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5xia 发表于 2020-6-27 09:59:44

倪匡短篇《最后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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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 《最后一剑》

i5xia 发表于 2020-6-27 10:02:01

《最后一剑》 倪匡


   风十分猛,干草团和被风卷起来的砂石,在路面上打着滚,砂石在路面上擦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路面很不平坦,有的地方,路面陷下成了老大的土坑。每一个土坑中,都是被风吹进去的干草团,在土坑中滚动着,间或有一两个干草团,从土坑中被风吹了出来,又向前翻翻滚滚地吹了出去。
   天地间像是布满了一片黄濛濛的颜色,视力只能达到两三丈开外,路上荒凉得很,半晌不见行旅,但是在风声中,也有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不一会,便看到一匹骏马,马上的人,几乎全身都伏在马背上,正在控辔疾驰,那马儿十分神骏,马上的人骑术也十分精,遇到路面上有土坑,骑者一提缰绳,马儿发出一声长嘶,便疾跃而过,绝不需停下来绕道。马儿像是从土尘漫漫中疾冲了出来的,转眼之间,便跃过了好几个土坑,马上的人似乎除了赶路之外,绝不想及其它。
   而事实上,在这条荒凉的路上,也确然没有什么可以注意的,除了在路面上滚动着的草团和飞扬的尘土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活动的东西。
   但是,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就在那匹骏马又跃过一个土坑之际,在那土坑的干草团中,突然有一柄长剑,向上疾刺了出来!
   那柄长剑是从干草团中疾刺了出来的,长剑立时刺进了马腹之中,而那马儿这时,正是在向前飞跃而出,哪里收得住势子?
   就在长剑一刺进马腹之际,那马儿发出了一声急嘶,仍然向前冲了过去,长剑的剑锋,在马腹上剖过,将那马腹剖开了一大半!
   那马儿仍然窜过了土坑,才突然仆跌在地,而在土坑之内,草团翻飞中,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直拔而起,剑光霍霍,向马背上那人疾刺而出!
   马背上那人,在刹那之间,可以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正在飞驰赶路,突然之间,胯下的马儿一声急嘶,已仆倒在地,等他低头看去时,那马儿已倒在血泊之中,不能动弹了!
   那人自是大吃一惊,而也就在此际,他已然觉出,背后在“呼呼”的风声之中,已有金刃破风之声传到,那是分明有人在向他偷袭了!
   那人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形一纵,向前疾掠了出去,那黑衣蒙面人的一剑,堪堪刺到了离那人的背后,只有三四寸处,剑势已尽,未能再向前刺出,而那人是身形,已向前飞掠而出。
   黑衣蒙面人身形陡凝,左手一翻,“嗤嗤嗤”三下响,三点银星,已向前电射而出!
   那三点银星的去势十分之快,只见银光一闪而已,急切间,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暗器!
   那人在马儿暗算仆地之后,仓皇弃马向前掠出,能够在百忙之中,避开了那黑衣蒙面人的一剑,已不是易事。
   他本来是想立时转过身来应敌的,可是暗器嘶空之声,却跟着传到!
   那人的身形仍然在向前急掠而出,但是他的身子,却突然侧了一侧。
   就在他的身子一侧间,“嗤”地一声,一枚暗器,紧贴着他颊边掠过。那人也早已掣剑在手,反手一剑,将另一枚暗器,砸飞了开去。
   可是,当他砸开第二枚暗器之际,第三枚暗器,也已飞到,他赶紧一扭腰身时,却还是慢了一步,那一枚暗器,正射中在他的腰际!
   那人立时一伸手,捏住了那枚暗器,一个转身,转了过来。他捏在手中的,乃是一支三寸来长,通体银光闪闪的小剑,在剑柄之 上,用银丝盘着一只凤,十分精致。
   那人将小剑自腰际拔出之后,腰中鲜血疾流,但是他的身子还是稳稳地站着,只听得他厉声道:“你是凤七姑的什么人?你已害了我两个师弟,如今又想来害我,究竟是何居心?”
   黑衣蒙面人一跃向前,手中长剑,突然“飕”地一剑,向那人胸前,疾刺而出。那一剑的去势,虽然凌厉,但是和他刚才突然受到偷袭时的那种凶险情形而论,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是那人一见到这一剑刺到,面色却突然大变,失声道:“你是谁?你何以会使本门的剑法?”
   黑衣蒙面人并不答话,那一剑仍然疾刺向前,那人腾地后退了一步,手腕一振,也是一剑向前刺出,剑尖对准了黑衣蒙面人的剑尖,使的剑招,竟和那黑衣蒙面人的剑法,一模一样!
   黑衣蒙面人一见对方出剑,立时手臂一缩,收回剑去,身子略略一转,身形跟着掠出,但是他只是掠出了两三步,身子一矮,“飕”地一剑,又自斜刺里攻到。那一剑的剑势,十分异特,剑尖斜斜向上,直取那人的腰际!
   那人面上神色,更是惊怒交集,大喝一声,道:“这是恩师的三才剑法,你是什么人,何以会使,你……你难道竟是本门中人?”
   他一面厉声疾喝,一面廻剑相迎,但是那黑衣蒙面人只是不出声,一招不中,二招又发,剑招绵绵不绝,他们两人,转眼之间,便打了十七八招,每一招的招式,竟全是一样的!
   在那样的情形下,本来是极难分出胜负来的,但是那人腰际却一上来就受了伤,那伤口并不大,然而在受了伤之后,那人根本没有机会封穴止血,是以血一直向下淌着,将他的裤子,染红了半边,而且,他觉得伤口一直没有疼痛之感,反倒是麻痒的感觉,越来越甚了。
   那柄小剑上,是喂有剧毒的!
   那人每出一招,必然喝问对方是什么人,何以会使天下第一剑派,独门秘传的三才剑法。但是,那黑衣蒙面人,却自始至终,未曾出一点声!
   那人在打了十七八招之后,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身形也变得踉跄不定了,黑衣蒙面人的剑法却越来越紧,“飕”地一剑,直取那人的面门。
   那人对黑衣蒙面人的剑招,了然于胸,因为那正是他从小到大,在他师父,天涯三绝蒙威门下所学到的剑法,他也知道,那一剑直取他面门的招式,叫作“天起乌云”,接下来的一招变化,必然是“地无大环”,然后,就是一招“人心难测”,那是三才剑法“天地人”三种变化,每一招之中,三个变化,连环相应,绵绵不绝。
   然而那人不明白的是,何以那黑衣蒙面人会使这一套三才剑法!
   他如果会使这三才剑法,那一定是自己的同门,但是他究竟是什么人?
   师父天涯三绝已届六十高龄,六十寿诞就在两个月之后,散居在各地的三绝派门人,也都齐去祝寿,各弟子也知道这次祝寿的意义,非比寻常,师父已有意封剑不出,那么他选谁来继任这一代剑派的掌门人呢?
   三绝派的门人并不多,总共只有八个人,那中了暗算的人是天涯三绝的第三个弟子,姓威,名明。威明自陇西赶往开封府,已听到五师弟,六师弟两人,在陕甘道上被人所害的消息了。
   由于被害的是三绝派的弟子,这件事自然是轰动武林的,而更令得武林中人震惊的是,在被害人的身边,都发现有三寸来长的小剑。那种小剑自然是当作暗器用的,而在剑柄之上,则用银丝盘出一个凤凰来。
   对于那样的暗器,武林中人,绝不陌生,那是黑道上人,听到了她的名字,也不免心惊肉跳的一个人所有的,这个人,貌美如花,心毒如蝎,年纪轻轻,但是死在她手中的人不知多少,她在最近两三年来,不知为了什么,并没有人再见过她,但是她的名字,她用的暗器,一提起来,却还是令人心惊肉跳的。
   这个女魔头便是凤七姑!
   当威明突然中了暗算,自腰际拔出那柄小剑之际,威明只当自己中了凤七姑的暗算。但是那黑衣蒙面人,却分明是个男人,所以威明以为他是凤七姑派来的人。
   但是,当那黑衣蒙面人一出手之际,威明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甚了,那黑衣蒙面人一出手开始,所使是每一招剑法,都是三绝派中的剑法!
   从那事实来看,那黑衣蒙面人一定是三绝派中的人!但,三绝派中的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师兄弟?又为什么要用凤七姑的暗器?
   威明心中知道,这样的事,在师父天涯三绝蒙威六十寿辰之前发生,其中一定有着极大的阴谋!
   可是威明却没有机会去进一步地想这些了,那黑衣蒙面人一剑向他的面门刺出,威明连忙扬手举剑来格。本来,他既然熟知对方的剑招,那一格,可以将对方的长剑格开,是毫无问题的。
   但是,他的右臂才举到一般,他腰际中了小剑之处的麻木感,却已迅速地传了上来,竟令得他的手臂,举到了一半,便再也难以举得起来!
   他本来是想举剑来格的,突然之间长剑提不上来,再想后退趋避时,却已来不及了!电光石火之间,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血花溅了开来,热乎乎的鲜血,立时糊住了他的双眼,令得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黑衣蒙面人那一剑得手,剑尖已在威明的脸上,划出了一个极深的口子,他的长剑向下一沉,剑尖在威明的下颚上刺过,到了威明的胸前。
   威明大叫一声,道:“你——”
   可是他只叫出了一个字,黑衣蒙面人的长剑,便已向前一送。威明的身子突然一挺,黑衣蒙面人的那一剑,刺得十分之深,鲜血自威明的背后,直冒了出来,黑衣蒙面人身形后退,一脚踹向前,将威明的身子,踢出老远。
   他一杀了威明,立时身形掠起,向前疾奔而出,奔出了半里许,一声长啸,只见路边草丛中,一匹马儿奔了过来,他又翻身上马,策着马向前疾奔而去。
   又奔出了十来里,天色已然渐渐黑了下来,前面有好大一片林子,他直进了林子中,在林中,有一座古庙,黑衣蒙面人一直到了古庙之前,才落下马来。
   他一落下马背来之后,却并不立时进庙去,而是闪身到了一株大树之后。在那大树的后面,他以极其迅速的动作,除下了蒙面的黑布,脱下了身上的黑衣,将之团成了一团,抛向树上。
   那黑衣蒙面人的动作十分快,但是,他在杀死了威明之后,也正因为他离得太快了,所以,他未曾看到就在他掠出之后不久,在路边的草丛中,有一个女子,悄没声地掠了出来。
   那女子的行动,了无声息,而且,她的轻功造诣分明十分之高,因为她从草丛中掠出来的时候,身子竟像是随风飘了出来一样。
   那女子一身灰衣,也蒙着脸,她飘到了威明的尸体之旁,低头看着。
   她的视线落在威明的左手之上。威明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握在他手中的,就是黑衣蒙面人一上来就发出暗算他的那柄小剑。
   那女子只是站着,低头看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便又飘身隐没在草丛之中了。
   那蒙面黑衣人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在一杀死威明之后,便立时离了。
   这时,蒙面黑衣人在一除去了黑衣和蒙面的黑布之后,身形掠起,跃过古庙的围墙,落到了庙中。
   ×      ×      ×
   庙堂上的佛像,不但金漆剥落,而且,佛身也已毁坏不堪了,以致根本分不出供奉的是什么菩萨来,在神像之前的是一只已倒坍了的供桌。
   庙堂中心,燃着一堆火,火堆旁边,坐着五个人。
   那五个人年纪最大的,也只不过三十来岁,年纪最轻的一个,看来只有二十三四岁,他们全都毫无例外地一身劲装。
   但是在火光的照映下,他们的脸上,也都现出一种十分焦虑愤怒的神情。
   他们时不时地抬头来,望向庙外,看样子,他们好像是正在等着什么人。
   而显然,他们要等的人并没有来,所以他们的神情,才会那样地不安。
   他们谁都不说话,只有火堆中的木块,不时爆出了“必必剥剥”的声音来,更使人觉得气氛的紧张。
   终于,五个人中,年纪最轻的那个,打破了沉寂,他叫道:“大师哥!”
   被称着“大师哥”的,是五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大约有三十五六年纪,身形瘦削,面形狭长,两道浓眉,压着一双十分有神的眼睛,在他的左颊之上,有着一道十分深长的疤痕,一望而知,那是长剑划出来的。
   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是他才一离开师父,和竹林三妖动手时负的伤,但是竹林三妖却一个也未能在他的剑下逃出命去,那一战,他脸上虽然多了一道永远去不掉的疤痕,但是也使他声名大噪,一提起天涯三绝的大弟子司徒洪来,武林中也鲜有不知他名头的了。
   这时,司徒洪有点不安似地抬起了头,答应了一声。
   年纪最轻的那个,是天涯三绝蒙威的关山门弟子,入师才不过四年,但天资聪颖,剑法上的造诣,也不在他几个师兄之下了,他姓陆,名鹰扬,乃是皋兰河威镖局总镖头的儿子。
   陆鹰扬上唇动了动,像是他要讲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讲得出来一样,别的几个人,都一齐向他望来,他这才苦笑了一下,道:“大师哥,三师哥何以这上下还未曾到?他……会不会也和五师哥,六师哥一样,被……凤七姑所害?”
   陆鹰扬这句话一出口,各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司徒洪颊上的那道疤痕,本来是鲜红色的,但是一下子也变成了惨白色。
   他霍地站了起来,道:“八师弟说得是,三师弟在天未黑之前,就应该可以赶到此处,和我们相会的,如今他还未到来,就算他不是为……凤七姑所害,也一定有了意外,我们去看看!”
   司徒洪一站起,其余四人,也一齐站了起来,有一个身形矮胖的,看来性子十分急,一站起,便待向门外闯去,但司徒洪立时沉声道:“四师弟,慢一慢!”
   那身形矮胖的是天涯三绝的第四弟子,姓陈名雄白。司徒洪一叫,他立时站着,而另一个身形修长,看来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的却道:“大师哥,三师弟只怕正有急难,我们还等什么?”
   司徒洪吸了一口气,道:“二师弟,我们师兄弟八人,一直各自在外行事,此次师父六十寿辰,我们才有机会聚在一齐,准备齐赴开封府,令他老人家见我们八人一齐前去,心中高兴,但是五师弟,六师弟却半途遇难,如今三师弟又显然出了意外,我看这事情非同小可,我们可得小心从事才好!”
   那排行第二的,姓万,名舜水,只见他两道剑眉一扬,道:“大师哥,难道我们不理三师弟死活了么?我们赶路沿途向上找去,只怕还可以遇上他哩,若在这里慢慢商讨,只怕——”
   陈雄白性子最急,忙道:“二师哥说得是,我们快去!”
   他一面叫,一面“砰”地一声,向庙门撞去,将半扇本已摇摇欲坠的庙门,撞得跌出老远,他人也飞身而出,在庙门外,拴着不少匹马儿。
   陈雄白一掠了出来,其余各人也都跟了出来,一个身形矮小的走在最后,他手中执了好几个火把,道:“天色黑了,没有火把,看不真切,你们接住了!”
   他将火把一个一个向前抛去,每人接了一个。司徒洪道:“还是七师弟想得周到。”
   万舜水道:“自然,七师弟号称小诸葛,一提小诸葛孙贵,武林中无人不知。”
   那身形矮小的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但是一脸精明之气,使人一望便知他是一个心思极之灵敏的人,他正是天涯三绝的七弟子孙贵。
   孙贵苦笑了一下,道:“二师哥,你可别拿师弟来开玩笑!”
   万舜水已然上了马,他在马背上一扬鞭,道:“快上马吧,不要废话了!”
   五个人齐上了马,向前疾驰而出。
   这时,天色已十分黑暗了,那五匹骏马在道上飞驰,蹄声得得声势十分惊人,转眼之间,便奔出了十来里,万舜水奔在最前面,突然之间,他看到了躺在路中心的威明,和那匹死马!
   万舜水一勒缰绳,马儿在急驰之中,突然被勒住了缰绳,立时人立了起来。
   万舜水一停,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一齐停了下来,纷纷翻身落马,陈雄白首先抢到了威明的尸体之旁,仆地跪倒,放声大哭了起来。
   众师兄弟之中,陈雄白和威明的感情最好,他们是同时投师的,威明长陈雄白半年,是以便成了三师兄,陈雄白看到威明惨死,他心中实是哀痛至极!
   司徒洪、万舜水、孙贵和陆鹰扬四人,也一齐围了上来,万舜水手中的火把,向下一沉,映在威明左手所握的小剑,在火把的照映之下,发出夺目的银光来。
   万舜水用十分沉痛的声音说道:“大师哥,你看!”
   司徒洪一俯身,将那柄小剑,慢慢地自威明紧握着的左手之中,拔了出来,陆鹰扬立时叫道:“又是凤七姑,又是她!”
   司徒洪后退一步,朗声道:“三绝派全体弟子在此,阁下何必藏头露尾,暗算我们?不妨出来与我们相会,一见高下!”
   司徒洪一出声,万舜水首先手臂一振,拔剑出鞘,紧持着,各人全已握了长剑在手。
   可是,黑暗之中,却是一点回答也没有。除了呼呼的风声,将司徒洪的声音,渐渐地传了开去。
   陆鹰扬的声音有点发颤,他究竟年纪还轻,这时又看到三师哥的尸体,心中尽管悲愤,但也不免有些害怕,他道:“大师哥,我们三绝派,和这个邪派中的女魔头,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怨么?”
   司徒洪摇了摇头,道:“我未曾听师父讲起过,但我们师兄弟八人,到有三人遭了其害——”
   司徒洪闯荡江湖,已非止一日了,但是讲到这里,他仍然不免感到了一股寒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师兄弟八人,已有三个遇了害,还有五人,谁能担保不出事?
   他陡地停了下来,万舜水急忙道:“大师哥,我看咱们还是快赶到开封府,去和师父相会的好!”
   陆鹰扬忙道:“二师哥说得是!”
   陈雄白已渐渐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道:“大师哥,我不怕,看来凤七姑专拣落了单的人害,我要独自赶走,引她出来。”
   万舜水沉声道:“引她出来又怎样?我们几个人,未必是她的对手。”
   陈雄白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发出了一阵“格格”声来。
   司徒洪道:“我们快将三师弟葬在路边,连夜启程!”
   他们五人一起动手,就在路边掘了一个土坑,将威明的尸体,草草埋了。天色十分之黑,他们带出来的火把,也早已燃完了,在黑暗之中,他们一齐翻身上了马,又向前急驰而去。
   天黑得几乎连一点星月微光也没有,蹄声在黑暗中听来,格外惊人。
   在黑暗之中,向他们五个人看去,只不过是五条在马背上起伏的黑影,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那五个人中,有四个人,此际心中在想的事是一样的,他们四个人,都想快快赶到开封府,见到了师父,由师父来主持一切,那么凤七姑再厉害也不足惧了。
   可是,在五个人之中,却有一个人的想法,是和其余四个人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人在心中不断地笑着,笑着其余四个人一直以为已死的三个人,是死在凤七姑手中的。他在笑自己安排之巧妙。凤七姑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有好几年了,谁也不知她的生死,借她的名来行事,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一剑,两剑,三剑,已有三个同门死在他的剑下了,他还要继续暗算同门。
   等到所有的同门,都死在他的剑下之后,那么,他就自然而然,成了三绝派的唯一传人,三绝派有“天下第一剑派”之名,他自然也顺理成章,可以成为三绝派的掌门人,不但如此,他还有机会,娶天涯三绝的唯一爱女为妻,那时候,他将是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人!
   而被他害死的同门,每一个人,都知道是死在凤七姑之手,与他无关的!
   当他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的。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绝不能笑出声来,在未曾发出最后一剑,将最后的一个同门害死之际,他是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破绽来的!
   想起日间和威明动手的情形,他心中仍不免怦怦乱跳,害死威明,比害死别的两个同门难得多,那两个,一中暗算,几乎立时毙命,根本没有机会认出他是什么人来。
   当然,威明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他一上来,小剑只射中了威明的腰际,威明并未曾立时身死,他还和威明打了三二十招!
   而他一出手,威明就认出他一定是三绝派中的人,如果不是终于将威明杀死,后果实是不堪设想了!
   虽然他终于杀死了威明,但是,当刚才火把照耀着威明的尸体之际,他心中却也说不出来的害怕,他是多么怕威明会突然站起身来,指着他叫道:“他,就是他,杀我的是他!”
   他那时候的面色是十分难看的,但自然没有人去注意到他。
   他心中不断地在想:现在连夜赶到开封去,见了师父之后,再要下手就难了,趁如今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自己实在可以再下一次手!
   自己一定要在到开封之前,将另外四人,一齐除去!
   他一面想着,一面已伸手入怀,扣了两柄锋锐之极的小剑在手,然后,双腿一夹,令马儿奔得更快,赶上了前面的一匹马。
   他将那柄小剑,牢牢地夹在指间,一等到和前(面)的那匹马并辔前进时,他伸手向伏在马背上的陈雄白后脑,疾拍了下去,那两柄小剑,一齐插入了陈雄白后颈的“脑户穴”之中,三寸来长的小剑,直没至柄!
   小剑没至剑柄,剑尖已自“脑户穴”直穿了脑壳,陈雄白正在伏马飞驰,做梦也想不到暗算会起自身边,连声也未出,便自惨死!
   他虽是立时惨死的,但是他的身子,却还是伏在马背上,并未曾立时跌下来,仍然是五匹马向前急驰着,又驰出了七八里,才听得陆鹰扬一声惊呼,道:“四师哥,你怎么了?”
   陆鹰扬一叫,其余各人,都一齐勒马看去,只见陈雄白身子侧在一边,手仍紧紧地抓住着缰绳。
   万舜水身在马上一侧,一伸手,拉住了缰绳,那马儿停了下来。
   马儿一停,陈雄白身子一歪,已从马身上疾翻了下来,但一只脚仍然挂在马蹬之上。
   司徒洪、万舜水、陆鹰扬和孙贵四人,一齐翻身下马,万舜水最早幌着了火摺子,火光一闪间,他们四人,都看(见)了齐齐正正,插在陈雄白“脑户穴”中的那两柄小剑!
   四个人陡地吸了一口凉气!
   刹那之间,他们四个人谁也不说话。
   那实在是太可怖了,五个人一齐在策马急驰的,忽然有一个,后脑要穴,中了那样的暗算,其余各人,竟全然不知,这是何等令人骇然的事!
   他们自然也想到,如果那两柄小剑,不是插向陈雄白的后脑,而是插向自己后脑的话,那么这时,死于非命的一定是自己了。
   他们四人倒是同时想到这一点的,是以他们不约而同,一齐向自己的后颈摸去。
   自然,他们的后颈绝没有那样的小剑插着,要不然他们必早已死了!
   陆鹰扬最先开口,道:“大……师哥,我们怎么办?”
   司徒洪是天涯三绝的大弟子,本来行事也极有主意的,可是在如今那样恐怖的情形下,他却也没有了主意,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诸葛孙贵道:“大师哥,我看我们,不宜连夜赶路。”
   万舜水苦笑着,道:“七师弟,连夜赶路,我们可以快些去和师父相会,如何不好?”
   陆鹰扬道:“二师哥说得是,我们……若不快和师父相会,总不是办法,就算我们是在白天赶路,要是遇上了凤七姑的话——”
   他在话中提到了“凤七姑”的名字,自己先吓了一跳,面上神色,不禁一变。
   小诸葛孙贵眼珠转动,道:“我看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各位不妨想想,凤七姑的武功,既然如此之高,那么她要害我们,何不正面下手,却要在暗中,对我们进行暗算?”
   孙贵人最精明,他注意到的问题,其余人都未曾想到,这时他讲了出来,万舜水首先“啊”地一声,道:“师弟说得是!”
   司徒洪忙道:“七师弟,你的意思是——”
   孙贵双眉紧蹙,道:“我现在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是我们一连损折了好几个人,对方只是留下了那柄小剑,表示是凤七姑所害的,但是究竟真相如何,却完全没有人看到过!”
   陆鹰扬的胆子最小,他颤声道:“那……那……是她故意要令我们害怕。”
   孙贵勉强笑了一下,道:“八师弟,大师哥,二师哥,我们师兄弟八人,已有一半遭了不幸,要害我们的人,一定还会继续下手,而且,一定仍然是在暗中下手,我们不能再给对方以暗中下手的机会!”
   司徒洪以手托额,呆了片刻,才道:“七师弟说得是,我们且燃起篝火来,就在路边的树旁,过了今夜,再在白天赶路。”
   万舜水道:“大师哥,那你可有想及,我们明晚仍然要宿上一夜,后日才能赶到开封么?”
   司徒洪道:“我自然想到过,但宁愿迟些到达,敌人如此不断在暗中下手,定有原因的。”
   万舜水仍然不同意,道:“我却认为早见师父一天好一天,不如那样,你们三人,在此歇足,我一人连夜飞驰,先去见师父,等师父详细知道了这件事,也好对我们有个接应!”
   陆鹰扬一听,首先便失声道:“那……怎么可以,二师哥,我们刚才五个人在一起,四师哥还不明不白,送了性命,你一个人上路,不是太危险了么?”
   万舜水两道浓眉向上一扬,更显得他英气勃勃,他一挺胸,道:“八师弟,你错了,如果我们给凤七姑一吓,便吓得不敢独自一人上路,那么,三绝派的名头往哪里放?也枉了师父栽培我们的一番苦心了!”
   陆鹰扬的脸上红了起来,道:“二师哥教训得是,我……实在太胆小了。”
   万舜水已讲了那样的话,司徒洪和孙贵两人,到也不好阻止他了,他们两人齐声道:“你一人上路,路上千万要小心!”
   万舜水陡地吸了一口气,道:“但愿我能将敌人引开,那么,至少你们三人,可以安全了!”
   司徒洪、孙贵和陆鹰扬三人,都神情恻然,万舜水已翻身上马,“叭”地一掌,击向马股,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向前疾奔而去!
   蹄声渐渐地传远了,终于,夜又恢复了寂静。
   司徒洪和孙贵两人,又合力在路边的树丛中,掘了一个土坑,葬了陈雄白,陆鹰扬已然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等司徒洪和孙贵两人葬了陈雄白回来,三人围着篝火而坐,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孙贵才道:“大师哥,敌人什么时候露面,我们全然不知道,如果我们一夜不睡,精神不济,敌人突然现身的话,我们不免要吃大亏了,我看你和八师弟先睡,我来守着。”
   司徒洪点了点头,两人就在篝火堆旁,横下身来。这一两天来,他们师兄弟八人,死了一半,而且,死神像是随时随地会降临一样,令得他们的神经,实是紧张之极,可以说是心力交悴的了,虽然躺了下来,虽然不容易睡得着,但总是疲倦不堪,过了半个来时辰,两人便已朦胧睡了过去。
   孙贵独自在篝火旁踱着步。
   他看到司徒洪和陆鹰扬两人已经睡着了,他便站了起来,端详着两人。
   他站了并没有多久,便慢慢地,轻轻地向两人走了过去,先来到了司徒洪的身边,来到了离司徒洪只有两三尺处时,他才俯下身来。
   那时候,路边静到了极点,风也停了,只有篝火在“嗤嗤”地冒着。孙贵的身子越俯越低,他几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司徒洪的身子了!
   而也就在此际,他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卡察”一声响。
   那是一根枯枝突然断折所发出来的声音,而枯枝是不会自己断折的。
   孙贵为人何等机警,他立时知道,身后是有人来了!那人在悄悄接近自己之际,不小心踏断了一根枯枝!孙贵立时身形一挺,而就在他身形一挺间,身后一阵轻风飘过,孙贵立时发出了一声大喝,急忙转身去,他只看到黑影一闪,一大蓬东西,向他直抛了过来。
   在急切之间,孙贵也未曾看清那一大团究竟是什么,赶紧侧身一避,那一大蓬物事,原来是一株被连根拔起的小树,连枝带叶,一齐落在那堆篝火之上,将那堆篝火,一齐压熄。
   篝火一熄,眼前便陡地一黑,在那一刹间,孙贵眼看那条黑影,向前疾窜而出,孙贵足尖一点,便疾追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转眼之间,便已离开了五丈。
   孙贵这才陡地想起,大师哥,八师弟应该早已惊醒,天色黑暗,他们或者不知道自己已发现了敌踪,自己如何单身追敌,不叫他们一齐前来?
   他一想及这一点,身形陡地一凝,一张口,便待叫嚷之际,在他前面的那人,却也就在那时,反手一剑,背对着他,直撞了过来!
   那一剑,正是他们三绝门中的一招“反脸不认”!来势之劲,无以复加!
   孙贵再也想不到,自己会突如其来,受到了同门中人的攻击,不禁陡地一呆。那一剑来势如此之快,他如何避得过去?
   百忙之中,他只不过扭了扭身,“噗”地一声响,剑已自他的腰际,疾插而入!
   那一剑伤得孙贵极之沉重,他眼前发黑,鲜血自他的口中,狂涌了出来,紧接着,他面上陡地一凉,他伸手向脸上抓去,已抓了另一柄小剑在手。
   他大叫一声,身子向后跌倒,他只觉出,伤他的人,已然抽剑后退,但是究竟向哪一个方向退出,他却不知道了,他在发出了那一下大叫声之后,身子在地上打着滚,鲜血在他腰际的伤口,骨嘟嘟地滚了出来,然后,他听到了两个焦切的语声,那是司徒洪和陆鹰扬的声音。
   司徒洪的声音比较响亮,孙贵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托了起来。他知道托起他的多半是大师哥司徒洪。而此际,孙贵身子的下半截,根本已没有了知觉,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忽然之间,飘了起来一样。

淡淡的笑着 发表于 2020-6-27 13:07:19

倪匡厉害

i5xia 发表于 2020-6-29 17:36:03

本帖最后由 i5xia 于 2020-6-29 17:37 编辑

   他竭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司徒洪和陆鹰扬两人,但是他腰际受了那样重的创伤,奇经八脉,已一齐断裂,血在体内乱窜,七窍之中,皆有鲜血冒出,血已将他的双眼糊住。
   他的脑中却还十分清醒,害他的人,使的是本门三绝剑法,是以他在一个错愕之间,来不及躲避,而被对方刺中的,那是本门中人害他的!
   他师兄弟八人,四个已死了,万舜水独自上路,和他在一起的,只有司徒洪、陆鹰扬两人,刚才,在他听得身后传来“卡察”一声响的时候,大师哥司徒洪是在他的视线之中的。
   他看到有一片枯叶,落在司徒洪的脸上,而在熟睡中的司徒洪,却未曾觉察,是以他才想俯身将那片枯叶拂了开去的。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有人踏断了枯枝的声音!
   那时,陆鹰扬是在什么地方呢?
   陆鹰扬是躺在离司徒洪不远处的,但是陆鹰扬也可以是假装睡着,而在他向司徒洪轻轻走去的时候,全神贯注,未曾注意他之际,悄没声地翻起身来,绕到自己的背后……
   孙贵急速地转着念,他实在是已经快死了,他也根本不及去想,陆鹰扬为什么要杀他,他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朦胧了,好像他疲倦之极,忍不住立时要熟睡一样。
   但是,他的心中,却还有一件事,是非对司徒洪讲明白不可的,那就是他是被一个三绝派中人杀死的,这个人,最可能就是陆鹰扬!
   他用尽所有的气力,想要讲话,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力道该用到什么地方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口唇,是在什么地方!
   他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模糊了,他也更加焦急了,因为他仍未能将心中想到的,要讲的话讲了出来。
   他只听到司徒洪在不断地问他,道:“七师弟,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别急,你越是着急,便越是说不出来,你慢慢说好了!”
   孙贵的心中在叫着:我不能慢慢来了,我就要死了,我一定要快些讲出来!
   可是,他仍然找不到自己的口唇在什么地方,他体内仅余的一分气力,也无法贯达到他的口唇上去,而使他发出声音来。
   他心中在想:完了,完了,我终于什么也讲不出来,我终于要死了,死在同门的手中!
   也就在这时,孙贵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掌,贴到了他的后心,自那只手掌上,有一股暖流,直冲进他的体内来,他的身子突然震了一震,已失声叫了出来,道:“八师弟——”
   他叫了三个字,五脏翻腾,像是一个堕入了急浪中的人,头才冒出了水面,叫了一声,一个浪头卷了过来,又将他整个身子,卷到了水底,再难出声一样。
   而他却听到了陆鹰扬的声音,陆鹰扬的声音中,带着哭音,在问道:“七师哥,你叫我?你……你有什么事吩咐与我的?”
   孙贵竭力地挣扎着,他的身子,其实一动也没有动,挣扎着的,只是他求生的意志而已,他只想再多讲一句话,只要多讲一句话,他死也甘心了!
   他真像是在水中越来越向下沉下去的人一样,希望可以冒上水面,他的口唇在叫出了“八师弟”三字之后,不断地颤动着。
   他一直未能出声,直到他吁出了他一生之中最后一口气时,才又讲出了两个字来,道:“……杀我……”
   他最后那个“我”字,拖得十分之长,拖到后来,变成了喉间所发出来的一阵奇异的“格格”声,那种“格格”声也越来越弱,终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司徒洪半跪在地上,一手托住了他的后心,一手托住了他的后脑,这时,司徒洪觉出孙贵的身子,已渐渐地冷下来了!
   司徒洪将孙贵的尸体慢慢地放在地上,他抬起了头来。
   陆鹰扬也半蹲在地上,他满面惊惶,就在司徒洪的对面,司徒洪一字一顿,道:“八师弟,七师弟临死之际,说了些什么?”
   陆鹰扬双手乱摇,道:“我……我……”
   司徒洪两道浓眉,皱在一起,眉心打结,他的话讲得更慢,他道:“七师弟临死之际,分两次一共讲了五个字,那五个字连起来,是——”
   司徒洪才讲到这里,陆鹰扬已霍地站了起来,向后退出了两步。
   陆鹰扬一向后退,司徒洪也立时站起,望定了陆鹰扬,续道:“那五个字连起来,是‘八师弟杀我’!八师弟,你——”
   陆鹰扬面色惨白,道:“大师哥,我……为什么要杀七师哥,我离开师门,一直和七师哥在一起,他处处照顾我,我为什么要杀害他?”
   司徒洪冷笑一声,道:“或许你和他一齐在江湖上走动之际,做下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被他知道了,你怕他讲与师父知晓!”
   陆鹰扬忙道:“不,不,大师哥,我怎会做这种事,我怎会?”
   司徒洪也在心中问:他怎会?
   但是,孙贵临死之前,只讲了五个字,那五个字,却又的的确确是“八师弟杀我”!
   司徒洪沉声道:“刚才,你在何处?”
   陆鹰扬急急道:“我在睡,我就睡在你的身边,大师哥,我睡在你的身边!”
   司徒洪厉声道:“那么何以我翻身跃起时,却不见你在身边?”
   陆鹰扬道:“我不知道,我……我在睡梦之中,听得七师哥发出了一声大喝,我……连眼也不及睁开,心知有了意外,我立时向外滚去,滚进了草丛之一,等我跃起来时,天色黑得什么也看不到,我只得在草丛中伏着不动,等到再听到了七师哥的叫声,我才……才循声奔过去的,七师哥已身受重伤了。”
   司徒洪的目光一直注定在陆鹰扬的身上,陆鹰扬越讲越是慌张,司徒洪等他讲完,才冷冷地说道:“除了七师弟以外,三师弟,四师弟他们,也是你——”
   陆鹰扬的身子连连向后退去,他只是叫道:“大师哥,你不能——”
   陆鹰扬的身子向后一退,司徒洪一声怪叫,道:“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手臂一抖,身形一矮,“飕”地向前掠了出去,掠过了孙贵的尸体,抖出鞘来的长剑,在半空之中,突然划出了一个半圆,“嗤”地一声,已直取陆鹰扬的咽喉!
   司徒洪是天涯三绝的大弟子,在那套天下驰名的“三才剑法”上,已有十多年苦练之功,那一剑突然刺出,声势果然不凡!
   陆鹰扬一见剑到,大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便仰,剑身平平贴着他的面门,疾滑了过去,陆鹰扬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司徒洪的长剑上直透了过来,他双腿不禁一软。
   本来,他是使了一式“铁板桥”身法,身子向后仰去,堪堪避开了司徒洪的那一剑的。而“铁板桥”身法,全靠双腿上的腿劲,来支持全身的,此际陆鹰扬双腿发软,“叭”地一声,跌倒在地!
   在那样的情形下,司徒洪只要随便变招,就立时可以取陆鹰扬的性命了,而司徒洪手腕一翻,剑招也已经起了变化!
   但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他硬生生地将剑势收住,剑尖也指定在陆鹰扬的咽喉之上!
   陆鹰扬想讲话,但是他的咽喉被剑尖指住,他若是一讲话,咽喉一动,非被剑尖划破不可,是以他张大了口,一声也发不出来。
   司徒洪沉声道:“本来,我一剑便结果了你,但是我还要将你带去见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会处置你的,你听到了么?”
   陆鹰扬睁大了眼,一言不发,司徒洪剑尖突然向下一沉,沉到了陆鹰扬腰际的佩剑之上,用力一挑,“铮”地一声响,将那柄长剑,挑了出鞘,“飕”地一声,飞出了老远。
   司徒洪弄走了陆鹰扬的佩剑,才向后退出了一步,喝道:“起来。”
   陆鹰扬爬了起来,双眼泪水直流,道:“大师哥,我没有做那事,我怎会害死七师哥?”
   司徒洪道:“可是七师弟临死之前所讲的话,你却也是听到了的。少废话,快将七师弟葬了,我押着你,立时赶路。”
   陆鹰扬跌跌爬爬,走向路边,拣土松处,用手扒出了一个土坑,将孙贵的尸体拖了过去,放在坑中,一面拨土去埋孙贵,一面不住地道:“七师哥,你为什么要说是我杀你?七师哥,你为什么要说是我杀你!”
   他不住地说着,他的声音,早已变得十分嘶哑了,但是他还是那样说着。
   在陆鹰扬埋葬孙贵之际,司徒洪握着长剑,不住地踱着步,他走了几个圈,脚下忽然踢到了一样东西,发出了“铮”地一声响来。
   他连忙俯身,将那东西拾了起来一看。
   那是一柄小剑!
   和以往他几个师弟被害之际看到的小剑一样,那小剑的剑柄之上,用银丝盘出一只凤!
   那是凤七姑的暗器!
   凤七姑的暗器在这里,孙贵自然应该是凤七姑所害的了,何以孙贵说是八师弟下的手呢?
   孙贵早已说过这件事,其中大有蹊跷,如果是凤七姑要向自己下手,那么她大可以公然现身,就算自己师兄弟八人齐在,以凤七姑的武功而论,也可以将自己八个人,一一杀死的!
   但是,凤七姑却自始至终,未曾露过面!
   如果说女魔头凤七姑,是不想人家知道那是她做的事,所以她才在暗中进行的,那么,她又何以在每一次杀了人之后,都留下了她的暗器?
   司徒洪只觉得事情有一个解不开的谜,横亘着,但是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等到陆鹰扬终于葬好了孙贵,转过身来,天际已然亮起了曙光,第一线曙光照在司徒洪手上的小剑,令得小剑发出闪亮的银光来。
   司徒洪并没有向那柄小剑再看多久,他便用力将小剑折成两截,抛在地上,向着陆鹰扬喝道:“走!”
   陆鹰扬低着头,向前走去,司徒洪用剑割下了马缰绳来,紧紧地将陆鹰扬的双手背缚了,在他的腰际一托,将他托上了马。
   陆鹰扬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落泪。
   司徒洪自己也上了马,两匹马一齐向前,飞驰而出!
   在两匹马全都驰出了之后,才看到路旁一株大树上,突然飘下一个人来。
   在那人未曾从树上飘下来之际,别说在黑暗中,就算是在晨曦朦胧之中,若是向树上看去的话,也看不出有人在树上的。
   那是一株枯树,而从树上飘下来的那人,本来是斜斜钉在枯树的主干之上,即使有人向枯树看去,也必然当她是一根短短的枯枝而已!
   那人一身深灰色衣服,蒙着面,从她的身形看来,像是一个女子。
   她自树上飘了下来之后,俯身自地上,拾起了被司徒洪断成了两截的那柄小剑来,略略看了一眼,然后,顺手抛进了路边的草丛之中。
   然后,只听得她发出了一下冷笑声,身形拔起,向路旁掠去。
   她身在半空之际,便发出了一声短啸。等到她身形站定之际,一只通体深灰色的小毛驴子,已快步地自林中奔了过来,那女子骑上了驴,赶着驴到了路上。
   她是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美妇人,美是十分美丽,但是在她的眉宇之中,却带着一股令人难以逼视的妖冶之气。
   她将蒙面的黑布除了下来之后,扎在头上,令得她看来朴实了些。
   在她骑着驴,上了道之际,朝霞已映得满天都红了。
   ×      ×      ×
   朝霞满天,万舜水在策骑急驰。
   在他的头发上,还有着朝露的露珠,他已然驰上了直通开封府的大道,虽然离开封府还相当远,但是自天色濛濛亮开始,道上就有了车马。
   在天色大明之后,车马更多了,前面不远处,炊烟四起,可以看到那是一个镇甸。万舜水就是准备在赶到那镇甸时歇一歇脚的。
   在将到那座镇甸之际,他的马慢了下来,突然,他看到迎面三匹骏马,疾驰了过来,在那三匹骏马之中,正中的那一匹上,坐着一个少女,披着一身鹅黄色的披风,在马上扬了起来。
   那样夺目的颜色,再加上恰在朝阳之下,是以看来更是夺目之极!
   万舜水一看到,心中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一面叫道:“师妹!师妹!”
   他一面叫,一面向前迎去,等到他离那疾驰而来的三匹马,只有两三丈远近时,双方一齐勒住了马缰,只见那黄衣少女,圆脸大眼,明媚娇甜,十分可爱,一见了万舜水,立时叫道:“二师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你们究竟怎么了?”
   万舜水急下了马,道:“小师妹,你不在家中,却来作甚?”
   那黄衣少女正是天涯三绝蒙威的独生爱女蒙茵茵,她的性子也十分急,讲起话来,就像是联珠炮一样,滔滔不绝。只听得她道:“二师哥,昨晚有人自陕甘道上来,说是五师哥和六师哥遇了害,乃是女魔头凤七姑下的手,可是真的?”
   万舜水苦笑了一声,道:“岂但是五弟、六弟,连三师弟和四师弟,也已遇害了!”
   蒙茵茵俏脸煞白,道:“爹一听到了那消息,心中不放心,是以请中条双剑,两位霍叔叔赶来迎你们,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要跟来……八师哥……他可是没有事么?”
   蒙茵茵独独问了一句“八师哥”,可知她芳心之中,对陆鹰扬自然特别关怀。
   万舜水道:“我是昨天晚上和他们分了手的,我想先来和师父会合,他们则听了七师弟的话,不想在夜间赶路,我们这就去找他们,定然可以在途中相遇的。”
   在蒙茵茵身边的两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两人显然是兄弟,面目十分相似,全都是紫膛面皮,两道浓眉,不怒而威。
   万舜水向前踏出了两步,向两人行礼,道:“参见两位大侠。”
   中条双剑,霍氏兄弟,乃是天涯三绝的挚友,武功极高,行侠仗义,天下知名,万舜水也见过不止一次了。两人也一齐下了马,道:“万贤侄,你们可曾见过凤七姑这魔头?”
   万舜水道:“没有,我们本是约好在一处会齐,再来开封的,怎知五师弟六师弟,在陕甘道上就遇了害。”
   蒙茵茵忙道:“二师哥,你不也是从那条路来的么?凤七姑未曾找你?”
   万舜水苦笑道:“或许我启程较早,在我们各人相会之后,久候三师弟,沿途找了上去一看,却发现他已惨死,手中还捏着凤七姑的独门暗器!接着,我们连夜赶路,五骑四奔,四师弟也遭了暗算!”
   万舜水虽然讲得十分简单,但是整件事,实是恐怖诡异,是以蒙茵茵的神色剧变,道:“凤七姑……她竟未曾现过身么?”
   万舜水道:“我们未曾见到她。”
   蒙茵茵回头,向霍氏双剑道:“两位大侠,我们快去找八师哥他们!”
   霍氏双剑道:“说得是,万贤侄,你可先到开封府去,去和令师说明,凤七姑女魔头来势如此之凶,只怕绝不是针对你们,而是针对令师的,定然要令他先有一个准备才好!”
   万舜水忙道:“你们三人前去,可能遇到凤七姑,我在一起,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霍氏双剑道:“不必了,不但你先回去,茵茵,我们看,你也是先跟着万贤侄回去的好。”
   蒙茵茵顿足道:“不,我要先去见八师哥!”
   霍氏双剑道:“那你可得听我们的话,不能乱来!”蒙茵茵忙道:“自然,我什么时候,不听两位叔叔的话过?”
   蒙茵茵想是淘气得出了名的,是以霍氏双剑在听得蒙茵茵那样说法之后,面上颇有啼笑皆非的神情,齐声道:“那样就最好。”
   蒙茵茵已忙不迭翻身上马,策马向前驰去,霍氏双剑吩咐万舜水道:“你快回开封去,路上切莫耽搁,这事非同小可!”
   他们唯恐茵茵有失,翻身上马,便追了上去。
   万舜水等他们三人全驰远了,才上了马,向相反的方向驰了开去。
   蒙茵茵驰在最前,万舜水的话,令得她心头怦怦乱跳,她八个师哥,竟死了四个!这可以说是她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经历过的大事。
   而她最关心的是:八师哥陆鹰扬怎么样了?
   陆鹰扬和她,年纪相仿,是她在八个师哥中最讲得来的一个。当陆鹰扬才一投入三绝派之际,蒙茵茵还只不过觉得和陆鹰扬在一起玩耍,最是开心而已。但是渐渐地,只要一见陆鹰扬,她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当她父亲说要陆鹰扬在江湖上走动,以增阅历之际,她曾磨着她父亲,要她父亲准她和陆鹰扬一起在江湖上走动。
   但是她父亲别的事都答应了她,唯独这件事,却是坚决不许。
   而直到前两天,她才知道父亲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她父亲天涯三绝蒙威,是准备在他六十寿辰,高朋云集之际,当众宣布她和陆鹰扬的婚事,同时,也将掌门之位,传给陆鹰扬!
   将掌门之位传给最小的弟子,这多少有点不正常,但是蒙威将蒙茵茵珍逾自己的性命,那是众人皆知的,他一面宣布陆鹰扬和蒙茵茵之间的婚事,同时宣布陆鹰扬是三绝派的掌门,那等于是将三绝派的掌门人之位,传给了蒙茵茵而已!
   三绝派是蒙威一手创立的,他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什么人都可以,旁人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的。
   当蒙茵茵知道她的父亲有了那样的打算之后,她恨不得陆鹰扬立时就飞到她的面前来,所以,当她听说出了事之后,说什么也要跟着霍氏双剑出来看个究竟。
   而如今,当她知道事情竟是如此严重之际,她更想快一点见到陆鹰扬了,她将马策得飞快,霍氏双剑,紧紧地追在她的后面,也只是堪堪跟得上而已!
   蒙茵茵放着马,一口气放出了三五十里,才渐渐慢了下来,霍氏双剑赶了上来,蒙茵茵着急道:“两位叔叔,何以还未见到他们?”
   霍氏双剑皱起了双眉,道:“据万贤侄说,他是昨天晚上和他们分手的,他赶了一夜的路,少说也赶出了百来里,我们怎能那么快——”
   他们才讲到这里,蒙茵茵一纵身,站到了马鞍之上,以手遮额,向前看去,只听得她疾叫道:“霍叔叔,你们看,他们来了!”
   蒙茵茵一面叫着,一面便抖着缰绳,马儿向前直奔了出去,她人仍然站在马鞍之上,好在她不但武功根底极深,骑术更是极精,不虞有失。
   霍氏双剑也已听到有马蹄声传了过来,他们也拍马追了上去。
   蒙茵茵站在马背上向前望去时,已看到两匹马并辔向前驰来,她只看到那两匹马中,有一匹马上,骑的是她大师兄司徒洪。
   在司徒洪身边的那个人,却低着头,一时之间,也看不清他是什么人,蒙茵茵心中一凛,知道一夜之间,又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了,是以她站在马背上,便策马向前直迎了上去。
   半里许距离,转眼就到,蒙茵茵在马上叫道:“大师哥!大师哥!”
   那向前来的,正是司徒洪和陆鹰扬两人,他们两人都听到了蒙茵茵的叫唤,两人全是一呆,司徒洪连忙勒住了缰绳,负着陆鹰扬的那匹马,也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才一停下,蒙茵茵已旋风也似赶到,一到了近前,她身形掠起,“呼”地掠过了马头,落在司徒洪的面前,道:“大师哥,怎么只有——”她本来是想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的。但是,她一面讲,一面向司徒洪身边的那人看去,一看之下,她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陆鹰扬!
   虽然此际陆鹰扬的头发髻散乱,面无人色,但是蒙茵茵还是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是陆鹰扬。
   陆鹰扬像是全然未曾看到她一样,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蒙茵茵实在呆住了,她实是没有法子想到,那是为了什么!
   她在和司徒洪讲的话突然住了口之后,立时叫了起来,道:“八师哥,你——!”
   她只叫了四个字,又发现陆鹰扬的双手,原来是被反缚着的!
   她又是一震,一步跨向前去,连声道:“八师哥,你作什么?”一面问,一面又转过身来,道:“大师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你说!”
   蒙茵茵的突然出现,对司徒洪来说,已是一件意外之极的事情。而蒙茵茵和陆鹰扬要好,他们师兄弟之间,是无人不知的,是以司徒洪更是难以启齿。
   等到蒙茵茵连连顿足,逼问究竟时,司徒洪才道:“小师妹,这事说来话长,你暂时还是别问的好!”
   蒙茵茵双眉一扬,正待说什么间,霍氏双剑,也已然赶到,他们两人一到,看到了陆鹰扬这样的情形,也不禁大惊,齐声问道:“司徒贤侄,什么事?”
   司徒洪一见是中条双剑,忙滚下马来行礼,道:“两位前辈,我们师兄弟八人,已离奇死了五个人!”
   霍氏兄弟和蒙茵茵一齐惊呼,蒙茵茵急道:“五个?我们晨间遇到万师哥,他说是四个遇了害,他是和你们三个……啊,七师哥他……”
   蒙茵茵讲到这里,实在是再难讲得下去!
   她三绝门威镇江湖,平时在江湖道上走动,一提是三绝门中的弟子,武林中黑白两道,谁不尊敬礼让几分?可是如今,同门师兄弟在几天之内,便死了五个!
   三绝门弟子,突然之间有五个离奇毙命,那可以说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而这样的大事,就发生在蒙茵茵的身边,蒙茵茵自然更觉得震惊!
   中条双剑虽然见多识广,但是听得司徒洪(讲)昨晚又折了孙贵,他们两人,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敌人露面了么?”
   司徒洪只觉得心头沉重无比,他向陆鹰扬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蒙茵茵手臂一振,“飕”地一声,长剑已经出鞘,她长剑一出鞘,就向紧缚着陆鹰扬手腕的缰绳削去,但,司徒洪也在此际大叫道:“小师妹,不可!”
   蒙茵茵一扬双眉,道:“为什么,大师哥,是你将八师哥缚起来的么?你为什么要那样?”
   司徒洪叹了一声,道:“昨晚,七师弟遇害之后,我赶到他身边,他还有一口气,他挣扎着对我,讲了一句话!”
   蒙茵茵疾问道:“他讲些什么?”
   司徒洪一字一顿,道:“他只说了五个字,道:‘八师弟杀我’!”
   司徒洪这句话一出口,蒙茵茵的脸色,“刷”地变了,立时道:“胡说!”
   司徒洪忙道:“七师弟的确是那么说,你不信可以问他,他也听到的!”
   司徒洪说着,向陆鹰扬指了一指,蒙茵茵立时急叫:“八师哥,你说,没有那回事,你说!”
   陆鹰扬一直低着头,自蒙茵茵突然出现之后,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他的心中,也难过到了极点,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整个人像是要炸裂了开来一样,直到蒙茵茵那样问他,他才喘着气,道:“师妹,七师哥临死时,的确那样说,可是我没有,师妹,我没有害七师哥!”
   蒙茵茵忙道:“大师哥,你听到了没有?八师哥怎么会害七师哥?你就那样将他反缚了起来,也未免太过份一些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待用剑尖去将陆鹰扬手腕上的缰绳挑断,可是她剑才一伸出,“铮”地一声响,斜刺里突又有一柄长剑伸出,将她的长剑格了开去。
   蒙茵茵陡地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出剑架开了自己的长剑,竟是霍氏双剑中的兄长霍英!
   蒙茵茵失声道:“霍叔叔!”
   霍英沉声道:“茵茵,你未曾听得你大师哥说么?如果他没有下手,何以孙贵贤侄临死之前,会说是他下的手?”
   霍氏双剑中的霍雄也道:“贤侄女,这事绝不能造次,定然要将他押回开封府去,交给令尊处置才对!”
   到了这时候,蒙茵茵也觉得事情的严重,远在自己的想像之上了!
   她面色煞白,道:“爹,会怎么样处置?”
   霍氏双剑沉声道:“孙贤侄临死之前,既然有遗言,那么他便……”
   两人讲到这里,一齐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虽然未曾讲完,但是蒙茵茵却也可以知道他们两人的意思了,他们是说,陆鹰扬只怕是百词莫辩的了!
   蒙茵茵连忙向司徒洪望去,道:“大师哥,他是绝不会那样做的,你应该知道,他是不会那样做的!”
   司徒洪苦笑着,道:“可是——”
   蒙茵茵此际,心中乱到了极点,她本来是想要司徒洪同意她的话的。
   但是司徒洪只讲了两个字,便停了下来,那显然是不同意她的话了,显然是以为害死孙贵的是陆鹰扬了!
   蒙茵茵又立时想到,不但司徒洪那样想,霍氏双剑,也和司徒洪的想法一样!
   也不但是他们三人那样想,只怕任何人在知道了孙贵死前,有那样的遗言的话,都会以为事情是陆鹰扬干的,尤其是性烈如火,自己的父亲!
   只怕一见了自己的父亲,司徒洪一将孙贵的遗言讲出,陆鹰扬根本连分辩的机会也没有,师父的巨掌,便已然击向他的头顶了!
   蒙茵茵一想到这一点,不禁遍体生寒,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她也立即想到:她要救陆鹰扬!不能让司徒洪带陆鹰扬去见父亲。因为她深深相信,陆鹰扬决计不是做那种事情的人!
   但现在,她对任何人那样讲,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的,她唯一救陆鹰扬的办法是——
   当她的脑中,闪电也似掠过那个念头之际,她陡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那一下尖叫声,令得司徒洪和霍氏双剑等三人,都为之一呆。
   而就在他们三人的一呆中,蒙茵茵长剑挥动,剑光闪耀,一剑分刺三人,已然向他们三人攻出!
   若以剑术上的造诣而论,蒙茵茵的功夫,至多及得上司徒洪而已,是绝不会比得上名扬武林的霍氏双剑的。可是蒙茵茵突然攻出了那一剑,他们三人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三人都不还手,只是各自身形一闪,向后退了开去,而蒙茵茵刺出那一剑,目的也只是要将他们三人逼得向后退开去!
   三人一退,她立时撤剑,身形拔起,已然跃上了陆鹰扬的那匹马,左手一伸,又牵过了一匹空马,反手一剑,拍在那马的马股上,马儿负痛,向前疾窜了出去!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霍氏双剑和司徒洪三人,虽然全是久历江湖,但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他们实在想不到蒙茵茵会有那样惊人的行动的!
   是以,当他们定过神来时,蒙茵茵和陆鹰扬两人,已然在七八丈开外了。
   他们只听得陆鹰扬用十分痛苦的声音叫道:“师妹,你这样反是在害我了!”
   而蒙茵茵则在大声道:“少废话!”
   就这两句话工夫,他们已然奔出了十来丈,蒙茵茵好像还在讲些什么,但因为距离渐远,是以他们已然听不到了!
   司徒洪急叫道:“小师妹,快回来!”
   他一面叫,一面也早已翻身上马,霍氏双剑各发出了一声长啸,身形双双掠过,三匹骏马立时马蹄翻飞,向前疾追了出去,路面上,由于马蹄下得急,尘土扬起老高来,司徒洪和霍氏双剑,追出了里许,前面尘土也扬得老高,仍可以看到陆鹰扬和蒙茵茵,也可以看到蒙茵茵已跃到了另一匹马上,以免两人共骑,减慢了去势。
   相隔只不过大半里,如果他们三人一个劲儿赶下去,是一定可以追得上的,可是也就在这时,突然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岔路上,一头驴子,上面骑着一个女人,快步跑了出来。
   那驴子跑到了路中央,竟然打横停了下来,拦住了他们三人的去路!
   这条道儿虽然不止一头驴子那么阔,但是他们都是在道中心飞驰的,突然之间,前面有一头驴子拦住了去路,他们三人却大是狼狈,司徒洪发出了一声大喝,道:“快让开!”
   驴子上的那女人抬起头来,爱理不理,望了司徒洪一眼,却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司徒洪急忙一提缰绳,拉过了马头,在那头驴子旁边,掠了过去。
   司徒洪的骑术,也算得精湛的了,但是那女人却存心生事,就在司徒洪的马儿在路旁掠过之际,只见她伸手在驴股上用力一拍。
   随着她拍在驴股上所发出的那“拍”地一声响,那驴儿的后腿,突然向后疾踢而出,却不偏不倚,正好踢在马腿之上!
   马的腿最脆,最容易断折,驴脚一脚踢了上去,马腿立时断折,那马儿惨叫了一声,向旁便倒,司徒洪大吃一惊,赶紧一提气,飞身而起,险险没有被马的身子,压倒在地上!
   司徒洪拔身而起之后,不禁大怒,可是这时,他却实在没有时间去和那女人多交涉,他忙待向前掠出之际,却听得那女人叫道:“喂,你慢走!”
   司徒洪陡地站定,他扬声叫道:“两位前辈,快去追他们,我随后就来。”
   霍氏双剑正从路旁向前奔去,但是那女人突然一扬手,“嗤嗤”两声响,两枚小石子,向前疾飞而出,那两枚小石子的去势,十分劲疾,“拍拍”两声响过处,已将那两匹马的马腿,一齐打断!
   霍氏双剑自马背上飞身而下,再加上司徒洪,三人已成鼎足之势,将那女人围在中间。
   他们经过那一耽搁,前面陆鹰扬和蒙茵茵两人,也早已看不到了,霍氏双剑久历江湖,心知那女人突然出来,分明是故意阻止自己去追前面两人的,这事十分蹊跷,反正就算立时再去追陆鹰扬和蒙茵茵,没有牲口,也是追不上的了,不如将事情弄明白了再说!
   他们两人手按在剑柄之上,蓄势待发,但是那女人却连瞧也不向他们瞧一眼,只是伸手向司徒洪一指,冷冷地道:“喂,你仗着谁的势子,在路上横冲直撞,惊着了我的驴儿,你拿什么来赔?”
   司徒洪听得那女人这样讲法,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在江湖上闯荡,也非止一日了,却是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
   他心中大怒,反手已握住了剑柄,“铮”地一声,将剑拔出了三五寸来。
   如果对方不是女人的话,他一定绝不会有丝毫犹豫,早已长剑出鞘,一剑攻出了!
   可是对方却是一个女人,而且神情十分诡异,这令得他不能不有所忌惮,是以只将剑拔出了三五寸,便住了手,沉声道:“尊驾有意生事,却是何意?”
   那女子“格格”笑了起来,道:“本来,我倒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你不是已准备拔剑出鞘了么,那好,耍两手我瞧瞧!”
   那女子的口气,十分之大,司徒洪实是沉不住气了,他抬头向霍氏双剑望去,只见霍氏兄弟两人,一齐点头,示意他出手。
   司徒洪手臂再一抖,长剑已全然抖出了鞘,剑身一颤,一招“天瑞降雪”,抖出了六朵剑花,一齐向前疾刺了出去。
   他剑招一发,已然将驴身上那女子的身手,尽皆罩在剑光之内!
   看来,只要他剑招一老,那女子是万万逃不过去的了!司徒洪已不是存心想伤那女子,但是他却至少也想将那女子自驴背上逼了下来。
   可是,就在剑花朵朵,将那女子的全身,尽皆罩住之际,只听得“铮铮铮铮”,响了六下,司徒洪手中的长剑,连颤了六颤,那六颤的力道,一下大似一下,到了第六下,司徒洪只觉得一股大力,直冲向手心,五指不由自主一松,那柄长剑再也把捏不稳,“飕”地一声响,直飞向半空之中!
   剑光闪闪,向半空之中直飞了上去,司徒洪大惊失色,向后疾退而出,那女子“格格”笑道:“三绝派门人,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司徒洪的长剑,在飞高了两三丈之后,已然向下落来,“刷”地一声,插进了地中。
   司徒洪一照面便失了手中的长剑,更令得他心中吃惊的是,连那女子是怎样出手的,他也未曾看清,可知对方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就在这时,霍氏双剑也从震骇之中,定过神来,两人动作一致,只听得“铮铮”两声响,两柄长剑一齐出手,他们两人的剑招,奇特之极,两柄长剑交叠在一起,成了一个十字,一齐向前推出!
   但是,当他们双剑推到了离那女子的胸前,只有尺许之际,他们却突然止住了双剑的去势,齐声喝道:“尊驾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冷冷地向就在她胸前的两柄锋利之极的长剑,望了一眼,道:“我么?几年之前,我的名头也很响亮,现在,只怕我讲出来,你们也不知道了。”
   霍氏双剑心中陡地一动,失声道:“你是——”可是他们只讲了两个字,那女子便已然道:“我是凤七姑!”

i5xia 发表于 2020-6-29 17:3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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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凤七姑”三字,才一出口,霍氏双剑各自一声长啸,架成了“十”字的双剑,便向前疾送而出!
   但是,也就在此际,凤七姑的身子突然向后一仰,变得整个人都睡在驴背之上,霍氏兄弟的双剑,在她的胸前,脸上,疾掠而出!
   而就在双剑向前送出之际,那女子口中“得儿”一声,那头驴子也已撒开四蹄,向前奔了出去。
   霍氏兄弟一招不中,身形双双向前疾掠而起,赶了上去。
   那时,凤七姑也已从驴背上翻身坐起,只见她手扬处,“嗤嗤嗤嗤”四下响,四道银光,电也似疾,分射霍英霍雄两人。
   霍氏兄弟不得不回剑相格,将那四道银光,格挡了开去,只见四柄小剑,一齐落下地来。
   而那头灰驴,去势十分之快,转眼之间,已到了五六丈开外处,霍氏兄弟再想向前追去,驴儿的去势,越来越快,转眼间,已只见尘埃了!
   司徒洪大踏步赶了过去,先将自己的长剑,从地上拔了出来,然后,他注定在那落在地上的四柄小剑之上,他突然走过去,拾起了一柄小剑来。
   霍英忙道:“司徒师侄,可是你们同门,每一人遇害,都有这样的小剑留下么?”
   司徒洪伸手入怀,取出了另一柄银光闪闪的小剑来,一齐放在手掌心上,伸出手去,道:“两位请看。”
   霍氏兄弟一齐定睛看去,不禁各自发出了“啊”地一声!
   那两柄小剑,是大不相同的,自地上拾起来的那柄,长出半寸,银光燦然,在剑柄上,用银丝盘出的凤儿,也是栩栩如生!
   而且,在凤眼之上,镶着一颗血也似的红宝石,两面都有。
   而自司徒洪怀中取出来的那一柄小剑,却粗糙得多!
   霍英抬起头来,道:“司徒贤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徒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这一柄……却是从四师弟的脑户穴中拔出来,四师弟便是在黑夜疾驰之中,死在两柄这样的小剑之下的!”
   霍氏兄弟互望了一眼,道:“如此看来,司徒贤侄,一直在害人的,绝不是凤七姑?!”
   司徒洪陡地吸了一口凉气,道“难道……难道全是陆师弟做的事?”
   霍氏兄弟也感到全身都像浸在冷水中一样,那不仅为了他们几乎是看着陆鹰扬长大的,而且,陆鹰扬现在还和蒙茵茵在一起!
   如果他是一个如此冷血的杀人者,和蒙茵茵在一起,那简直是不堪设想的事!
   他们都知道现在需要做的是什么,他们要尽快追上去,追到蒙茵茵和陆鹰扬两人!他们的牲口都伤在凤七姑手下,不能再骑了,他们各自展开轻功,向前疾掠而去!
   蒙茵茵一手兼拉着两匹马的缰绳,向前疾驰着。由于马儿向前的去势,实在太快,是以陆鹰扬好几次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陆鹰扬的双手仍然被反缚着,蒙茵茵唯恐司徒洪他们追了上来,是以根本没有时间用剑将他手腕上的缰绳削断,她只是大声叫道:“伏下来!伏下来!”
   陆鹰扬依言伏在马背之上,转眼之间,便已奔出了两三里,两人一齐转进了一条岔路,又向前奔出了七八里,到了一大片密林之中,蒙茵茵才停了下来。
   她长剑挑动,将陆鹰扬手腕上的缰绳削断,陆鹰扬苦着脸,搓着被绳缰勒得发红的手腕,道:“师妹,你这样子……唉……怎么办?”
   蒙茵茵回头看了看,不见有人追上来,她略为放心了些,但是她却知道,司徒洪和霍氏双剑,不会离得自己太远,现在还全然不是停下来讲话的时候。
   是以她一拉陆鹰扬,道:“现在只好见一步走一步,慢慢再说,快,我们再向前去!”
   她长剑在那两匹马上,疾拍了两下,将两匹马赶出了林子,她则拉着陆鹰扬,向林子深处,疾奔了出去,穿出了林子,来到了一个山坳中,这才停了下来。
   陆鹰扬喘着气,道:“师妹,你难道相信……是我害了七师哥?”
   蒙茵茵瞪着眼道:“废话,要是我以为你害了七师哥,我会带你逃走么?”
   陆鹰扬急得顿足,道:“师妹,你我这样一逃,七师哥不是我杀,也变得是我杀的了,我如何还能辩得清,唉,我如何还能洗得清?”
   蒙茵茵一生之中,也从来未曾遭遇到那样的大事过,她心中本来已急得可以,再给陆鹰扬一埋怨,更是急得团团乱转,心中又生气,大声道:“你本来辩得清么?七师哥临死之际,既然说是你杀的,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洗得清,你说!”
   陆鹰扬满头大汗,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蒙茵茵“哼”地一声,道:“由此可知你是洗不清的了,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若是回到了开封府,见到了爹,他会容你分辩么?”
   陆鹰扬本就不是十分有主意的人,此际更是面如土色,声音发颤,道:“师妹,那我们……怎么办?”
   蒙茵茵心中也是一无主意,但是她看到陆鹰扬那种样子,却不得不反而要安慰陆鹰扬,她道:“现在我们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反正七师哥若不是你杀的,总有人下的手,只要找到了真凶,那你就清白了。”
   陆鹰扬忽然抓住了蒙茵茵的手,道:“师妹,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我没有做那样事,你待我太好了!”蒙茵茵活到那么大,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烦恼,可是一下子却遇到了那样的大烦恼,而且陆鹰扬又不是什么有主意的人。如果陆鹰扬是有主意的人,那么她至少可以伏在陆鹰扬的肩上,大哭一场,而不必像现在那样,反而要来安慰陆鹰扬了!
   当下她苦笑,道:“现在说这种话——”
   她才讲到这里,忽然住了口,她一住口,陆鹰扬也失声道:“有人来了!”
   真有人来了,就在他们身边两三丈处,草丛中有人声传了出来,蒙茵茵忙将陆鹰扬一推,推向一个洞口全是山藤萝蔓的山洞之中,低声道:“你先躲起来别动!”
   陆鹰扬忙在那浅窄的山洞中伏了下来,而他才一伏下,一个人也自不远处的草丛之中,长身而起!
   蒙茵茵退出了一步,背对住山洞,心中紧张到了极点,手中的长剑,也已对准了前面。可是当她一看清自草丛中长身而起的那人时,她不禁陡地一呆,道:“二师哥,是你!”
   那人自草丛中,大踏步地走了出来,却不是别人,正是天涯三绝蒙威的二弟子万舜水!
   万舜水向前走来,蒙茵茵一见到是万舜水,心中便已松了一松,但是她随即想道,万舜水可能已见到过司徒洪的了,是以又紧张了起来。
   她问道:“二师哥,你见过大师哥了?”
   万舜水摇着头,道:“没有啊!”
   蒙茵茵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不是到开封府去了么?何以会在这里的?”
   万舜水笑着,道:“我还有一些事情未了,是以要来,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小师妹,我自然会和你一齐回开封去拜见师父的。”
   蒙茵茵听他说得蹊跷,忙问道:“二师哥,什么事?”
   万舜水一字一顿,道:“三绝派门中,出了十恶不赦之人,小师妹,你是知道的了?”
   蒙茵茵陡地一怔,面色为之剧变,勉强笑道:“二师哥,我……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万舜水道:“有人杀了七师弟,七师弟临死之前,亲口说出凶手是谁,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他最后一句话,乃是疾声喝出来的,蒙茵茵本就心中发虚,唯恐万舜水已知道了这件事,此际听得万舜水大声一喝,更是大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三步!
   而就在她才一后退之际,只听得万舜水又是一声暴喝,道:“逆徒拿命来!”
   随着那一声巨喝,他反手一剑“飕”地便向那山洞之中,刺了过去!
   那一下变化,更是大大出乎蒙茵茵的意料之外,蒙茵茵一声尖叫,道:“二师哥,不关他的事,七师哥不是他害死的——”
   然而,蒙茵茵的尖叫声,叫到这里,便陡地停了下来!
   因为万舜水的那一剑,去势快绝,电光石火之间,他的长剑,便已刺进了山洞,而那山洞的洞口,满是藤萝,本来也看不清他那一剑,是不是刺中了躲在山洞中的陆鹰扬的。
   而蒙茵茵此际,突然住了口,并不是因为万舜水刺出那一剑,而是万舜水已然缩回了剑来!
   万舜水的长剑,自山洞中缩了回来,鲜血顺着他的剑尖往下流,而洞中也有一股血泉,疾喷了出来!
   蒙茵茵一看到那样情形,整个人都呆住了,刹那之间,她只觉得自己并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跌在云上一样,双脚都软绵绵地,接着,她眼前天旋地转起来,她发出了一声大叫,身子向后便倒!
   就在她将要倒地之际,万舜水提着剑,一个箭步,赶向前来,将她扶住。
   蒙茵茵想要挣扎开去,可是她全身乏力,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她只是叫道:“别碰我,滚开去!”万舜水道:“师妹,你怎么啦?他狼心狗肺,杀害同门,这样的人,怎能留在世上?留他在世上,只有使他多害人,你千万别看他对你,甜言蜜语,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对你下了毒手!”
   蒙茵茵急速地喘着气,她实是没有勇气向那山洞再多看一眼。
   这时,已没有血泉自山洞中喷出来了,但是还是有鲜血自洞口汩汩地流出来,鲜血曾喷在洞口的藤萝上,这时也一滴一滴地向下跌着。
   蒙茵茵心头一阵阵剧痛,眼前也是阵阵发黑,她的声音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之嘶哑,她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只听得她叫道:“八师哥,我……害了你了!”
   万舜水忙又道:“师妹,他是死有余辜,看来他不止害了七师弟,几个同门,全是他害死的!”
   蒙茵茵用力一挣,挣开了万舜水,可是她的身子,却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只听得她尖声道:“他为什么要害人?为什么?”
   万水舜道:“谁知道,这种坏人要做起坏事来,可能根本不为什么?”
   蒙茵茵的心中,哀痛之极,她在那样的情形下,根本不能好好地将整件事想一想,可是,她的心中却突然一亮,想起一件事来。
   她陡地一挺身子,叫道:“二师哥!”
   万舜水忙道:“小师妹,你可是想通了?正邪不能两立,我实是不能不杀他的!”
   蒙茵茵嘿嘿地冷笑着,道:“我不是想通了,而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所以要问问你。”
   万舜水讶道:“什么事啊,师妹只管说。”
   蒙茵茵一字一顿,道:“你说未曾见过大师哥他们,那你何以知道七师哥死了?又何以知道七师哥临死之前说了些什么?!”
   万舜水一直是笑嘻嘻地在望着蒙茵茵的,可是蒙茵茵这几句话一出口,万舜水的脸色,陡地变了,道:“啊……这……这……”
   蒙茵茵已然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她已不像刚才那样乱了,她越想越觉得可疑,而且,万舜水此际的神态,也实在太令人起疑了!
   是以,她立时又道:“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万舜水吸了一口气,道:“我……我……我是躲在一边,听你们两人交谈,所以才知道的。”
   他那样一讲,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又道:“小师妹,我们快去告诉师父,说奸人已伏诛了!”
   他虽然那样说,但是总还有些气虚,是以不住地拿眼瞧着蒙茵茵。蒙茵茵冷笑一声,道:“这又奇了,你和我们分手时,说好是回开封去的,何以不到开封去,却会在这里?而且,你若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见到了我们,何必鬼鬼祟祟地躲起来?为什么不立时出来,和我们相见?”
   万舜水的面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他呆了一呆,道:“师妹,你……你不住那样问我,是什么意思?”蒙茵茵冷笑一声,道:“万师哥,我思疑这一切事,都和你有关,是你在暗中捣鬼!”
   万舜水整个人疾跳了起来,道:“师妹,你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了,你一定因为我杀了陆鹰扬,所以对我心中怀恨,才那样——”
   他才讲到这里,突然左手向蒙茵茵身后一指,道:“咦,你看!”
   蒙茵茵一呆,自然而然转过身看去,可是她身后却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就在此际,万舜水长剑抖动,一剑已直取她的背心!
   万舜水那一剑,还是用阴力发出的,剑出之际,一点声息也没有,蒙茵茵一看到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心中陡地一凛间,已知不妙,她总算见机得十分之快,身子陡地向前窜去!
   幸而她这一窜,窜得十分及时,万舜水那一剑,刺到了离她的背后还有尺许处,剑势已尽!而蒙茵茵也已疾转过身来。
   但是蒙茵茵才一转过身来,万舜水的第二剑又已刺到,这一剑出得更狠,竟是直向蒙茵茵的面门疾刺而至的。蒙茵茵急忙一低头,“刷”地一声,长剑刺进了她的发髻之中!
   蒙茵茵吓得冷汗直淋,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死在万舜水的剑下,要不然,陆鹰扬不但白死,而且死了之后,还要蒙受污名!
   蒙茵茵的身子,陡地向后翻了出去,也就在她的身子向后翻出之际,万舜水的剑锋,已顺着她的头顶,滑了下来,将她的发髻,削去了一半。
   蒙茵茵头上的长发,一齐散了下来,这时候,她也已勉力翻出了六七尺,而且手一探,长剑也已探在手中。
   一握了长剑在手,蒙茵茵的胆子顿时大了许多,因为平时她和万舜水练武过招,心知自己足堪和万舜水打一个平手的。
   而她也知道,霍氏双剑和大师兄司徒洪正在追赶她,只要能支持到他们三人一来,那就够了!
   是以蒙茵茵长剑一出鞘,剑尖前指,先抖出了几朵剑花,将万舜水的攻势,阻了一阻。一剑刺出之后,她身形也立时挺立了起来。
   这时,万舜水倏地收回了长剑,陡地一个转身,向外便窜,蒙茵茵一见万舜水突然要走,她如何肯放他离去?立时一声娇叱,道:“别走!”
   随着那一声娇叱,她身形一矮,一剑接着刺了出去。
   却不料就在那一剑刺出之际,万舜水右手向后一扬,四道银光,向蒙茵茵电射而至!
   他特地转身向前逃去,引蒙茵茵一剑向他刺出,他却就在那时,向蒙茵茵发出了四枚暗器,那四枚暗器,正是四柄银光闪闪的小剑!
   蒙茵茵一剑平刺而出,上盘和下盘都是空隙,而万舜水的心地,着实歹毒,他那四枚暗器,就是两枚射蒙茵茵上盘,而两枚射她下盘的!
   蒙茵茵突然之间看到暗器射到,心中不禁大惊,她父亲号称天涯三绝,那三绝谁都知道第一绝是剑,很多人都以为其中必有一绝是暗器的。却不知天涯三绝最恨暗器,他门下弟子,是从来也不准习暗器的。
   是以蒙茵茵在突然之间,看到她二师兄竟然射出了四枚暗器来,心中的吃惊程度,实是难以形容,急忙挥剑去格时,“叮叮”两声响,将奔向她上盘的两枚小剑,格了开去!
   但是另外两枚射向她下盘的小剑,却已在此同时,射中了她的双腿,那两枚小剑的去势,十分劲疾,一齐陷进了她的腿中,直没至柄!
   蒙茵茵只觉得双腿一麻,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一侧,便已经跌倒在地!
   蒙茵茵在才一向地上倒去之际,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她奋力想站了起来,可是却已在所不能,她一抖手将手中的长剑,向前直抛了出去!
   可是,她长剑的去势虽急,万舜水挥剑一格,便已将长剑挡了开去。
   他一挡开了蒙茵茵的长剑,便一个起伏,来到了蒙茵茵的身前,发出了一个奸笑,道:“小师妹,真是可惜,本来我是不想伤害你的,在我计划之中,等我成了三绝派的掌门之后,我们还可以结为夫妇,但是现在既然已被你识破了我的机密,也就说不得了!”
   他话一说完,五指一松,长剑向下略沉了一沉,但是随即反手握住了剑柄,用力一剑,便向蒙茵茵的咽喉,疾插而下!
   蒙茵茵双腿皆被暗器射中,身子倒在地上,长剑也已脱手,可以说全然没有抵抗的能力了,她只得用力一滚,向旁滚了开去,勉力避开了万舜水的那一剑。
   同时,蒙茵茵张口大叫道:“大师哥!”
   万舜水一剑不中,听得蒙茵茵张口大叫,心中更是暴怒,一步赶向前去,“飕”地一声,第二剑又已刺出,蒙茵茵一面大叫,一面在翻身避开之际,双手已捧了一块大石在手,就在万舜水第二剑刺出之际,她将那块大石,用力向剑尖砸了过去。
   只听得“铮”地一声响,万舜水的第二剑,正刺在那块大石之上。
   那一剑的力道十分之强,随着“铮”地一声响,爆出了一串火花来。
   蒙茵茵一砸出了大石,立时又向旁滚了开去。
   这时,她中了暗器的双腿,已然麻木不堪,滚动之际,也已是十分不便,蒙茵茵急得撕心裂肺地叫道:“大师哥——”
   可是她那一下呼叫声才出口,万舜水身形疾掠而起,形如飞隼,自上而下,连人带剑,已疾如流星也似,疾攻了下来!
   那一剑,万舜水是身在半空之中,向下刺来的,剑光颤动,方圆丈许之内,全在他剑影的笼罩之下,看来蒙茵茵的身子,就算滚动得再快,也是避不过去的了,蒙茵茵真气运转,又大叫道:“大师哥!”
   然而,她那一声“大师哥”才叫出口,万舜水的长剑,已然自上而下,疾刺了下来,剑光闪耀,连眼也睁不开来,蒙茵茵的心中,倏地一凉,暗叫道:完了!
   但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两条人影,斜刺里疾如流星,窜了过来。那两人手中的长剑,交叉搭成了一个“十”字。他们两人是贴地飞来的,两柄长剑,在蒙茵茵的脸上,只不过寸许处“飕”地一掠过,蒙茵茵甚至可以感到剑身上所发出的那一股寒意!
   然后,只听得“铮”地一声响,一串火花爆了出来,纷纷落在蒙茵茵的脸上!
   在那一刹间,蒙茵茵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是她却可以知道一点,那便是:已有人来救她了,她不致于死在万舜水的剑下了!
   她不致于死在万舜水的剑下,那真正只是生死一线的事,因为当那两柄长剑,突然在蒙茵茵的面门之上掠过,将万舜水的长剑架住之际,万舜水长剑的剑尖,离蒙茵茵的咽喉,只不过几分而已!蒙茵茵的喉际,甚至因为万舜水的长剑直指了下来,而感到了一股异样的麻痒之感!
   然则,那只是电光石火,一刹那之间是事,紧接着,那两柄交叉搭成十字的长剑,向上一抬,又是“铮”地一声响,万舜水手中的长剑,立时把捏不稳,“飕”地向天上飞了出去!
   而在蒙茵茵千钧一发,生死一线之际赶到的两人,本来几乎是伏在地上的,随着长剑的一振,两人身形也挺立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蒙茵茵自然也看清,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霍氏双剑!
   万舜水在长剑一被霍氏双剑架住时,他面色便变得比纸还白,身形一闪,便向后退去。
   霍英、霍雄两人才一站了起来,两柄长剑,仍然搭在一起,如影附形,跟着追了出去,将万舜水逼近了山崖。此际,司徒洪也已赶到了!
   司徒洪一到,便将蒙茵茵扶了起来,连声道:“小师妹,怎么一回事?”
   蒙茵茵刚才实在惊骇过甚,连放声大哭的机会也没有。这时,她转危为安了,痛定思痛,司徒洪才一问,她便“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司徒洪一低头,也看到了她双腿上所中的小剑,连忙伸手将之拔了起来,又封住了伤口附近的穴道,然后才抬头向万舜水看去。
   万舜水已被霍氏双剑逼到了山崖边上,双剑交叉,叉住了他的颈际,他一动也不能动了!
   蒙茵茵一面哭,一面道:“大师哥,全是他,全是他干的事,我们逃到这里,他便尾随在我们之后,他突然现身,杀死了陆师哥……”
   蒙茵茵讲到这里,心头一阵剧痛,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司徒洪瞪着万舜水,眼中冒出火来,厉声道:“那不是八师弟干的事?”
   蒙茵茵哭道:“我早说不是他,可是你们不信,一定是七师哥黑暗中看不清人,是他和你们分手之后,再折回来杀人的,就像他和我们分手之后,说是回开封去,但是却又跟在我们后面一样!”
   司徒洪刷地站了起来,骂道:“万舜水,是不是?”
   万舜水这时,已然面无人色,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他还有什么好辩说的?司徒洪气得身子不住发抖,他是一个君子人,他再也想不到和自己同门习艺,已将近十年的万舜水,会是一个如此心地狠毒,猪狗不如的邪恶小人!
   他向前连冲出了几步,手中的长剑,直指万舜水的胸口,咬牙切齿地道:“你……竟害死了那么多同门,我要将你的心剜出来瞧瞧!”
   他长剑陡地向前一伸,但是霍氏双剑立时齐声喝道:“司徒洪贤侄不可造次,现在也不必杀他,将他带回开封去,令师自会处置!”
   蒙茵茵则叫道:“大师哥,你扶我起来,我要杀他为八师哥报仇!”
   司徒洪强捺着心头怒火,向后退了两步,道:“八师弟的尸体何在?”
   蒙茵茵还未曾开口,眼前已然一阵发黑,她抽噎了好一会,才伸手向那山洞一指,道:“在……就在……那山洞之中。”
   她伸手一指,司徒洪和霍氏双剑,都一齐向那满是山藤遮掩的洞口看去,却不料,就在他们向洞口望去之际,只见山洞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双其白如玉,十指纤纤的玉手来。
   那一双手的指甲,又长又尖,而且上面搽着血也似红的凤仙花汁,妖冶无匹。
   这一双手,一自山洞中伸出来,各人便都呆住了,紧接着,只见那一双手,分开了山藤,一个女人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一掠头发,笑道:“好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人一现身,霍氏双剑和司徒洪三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失声叫道:“凤七姑!”
   蒙茵茵一看到那山洞中竟会有人出来,她早已呆了,几乎疑心是身在梦中。及至她听到了“凤七姑”三字,才陡地一震!
   霍氏双剑立时全神戒备,凤七姑笑嘻嘻地向他们走了过去,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霍氏兄弟的双剑正叉住了万舜水的颈际,这时凤七姑向他们走来,他们松手不好,不松手也不好,显得十分狼狈。
   而凤七姑一到了他们的面前,便笑着向万舜水望了一眼,道:“你就是冒用我的暗器,杀害自己同门师兄弟的人,是不是?”
   万舜水本来已是面如土色,绝无生机的了,此际,他突然看到凤七姑出现,心中又有了一线希望,忙道:“凤前辈恕罪!”
   凤七姑“格格”笑了起来,道:“你做的事,倒是很有出息的啊,想不到三绝派门下,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才,难得,难得!”
   霍英沉声喝道:“凤朋友,你若是要与天涯三绝为敌,只管多管闲事!”
   凤七姑仍然笑着,道:“你们两位也不好惹啊,可是我却觉得不怎么公平,他一上来长剑就脱了手,手中没有了兵刃,怎会是你们的敌手?我认为应该将他的兵刃还给他,因为他至少还要再杀一个人!”
   霍氏双剑面色一变,齐声喝道:“你——”
   可是,他们两个只讲出了一个字,凤七姑一声叱喝,双掌已一齐向他们两人的胸前推出!
   那两掌发得突然之极,霍氏双剑的武功再高,急切之间,也是难以发剑相迎,是以只得身形一闪,向后疾退了出去!
   他们两人一退,凤七姑身形滴溜溜一转,转到了万舜水的身边,足尖一挑,将万舜水的长剑挑了起来,伸手接住,随即交到了万舜水的手中。
   万舜水一接了长剑在手,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立时道:“多谢前辈。”
   凤七姑“格格”笑着道:“不必客气,你这等人,最合我心意,现在你长剑在手,又可以杀人了,对不?”
   万舜水心知自己的阴谋完全暴露,再想夺三绝派掌门之位,那是没有可能的了,难得凤七姑竟突然出现,自己怎可再错过这个机会?
   是以他立时道:“晚辈定然追随前辈行事。”
   霍氏双剑厉声道:“凤七姑,你公然引诱别派叛徒,只怕会引起武林公愤!”
   凤七姑笑嘻嘻道:“你们若是不想他听我命令行事,不妨来和我动动手啊!”
   凤七姑的态度十分轻松,但是霍氏兄弟的神态,却十分紧张!凤七姑虽然已有多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但是她威名犹在,霍氏双剑都知道她的武功极高,就算两人联手,也未必是她的敌手!
   凤七姑笑着道:“你们不敢动手,那就难说了!”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在万舜水的肩头上拍了拍,道:“你说听我话的,现在替我去杀一个人!”
   万舜水朗声道:“遵命,不知道杀谁?”
   此际,有了凤七姑的撑腰,万舜水立又趾高气扬起来。凤七姑缓缓地道:“我要你杀的那人,是三绝派门下弟子!”
   凤七姑此言一出,司徒洪和蒙茵茵两人的神色一变,霍氏双剑也连忙护在他们两人的身前。
   可是,凤七姑却又一字一顿地道:“这个人,姓万,名舜水!”
   所有的人全是一呆,万舜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问道:“凤前辈,你说什么?”
   凤七姑道:“我叫你去杀一个人,那人是三绝派弟子,叫万舜水!”
   万舜水又是一呆,但是在那一刹间,他却明白了,他明白凤七姑不但不是自己的靠山,反倒是自己的索命无常!他的身子索索地发着抖,道:“为……什么?”
   凤七姑笑道:“这个万舜水,竟冒用我凤七姑的暗器,你说他可该死?”
   万舜水道:“该……死。”
   凤七姑面色突然一沉道:“那你还不下手?”
   凤七姑笑嘻嘻的时候,十分妖冶,面色一沉间,却是极其骇人,万舜水一声怪叫,手中长剑扬了起来,一剑向凤七姑刺出!
   但凤七姑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一样,陡地伸指一弹,“铮”地一声,正弹在他的剑尖之上,将他的长剑,弹得整个横了过来,陷进了他的颈际,(血)疾喷而出,他整个头,立时侧向一边,他身子砰地倒向后,死于非命了!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令得各人全都意外之极!
   凤七姑却又满面笑容,道:“蒙姑娘,我有一样好东西送给你,但你却要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蒙茵茵一怔,道:“甚么事?”
   凤七姑叹了一声,道:“我几年前匿迹不出,早已痛改前非了,但如今江湖又盛传我和三绝派作对,你要替我多多辟谣才是。”
   蒙茵茵道:“不是你做的事,自然不能算在你的帐上,武林中人不会不知。”
   凤七姑笑道:“那么,我就将陆鹰扬送还给你,刚才他躲进洞来之际,我早已在洞中了,而这贼子的一剑,只不过刺中了洞中的一头鹿儿而已,我点了陆鹰扬的穴道,这上下穴道只怕也解开了!”
   蒙茵茵听得凤七姑那样讲法,张大了口,一点声也发不出来,而凤七姑一声唿哨,召来了她的灰驴,翻身上驴,已然走了……
   ×      ×      ×
   霍氏双剑自山洞中拉出了陆鹰扬,解了他的穴道,和司徒洪,蒙茵茵一起离开了那山坳。
   山坳中只剩下了一个人,就是想将同门师兄弟全都杀死的万舜水,但是他最后那一剑,却令得他自己的头颅,几乎全都跌落了下来!
   没有人向他多看一眼,因为他的行径实在太狠毒卑劣了!


(全文完)


   i5xia 录入校对,2020年6月

mikey13668 发表于 2020-8-1 11:23:55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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