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涉侠杂志的历史疑案及其推断索解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4-20 07:33 编辑【考证缘起】 向恺然(不肖生)全集建库，第一步选择了编撰短篇集，主要原因之一是向恺然的长篇，曾经被批评有结构松散、信马由缰的毛病（对此见仁见智），反而一些短篇，结构凝练、内涵丰富，堪属精品。原因之二是向恺然的长篇与短篇之间，有必然的逻辑联系（后述）。原因之三是现代人节奏紧张，阅读短篇可满足读侠之怀旧又不致花太长时间。原因之四是，可同时挖掘一直未见报端、网络的向氏小说，可满足老读者包揽全书的需求。
《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始于民国5年初载短篇集[校对版]第一辑》编撰后，进入三校，马上就发现问题，作为武侠作品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初载时间，随着作品的增多，出现了矛盾，主要是向氏初载的民国杂志，不少没有出版时间，网络上、后期印刷中的时间，多数是网络作者、编辑的个人推测；而有刊印出版时间的，若干出现遗留问题：编辑误将农历日期作为公历日期，有些编辑已清楚是农历日期，但仅利用一本杂志的农历日期，其余顺延推测，却忘记了该年实际存在农历的闰月，出现了农历的月份错误。 笔者开始忙于将短篇集排版刊登，借助于既得成果——本以为向恺然的研究至少比陆士谔成熟，不料越三校，越发现“既得成果”之间的矛盾——若干交集为空集。而初载时间，又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包括向恺然若干作品是否有代笔，都需要准确的初载时间作为参考。 是否找到的出版物足够权威、编辑足够老牌，就没有矛盾呢？
向恺然有三篇作品，初载于民国初期杂志《快活》，网络上一般认为，《快活》的旬刊，出版了36期。查许多人公引的参考文献，是《鸳鸯蝴蝶派文学资料(下)》，由一个著名出版社1984年出版，其参考文献往上推，是权威专家编辑的《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上面赫然写着《快活》为旬刊，发行者为世界书局，出版地为上海，存续期为1922年1月到12月，每月3旬3期，刚好36期。 查老报人郑逸梅的回忆资料，也指出《快活》出版了36期，沈知方（世界书局老板）为《快活》耗了许多心血。 以此权威为根据，向恺然发表在《快活》的作品24期、26期、27期，对应时间为1922年8月下旬、9月中旬、9月下旬，三短篇合构成一部中短篇小说《聪明误用的青年》，《快活》的老板是沈知方，对于办杂志亲力亲为的沈知方而言，当年八九月应已对向恺然有所了解，这便与文献记载的沈知方1922年第四季度见《星期》杂志主编包天笑时，惊问包天笑从何处发现宝藏（指向恺然），存在矛盾。 按照郑逸梅的回忆资料，再找回沈知方为《快活》的筹划，系从1922年2月8日开始，世界书局在《新闻报》上发布的三次筹办广告，广告内容看，至少二月《快活》尚未创刊，与权威专家称的1922年1月创刊矛盾。到同年4月13日，《新闻报》做了《快活》第一期已出版的广告，以一批作家为亮点，实际是将创刊号内容变相移植。 因此，《快活》第一期便不是1922年1月发行，很可能是4年创刊。这与专家的权威无关，因为专家要编撰数十上百份杂志的存续期，偶然出现笔误是正常的，后期一级级地引用开，笔误便流传了三四十年。 而向恺然发表《聪明误用的青年》的24期，便不是在8月下旬，是在沈知方见包天笑之后，《快活》的停刊时间，也不是在12月。但要彻底论证（指出错误或否认错误假设），需要认真、严肃地通读《快活》杂志的大部分文稿。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4-20 07:06 编辑
向恺然的不少短篇，发表于《侦探世界》，其也是《近代侠义英雄传》的初载体，尽管围绕向恺然的《近代侠义英雄传》国内外已有详尽的研究，但涉及初载杂志《侦探世界》的难点——前8期初载时间，研究者寥寥无几，诸多行家干脆视而不见。
《侦探世界》的前8期是没有初载日期的，因此向恺然短篇《半付牙牌》，在《侦探世界》第5期初载的准确日期，也就只能采取考证的方法取得，而《半付牙牌》与《江湖奇侠传》有不少关联，谁为先、谁为后，值得考证的。
向恺然广为人知的《江湖奇侠传》，初载于世界书局的《红》杂志及其重组杂志《红玫瑰》，对《江湖奇侠传》的研究文献最多，连带《红》杂志也常被提及，但是鲜见提及《红》前面有多少期是不刊登出版日期的？（笔者一一翻阅期刊，是从第47期起才开始刊登发行日期，第47期发行出版于农历五月二十三日）。
前期的权威研究者得到结论，《红》杂志，为周刊，每周出刊不间断，共出版了100期后停刊，马上重组为《红玫瑰》继续连载《江湖奇侠传》。
关于《红玫瑰》的疑点不少，而其中向恺然发表了不少短篇。但《红》杂志的信息是否就准确呢？
资深专家推断是《江湖奇侠传》从《红》第22期开始连载，22期发表时间为1923年1月5日，已经得到多数武侠研究者的承认，但是其推断出1923年1月5日是依据28期为春节的期刊内容得到，有否更强的证据呢？
不过以22期推断的发表时间为根据，按照“周刊，每周出刊不间断”的权威原则，推断出第47期发行日期，却与第47期印刷的出版日农历五月二十三日矛盾！
专家推断出向恺然发表短篇《岳麓书院之狐疑》（《红》34期）的日期为3月6日，不是星期五，估计为“4月6日”（星期五）的笔误，但两个日期都有矛盾。
而为了得到向恺然短篇《熊与虎》（《红》79期）的初载时间，按权威原则发现后面50期有更多矛盾。而第51期到100期的发行日期，与最早的第47期发行日期的矛盾，挑战了权威原则。也就是说，“《红杂志》为周刊，每周出刊不间断，仅发行100期”这个权威原则，值得质疑。
更深入研究，发现目前看到的内地最早的《江湖奇侠传》一、二集，没插图，目录页却写着《绘图江湖奇侠传》，而《红》杂志多数期刊每回之前均有4幅插图，但《红》杂志是否每回都有插图呢？需要从《红》杂志的第22期开始，查阅插图情况。
再联想到笔者在《追寻史上最早获版权武侠作家》猜测向恺然应早在1923年便获得武侠书的版权，却一直找不到版权页证明的遗憾。
【惟求真经】
觉得要彻底解决问题，得到《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始于民国5年初载短篇集》的准确三校，只能放慢速度，学习唐玄奘（本名陈祎）西行求法“取真经”，老老实实把民国期刊找齐，认真通读（包括关联广告），“八十一难”起码要经历三分之一，才能从“真经”中逐步得到准确答案。
。。。。。。（略）
感谢多路朋友的鼎力相助，特别是基本准确地从民国报刊的缩微胶片得到若干辅助资料（更难得的是淘到若干本 向恺然、还珠楼主 书籍原刊的民国异版书——基本文字集相同排版字号等体例不同之初版书），获得不少新发现。
例如，《申报》1923年1月5日刊登的《红杂志》第22期出版广告，准确的说明第22期开始刊登“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也说明第22期的发表时间是1923年1月5日，可以作为基准。当日为星期五，正常此周刊是逢周五出刊。
关于《快活》杂志，由于找齐了较多期的文本，基本上可得到与 “存续期为1922年1月到12月”不同的新结论。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4-20 07:42 编辑
【《快活》解谜】
《快活》旬刊最重要的专栏为《编辑余渖》，第一期的《编辑余渖》开宗明义：本旬刊抱快活主义。第6期编辑余渖称“本期所载端阳特刊,思想超逸”,也将定义第6期为端午特刊。
第14期编辑余渖预告称“本刊十五期载‘七夕号’特刊七种”，定义第15期为七夕特刊。果然第15期登出不少七夕相关文章，如郑逸梅的的《七夕诗话》，第15期编辑余渖预告称“本刊十六期特载‘中元号’名著六种”，定义第16期为中元特刊。
类似定义第21期为重阳特刊等等。据此得到
《快活》旬刊第1期发行于4月上旬，与前述4月13日广告“《快活》第一期已出版”吻合。第4期发行于5月上旬，第6期发行于5月下旬(05-21~05-31)，而该年端午节为农历七月初五即公历5月31日，属于5月下旬。
第10期发行于7月上旬，第15期发行于8月下旬(08-21~08-31)，而该年七夕即农历七月初七对应于公历8月29日，属于8月下旬。
第16期发行于9月上旬(09-01~09-10)，而该年中元节即农历七月十五，对应于公历9月6日，属于9月上旬。
第19期发行于10月上旬，第21期发行于10月下旬(10-21~10-31)，而该年重阳节即九月初九对应于公历10月28日，属于10月下旬。一直下推，
第33期发行于1923年2月下旬,包含农历春节（1923-02-16为春节），而第33期有文章《新年隐痛》。再推，1923年3月下旬发行最后一期第36期。刚好满一年。
结论是，“《快活》旬刊存续期为1922年4月上旬到1923年3月下旬”，每旬出版一期，不间断，共36期，据此容易得到每期的发行时间区间。
根据上面结论，向恺然的一部中短篇小说《聪明误用的青年》， 1922年11月下旬在《快活》第24期，12月中旬在第26期，12月下旬在第27期，分三期发表。
事实上，沈知方1922年第四季度在见《星期》杂志主编包天笑后，与向恺然签署了长期合作合同。推断得到：沈知方马上让向恺然在世界书局旗下杂志试笔，支付首笔稿酬，由于向恺然提供小说不是剑侠类，不得在《红》发表，故在《快活》发表。
也即是：向恺然1922年年底在《快活》发表完《聪明误用的青年》后，下星期开始马不停蹄地在《红》杂志发表《江湖奇侠传》(1923年1月5日开始)。
这个事实，是笔者前述对《快活》旬刊每期发行时间，新结论的一个佐证。
[今日谷雨，土膏脉动]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4-20 15:31 编辑
【“侦探”得解】
而关于《侦探世界》前8期未刊登的发行日期，笔者也有新的推断结论。
根据民国闻人的回忆录，《侦探世界》为半月刊，比较一致的结论是《侦探世界》创刊于1923年6月。但与《红》杂志前46其均无发行日期稍好，《侦探世界》仅前8期无发行日期，而后面期刊发表日期以农历记时。
由于第9期、第10期发行于公历10月，那么6月到9月之间要挤进八期，每月2期，考虑最极端情况，如第1期为6月初，则2期为6月，则3、4期为7月，5、6期为8月，7、8期为9月。
如第1期为6月底，2期为7月，则2、3期为7月，4、5期为8月，6、7期为9月；那么第8期在排在10月初，10月有三期，与半月刊矛盾。
只能第1、2期在6月，第3、4期为7月，第5、6期为8月，第7、8期为9月
可以明确的是，向恺然的短篇《纪杨少伯师徒遇剑客事(上)》、《纪杨少伯师徒遇剑客事(下)》分别在《侦探世界》第10期、第11期发表，此两期发行日期分别为农历9月15日、10月1日，下一期第12期是农历10月16日，这后两期的发行时间，刚好分别是10月的朔日和望日，
而向恺然的短篇《纪林齐青师徒轶事(上)》初载的第13期，发行日期印刷为(农历)11月的朔日。
那么，前8期是否都按照朔日和望日发行呢？
首先有矛盾，第9期发行于农历8月29日，不是朔日，离望日也远！
这《侦探世界》杂志，莫非故意考读者，要有侦探的技能，才能猜中呢？
认真考察这些日期，发现农历8月29日是寒露，虽然第11、12期发行日农历10月1日和10月16日是10月的朔日和望日，
但同时也是立冬和小雪，第13期为 (农历)11月的朔日发行，同时也是大雪日发行，再查询第10期发行日农历9月15日，恰好是霜降。
因此，这《侦探世界》杂志的发行日，暗藏了二十四节气，半月刊的“半月”就是农历每半月的一个节气。
如此，《侦探世界》前8期的发行日（推断）与随后三期(事实)如下：
期数 公历 农历 节气 短篇名
1 1923-06-07 4.23 芒种
2 1923-06-22 5.9 夏至
3 1923-07-08 5.25 小暑 《好奇欤好色欤》上
4 1923-07-24 6.11 大暑 《好奇欤好色欤》下
5 1923-08-08 6.26 立秋 《半付牙牌》
6 1923-08-24 7.13 处暑
7 1923-09-09 7.29 白露
8 1923-09-24 8.14 秋分
9 1923-10-09 8.29 寒露
101923-10-24 9.15 霜降 《纪杨少伯师徒遇剑客事》上
111923-11-08 10.1 立冬 《纪杨少伯师徒遇剑客事》下
考虑到世界书局沈知方喜欢标新立异的性格，为《侦探世界》这种“考脑力”杂志，定下节气日为发行日的规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随着时间往明年春节推移，节气造成的发行日差会变大（例如明年四月的节气日差距扩大到四日）。
出于职员工作的方便度，后面发行日改为，农历每月的朔日和望日发行，发行日差距离最大为1天，就合理了。
而朔日和望日发行，依然是沈知方标新立异的创新（沈知方其他创新是连环画、排版体例等）。
因此，《侦探世界》最后四期的发行日期为
期数 公历 农历 标志
211924-04-04 3.1 朔日
221924-04-19 3.16 望日
231924- 05-04 4.1 朔日
241924-05-18 4.15 望日
推断结论：《侦探世界》的前十期发行日为“节气”，农历每月的两个节气日为发行日，从第十一期到休刊期第二十四期，农历每月的朔日和望日发行。
《侦探世界》共发行24期，存续期为公历1923-06-07到1924-05-18，历时一年。
从《快活》旬刊出够一年36期，到《侦探世界》半月刊出够一年24期，体现了沈知方掌舵期世界书局的信用！
向恺然从《侦探世界》第1期到第23期，每期发表《近代侠义英雄传》的两回小说，休刊期的第24期，则发表四回的小说，整个存续期共发表2*23+4=50回的小说。
沈知方收获的不仅仅是社会信用，而且是《近代侠义英雄传》五集单印本的销售利润。
【发现佚失】
不过，认真通读向恺然在《侦探世界》初载的小说，吃了一惊，原来若干后期版本的《近代侠义英雄传》，若干地方漏了若干文字，估计是出版时选取的参考版本出现文字佚失。例如，《虚声误我王五殉名 大言欺人霍四动怒》这一回，写王五被德国兵所杀，文字是这样：“王五临死的时候，只大呼了一声：‘虚声误我！’”，也没有交代德国兵杀王五原因。直觉以为王五遗言太短。
对照《侦探世界》第22期原文，发现向恺然写道“王五临死的时候，只大呼了一声：‘虚声误我！恨不早遇着山西老董啊!’”，漏了10个字。再查，原来向恺然清晰地写明德国兵杀王五原因，有一堆文字“德兵这回来拿王五，原是因那时…而且结果这们不同，在当时的人士，没一个不为王五叹息，也没一个不为霍元甲欣幸。”
一本书漏了这224个字，再找另一本书，还是漏了，不过字数漏得少而已。
尽管若干后期版本有佚失文字，但因为编辑比较巧妙。在“虚声误我！”之后，拼接了“当时的人士，没一个不为王五叹息，也没一个不为霍元甲欣幸。”
随后，接下文字为叙述霍元甲的片段，读者不对照，不容易发现。
其他佚失文字少的，就不一一列出。一本民国时期的书，到上世纪80-90年代时，很容易出现污损，也很容易被各种火苗(如烟头)毁掉一两个字，这也难怪。
但若是说整回文字佚失，列位可能觉得不可思议。
后期编辑的功力深厚，居然可以瞒住一般读者，掩盖几回文字的佚失。
例如若干后期版本，在《伤同道痛哭小英雄 看广告怒骂大力士》这一回，写道“农劲荪极以为然说道：‘有志者事竟成。你有提倡中国武术的宏愿，我愿意竭我的全力来辅助你成功，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这是霍俊清后来办精武体育会的伏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回再说。”
接下是新的一回《金禄堂试骑千里马 罗大鹤来报十年仇》，一开始写道“说王五自从在李富东家，替霍俊清夸张了一会…”转到金光祖、金禄堂、罗大鹤的故事；
习惯了向恺然“信马由缰”写法的读者，一点不怀疑中间有整回的佚失。
而写上“这是霍俊清后来办精武体育会的伏线。”的编辑，出版社应大大为其发一笔奖金——掩饰得太巧妙了！
认真读《侦探世界》的原文，第7期的《伤同道痛哭小英雄 看广告怒骂大力士》，写到摩霸自尽部分，已结束该回，
下一回《诋神拳片言辟邪教 吃大鳖一夜成伟男》发表在《侦探世界》第8期，
但某些后期版本，没有换“回”，继续在原回列出。
而《侦探世界》第8期在“农劲荪极以为然说道：‘……. 但也不必急在一时。 ’”之后，
有完整几回的内容，“二人正对坐谈心，刘震声忽……”，后面实际上将向恺然的短篇小说《解星科》的扩写，
“吃大鳖一夜成伟男”就是解星科，《侦探世界》第8期，刊登的下一回《打兔崽火神庙舞驴 捉强盗曹州府陪礼》整回，都是讲解星科的故事。
在若干后期版本中，完全没有列入，出现整回佚失的情况，不仅发生在向恺然这本名著，向恺然另一本与血滴子有关的更早武侠小说，也佚失了一回（有机会述之）。
但有了《侦探世界》的24期文本，可以恢复前五十回中佚失的文字。
【回应补漏】
既然《近代侠义英雄传》佚失了部分文字，而一些读者没有太多机会读到原版或异版的无佚失书，古武网也未刊登《近代侠义英雄传》、不会有某种冲突；
回应“古龙武侠网“武侠书库”查缺补漏计划启动，敬请各路江湖侠友帮忙协助”
当仁不让！
而《近代侠义英雄传》的确是一本好书，其与《江湖奇侠传》一样是向恺然的代表作，
但某种意义上，《江湖奇侠传》由于尽量倾向沈知方的合同要求，带有一定的商业色彩，迎合当时读者的阅读习惯，例如渲染剑仙传说等，限制了向恺然的发挥。
而《近代侠义英雄传》更多是向恺然的本色发挥，最能体现向恺然武术功底，江湖较技多数是现实中的武功，即使科学昌明的今天，仍不觉向壁虚构。
且多数章回结构紧凑，又彼此关联，形成为英雄列传的长篇小说。因此也更需要无佚失地阅读完整文字。
笔者在《时代巨匠、领袖人物与武侠小说》中，庆幸高中教材，选入了王度庐的《卧虎藏龙》和金庸的《天龙八部》两篇武侠小说，
但私下认为，假如要兼顾爱国主义教育，更应该把向恺然的《近代侠义英雄传》霍元甲片段，选入高中教材。
《近代侠义英雄传》一开头，便写弹劾李鸿章订立《马关条约》丧权辱国的安维峻，被发配充军落难，大刀王五毅然相助的故事，奇情壮采、栩栩纸上！
节选其第十五回的文字：
农劲荪道：“霍先生的性情，从来是爱国若命的。轻视他个人，他倒不在意。他一遇见这样轻视中国的外国人，他的性命可以不要，非得这外国人伏罪不休。…”
第五十回的文字：
霍元甲笑道：“我正看的心里痒得打熬不住了，像这样的笨牛，居然也敢到中国来耀武扬威，若竟无人给点儿厉害他看，就怪不得外国人瞧不起中国人，说中国人是病夫了。”
类似文字，比比皆是。
基于上述原因，笔者请各位坛友分享《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近代侠义英雄传[佚失补齐版]》，
既看看当年向恺然如何在列强分割中国之际，借助霍元甲发出狮子吼！
也作为纵览向恺然全集的重要组成部分，体味悦文，听一曲《高山流水》，吟一阙《阳春白雪》！
前五十回根据《侦探世界》的全24期文本校对，文字集来源的民国印刷件为公共普惠版权，本[佚失补齐版]纯为坛友讨论资料，与任何商业经营、收费标的无关。
碧落赋_半剑飘东半剑西特此说明。
【剥削疑云】
向恺然最早的非武术类作品，疑似是1915年发表的《贼船》，初载于专业类杂志《中国实业杂志》第12期，但找不到原文影印件。
有物证的非武术类作品，第一篇为《变色谈》，发表于《民权素》第16集，笔者已收录在《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始于民国5年初载短篇集[校对版]第一辑》；
关于《民权素》，笔者在《向恺然(不肖生)武侠创作考证》，已作详细介绍。
简言之，该期刊的背后力量是拥护孙中山的“革命党人”，相当于当时中国的第二或第三政治势力，由于强烈的反对第一政治势力袁世凯倾向，
创刊于1914年4月25日的《民权素》，初始作为月刊编辑，出刊17期后于1916年4月停刊，向恺然的《变色谈》赶了末班车。
问题在于，实际上《民权素》是“革命党人”所办的《民权报》遭袁世凯查禁后,改换了场所和名称，由原《民权报》仝人所办的。
《民权素》的发行者为“民权出版部”——经营范围包括书籍出版。
巧得很，向恺然的《留东外史》于民国五年被民权出版部初版后，又多次被其再版，版权页见《向恺然(不肖生)武侠创作考证》的7楼。
这就牵涉了一件历史疑案，在向恺然未发表《江湖奇侠传》之前，传说其出版《留东外史》时饱受书商剥削，
一说是被骗走书稿，另一说出版商开出的稿酬只有每千字三毛钱。
历史疑案是：剥削向恺然的书商是民权出版部吗？
要解解决此疑案，必须结合另一个重要材料《向恺然自述》：
“我姓向，名恺然，六十二年前出生于……就开始著《留东外史》，专对以上两种人发动攻击。
党人仇鳌、易象，和公费留学生张定、余耀枢都同情我的著作，大家凑钱帮我出版。因为被我唾骂的人太多……”
（写于1952年1月）
仇鳌(1879-1970),原名炳生,字亦山, 在日本结识了孙中山，1906年奉孙中山命回国发动推翻清王朝的武装起义,因内部有人告密被迫流亡日本，
与向恺然一样有几入日本历史。
曾奉命在湖南改组同盟会为国民党，后在国民政府任要职。
与领袖有交集(帮领袖创办“湖南自修大学”等)。
1948年秋,程潜回湘主政,仇鳌极力协助程潜筹划湖南和平运动,因功劳大，解放后任民革中央委员、全国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等。
因此，向恺然1952年写自传时仇鳌地位赫然，既然写到仇鳌等凑钱“帮我出版”，应属实。
而仇鳌在民国五年由于与孙中山的关系，于民权出版部而言实际属于“领导人”身侧者，至少民权出版部对于仇鳌出面的事，应相当重视。
笔者查不到仇鳌与向恺然相识经过，但可以推测到：
1905年底，陈天华为唤起国人，在日本投海，仇鳌是陈天华在岳麓书院的同窗好友，一起参加华兴会。
正是仇鳌组织了陈天华公葬仪式，而向恺然当年正是因为参加公葬陈天华风潮，被开除学籍，才卖掉部分祖业，留学日本。
因此，向恺然可算仇鳌的追随者，也是少数的因追随而蒙受极大损失者。
而民权出版部既然是“革命党”的喉舌，便不以经济收入为主要目的，实际上，出版《民权素》也谈不上赚钱。
关于这段历史疑案，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剥削向恺然的书商不是民权出版部；
另有其人，由于稿酬太低向恺然事实上没有答应，即使有“骗走书稿”之事，在仇鳌等有地位者出面之后，书稿被取回；
改在与仇鳌同阵营的民权出版部，于1916年5月，将《留东外史》正集一至五卷出版。
但这难于解释“凑钱出版”一事，前已叙述，民权出版部不以经济收入为主要目的，至多是出版后亏损，不支付或少支付稿酬而已。
第二种可能，原先与向恺然接触的书商是民权出版部的某个职员或编辑，开始不清楚向恺然与孙中山组建的中华革命党人的友谊，
所谓“每千字三毛钱”只是不愿出书的借口；
假如再有“骗走书稿”一事，应当是《留东外史》所影射的人授意的，目的同样是不愿被曝光、对号入座。
后期仇鳌等出面，该编辑以担心书籍出版后无销路继续拒绝，仇鳌等四人的凑钱，实际上承担初版的所有成本（相当于现在的自费出书）。
第三种可能，书商剥削向恺然一事，有夸大的成份，传闻内容主要是为了昭示《星期》主编包天笑的大方和慧眼识人。
由于最初民权出版部对《留东外史》初版的销路心中无数，而公费留学生张定、余耀枢较有信心，愿意先垫印刷费用。
因此，实际可能是张、余先出钱，党人仇鳌、易象出面（出力）协调出版事宜，
而民权出版部已做了无销路的思想准备，只能答应象征性支付向恺然的稿酬——例如几桌酒席的费用，折算起来相当于每千字三毛钱，
被无意上说出来，后就变成传奇（出版后销路极好，最早担心成多余，千字三毛作笑话传开）。
根据一批老报人的回忆，在民国六年左右，书籍要么不出版，要么支付一定稿酬（普遍为千字两元起跳），不会低到千字三毛。
而当时，向恺然尽管不算出名，但尚有一定社会地位或社会活动圈。
向恺然与王志群关系好，通过王志群又认识杜心武，杜心武是值得大书的人（后述），仅曾任孙中山先生贴身保镖这一点，在民国初期已有相当地位。
而《留东外史》部分内容实际是根据向恺然的亲身经历改写，从中推测其在日本留学期交往甚宽，经常作为调停人身份出现。
一言以蔽之，向恺然在拟出版《留东外史》之前，按照其调停人身份、其与上流社会人士的交往背景，不是一个会被书商剥削、吃了哑巴亏的人。
设身处地想想，一个羸弱的文化人，胆敢“骗走”一位武林高手的“书稿”吗？
在极度重视“面子”的武师圈子，把稿酬定为“千字三毛”是极其侮辱人的说法，
即使说过这样的话，假如一班武师集体走去讨说法（在向氏文稿中是经常的事），该书商除了马上道歉、赔罪，没有他招。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4-22 07:20 编辑
【向氏有功】
但从向恺然仅在《民权素》月刊16期——倒数第2期发表《变色谈》看，向恺然与仇鳌有深度交往，应该是较迟的。
上述7楼版权页，上面印刷“著作者：不肖生；评述者：张冥飞”；
张冥飞是与老同盟会关系密切的南社成员，至少在《民权素》的第7期已经发表《瀛闻：伦敦之秘密》，一直到第16期还在发表《无所不谈》；
在所有《民权素》作者中，发表文章数量列第六。
假如向恺然早点认识仇鳌的话，将更早更多在《民权素》发表文章。
尽管稍迟才与仇鳌有深度交往，仇鳌马上协调同一阵营且有名气的张冥飞，为向恺然小说作评述者；
一著一评是民国初期小说的惯例，选择评论人与选择著者同样重要！
曾任国民党宣传部长的叶楚伧（笔者在《时代巨匠、领袖人物与武侠小说》介绍过），如此评论张冥飞：
“其人于前清时曾为少爷、为师爷、为似是而非之老爷，入今民国则为新剧脚本家、为小说家、为新闻记者”
仇鳌的帮忙，相当于让倪匡为西门丁的处女小说作“评述者”，使得《留东外史》先声夺人（当时文化界对向恺然几乎一无所知）。
笔者后期找到新证据，更加说明民权出版部不是剥削向恺然的书商！
反而，因为“中华革命党”欠了向恺然的“人情”，民权出版部需要以帮助向恺然出书作为补偿。
向恺然在成为专职作家之前，其实是一名习武者。
也因习武而与“中华革命党”要员（均武林高手）交往较密切。
1915-12-12，袁世凯失去老谋深算的一面“称帝”，原已反袁的革命党找到更多同盟者；
向恺然也加入 “江西支部”的反袁大军，或因为结识了仇鳌，向恺然担当重任。
1916年初，广州、惠州响应蔡锷在云南发动的“护国运动”，也先后起义反袁。
袁世凯任命亲信龙济光为广东都督，进行镇压。
因为江西邻近，向恺然居然南下韶关替 “革命党”作说客，游说龙济光重要部下朱福全起义反袁；
不巧4月龙济光设局诱杀“革命党”两要员，史称“海珠事变”，向恺然也差点丧命。
好在向恺然习武、应变能力强，最终在粤北逃出虎口，辗转到了“革命党”有基础的上海。
作为重要补偿，服务于“革命党”、地处上海的民权出版部，在向恺然未到上海时，《留东外史》第一卷已出版，或许当时，民权出版部已差不多将之视为“党人遗作”出版。
而因处于“反袁斗争”紧要关头，“革命党”为民权出版部提供的经费不稳定；
出版《留东外史》的基本印刷费用，由仇鳌、易象、张定、余耀枢四人凑钱代垫。
这可能是该历史疑案的最可能解答——
一个“革命”出版社为一位当时贡献甚大疑似已牺牲的成员，出版疑似“遗著”，因“革命”经费不稳定，其四位“战友”毅然垫资。
使得一本原来销路不明的小说，大胆出书后，竟然因“反袁运动”——“护国运动”而广受注意；
因文采而销路大好，反复出版，在反袁志士中广为流转。
（笔者指出这一点，原因也在于说明，向恺然对于“护国运动”是有重大贡献的！）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6-10 10:22 编辑
【因武得助】
向恺然在“海珠事变”以后、在南粤到处围剿“革命党”头目之际，能成功逃出虎穴，同其作为痴心武道的身份有关。
向恺然以武会友，识人无数，又记忆力惊人。在粤北与政治对手的手下见面时，热情攀谈，不时会提到与某某某为友、一起习武等等，
民国初期的武师，首先以武道为理想，其次才是政治、本职等，一个可贵的习惯是不会 “出卖武师朋友的朋友”，反而多有拔刀相助的。
而前述向恺然的武师朋友圈，提及杜心武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物。
许多武侠爱好者与笔者一样，最早认识武学与江湖，是从少林武当开始，两大门派令人不可仰视，也难寻“武功秘籍”。
后来才知道，有个更国粹的门派，公开了“武功秘籍”，这便是自然门。
在清末民初，国内武学自成门派不少，但形成武学传承的完备系统、可以辨识鉴证、有实例有图片视频为证的，不多
——自然门为其中风格独特的杰出代表。
自然门开山祖为世称“徐侠客”的徐矮师，第二代掌门为杜心五，第三代掌门为万籁声，万籁声对于自然门功夫的总结、培训体系的建立，起到甚大的作用。
杜心五是湖南慈利人，向恺然与其相识，第一个基础是同为湖南人，第二个基础是都曾经同在日本留下。
而且，杜心五曾打败过日本超级武师，被誉为神腿，当时日本崇尚公正比武、崇拜天下第一，杜心五声名显赫；
因此曾任国父孙中山先生的贴身保镖，而日本人也极给杜心五的面子。
而在中国，九流三教也极给杜心武的面子。据说向恺然曾经专门为杜心五作传，发表于上海《香海画报》，传名为《奇人杜心五》，
但找不到影印件，文献上以前也将杜心五称为杜心武，所以网络同时称其为杜心五、杜心武。
因为交往圈子到了杜心五此类名流，故前面判断 “向恺然不是一个会被书商剥削、吃了哑巴亏的人。”
那么，杜心五的面子大到什么程度呢？
从“共和”到“反袁”，“革命党”不仅借助军阀的力量，也借助帮派的力量。
当时最著名的帮派是洪帮、青帮，若干网络经常称“青帮和洪门属于对立的关系”；
其实传于洪门的洪帮，与青帮一样，最早都是“反清复明”的组织，不同是洪门公开反清,而青帮反而通过帮助清朝做事进入“卧底”，向恺然的小说曾专门写了这些背景。
杜心五早期已是洪帮的要害人物，为了“革命党”进入青帮，找到当时青帮仅存的“理”字辈李春利老太爷；
李老当年年近八十，得知著名武师杜心五要拜其为师，欣然答应，一番仪式（摆香堂等）之后，杜心五成为“理”字辈之下的“大”字辈。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6-10 10:23 编辑
看过《上海滩》影视、书籍者，都清楚上海滩的青帮头目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但其实顺序应为张啸林、黄金荣、杜月笙。
张啸林当年拜青帮“大字辈”的樊瑾丞为师，因此张啸林属于“通”字辈。
网络上称黄金荣的青帮辈份是“混来的”、外面不承认，其实不然。
当时青帮在上海最早发迹的，是“大”字辈的张仁奎(张镜湖)；
黄金荣是上海滩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张镜湖的徒子徒孙每次在租界犯事，要找黄金荣；
后来黄金荣干脆软硬兼施，拜了张镜湖为师，成为“通”字辈一员（张镜湖不敢或者不肯举行摆香堂拜师仪式，故有混之说）。
张镜湖有个徒弟名陈世昌——“通”字辈，是杜月笙的师父，因此杜月笙属于“悟”字辈的。
而民国时青帮辈序使用前廿四代，前廿四代依序为：
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觉。
传到民国初期主要是理、大、通、悟、觉，这五辈。
那么，“大”字辈的杜心武，是“通”字辈张啸林、黄金荣的师叔、师伯辈，是后起之秀杜月笙的师公辈，面子自然大得很！
(注：网络上称杜心武拜“礼”字辈太爷为师，“礼”可能为“理”的误用，因为前廿四代所用汉字是有意义的：
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觉。“兴理”比“兴礼”更通。可能是口传历史的同音所误。)
杜月笙这个历史人物，现在的评介相对客观，当年抗日战争时，蒋公介石，也曾借用上海滩青帮的力量谋抗日救上海，
(注：当年蒋公为了办事方便，也曾经通过同乡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认识了黄金荣；
1916年，年龄29岁的蒋公用“蒋志清”的名字对黄金荣递门生帖，成为“悟”字辈一员，与杜月笙同辈。
只是黄金荣聪明，在蒋公当权后，退回了蒋志清门生帖，从此蒋公与青帮脱离关系。)
蒋公想让洪帮、青帮合并，成为“中国抗日群众动员委员会”的骨干，找到杜月笙；
杜月笙出主意，要找一个同时为洪帮、青帮认可的前辈高人出面，符合条件当时只找到本身是洪帮老大，后期又是青帮辈分最高的杜心五。
后期洪帮、青帮没有合并，不过据称杜心五集合了当时中国境内外37位帮会首领人物，以帮会的名义联合通电，拥护全面抗战、声讨叛逆。
（未查到通电稿。但正式电视节目提到杜月笙参与抗日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