
丁罗曼匆匆向回进去,才走出了数丈,突听单青鹤远远发出痛的呻吟,和另一人的低声谈话声,丁罗曼心中一动,立时绕道走了过去,以极高的轻功。赴到近前,见竟是杜石川以阴毒的手法在逼供。
丁罗曼心中大怒,摄步走到五公尺左右,听得杜石川低声道:“你好硬的骨头,人头到底……杜石川说到这里,回头发现了丁罗曼,不禁大为吃惊,徉笑着走过来,说道:“道姑呢?”
他话未说完,“拍”的一声大响,已中了丁罗曼一掌,打得他满口流血!
杜石川万万没有料得,丁罗曼一言不发,举掌就打,一时间避不及,“叭”的一声大响,丁罗曼一掌,整整的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掌丁罗曼虽未用真功,但他天生神力,这一掌打得杜石川口吐鲜血,连牙都几乎脱落。杜石川面色大变。双掌如电,握住了丁罗曼的膀子,厉声喝道“你……你敢打我?”
由于他满嘴流血,所以这句话讲得含糊不清,丁罗曼见他被自己打成这样,心中也有些懊悔怔怔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杜石川面有杀气,双目圆瞪,可是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紧握着丁罗曼的那一双手掌,不住的微微颤抖。
但是,慢慢的,他高耸着一双剑眉,又放了下来,松开了双手,由身上取出了一块白布,然后把脸上的血迹拭干净。
丁罗曼微含歉意望着他,说不出话来。杜石川拭净了嘴上的血迹,转身向在地上的单青鹤望了一眼,默默而去。
丁罗曼愕然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了老远,这才追上了几步,问道:“石川,你到那里去?”
杜石川缓缓的转过了身子,他脸上怒气已经全消,居然还挂着一丝笑容,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去逛逛,回头见。”
说完又继续走去,丁罗曼见他毫不发怒,心中越发过意不去,想道:“我真是太暴躁了!
直到杜石川的背影消失,他才回过了身子,单青鹤的一双眼睛射出了一片感激和惊奇之色,丁罗曼扶起了他,知道他中了道姑的点穴,情形与自己上次相同,由于海先生医术神奇,丁罗曼平日不但练武,也习医术。所以他略一察看,便在单青鹤背上击了一掌,并在他胸腹按抚一阵,单青鹤这才悠然吐出了一口长气。
丁罗曼解了他的穴道,坐在他身旁问道:“青鹤,你怎么会与道姑动手的?”
单青鹤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一还不是为了那颗人头,这个道姑,就与你在荒岛上所见的人一样。”
丁罗曼想到,那颗人头还被自己藏在小岛上,由于这本是单家的东西,差一点要告诉他,可是想到单河舟不传单青鹤,必然有些缘故,所以忍了下来。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找到你父亲么?
单青鹤双目含泪,摇头道:“在荒岛时,他已血染衣衫,现在料已遇害,只是那颗人头,老父并未带出,不知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罗曼想起自己拣获人头之事,心中很是奇怪,问道:“你父亲为什么不把人头交给你呢?”
单青鹤又是一声长叹,说道:“我武功太差,父亲曾说,人头是,如果交我保管,必有杀身之祸,如果人头不在我身旁,虽然江湖群魔,纷纷相争,可是不见人头,却无人杀我,因为他们都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人头下落,其实……。”
丁罗曼这才有些明白,耳旁又听单青鹤叹息道:“唉!只怨我武功太差,自入江湖以来,除了些么魔小丑外,简直可以说每战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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