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X张探花 发表于 2023-4-26 21:31:03

3魔鞭-欧阳云飞

《魔鞭》欧阳云飞
一条龙故事3


第一章山雨欲来风满京都
    北京城内东北角上,有一大片空旷的地方,是一个酱园,靠城墙脚下,筑有一栋精巧别致的四合院。北上房里,聚集着六七位武林人物,一个个面色凝重,坐立不安,空气静得近乎窒息,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坐在主位上的一位虎目浓眉、年约五旬的老者,是山西西门堡的堡主西门瑜,依次是乃弟西门瑾、西门璞。
    坐在客位上的那位身着锦袍、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是山东东方堡主东方亮,依次是乃弟东方明、东方白。
    东方亮的身后站着一个魁梧昂藏、一身黑衣、一脸粗犷的大汉,是东方堡的总管潘一夫。
    西门堡的总管杜巴,鹰鼻环眼,满面阴鸷,一望就知道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家伙,正在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大伙儿的茶水。
    东方堡的三堡主东方白,似乎已憋不住这股子沉闷的气氛,首先打破沉默,抱拳说道:“西门堡主,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可否请先明示一言?”
    西门堡主西门瑜的目光从东方明、东方白的脸上一扫而过,望着东方亮,沉声说道:“事情的梗概,老夫适才巳经向三位堡主提及,至于细微末节,是否等石大侠、冷女侠到了以后再作深谈,以期作成一个具体可行的结论,未审东方兄高见如何?”
    东方亮颔首表示同意,未置一词,东方白却满脸不悦的道:“老堡主,‘魔鞭’乃武林瑰宝,兹事体大,小弟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要找黑道人物面对面打商量的理由。”
    西门瑜满脸堆着笑容的说道:“三堡主,石恨天与冷小凤虽寄迹黑道,但言行磊落坦荡,素为武林各派所敬重,近又被北六省江湖道一致公推为总瓢把子,这一股力量我们必须借重,不可轻视,这就是老夫与令兄联名柬邀石恨天、冷小凤的原因。”
    东方白没再言语,潘一夫望望将暗的天色,粗声大气的道:“老爷子,我们东方堡远在鲁东,能准时赶到,石、冷二人距离稍近,理当早到才对,该不会是故意拿跷吧?”
    话声甫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希聿聿”的马鸣声,杜巴第一个冲出去,立见有两匹骏马射进酱园来。
    马儿全身是汗,口里还吐着白沬,石恨天与冷小凤甫跃离马背,马儿便仆倒在地不动了。
    杜巴扬声说道:“石大侠、冷女侠到了!”
    其实,这话是多余的,因为西门瑜、东方亮已经亲自迎出来,同声说道:“欢迎!欢迎!”
    弹掉满身的灰尘,在西门瑜、东方亮的揖让下,二人携手入内,见过另外四位堡主,落座在东方亮正对面的两张太师椅上。
    杜巴早已献上香茗,石恨天润润嗓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恨天因为他往,未能与贵使相遇,以致延迟了半日的时间,足足累死了六匹马,才兼程赶到。但不知到底为了何事,居然惊动两位堡主,如此十万火急的将我们兄妹召来京都!”
    西门瑜没有说话,给杜巴使了一个眼色,杜巴出去没一会儿工夫,便命人抬进一口棺材来。
    除了西门堡的人外,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一齐站起身来。打开棺木,立有一股浓浓的臭气溢出,冷小凤马上惊叫出声:“是四堡主?”
    西门瑜的眼眶子里满含着泪水,招呼大家拢过去,悲声说道:“正是四弟西门瑞。”
    东方明道:“四世兄是怎么死的?”
    西门瑜道:“这正是老夫请各位来京的目的之一。”
    石恨天愕然一愣,道:“西门堡主也不知道四堡主的死因?”
    西门瑜沉重的点点头,道:“事实确实如此。”
    “遇害的时间老堡主总该清楚吧?”
    “四天前。”
    “地点呢?”
    “先在别处遇害,然后移尸此地。”
    “曾移尸?这无疑是谋杀,甚至有示威的意思在。”
    “不错,”西门瑜道:“移尸的目的,就是为了示威。”
    冷小凤黛眉双挑,语急声洪:“西门堡独霸一方,威震武林,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西门瑾代兄答道:“事后曾加严查,并无半点消息。”
    石恨天道:“难不成从凶手的武功路子上,看不出一点端倪?”
    撩起死者的寿衣,大家立即看到,西门瑞肚脐以上,有四条一寸宽,寸半深的勒痕。由于勒痕太深,两肋业已见骨,其他的地方血肉模糊,已开始溃烂,看不清是何物所伤。喉部以上更严重,早已腐烂不堪。
    东方白道:“是否被麻绳勒毙?”
    西门瑜道:“不,就当时的纹路观察,绝非麻绳。”
    石恨天望了大伙一眼,道:“而且,深浅,方法也不对,如用麻绳勒人,应该勒咽喉才对,同时,四条勒痕也绝对不可能如此深浅、宽窄一致。”
    西门瑜神色一紧,道:“那么,石大侠的看法是——”
    石恨天略作寻思,答非所问的道:“四五十年前,武林中出现一位‘魔神’,凭手中的一条‘魔鞭’,不知道杀了多少武林人的事,相信诸位一定耳熟能详。”
    东方亮沾沾自喜的道:“当然,四十年前,还是东方堡、西门堡与江南卧龙庄的三位先人,不惜千里追踪,最后终于在昆仑之巅将魔神制伏。”
    石恨天接着他的话头说道:“也因而奠定了东方、西门、卧龙三派鼎足而立,分执武林牛耳的霸主局面。不过,据石某所知,当时三派的三位前辈,系与魔神同归于尽,未知是否属实?”
    东方亮道:“这是事实。”
    “可知三位前辈是如何死的?”
    “老夫当时年幼,并未参与搜寻,据后来得知,当三派的高手找到昆仑时,早已变成三堆白骨。”
    “换句话说,根本弄不清楚是如何致死?”
    “嗯。”
    “可是,魔神的尸体却尚称完整,并未变成白骨。”
    “不错。”
    “三派高手也不曾得到‘魔鞭’?”
    “咦,石大侠,这件事你怎么这样清楚?”
    “在下是听一位江湖异人说的,三派的三位前辈全部是死在‘魔鞭’之下。”
    西门瑜听得一呆,道:“ ‘魔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石恨天道:“不知道,这位江湖异人说,凡是见到魔鞭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无一幸免,却见到过死在魔鞭下的人。”
    大伙儿齐声追问:“是什么样子?”
    石恨天指着西门瑞的勒痕道:“就是这个样子。”
    西门瑜、东方亮互换一个惊诧的眼神,异口同声的说道:“如此说来,‘魔鞭’的确已经出现在北京!”
    命人抬走棺木,重新入座,西门瑜接着又道:“老夫兄弟此番入京,就是因为得到‘魔鞭’的消息而来,四弟遇害后,始知事态严重,这才不得已快马惊动三位堡主,并擅作主张,联名柬邀石大侠、冷女侠,尚祈东方兄见谅是幸。”
    东方亮淡淡一笑,道:“那里,西门、东方亲如兄弟,西门兄请勿过谦,关于‘魔鞭’重现江湖的事,老夫也有个耳闻,可知落在何人之手?”
    西门瑜关起门窗,郑重其事的道:“消息来源显示,似已落入卧龙庄。”
    石、冷二人对望一眼,冷小凤追问了一句:“是江南五侠?”
    西门瑜点头不语。
    石恨天皱着眉头道:“奇怪,‘魔鞭’何等重要,理当秘而不宣,他们为何要带到北方来炫耀?”
    人同此心,这也正是东方堡的三位堡主急于知道的,立刻投来了六道探询的眸光。
    西门瑜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事到目前为止,只能够说是道听途说,并无确切根据,‘魔鞭’可能是他们在北方得到的,也可能另有图谋,甚至尚未到手也说不
    定。”
    冷小凤道:“听老堡主的口气,那江南五侠似已身在北京?”
    “确已来到京都。”
    “可曾照过面?”
    “尚无一面之缘。”
    “他们来此多久了?”
    “大约五六天,在老夫之前。”
    石恨天喝了一口茶,眼珠子不停的转着,字斟句酌的道:“四堡主的死,严格的说起来,乃贵堡的私事,‘魔鞭’虽说是武林瑰宝,但石某兄妹并无贪得之心,我想请教老堡主召我们来的原因。”
    西门瑜的脸上掠过一道奇异的光采,道:“实不相瞒,老夫是想借重两位的大力,为亡弟报仇,并进而夺得‘魔鞭’,为咱们北六省争光。”
    “哈哈,老堡主在说笑话了,东方、西门,三分天下有其二,单凭你们两派的实力,巳绰绰有余,何需他人插手?”
    “石大侠有所不知,江南五侠,如日中天,势力已凌驾东方、西门二堡之上,如得‘魔鞭’之助,更加如虎添翼,若无二位助臂,恐将难竟全功。”
    冷小凤抢先说道:“抱歉,我们既不想争霸,也不想夺宝,西门堡主找错对象了。”
    这话太直爽,使得西门瑜下不了台,东方亮接口说道:“冷姑娘言重了,西门兄完全是为咱们北六省的颜面着想,并无半点私心,务请三思。”
    冷小凤冷哼一声,道:“黑白两道,素来泾渭分明,名门正派的人就从来不曾将我们这些小混混看在眼内,我们又何必高攀。”
    潘一夫闻言大怒,脸一沉,粗声说道:“两位老爷子出面请你们,是看得起二位,不要——”
    他本想说“不要不识抬举”,却被东方亮严厉的目光制止了。
    西门瑾张口欲言,突然推门走进一位护院来,对石恨天说道:“有一位九千岁求见总瓢把子。”
    东方明一怔,道:“九千岁?莫非是万岁爷的御弟?”
    石恨天笑道:“二堡主别开玩笑,是北京三十六堂口的舵主柳长青。”
    西门瑜补充说道:“这位柳舵主的本事可大着哩,在北京城里可以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也没有他管不了的事,上自达官显要,下至贩夫走卒,无所不交,只要柳舵主跺一跺脚,半个北京城都会发抖,所以大家都昵称他为九千岁。快请!快请!”
    外面天已大黑,屋里已掌上了灯,在一只灯笼的引导下,九千岁柳长青大步而入,六位堡主全部起身相迎。
    三十来岁的年纪,风度翩翩,一袭海蓝色的长袍上罩着一件黑马褂,九千岁柳长青抱拳环施一礼,停立在石恨天的一侧。
    杜巴早搬来一只太师椅,西门瑜一面作着手势,一面笑嘻嘻的说道:“请坐!请坐!”
    九千岁柳长青却不敢坐,正容说道:“西门堡主别客气,有我们总瓢把子在,那有我柳长青的位子。”
    石恨天笑道:“长青,坐吧,咱们不时兴这一套。”
    九千岁柳长青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虽然身在黑道,主从尊卑之礼还是要守的,总不能让名门正派的人笑咱们没规矩。”
    石恨天见他坚持不肯落座,只好由他去,道:“柳舵主,你是什么时候得知我来到北京的?”
    柳长青道:“总瓢把子还没有入正阳门时,属下就得到消息,已经在酱园外守候了半个多时辰。”
    西门璞扬眉说道:“凭石大侠兄妹的本事,龙潭虎穴都可以来去自如,何须九千岁来护驾?”
    柳长青环目四顾,声音爽朗:“这倒是句实话,放眼当今武林,还没有人能把我们总瓢把子怎么样,柳长青只不过略尽作属下的本份罢了。”
    双方话不投机,西门璞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东方亮忙将话题岔到一边去,道:“柳兄在这北京城里是有名的包打听,老夫是否可以探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江南五侠是不是已来到北京?”柳长青瞄了石恨天一眼,道:“到现在为止,柳某还不曾遇见卧龙庄的人,意思也就是说,不是江南五侠未到,就是他们隐藏的工夫到了家,未被我那三十六堂口识破。”
    “那么关于‘魔鞭’的事,柳舵主可有个耳闻?”
    “听是听说了,不过可能只是捕风捉影。”
    “柳舵主不相信‘魔鞭’已在北京出现?”
    “起码柳某未曾亲眼目睹。”
    “什么人?”
    “什么人?”
    石恨天、冷小凤霍然脸色大变,喝声未落,人已穿窗夺门而出,霎时便腾身上了屋面。
    九千岁柳长青的动作也不慢,一个“鹞子翻身”,直从后窗窜到了一棵大树上去。
    来人原在窗外偷听,石恨天一把没有捞住,被他飞上了房,冷小凤劈出一掌,正好助长了他退走的冲势,借力飞下屋面去,也合该他倒霉,大树上杀出一个柳长青,伸手便将来人的腕脉扣住了。
    此时,东方、西门二堡的人俱已赶到,彼此面面相觑,皆有愧色。
    杜巴提过一个灯笼来一照,原来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小伙子,西门瑜怒声说道:“是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
    小伙子一言不发。
    柳长青腕上加力,小伙子的腕骨“卡巴!卡巴!”直响,厉声说道:“你最好是说实话,免得皮肉受苦。”
    小伙子咬着牙,直淌汗,但还是不说话。
    惹火了一旁的潘一夫,暴跳如雷的喝道:“他妈的,你再不开腔老子就活劈了你。”
    唰!拔刀就砍,杜巴想用灯笼来阻止,反被潘一夫将灯笼劈成两半,慌乱中柳长青拖着小伙子暴退五尺,发出了一声惊呼。
    当杜巴提来另一只灯笼时,小伙子已气绝身亡。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东方明急急追问道:“这小子是怎么了?”
    柳长青拍拍双手,道:“自然是被人杀了灭口。”
    西门璞道:“是怎么死的?”
    柳长青道:“是被人以‘隔山打穴’的手法点中死穴。”
    东方明跨上一步说道:“这是谁干的?”
    石恨天道:“不管是谁,手法相当高明,此刻想逮已经太迟了。”
    西门瑜上前一阵猛搜,死者身无长物,不由的心头一沉,道:“姑不论此人系何人所派,必与‘魔鞭’及舍弟之死有关,必须从长计议,老夫已备好酒席,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石恨天望着冷小凤、柳长青,说道:“谢了,谢了,我们还有点事,想先走一步。”
    西门瑜作势拦阻,词意颇为诚挚:“难得北六省的精英齐集一堂,有许多事情正可作一深谈,何必急着要走。”
    石恨天道:“来日方长,反正我们不会马上离京,如有必要,愿随时候教。”
    抱拳环施一礼,立与冷小凤、柳长青举步行去。
    西门瑜快步追上来,道:“老夫想知道,关于联手对付卧龙庄的事,石大侠意下如何?”
    石恨天知道,这是二派最最关心的事,却无法给他们一个最最满意的答复,道:“我说过,四堡主的死,到目前为止,仍为贵堡的私事,外人似无插手的必要,至于‘魔鞭’,石某从无贪得之心,是以不便作任何承诺。”
    东方亮紧走几步,上来说道:“卧龙庄主开碑手雷震天亲率江南五侠北来寻衅,有意吞并我北六省武林道,独霸江湖,石大侠难道能置身事外?”
    石恨天道:“请恕石某说句放肆的话,我不能单听老堡主一面之词,江南五侠目前是否身在北京尚在未定之天,一切未免言之过早,再见。”
    去势陡然加快,眨眼间便消失在酱园外。
    西门瑜、东方亮双眼互望,霎时交换了数个不同的眼神。
    酱园外的一角暗处站着一个年轻人,面貌俊逸中透着几许刚毅,正是柳长青的副手翁子奇。此人虽仅二十五六的年纪,不论内外功夫,手腕口才,都俱属一时之选,故在天子脚下的各色人等,皆昵称他为八千岁。
    八千岁翁子奇一见三人行来,撮口发出一声“胡哨”,快步迎上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总爷!”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四下里人影晃动,已从酱园的四周撤回二十条黑色劲装、手持家伙的大汉。
    柳长青双目如电,从弟兄们的脸上一扫而过,道:“刚才可曾发现有高来高去的人?”
    弟兄们齐说没有,并向石恨天、冷小凤行礼问候,翁子奇躬身答道:“除前面准许出入外,照九爷的吩咐,其他的地方早已封锁,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一行二十余人放步疾行,石恨天觉出气氛有点不对,问柳长青:“长青兄,干嘛这么谨慎,莫非有何特殊的原因?”
    九千岁柳长青道:“那倒没有,只是这些名门正派一向尔虞我诈,诡计多端,怕他们不安好心,故作预防。”
    立刻引起冷小凤的回响,道:“说的也是,这群老家伙都是狐狸转世的,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表面上看起来是打着维护北六省尊严的旗号,实际上却是想借刀杀人,借机消灭江南五侠,满足他们称霸武林的野心。”
    石恨天道:“凤妹之言极是,西门瑜、东方亮的确用心难测,这也正是我不愿深谈,匆匆离开的原因,如果我的猜想不错,北京城内,可能免不了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话甫落地,猛回头,冲着身后的一堵矮墙发出一声冷笑,有一条黑影一闪而没。

第二章尔虞我诈各逞奇谋
    柳长青在北京城的生意可真不少,从茶馆、酒肆、青楼、赌坊,乃至饭庄、客栈,不一而足,前门大街上的“福星楼”,就是全城最负盛名的一家饭庄。
    福星楼的一侧有一座跨院,花厅内灯火通明,柳长青摆下盛宴,正在为石恨天、冷小凤接风。
    石恨天与冷小凤高高在上,柳长青在下首小心相陪,另有四名小厮殷勤地侍候着,翁子奇却一直站着招呼大家,未敢入座。
    冷小凤黛眉一扬,玉掌轻展,银铃似的声音说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长青兄是故意呕他们,在自己家里,何必讲这么多礼数,子奇,快坐,快坐呀。”
    对石恨天,翁子奇是由衷的敬服,诚恐诚惶的道:“有总爷在,我——”
    石恨天与柳长青对饮一杯,瞪着眼说:“我这个人最讨厌婆婆妈妈,子奇,你再不坐下,我可要生气了。”
    柳长青也在一旁猛敲边鼓:“子奇,总爷叫你坐就坐吧,放眼当今武林,咱们总瓢把子是最没有架子的一位霸主。”
    石恨天接口说道:“也是最穷的一个呢!”言毕,一阵哈哈大笑,声震屋宇,嗡嗡不绝。
    笑声中,翁子奇欣然落座,柳长青正色说道:“那是因为石总仁心侠骨,太体恤穷苦百姓的缘故,否则定然金银满库,富可敌国。”
    脸色一整,随又说道:“说正格儿的,西门、东方二堡请托之事,总爷作何打算?”
    石恨天胸有成竹的道:“原则上,二堡一庄争霸夺宝之事,咱们宜置身事外,但如危及整个武林的安危,则又当别论,目前必须查明的是西门瑞之死是否确如西门瑜所言。”
    “大致没错。”
    “魔鞭是否当真出现北京?”
    “满城风雨,查无实据。”
    “嗯……找不出证据,并不表示一定不在。”
    “是的,江湖中事,真真假假,谁也拿不准。”
    “江南五侠,有无来京?”
    “已来京数日。”
    “确实吗?”
    “就住在咱们客栈里。”
    “长青,你不是说——”
    “哦!咱们没有替他们通风报信的必要。”
    “依你看,魔鞭会不会已落入五侠之手?”
    “我不敢说一定不可能,起码少之又少。”
    “何敢如此肯定?”
    “总爷,魔鞭如为南方所得,此来岂非自陷险地?”
    “也许是在此地得到的?”
    “那就该火速南返。”
    “雷震天很可能想除掉二堡,主宰武林。”
    “兵贵神速,若果真如此,江南五侠理当在东方亮未到之前就下手。”
    九千岁柳长青说来条理分明,丝丝入扣,石恨天频频颔首赞许,却使整个事件坠入五里云雾中。
    冷小凤说道:“除一庄二堡外,可有其他的武林人物涌进北京?”
    八千岁翁子奇说道:“人数不少,日有数起。”
    猛可间,石恨天双眉齐挑,目注漆黑的夜空,声洪语亮的说道:“是何方朋友,既已光临,何不下来喝一杯水酒。”
    右手倏扬,一只盛满酒的杯子,直向对面屋顶飞上去,人也跟着夺门而出。
    接着,冷小凤、柳长青、翁子奇如箭射出,分站石恨天左右,全部昂首凝视,死盯住五条黑色人影。
    分舵内的桩卡亦已警觉,有人窜上屋去,来人已相继飘落地面,为首的一位紫袍老者,虎背熊腰,蒲团大的手掌里捧着一杯酒,居然点滴未溢,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老夫江南雷震天,那一位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石大侠?”
    说话中,手掌一拳一展,再一扬,一只官窑磁杯立时碎为粉末,随风而去。
    石恨天脸色微微一变,道:“久闻雷庄主铁掌如刀,力可开碑,石恨天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想必这几位英雄就是鼎鼎大名的江南五侠了?”
    开碑手雷震天依次引见,一一介绍。
    江二侠江雨亭,短小精干。
    马三侠马占元,浓眉大耳。
    葛四侠葛玉聪,老气横秋。
    苗五侠苗人俊,一脸阴沉。
    石恨天也将自己的人介绍给江南五侠认识。
    九千岁柳长青作势说道:“很难得五侠联袂而来,快请里面坐,共续残席。”
    开碑手雷震天朝四下里瞧瞧,黑忽忽的一大片,敢情闻讯赶到的高手还真不少,已将自己兄弟遥遥围起来,道:“不了,老夫说几句话就走。”
    冷小凤直接了当的道:“雷庄主有何见教?”
    雷震天道:“素仰石大侠、冷女侠古道热肠,义薄云天,老夫不揣冒昧,是来请两位主持公道的。”
    石恨天心里暗觉好笑,知道又遇上了老狐狸,道:“主持公道?莫非贤昆仲受人欺负了?”
    苗五侠苗人俊截口说道:“可以这样说,我们从江南带来二十名一等好手,现在已经只剩下十八人。”
    石恨天问道:“另两位朋友是怎么死的?”
    开碑手雷震天说道:“是死在魔鞭之下。”
    “魔鞭?”
    “是,魔鞭!”
    “这是谁的杰作?”
    “除了西门堡还会有谁。”
    “你是说,魔鞭已落在西门堡?”
    “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雷庄主亲眼目睹?”
    “是耳闻。”
    “耳闻不能当真,也许出入很大。”
    “西门瑜请来了东方亮,志在我江南五侠,打算以多欺少,这总不会假吧。”
    “但是西门瑜却以为,魔鞭在贵庄之手。”
    “这是他一石二鸟之计,想借此使卧龙庄成为众矢之的,完成他君临天下的美梦。”
    冷小凤道:“既然洞悉先机,何不一走了之?”
    江二侠江雨亭嘿嘿一声冷笑,道:“笑话,江南五侠还不曾怕过那个,况且,得不到魔鞭,我们还不想回南边去。”
    九千岁柳长青道:“如此,卧龙庄就免不了要面对西门、东方二堡。”
    开碑手雷震天振振有词的道:“所以要请石大侠大力鼎助,需要什么条件请直管开出来,但凡卧龙庄能力所及,一定照办!”
    石恨天闻言甚感不悦,冷小凤早已光火了,怒冲冲的道:“你们白道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黑道过我们的独木桥,彼此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吧!”
    苗人俊年纪最轻,脾气也最火爆,一听冷小凤下了逐客令,伸手就去拔剑,却被雷震天阻止了,满脸堆笑的道:“生意不成仁义在,深盼石大侠认真考虑,老夫愿随时敬候佳音,吿辞了。”
    话落人起,五条人影五缕烟,眨眼便越屋而没。
    动作之快,身手之佳,堪称顶尖,江南五侠的确名不虚传。
    返回花厅,石恨天兴味索然,面对满桌的佳肴美酒,再也提不起兴致来,心头如负重担,挥之不去。
    从西门瑜、雷震天的言谈中,彼此皆认为,“魔鞭”已落在对方的手中。
    毫无疑问,他们之中,必定有人说了谎。
    问题是,说谎的人是谁?目的何在?
    尤其,假如两个人说的都是实话,问题就严重了。
    冷小凤道:“恨天,别庸人自扰,我相信他们两个之中必有一人是撒谎者。”
    石恨天忧心忡忡的道:“但愿如此,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
    “那有这么严重。”
    “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严重。”
    突然侧耳注目,变了话题:“长青,咱们又有贵客临门。”
    余音尚在耳中转圈圈,已有两名不速之客闯进跨院来。
    来人身形矮胖,一身唐装打扮,头上戴着两顶大斗笠,肋下的兵刃甚长,与身高不成比例,一望即知非我中土人氏。
    有了适才的教训,跨院内的警戒巳经大为加强,立有数名高手上前拦截,不料对手技深若海,柳长青的弟兄无人能够拦得住,刹那之间便撂倒七八人,冲进花厅来。
    气得柳长青直拍桌子,破口大骂:“饭桶!饭桶!你们都是饭桶!”
    石恨天依然面不改色,笑说:“别怪弟兄们,是这两位朋友太扎手。”
    起身迎上去,仔细打量一番,拱手说道:“两位朋友可是来自扶桑?”
    二人对望一眼,满面诧异,其中一个蓄有山羊胡子的家伙阴沉沉的说道:“阁下好眼力,咱们的确是扶桑人。”
    石恨天自报姓名,方待介绍小凤等,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人撇嘴冷笑道:“不必介绍了,这位姑娘是金凤凰冷小凤,那两位想必就是九千岁柳长青柳九爷,与八千岁翁子奇翁八爷都是北道上响叮当的人物,没见过也有个耳闻。”
    冷小凤上前两步,寒着脸说:“两位远道的朋友,我们却既未闻名,亦未见面,怎么称呼?”
    先发话之人摸着山羊胡子,声音冷峻,神色间充满狂傲自信:“在下浅田太郎。”
    接着,另一人也报出了自己的姓名:“犬养信介。”
    石恨天目注二人,缓缓说道:“两位夜闯‘福星楼’,该不会仅仅是为了通名道姓吧?”
    浅田太郎道:“好说,老夫受人之托,带几句话来敬告石大侠。”
    “敬告?何不干脆警告?”
    “不敢,托话的人一向敬重石大侠的为人。”
    “是那一位?”
    “这并不重要。”
    “是什么话?”
    “南北争霸的事,希望石兄能置身事外。”
    “放心,石某不会参与其事。”
    “谢谢,关于‘魔鞭’,亦请石大侠切勿插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北之争,为名为利,也是为了魔鞭,”浅田太郎的眼珠子不停的翻动着,“传话之人纯出一片善意,不希望诸位陷身泥淖(ní nào烂泥浆区,比喻困境、麻烦),不克自拔。”
    “恨天生平无大志,向来不妄图非份,更不想称霸江湖,领袖群伦,只要不殃及良民百姓,危害天下武林,我们绝不会插手过问。”
    “如此甚善,可否请两位即刻远离北京?”
    冷小凤闻言勃然大怒,喝道:“混帐,你这是得寸进尺,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犬养信介嘿嘿干笑两声,道:“冷姑娘,别拒绝的太早,托咱们传话的人说过,两位有什么条件即管提出来,不惜任何代价。”
    浅田太郎接口说道:“是呀,这位托话者可不是简单人物,随便拔一根汗毛,两位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冷小凤是何等人物,几时曾被人收买过,闻言勃然大怒道:“放屁,姑奶奶如果想发财,俯拾皆是,告诉你们幕后的主子,叫他留着买棺材吧,滚!”
    扶桑客四目相对,瞬息间神色数易,浅田太郎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们话已传到,听不听全凭两位,再见!”
    话落,掉头就走,柳长青的弟兄们出手拦截,却连人家的边儿都没沾上,转眼便上了墙头,一跃而下。
    石恨天双眉微皱,心意三转而决,命九千岁派人追下去,无论如何要查清楚这两个扶桑鬼子的来龙去脉。
    另外再派一批人,彻底清查一下在京中的武林人物,看能否从中理出一个头绪来。
    事情奇峰突起,两个扶桑客的出现颇令人感到意外,而且根据眼前的种种情况研判,虽说东方、西门二堡、卧龙庄俱属财大势大的武林翘楚,但扶桑客却似非这三派所使。
    因为,不论是江南五侠或是东方、西门,都想将石恨天的这一股力量拉到己方一边去,而扶桑客的要求却是叫他们远离北京。
    显然,这位幕后主使者的目的与三派大相径庭。
    顿使整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原本是争霸主、争“魔鞭”的单纯局面,现在又被一层不可知的阴影所笼罩,越发显得内幕重重,危机四伏,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三人的酒兴早已一扫而空,大家琢磨许久,总觉得有一种预感,北京城可能会有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却无法肯定是什么事以及如何进行。
    八千岁翁子奇亲自出马,通令所有的弟兄全部行动,已有结果回报,翁子奇走进花厅,毕恭毕敬的说道:“石爷,浅田太郎与犬养信介的确来自扶桑,是两个恶名昭彰的浪人,抵京已久,手面阔绰,武功尤其高不可测,经常酒坊买醉,花街寻欢。”
    石恨天深锁着眉头道:“离此之后,他们去了何处?”
    “先是买醉,后来进入一家青楼。”
    “可知他们落脚之处?”
    “目前还不知道,已派人钉牢,相信不久便可查出来。”
    “子奇,要特别注意,都有那些人跟他们来往、接头。”
    “属下已交代清楚,一定会将他们幕后的主子揪出来。”
    石恨天颔首称善,冷小凤说道:“八爷,城里城外,可有什么特别惹眼的武林人物?”
    翁子奇“哦”了一声,道:“天桥有一批女子颇不寻常。”
    九千岁柳长青一愣,道:“是干什么的?”
    “是卖蛇药、蛇肉的。”
    “卖蛇药、蛇肉有何特别?莫非是武林中人?”
    “岂止是武林中人,而且,如果属下没有走眼,还是一等一的高手。”
    柳长青与石恨天、冷小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道:“这批卖蛇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已有数日,不过公开做生意今天还是第一天。”
    ‘一共有多少人?”
    “不少,除当家的年长外,余皆绝色少女,共是二十二人。”
    “落脚何处?”
    “就住在一个布棚子里。”
    “可曾与其他武林人物有过来往?”
    “目前尚无记录。”
    “有没有掂一掂他们的分量?”
    “没有九爷的命令,弟兄们不敢随便行动。”
    九千岁柳长青目光落在石恨天脸上,道:“总爷,在江湖上可有与蛇有关系的帮派?”
    与蛇有关系,而且全是清一色的绝色少女,石恨天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门派,当下略作沉吟,道:“武林中人最是自命不凡,很少有人设摊叫卖,此事定有蹊跷,咱们瞧瞧去。”
    天桥蛇女扶桑怪客
    四人来到天桥,立有北京分舵的弟兄迎上来,很快的找到卖蛇肉的摊子。
    摊子还不小,约莫三丈见方,一根粗竹杆上挑着一块大帆布,聊避风雨,几张简单的桌椅上已坐满了人,正在大口吃喝着蛇汤蛇肉。
    四周铺满油纸,摆着不少蛇胆、蛇药、蛇肉。炉中烈火熊熊,一名少女主厨,二名跑堂,另一名则在当场宰杀,手法俐落,动作快捷,一条大锦蛇不过片刻工夫便料理完毕。
    一位身穿一色红衣,两鬓飞霜,看上去仍艳若桃李却又面冷如冰的妇人端坐在正中央。
    另有十几名少女分着黑、紫、绿、蓝四色衣裳,正大声吆喝着,每一个人的身上皆缠着一条蛇,蛇信吞吐,攀爬全身,少女们却视若无睹,面不改色。
    有一帐幕就在一侧空地上,想必就是他们的居停之处无疑。
    围观的人很多,生意也不赖,从他们的眼神动作上,石恨天发现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
    一名绰号大头的兄弟在石恨天的示意下上前搭讪道:“喂,你们是从那儿来的?”
    妇人的身旁站着一个与她着同样一色红衣的少女,肤白似雪,目美若水,娇艳的脸蛋儿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宛若一朵盛开的玫瑰花,闻言不经意的朝石恨天这边一望,突然呆了一呆,然后款摆腰肢过来回答道:“从我们来的地方来。”
    声音娇滴滴的十分悦耳,语意却冷冰冰的等于没说。
    大头回头望望石恨天,又说:“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红衣少女答得更干脆:“高兴多久就多久!”
    大头指着蛇肉、蛇粉(药)说道:“”怎么卖?”
    红衣少女用眼角瞄着石恨天,道:“蛇肉论斤,蛇粉论两,蛇胆论个。”
    “蛇肉一斤多少钱?”
    “那要看是什么蛇,愈毒的愈贵。”
    “最贵的多少?”
    “苗疆百步蛇,一斤黄金二十两。”
    “乖乖,好贵哪!最便宜的又是多少呢?”
    “锦蛇一斤只要一个铜板。”
    大头丢下一个铜板,道:“好,给大爷我包一斤。”
    红衣少女包了一斤蛇肉交给他,霍然娇躯一仰,花容色变,冷叱声中,大头一声“哎呀”,元宝翻身,伏下了。
    翁子奇看得清楚,姑娘的内力的确令人吃惊,摸出一个铜板来,往地上一丢,道:“给我也包一斤。”
    红衣少女包了一斤,双掌一触即分,翁子奇马步不稳,蹬!蹬!瞪!连退三步,姑娘却面不改色,依然卓立原地未动。
    不禁惹恼了一旁的柳九爷,扬掌就要往上扑,红衣老妇挥挥手,黑、紫、绿、蓝四色衣裳的姑娘一齐拢上来,气氛登时大为紧张起来。
    石恨天哈哈一笑,道:“两斤就够了,太多也吃不了,咱们走。”
    才走出七八步远,突闻那少女说道:“慢走,买二送一,姑娘我再送你们一条活的。”
    抖手掷出一条毒蛇来,其势快如离弦怒矢,蛇是活的,再加上少女的强劲内力,蛇口大张,蛇信暴吐,一霎时便到了眼面前。
    冷小凤好快的动作,剑光一闪,出招如电,瞬息间已是五个来回,毒蛇断为六截,洒下一地血肉。
    怒火中烧,冷小凤本想上去教训她,石恨天不以为然,领着大伙儿拐进一条小巷子。
    石恨天命翁八爷加派人手全面钉梢,对于这一群玩蛇的女人的一举一动,务必全部掌握。但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轻举妄动,应尽可能摸清她们的底。
    翁子奇躬身应命,领着大头拐进一条横巷去,柳长青边走边说道:“石总可是已经看出什么眉目?”
    石恨天徐徐地说道:“在老一辈的江湖人中,流传着一句歌谣,柳兄可曾听说过?”
    九千岁柳长青摇摇头,没说话。
    石恨天以低沉的音调吟唱道:“ ‘一身血衣裳,杀人不见红;娇艳桃李面,狠毒蛇蝎心。’这首歌谣指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冷小凤思索一下,道:“小时候我也曾听人唱过这一首歌,好像指的是‘蛇蝎仙子’巫水寒。”
    石恨天道:“没错,就是蛇蝎仙子巫水寒,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穿红衣,尤其手段残酷,杀人不见血。”
    九千岁柳长青马上会意,道:“石总可是觉得那卖蛇的妇人就是巫水寒?据我所知,这蛇蝎仙子已经有好几十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了。”
    石恨天道:“她是于魔神死后突然失踪的,至今已有四十年。”
    柳长青问道:“她与魔神有什么关系呢?”
    “长青,你可知魔神的姓名?”
    “只知其号,不知其名。”
    “他叫巫不群。”
    “也姓巫,难道——”
    “巫不群是巫水寒亲生的爹。”
    “糟了,如果那卖蛇的妇人当真是巫水寒,北京城恐怕免不了会有一场血风腥雨。”
    “所以我叫子奇全面钉梢,想办法摸清他们的底细,然后再作计较。”
    话至此,脚步陡地加快,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上买了一包栗子,借机回头望去,见一条红影闪到灯笼下的柱后去。
    石恨天给二人使个眼色,转进一条窄巷去。
    窄巷已尽,再往左转,单挑僻静的小巷子走,利用拐弯的机会,见到那红衣少女在巷口上探出来半个头。
    石恨天咬了一下冷小凤的耳根子,蓦的弹身上了房。
    恰巧有一个身材衣着跟石恨天差不多的人从身旁经过,冷小凤冷不防点了他的哑穴,架着他依偎而行。
    那人还以为是飞来了艳福,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人在前面疾行,红衣少女已到了巷尾,待三人右转后,红衣少女的脚步也突然加快了。
    这时候,石恨天悄没声息的从屋面落下来,就跟在她后面。
    待要右转时,红衣女才停下来,猛地一个疾转身,探手就抓,动作曼妙快速至极,可惜,她的对手是石恨天,仅抓到一包糖炒栗子,没有逮住人。
    红衣女眼一瞪,喝道:“你干嘛钉着我?”
    石恨天笑道:“给姑娘送栗子吃。”
    顺口溜出来的一句话,却使红衣少女满脸的敌意消去大半,嘟着嘴道:“少贫嘴,你还没有答复我的问题呢。”
    “这正是在下要请教的问题。”
    “姑娘我并没有钉你们的梢。”
    “没有就好,但愿不是违心之论。”
    “你是谁?”
    “石恨天!”
    “石恨天?”姑娘的眼睛瞪得更圆更亮。“一入北六省,就听说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还是一个总瓢把子呢,挺有名气的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区区末学,不敢当姑娘的谬赞,请教——”
    “龙甜儿,你也可以叫我蛇女。”
    “好名字,名字甜,人更甜,想来不会心如蛇蝎吧?”
    蛇女龙甜儿的脸上又有了煞气,怒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恨天道:“石某是想知道,那位卖蛇肉的妇人,跟姑娘是什么关系?”
    “是家师。”
    “令师可是蛇蝎仙子巫水寒?”
    龙甜儿闻言甚感吃惊,但迅即镇静下来,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不是!”
    “那么,是那一位武林中人?”
    “对不起,无可奉告。”
    “此番来京,该不会是专为卖蛇肉的吧?”
    “无可奉告。”
    两句无可奉告,激怒了站在她身后的冷小凤,道:“龙姑娘,我们不想为难你,但如不肯说实话,却不保证一定不会冒犯开罪。”
    龙甜儿娇躯半转,发现石恨天、冷小凤、柳长青三人已成三面包围之势,身后是一堵高墙,想跑也跑不了,不由脸色一沉,道:“你们想干什么?”
    冷小凤说道:“希望你把话说得清楚些。”
    龙甜儿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没有什么好说的。”话完,柳腰一拧,跨步就要走。
    冷小凤伸手一拦:“慢着,在没有弄清楚你们师徒的身份来历之前,你还不能走。”
    龙甜儿冷哼一声,道:“笑话,姑奶奶想走就走,谁也拦不住!”
    莲步一跨,从柳长青一侧冲过去,九千岁单掌一横推过来,断她去路,龙甜儿从身上取出一条长蛇来,当作鞭子来抽,陡地手一松,长蛇全部缠在柳长青手臂上,凶猛的蛇头直往九千岁脖子上窜。饶他柳长青身手不凡,又是久经阵仗的老江湖,却从来不曾与长虫打过交道,不禁吓了一跳,振臂猛甩。
    冷小凤大怒,尽全力劈来一掌,龙甜儿不退反进,硬往上撞,两股强大的暗力猛一撞,龙甜儿借力弹起,轻巧无比的上了墙头,还顺手带走了那条蛇。
    “姑娘好身手!”
    说话中,石恨天一式“旱地拔葱”,笔直的飞上去,企图将她截下,龙甜儿抿嘴一笑:“吃你的糖炒粟子吧,咱们后会有期。”
    一包糖炒栗子变作无数暗器,劈头盖面打下来,石恨天被迫迂回而上,龙甜儿速度好快,早已越过数排屋面,消失在夜色中。
    返回“福星楼”已是起更时分,八千岁翁子奇还没有消息回来。“福星楼”外面的大街上,有一个黑衣少女提着一篮子蛇胆、蛇肉、蛇药正在沿街叫卖。
    天这么晚了,路上行人稀少,那还有生意可做,显然是另有目的。
    果然,在大街的另一头,不久便出现一个人,正是天桥卖蛇肉的红衣美妇人。红衣美妇一径来至黑衣少女的面前,少女指指点点的比划了几下,美妇身形一长,便如一缕风似的走了。
    越过两条横街,美妇直向城中心奔去,没多久,在她的身后出现一个人,是八爷翁子奇。
    再向前行,巷子里又冒出一个人来,是大头,翁子奇朝他打了一个手势,大头立即隐入巷内,抄小路兜上去。
    行行复行行,美妇单挑行人稀少的地方走,片刻后,来至一栋深宅大院前。
    她行踪十分诡秘,在大院前并未停留,在院墙外兜了一个圈子,确定无人跟踪时,这才猛一个纵跃,越墙而入。
    一瞬之隔,翁子奇也窜上墙去,展目四望,美妇已失落在亭台楼阁间。
    大头接踵而上,小声说道:“八爷,咱们要不要进去摸一摸?”
    翁子奇道:“不要,石爷交代过,不准轻举妄动,你在这附近守着,我去‘福星楼’请示后再定行止。”
    大头颔首应诺,退回到一棵大树上,翁子奇放步疾行,返回“福星楼”。
    “福星楼”外,那位卖蛇肉的少女仍徘徊未去。翁子奇一入花厅,柳长青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子奇,查清楚他们的底没有?”
    翁子奇望了石恨天、冷小凤一眼,道:“九爷,属下已问过附近的商贩,这群卖蛇的女子十分孤僻,不跟任何人往来,仅从他们自己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来自苗疆,明里叫那妇人为大娘,暗里却称作帮主,妇人御下极严,动辄拳脚交加,没有一个人敢随便走动、说话。”
    柳长青道:“那妇人仍在天桥?”
    “已入城,到万财神家去了。”
    “到万财神家去做什么?”
    “鬼鬼祟祟,可能不会是好事情。”
    “可有人继续监视?”
    “属下回来请示,大头仍留在万宅之外。”
    石恨天啜了一口清茶,右掌捂着茶碗,声调低沉而缓慢:“这个万财神是什么来路?”
    九千岁柳长青道:“是个专门包办宫里一切日用杂货的生意人,长袖善舞,家财亿万,与三宫六院皆交非泛泛,在北京城,即使是达官显贵都办不了的事,只要万财神一句话便可迎刃而解,赚了不少昧心钱,宫里宫外,上上下下都叫他万财神,甚至万岁爷。”
    冷小凤笑道:”‘如此说来,这位万岁爷的本事一定是比九千岁、八千岁更大咯?”
    翁子奇道:“那当然,有人说万财神是半个皇帝,没有一个衙门敢不买他的账,刑部捕快、大内高手,有不少人与他过从甚密。”
    石恨天道:“奇怪,这么一个传奇人物,怎么会与卖蛇的女人扯上关系,除非是抢劫,否则内情就不简单了。”
    冷小凤、柳长青、翁子奇面面相觑,同感讳莫如深,大头适时仓皇而入,右手捂着耳朵,血流如注,原来他的一只右耳已经被人撕走了。
    翁子奇吃了一惊,喝道:“这是谁干的?”
    大头哼道:“除了那个婆娘,还会有谁。”
    “她已经离开万财神家?”
    “进去一忽儿便离开了。”
    “可是抢劫?”
    “两手空空,不像是抢劫。”
    “万财神有没有送她?”
    “没有。”
    “她到那里去了?”
    “越过南城墙,现在可能又回天桥去了。”
    “你的耳朵是——”
    “在半路上被她堵上了,撕掉一只耳朵不算,还叫属下传话给总瓢把子。”
    石恨天道:“她怎么说?”
    大头说道:“她叫总爷从即刻起,别再派人钉她的梢,最好马上离开此地,否则,下次再遇上咱们的弟兄,她就要杀人了。”
    石恨天、冷小凤来到京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庄二堡欲笼络他们,以壮声势,扶桑鬼子与这位苗疆妇人则反其道而行,希望二人离开,不惜威胁利诱。一庄二堡的目的昭然若揭,扶桑客与苗疆妇人的用意却不甚了了,尤其后二者彼此间有无关联,目的何在,更令人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但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大家人同此心,觉得这一切必与“魔鞭”有关。
    石恨天寻思半晌,忽然说道:“长青,那万财神叫什么?”
    柳长青道:“只知道他姓万,大家都叫他万财神,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跟姓万的熟不熟?”
    “熟,万财神赚得差不多都是昧心钱,对咱们还挺巴结的,逢年过节常会派人送点花红来。”
    “能否找个借口,去拜访他一下?”
    “石总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那个卖蛇的女人为何去万家。”
    “也许是旧识,也许是新交,也许根本素不相识,今夜可能是去一探虚实,准备抢万财神。”
    “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单纯是为了钱财,她没有理由远从苗疆北来,若是旧识,又何必在天桥卖蛇肉,新交更不可能,他们来此不久,到朋友家拜访,也不应该跳墙。”
    这一番话丝丝入扣,说的柳长青哑口无言,探怀摸出一张大红帖子来,道:“想去万家很简单,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万财神请属下明午过府餐叙。”
    石恨天闻言大喜,当场作了一番计议,由石恨天扮作跟班的陪柳长青准时赴宴,冷小凤、翁子奇亦皆各有任务,分头行事。

第三章亿万财神袖里乾坤
    黑漆大门上钉满黄铜卯钉,一对金黄色的扣环听说是纯金打造的,汉白玉的墙壁上雕满龙凤,大门口的一对铜狮子栩栩如生,万财神家的气派的确不小。
    一名仆役打扮的汉子就守在门口,不时朝巷子口张望,一个卖蛇肉的少女在附近流连,口中不停的喊着:“蛇肉、蛇胆、蛇药!”
    午时一到,九千岁柳长青的轿子便从巷子口抬进来,万家的仆役马上直着喉咙吆喝道:“九千岁柳大爷到。”
    轿子刚刚停下来,扮作跟班模样的石恨天才打开轿帘,光顶凸腹、一身锦绣、头上油光闪闪、年约六旬的万财神便已迎了出来。
    “九千岁,欢迎,欢迎!请!请!”
    万财神弯腰哈背,打拱作揖,不停的作着请下轿请入内的手势。
    柳长青步出暖轿,拱手为礼,笑呵呵的说道:“万岁爷请勿过谦,小弟乃一介草莽,可担不起。”
    万财神依然执礼甚恭,热情招呼着,二人携手走进后院的一座小楼客厅里。
    柳长青是万家的常客,他知道后院小楼是万财神与人商谈机密大事的地方,平常是不许人随便进来的,已意识到,今天的这顿饭非同等闲,必然是有所为而设。
    客厅里,酒菜早已端整齐备,银质的器皿璀璨夺目,满桌的山珍海味,却仅止柳长青一个客人。
    柳长青从石恨天的手上拿过一包东西来交给万财神,满脸堆笑的说道:“一包蛇肉,不成敬意,不知道万爷喜不喜欢吃?”
    万财神随手往桌子上一搁,说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老夫都顶喜欢,谢了。”
    万财神亲手斟了两杯酒,与柳长青照了杯子。
    柳长青见他对蛇肉的事毫无反应,又以试探的语气说道:“万爷最近有没有出城去过?”
    “老夫已有半年多未出城门。”
    “天桥有一群来自苗疆的女子,个个妖娆妍丽,万爷想必已有个耳闻?”
    “九爷是京城里有名的包打听,老夫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万财神一问三不知,石恨天心里直犯嘀咕,柳长青进一步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在巷子口上好像也有一个卖蛇肉的女子,另据敝属回报,昨夜似有人潜入贵宅,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叫喊的声音老夫倒是听到了,但却不可能有人偷偷溜进来,老夫所请的护院,虽不敢与九爷的弟兄相提并论,还不至于全部是酒囊饭袋,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不可能逃过老夫的耳目,不是贵属看走了眼,就是来人未曾深入便知难而退。”
    事情已经摆明了,不是万财神说了谎,就是苗疆妇人的身手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故而骗过护院耳目,可以来去自如。
    万财神推得干净,柳长青如坠五里雾中,酒酣耳热后道:“万爷是大忙人,无事不会召小弟来,不知有何见教?”
    先敬了一杯酒,万财神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是咱们哥儿俩好久不见,想跟九爷聚一聚,顺便也为九爷你抱不平。”
    柳长青一怔,问道:“小弟有什么不平?”
    万财神望望石恨天,欲言又止,柳长青会意,拍着石恨天说道:“跟在我身边的,都是柳某的心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听说石恨天是心腹,万财神拉了一把椅子就要请他坐,石恨天装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我们九爷在,那有我的位子,万大爷千万别客气。”
    柳长青实在不便令石恨天老是站在那里,逮住机会,做了个顺水人情,石恨天终于勉为其难的落了座。
    万财神命人取来一副杯筷,石恨天才喝了一杯酒,小楼的后面劈哩啪啦一阵响,传来连串激烈的打斗声。
    打斗声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盏茶工夫,便全部静止了。
    有一名护院气喘吁吁的冲进小楼来,万财神劈面就说:“是怎么回事?”
    护院答道:“有人潜入宅子,要硬闯到这里来。”
    石、柳四目对望,发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万财神说道:“是什么人?”
    “一个卖蛇肉的女子。”
    “光天化日之下,她闯入本宅来有何事?”
    “她说要见老爷子。”
    “人呢?”
    “要见老爷子,理当正大光明的走正门,这样偷偷的摸进来,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已经把她赶走了。”
    “好,你们处理的很好,以后再遇上,逮活的,交给九爷处理,九爷见多识广,一定可以查明来人的路数。”
    “是!是!”
    护院躬身退下,柳长青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万爷快请说柳某有何不平?”
    万财神捋着小胡子,慢呑吞的说道:“听说北六省的江湖道最近有个聚会,推举总瓢把子,一个叫石恨天的人当上了龙头?”
    九千岁柳长青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不由愕然一愣,道:“有这回事,石大侠众望所归,是大家一致的意思。”
    万财神道:“就是这件事,老夫为九爷不平。”
    柳长青道:“万爷此话怎讲?”
    万财神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两条小缝,先敬了二人一杯酒,然后舔舔嘴唇,神秘兮兮的说道:“据老夫从侧面得知,姓石的小子是一个独来独往的穷光蛋,论财势,论人手,都不及九爷远甚,为什么不取而代之?”
    “这……”柳长青望着石恨天,不敢随便表示意见。
    石恨天郑重其事的说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不瞒您万大爷,我们也在为九爷叫屈。”
    万财神的双目陡然睁大了,射出两道慑人的寒芒,轻拍着桌子说:“着,只要你们有这个心,找个机会把姓石的干掉不就结了。”
    石恨天顺着他的口气说道:“机会是有,目前石恨天就身在北京。”
    万财神精神为之一振,道:“哦,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什么时候到的?住那儿?”
    “就住在我们‘福星楼’,昨天才到
    的。”
    “机会难得,失之不再,九爷要当机立断。”
    “姓石的家伙手底下颇有点真本事,又有冷小凤同行,我们是怕一击不中弄巧成拙,所以九爷跟八爷一直拿不定主意。”
    万财神凝视着柳长青道:“九爷,怎么样,要不要老哥哥助你一臂之力?不论是刑部捕快,或是大内高手,十个八个随你挑,老夫自信还请得动。”
    柳长青道:“兹事体大,成败之间关系非小,必须与子奇好好合计合计才能作最后决定。”
    这时已酒足饭饱,柳长青起身告辞,万财神亲自送到门口来,拍着九千岁的肩膊,正经八百的说道:“九爷,老哥这一番话,可完全是为你着想,千万不要想歪了,一旦有所决定,请即刻知会一声,助拳的人保证随传随到。”
    石恨天道:“万大爷,江湖中事最好不要官场中人插手,免犯江湖禁忌,遭同道责难,除刑部捕快、大内高手外可否找到更好的帮手?”
    万财神忙问道:“你是指那一方面的人?”
    柳长青已弄懂了石恨天的意思,道:“最好不是武林名派,亦非官场中人。”
    万财神脸色阴晴不定,沉声说道:“这就难了,老夫的护院恐难担大任。”
    石恨天道:“不难,若能找到番邦人氏,那最是安全不过。”
    万财神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道:“话是不错,可是这样的人更不好找。”
    柳长青道:“有两个扶桑浪人,据说手底下颇不含糊,如能重金聘得,定堪重用。”
    石恨天凝神注目,静观他神色变化。
    万财神表情全无的说道:“有这么两个人就好办,九爷,人由你找,钱由我付,为替老弟争这一口气,老夫不惜任何代价。”
    柳长青道:“谢谢,找到扶桑浪人,我会向万爷报告的。”转身上了轿子。
    万财神送至轿前,道:“好的,老夫静候佳音。”
    回到“福星楼”,冷小凤、翁子奇都不在花厅里,柳长青找来一个弟兄一查问,知道翁子奇已从天桥折返,又急匆匆的到一庄二堡去了。
    柳长青忙问道:“八爷可有什么话交代?”
    那弟兄恭恭敬敬的说道:“八爷说天桥平静无波,倒是一庄二堡有蠢动的迹象,东方亮、西门瑜与开碑手雷震天皆派出人手刺探对方的虚实,有可能在今夜就要火并,八爷交代,一有进一步的消息他马上派人回报,请总瓢把子定夺。”
    “冷姑娘回来没有?”
    “已先一步返回。”
    “人呢?”
    “正在房内更衣。”
    一提到更衣,石恨天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戴着假须瓜皮帽,一身粗衣,忙也返回卧室,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重返花厅,冷小凤已经候在那里,二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石恨天首先说道:“小凤,你先说,万财神家的情形怎么样?”
    冷小凤说道:“不同于一般的富豪之家,戒备特别森严,刚刚翻过墙头,就被他们发现了,我说要见万财神,他们根本不答应,随即大打出手。”
    “这些人的功力如何?”
    “都不是省油的灯,其中可能有大内高手。”
    “可曾见到那两个扶桑鬼子?”
    “没有,他们对我这个卖蛇肉的女郎,似乎也感到十分陌生。”
    脸色一变,继又说道:“里面的情形又如何?”
    九千岁柳长青说道:“万财神精得像只猴子,探不出半点口风来。”
    冷小凤道:“那岂不是白跑了?”
    石恨天说道:“白跑倒未必,起码晓得姓万的也千方百计的想将我们两个解决掉。”
    冷小凤满面疑云,柳长青将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她,冷小凤忧心忡忡的道:“万财神此举不会没有原因,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已非一庄二堡单纯的争霸争宝的局面,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中,为今之计,最好能找到那两个扶桑客,或许可寻得一点蛛丝马迹。”
    柳长青道:“找浅田太郎、犬养信介干嘛?”
    冷小凤道:“我是想将计就计,看看万财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甚么药。”
    石恨天闻言立即表示赞同,道:“此计甚善,这件事我与小凤不便出面,还请柳兄全权处理,必要的时候咱们不妨假戏真做,不难使姓万的露出狐狸尾巴来。”九千岁柳长青道:“这样恐怕不妥吧,我是怕万一弄巧成拙!”
    金凤凰冷小凤道:“没有什么好顾虑的,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九爷,一查明扶桑那两个浪人的下落就请马上进行,我觉得万财神此举颇不寻常,与扶桑客的幕后传话者及苗疆卖蛇的妇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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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大胡同的“春香楼”内,浅田太郎与犬养信介正在左拥右抱的逗乐子,大茶壶掀起帘子走进来道:“禀两位爷,九千岁柳长青求见。”
    浅田太郎大感意外,翻着白眼说:“柳长青?他找我们干什么?”
    “九爷没有说。”
    “那个石恨天与冷小凤有没有跟他在一起?”
    “仅九爷一个人。”
    浅田太郎望望犬养信介,犬养信介推开身边的女人,说了一个字:“请!”
    九千岁柳长青在北京城可是响叮当的人物,三教九流没有不认识他的,一踏进房门,连窑姐儿都起身相迎,柳长青挥挥手,大家一古脑走个精光。犬养信介已意识到事非等闲,说道:“九爷有什么指教?”
    柳长青往二人面前一坐,道:“想跟两位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自然是杀人的生意。”
    “对象是谁?”
    “先别管对象是谁,柳某想知道两位是否乐意干?”
    “凭九爷的身手,有必要假手于他人吗?”
    “对手实在太硬扎,不得不借助两位大力。”
    “是九爷要请?”
    “出钱的是万财神。”
    万财神三字一出口,二人的脸上掠过一抹诧异的神采,但瞬即恢复正常,浅田太郎说道:“抱歉,我们现在还不打算接生意。”
    柳长青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为甚么?”
    浅田太郎道:“上一笔买卖还没有完成。”
    “那一笔买卖?”
    “请石恨天、冷小凤远离北京的那一笔买卖。”
    “如果请你们杀的人就是他们两个,如何?”
    “行有行规,我们必须征得出钱者的同意。”
    “假如万财神愿意出高价,两位愿否考虑?”
    “考虑是可以,但是不能马上给你答复。”
    “要多久?”
    “三天。”
    “三天太久,能不能——”
    “三天之内。”
    “好吧,希望愈快愈好,届时柳某会带两位去见万财神,价钱你们当面谈。再见。”
    “不送!”
    柳长青离开“春香楼”,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召来附近的一名弟兄叮嘱几句,拉拉衣领,投入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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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东方堡的三堡主东方白手里拿着一张绘有草图的白纸,正匆匆忙忙的朝城内西南角上奔去。
    城西南,一片荒芜,仅有数间破屋,几株老树,遍地蔓草没胫,虫鸣啁啾,月光下,益增三分阴森之气。
    一棵老树下,有一个人,背向而立,看背影衣着,东方白认得出是苗五侠苗人俊。
    仇人见面,分外小心,东方白停在丈许开外,朗声说道:“咦,苗人俊,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人猛地转过身来,头上戴着一顶旧草帽,眼睛以下的部位蒙着黑布,阴恻恻的冷笑道:“朋友,你认错人了。”
    东方白一阵错愕,喝问道:“阁下何人?”
    蒙面人的声音依旧很冷:“约你来此的人。”
    “怎么称呼?”
    “萍水相逢,何必要通名道姓?”
    “什么事?”
    “告诉你一件大事。”
    “大事?”
    “ ‘魔鞭’的事够不够大?”
    “什么?魔鞭?难道你知道魔鞭的下落?”
    “当然,不知道的话,我又何必吹大气。”
    “魔鞭在那里?快说!”身不由己的冲上去三四步。
    “在这儿。”
    唰!蒙面人突然亮出一条鞭子来,粗逾拇指,长达丈许,通体乌黑发亮,还凌空打了一个清脆的鞭花。
    “魔鞭”乃武林瑰宝,相传武林中人从来没有见过它的真面目,因为凡是见到“魔鞭”的人都全部死于非命。
    宝物当前,东方白一阵热血沸腾,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兴冲冲的道:“阁下手中的这条鞭子就是真正的魔鞭?”
    “如假包换。”
    “老夫想不通你为何要露白?”
    “三堡主不是一直想得到魔鞭吗?”
    “每一个武林人都有这个想头。”
    “你东方白特别走运,是继西门瑞之后,第二个见到它的人。”
    “你——你是说西门瑞是阁下的杰作么?”
    “应该说是魔鞭的杰作,你就是第二个。”
    “个”字出口,魔鞭已然抡起丈许高,以快的不能再快的速度抽下来,东方白骇然色变,拔刀相迎,刀鞭飞舞中,两个人立即缠斗在一起。
    “魔鞭”好厉害,好像是一条有生命的蛇,横扫斜抽,收发自如,鞭声呼啸中,有如万蛇舞空,招招不离东方白的死穴要害,东方白猛斩猛砍,但闻金铁交鸣,火星迸裂,却始终伤不了魔鞭一丝一毫。
    东方白是识货的,眼见魔鞭刀剑不入,猛锐绝伦,交手才不过三合,已挨了三鞭,肩头开了一个血花,右肋衣破如缕,一只鞋子被扫掉了,狼狈不堪。
    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虚晃一招,拔腿就走。
    “把命留下来。”
    蒙面人好快的动作,身形一闪,鞭随身进,拦腰猛一扫,已将东方白卷住。
    这种景象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东方白的身子好像陀螺一样,滴溜溜的倒转回来,每转一转,魔鞭便缠上一圈,最初尚有呼喊惨叫之声,及至最后,双目鼓凸,口血狂喷,当魔鞭缠上四圈,深深陷入体内时,东方白口吐白沬,已经窒息而亡。
    破屋内出现一个人,是翁子奇,方欲挺身而出,却被随后赶到的柳长青拦住了,道:“那边又有人来了。”
    循着柳九爷的手势望去,蔓草的尽头,箭也似的射来一个人,及至近前,二人都认得是东方堡的总管潘一夫。
    潘一夫快,蒙面人更快,当前者到达现场时,后者已抽回“魔鞭”,跃上了城墙。
    “苗人俊,你不要跑,不要跑。”
    潘一夫追没三步,蒙面人已落身城外,潘一夫向九爷藏身处瞄一眼,抱起东方白来就走。
    柳长青、翁子奇上了城墙一看,蒙面人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了,二人当即折转身来,直奔“福星楼”。
    石恨天一听说“魔鞭”已现,杀了东方白,而且蒙面凶手疑似是苗五侠,不由脸色大变,说道:“糟了,咱们快去,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一庄二堡可能已经干上了。”
    冷小凤立以行动代替了答复,提着剑就往外面冲,顿饭工夫便来到“合兴客栈”后面的小院子。
    院子里出奇的静,根本没有东方、西门二堡的人。
    “雷庄主,雷庄主。”
    石恨天连叫二声,还跑到上房里亲自转一圈,也没有见到江南五侠。
    冷小凤大感惊奇,道:“八爷,难不成是咱们跑错了地方?”
    翁子奇说道:“错不了,这‘合兴客栈’是咱们九爷的,江南五侠铁定住在这儿。”
    “可是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翁子奇不知道,找了一个堂口的负责人,一问,同样不明究里,只知道江南五侠并未从正门离开,可能是越墙而去。
    至于说离开多久?去了那里?则一概不知。
    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江南五侠谜一样的失踪了。

WX张探花 发表于 2023-4-26 21:33:15

第四章魔鞭乍现南北对决
    潘一夫抱着三堡主一路狂奔,一踏进西门家酱园后面的四合院,便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道:“杀人了!杀人了!”
    一头闯进北上房,震惊了屋里所有的人,东方亮一见遇害的人是三弟东方白,一张红喷喷的老脸马上变了样,老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而又急促,道:“老潘,这是怎么回事?”
    将东方白放在地上,潘一夫含泪说道:“小的与三堡主出去打听江南五侠及魔鞭的下落,在一家茶馆里歇歇脚,小二送来一张字条,还附了一张草图,说是一位客人叫他交给三爷的,字条大意说是有要事相告,请三堡主如图赴会。”
    东方明道:“那字条、草图还在吗?”
    潘一夫在东方白身上找到字条、草图,交给东方明。
    东方明细加审视一番,抹了一把老泪,道:“于是,你们两个就去赴会了?”
    潘一夫点点头,没有说话。
    东方亮道:“三弟是你亲眼看着他被人杀死的?”
    “快到东城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三爷叫小的去查查是那条路上的,我回头去追,跟踪者已溜之大吉,折返东城时,三堡主已经遇害。”
    “凶手是谁?”
    “是苗人俊。”
    “凶器又是什么?”
    “是魔鞭。”
    “真的是魔鞭?”
    “是属下亲眼目睹。”
    西门瑜已看过伤痕,怒冲冲道:“与四弟的死法一模一样,没错,是魔鞭。”
    东方明暴跳如雷的道:“杀死西门四堡主在前,又陷害我家三弟在后,不论是为了复仇,为了争霸,或是为了‘魔鞭’,咱们二堡与卧龙庄已是势不两立,大哥,西门堡主,我主张立刻行动,血洗江南五侠。”
    西门堡的总管杜巴第一个响应,道:“我赞成,血债血还,不将卧龙庄的人杀个片甲不留,难消我心头之恨!”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公地道的事。”西门璞望着死者,一字一咬牙的说道:“我也主张立刻行动。”
    “对!立刻行动。”
    “对,立刻行动。”
    “对!血洗五侠!”
    “对,夺回魔鞭!”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的情绪就像炒在锅里的豆子一样,既暴躁,又激动。
    嚷嚷着,杜巴低着头,冲出屋外去。
    “赫!我们正要找你们去算帐,想不到会自己送上门来。”
    东方亮、西门瑜听出话锋不对,相继夺门而出,定目处,开碑手雷震天,江雨亭,马占元,苗人俊,以及十余名卧龙庄的高手,已闯进四合院来。
    西门瑜恶狠狠的说道:“雷震天,你好大的胆子,换了别人,早就该远走高飞了。”
    东方明、西门瑾、西门璞、潘一夫争先冲出,大家都在火头上,一照面就劈哩啪啦干上了。
    雷震天掌劲如刀,力可开碑,论掌下功夫,在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乍然呼!呼!呼!连劈三掌,众人的攻势为之一窒,虎目怒睁,从东方亮、西门瑜的脸上一扫而过,威风凛凛的说道:“为什么要远走高飞,老夫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东方亮上前一步,喝道:“兴什么师?问什么罪?莫非恶人先告状,想倒打一耙!”
    开碑手雷震天大声道:“老夫毕生不打诳语,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手一招,立有一名门下高手背着一个人走过来,放在地上时,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葛四侠葛玉聪。
    葛玉聪面如槁灰,一动不动的僵在那儿,显然早已气绝身死。
    西门瑜冷哼一声,道:“葛老四是怎么死的?这与二堡又有什么关系?”
    雷震天先不答话,将葛玉聪的尸体翻过来,背上有三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然后从伤口内当众取出一枚有七个棱角的钢镖来。
    “七星镖!”
    “七星镖!”
    二堡这一边有人惊叫出声,因为“七星镖”是东方堡的独门暗器,也只有东方堡,才能打造出这么精巧的东西来。
    雷震天抖手将“七星镖”掷给东方亮,道:“请东方兄看清楚,这是否你们东方堡的东西。”
    东方亮细加端详一阵,据实说道:“确为敝堡之物。但不知葛四侠是在那里挨的镖?”
    “西城附近的一座废园里。”
    “是什么人下的手?”
    “当然是东方堡的人。”
    “可有人证?”
    “ ‘七星镖’就是最好的物证!”
    “ ‘七星镖’虽是敝堡之物,使用者却不一定是敝堡之人,这一点还望雷庄主弄清楚。”
    “东方亮,这‘七星镖’乃是你东方堡的独门暗器,不管那个使用者是谁,老夫唯你是问,快将元凶交出来,免得祸及无辜。”
    “敝堡的人全在此,你不妨一个一个的问。”
    开碑手雷震天扬目一扫,说道:“哼!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没见东方白?”
    西门瑜命门下弟子将东方白的尸体抬出来,道:“三堡主在此,有什么话你自己问吧。”
    苗人俊看得不禁一呆,道:“这是谁干的?”
    东方明杀机满面的道:“苗五侠问的好,我正要请教阁下呢。”
    苗人俊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问我?我怎么知道?”
    潘一夫怒不可当的道:“少来这一套,杀人的凶手明摆着就是你。”
    “姓潘的,人命关天,休得含血喷人,我要你拿出人证物证来!”
    “人证就是我。”
    “你?看到了?”
    “当然,亲眼目睹。”
    “你能肯定就是我苗某人?”
    “哼,当时你虽然黑巾蒙面,但从衣装打扮身材上,依然看得出来就是你苗人俊。”
    “你这是信口雌黄,当时为什么不逮住!”
    “苗人俊,你这是明知故问,你苗五侠的功夫还在潘某之上,又有‘魔鞭’在手,我追到时,你已逃到城上去,当然不会被人当场逮着。”
    “潘一夫,事关江南五侠名誉,双方和战,逮不着人就闭上你的乌鸦嘴!”
    潘一夫一时为之语塞,接不上话来,东方明拿着字条、草图,往苗人俊面前一送,道:“物证在此,你能否认这不是你的亲笔?”
    苗人俊定目一看,断然否认。
    开碑手雷震天扫了一眼,道:“这不是我五弟的笔迹,而且,江南五侠压根儿就不曾见过‘魔鞭’!”
    东方亮嗤之以鼻:“哼!你倒推得干净!”
    西门瑜怒不可当的说:“雷震天,我四弟之死你又怎么说?”
    雷震天更加嚣张,双掌互握,关节“卡巴卡巴”响,声色俱厉的道:“东方白死因如谜,西门瑞更与我卧龙庄扯不上半点关系,倒是‘七星镖’铁证如山,你东方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除非将凶手交出来,就地格杀,否则——”
    东方亮鼻子都已气歪了:“否则怎么样?”
    雷震天怒目而视:“小心江南五侠赶尽杀绝!”
    东方亮道:“没有凶手!”
    雷震天道:“找不出凶手来,老夫就拿你们充数!”
    潘一夫实在气愤不过,拔刀而上,破口大骂道:“雷震天,少玩恶人先告状的把戏,还我家三堡主的命来!”剑化“分花拂柳”,劈面砍上去。
    杜巴毫不迟疑,也要为西门瑞讨命,这两位总管忠心为主,奋不顾身,刀剑辉映中,双双攻向雷震天。
    “放肆!”
    雷震天好厉害,双掌一挫,立有两股刚猛的掌风撞过来,刀剑却不入,寸步难进,二人闷哼声中,被震退三四步。
    杜巴、潘一夫偏不信邪,弹身再度扑攻,卧龙庄的两名高手挺身而出,同声喝道:“凭你们两个奴才,还不够资格跟我家庄主动手,接招!”
    各人一支生铁棍,硬将二人的刀剑架下来。
    双方话已说绝,都想为死者讨回公道来,不论是为了争霸,或是为了魔鞭,只有诉诸武力,别无他途!西门瑜暴跳如雷的道:“把门给我闩上,东方、西门二堡即使拼着毁宗灭派,也不能让卧龙庄逃出半个活口!”
    话声一落,东方亮、西门瑜龙行虎步,立与雷震天、江雨亭动上了手,西门璞找上马占元,西门瑾则与东方明合攻苗人俊一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酱园乃是西门堡的大本营,高手如云,西门瑜一声令下,早将通路堵死,卧龙庄的高手也被困在一隅,猛打狠揍。
    双方结怨已久,又师出有名,恶斗像狂风暴雨,一发便不可收拾,彼此皆施出压箱底的本事,辛辣狠毒,无所不用其极,交手才不过十合,一庄二堡的门人已躺下了三四个。
    猛听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划空而起,苗人俊与西门瑾的剑撞上了,互不相让,正好给了东方明一个可乘之机,当下怒吼一声:“赔命来!”双掌齐出,尽全力印上去。
    论功力,东方明、西门瑾、苗人俊约在伯仲之间,以二对一,苗人俊已经吃了亏,怎禁得起东方明这致命一击,左掌倏扬,接下了东方明的一掌,却被另一掌印上心口来,“哎唷”一声,当场暴退丈八,身形摇摇欲坠。
    “纳命来!”
    西门瑾得理不饶人,挺剑就追,一名卧龙庄的高手睹状大骇,舍命驰救,被西门瑾一剑穿心而过。
    这名高手好硬的骨头,满口的钢牙已咬碎了,两撮卧蚕眉几乎要拢在一起,依然强忍住椎心之痛,拒绝死神的召唤,双手紧抱着剑不放。
    东方明的动作也不慢,人到招到,决心置苗人俊于死地而后已,刚烈猛锐的掌风有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卯着苗人俊猛打猛追。
    苗人俊见此情状,不拼命只有任人宰割,一霎时拼尽全力,连攻三剑二掌,在连串爆米花似的撞击声中,总算险险逃过一劫。
    可是,一阵皮开肉裂,惨不忍闻的哀鸣响起,西门瑾一脚踩在对手的肚子上,用力猛一拖,那名卧龙庄的高手立即双掌碎裂,倒地了帐。
    “杀!”
    西门瑾抖动着血淋淋的宝剑,又向苗人俊刺过去。
    东方亮躲过来掌,反击一拳,怒声吼叫道:“雷震天,别装模作样,亮出‘魔鞭’来,让老夫见识见识。”
    开碑手雷震天一掌推来,硬将东方亮的拳头撞回去,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根本就不曾见过什么‘魔鞭’,不然你东方老儿早就血染黄沙,命归九幽!”
    一个咬定“魔鞭”落在对方手中,一个死不承认,这两位一方霸主的恶斗马上升高,两条人影快速转动,全部融于拳影掌风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西门瑜与江雨亭之战同样惨烈无比,翻滚时如狡兔猛虎,腾跃时若神龙飞鹰,二人皆施出浑身解数,必欲置对方死命,一时半刻之间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倒是西门璞与马占元之战已看出一点端倪,西门璞用的是快动猛打的战法,一路抢攻,马占元恰恰相反,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三十招已过,西门璞并没有讨了好,于是激起了西门璞的万丈怒火,暴喝一声:“老子跟你拼了!”
    双掌齐出,不顾一切的劈下去。
    盛怒之下,出手极重,运足了十成十的功力,马占元化解无效,仰面栽下去,西门璞得寸进尺,变掌为抓,想逮住他的双脚活撕,没料到两手抓空事小,马占元佯败诱敌成功,连翻两个筋斗,猛的弹身一跃而起,噗!噗!连点二指。
    二指部位相同,均在乳下寸许之处,而且,翻觔斗、弹身、出招,全部一气呵成,尤其时间、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叹为观止。
    西门璞的乳下马上现出两个血窟窿,黏稠稠的血水泉涌而出,身形摇晃,双眼发黑,戟指说道:“你……你……这一指禅功——”
    喉头一阵梗塞,以下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当场直挺挺的摔下去,死了。
    就在此刻,西门瑾的剑,东方明的掌,俱已攻到苗人俊面前,苗人俊以一对二,命在旦夕。讵(ju4,岂,哪里)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马占元已经如鬼魅一般来到二人身后,点出两指,西门瑾、东方明同样危如燃眉。
    东方亮、西门瑜,甚至雷震天、江雨亭,都想抢救自己的人,怎奈距离太远,鞭长莫及,眼看就要丢掉三条命,却无计可施。
    “住手!”
    “住手!”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当口,暴喝声起,屋面上泻下四条人影。
    石恨天双脚齐踢,踢歪了马占元的“一指禅”。
    冷小凤剑气如虹,当!架住了西门瑾的宝剑。
    柳长青那时替苗人俊接下东方明的一掌。
    翁子奇将苗人俊撞偏三四尺。
    一个必然三死的危局,卒告有惊无险了。
    大家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呆住了,恶斗为之一滞。
    卧龙庄的高手三死二伤,西门堡也灾情惨重,青色的砖地上,处处可见血污。
    石恨天跨步而上,往东方亮、西门瑜、雷震天三个人的中间一站,朗声说道:“请三位暂息刀兵,听石某一言。”
    开碑手雷震天气虎虎的道:“石恨天,你帮谁?”
    石恨天目注全场,说道:“我谁也不帮。”
    雷震天道:“不帮就站到一边凉快去,少管闲事。”
    石恨天淡淡一笑,道:“雷庄主,恨天想请教,‘魔鞭’在不在贵派手中?”
    “不在。”
    “我相信,以雷庄主的身份,应该不会信口胡言,况且在这个生死交关的时刻,也正是用得着‘魔鞭’的时候,然而,西门瑞、东方白的死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绝对假不了。”
    “他们两个的死,与江南五侠风马牛不相及。”
    “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能否认他们的死是假的。”
    雷震天无词以对。
    “如果雷庄主的确言出肺腑,他二人的死又是无可推翻的事实,你不觉得这中间疑云重重,大有文章?”
    “可是,‘七星镖’罪证确凿,东方堡却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
    “雷庄主,请恕石某说句放肆的话,假如江南五侠要一意孤行到底,是否能敌得过我们四个人与东方、西门二堡联手之势?”
    “什么?你要帮二堡?”
    “我是说假如。”
    “今日之局,已势成水火,不死不散,老夫别无选择。”
    东方亮插嘴说道:“石大侠,雷老儿鬼迷心窍,别跟他噜七八嗦,咱们一齐上,解决掉江南五侠,‘魔鞭’与霸主便垂手可得。”
    冷小凤闻言火气直往上冒,道:“别自作聪明,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们东方堡?”
    东方亮倒抽一口气,道:“事实摆在眼前,江南五侠杀到北方来,根本未将我北六省的江湖道放在眼内。”
    冷小凤道:“你只知道挑别人的毛病,难道‘七星镖’是假的?”
    “不假!”
    “那是葛玉聪装死?”
    “不是!”
    “是东方堡主派人杀的?”
    “绝无此事!”
    “ ‘七星镖’不假,葛玉聪真死,下手的人又不承认是你派的,这中间你不觉得同样疑云重重,大有文章?”
    冷小凤说的头头是道,东方亮一时语塞。
    潘一夫冲过来说道:“堡主,别听他们胡扯乱盖,三堡主的死,属下亲眼目睹,是被苗人俊用‘魔鞭’打死的,绝对错不了,请为三爷索仇。”
    马三侠马占元亦从旁吹风搧火道:“大哥,四弟的死,无可置疑,请当机立断,以慰冤魂。”
    场中陈尸遍地,局面本就紧张万分,经二人这么一撩拨,益发剑拔弩张,有那性烈的人已冲出去,眼看就要重启战端。
    突闻石恨天发出一声虎吼,道:“不要动,那一个先动手我就拿他开刀!”
    七环宝刀已在握,猛一抖动,七环齐鸣,冷厉的目光横扫全场,看那情形,如果有人敢不听命令,当真会下手杀人。
    八爷、九爷也采取配合行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冷小凤的手已扣好两把飞刀,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西门瑜干咳两声道:“石大侠,你到底站在那一边?”
    石恨天简单明白的说:“我们站在中间!”
    西门瑜道:“你想当调人?”
    “不敢,在下只是希望南北三派能化干戈为玉帛,别上了别人的恶当。”
    “你是说这中间另有阴谋内幕?”
    “不是吗?西门瑞、东方明先后死于‘魔鞭’,江南五侠却不承认是他们所为;葛玉聪命丧‘七星镖’,凶手亦非东方堡所派,假定各位说的都是实话,必然有第三者。”
    “是谁?”这一句话,分别出自雷震天、东方亮、西门瑜之口。
    石恨天歉然一笑,说道:“是谁现在还不晓得,请三位给我时间,恨天保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开碑手雷震天道:“一旦事实证明并无你所说的第三者,凶手就是东方堡的人,你怎么说?”
    石恨天道:“自然是揪出真凶来抵命!”
    苗人俊气忿忿的道:“东方老儿不认帐又当如何?”
    冷小凤拍着胸脯说道:“不认帐就血洗东方堡,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助你一臂之力。”
    雷震天爽朗的一笑,道:“好,冲着冷姑娘这一句话,江南五侠就信你们一次,咱们后会有期。”背起死者,扶着伤者,霎时已奔走一空。
    东方亮道:“二位,将来一经查明元凶是苗人俊,‘魔鞭’确在卧龙庄,如何对二堡交代?”
    石恨天道:“一样,叫雷庄主交出真凶,不答应就血洗卧龙庄,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同样助你一臂之力。”
    西门瑜道:“ ‘魔鞭’怎么处理?”
    冷小凤道:“随你们龙争虎斗,我们不管这一段。”
    朝八爷、九爷招招手,又道:“咱们该走了。”立与石恨天、柳长青、翁子奇扬长而去。
    四条人影甫消失在酱园外,对街走过来一位少女,手中提着竹蓝子,口里不停的叫着:“蛇肉!蛇胆!蛇药!”
    按图索骥巧计除奸
    石恨天、冷小凤、柳长青、翁子奇都聚集在“福星楼”的小花厅里,本是饭后品茗谈心的时光,大家的心情却似乎并不怎么好,正在为一庄二堡的事烦恼。
    眼前只有三条线索,天桥卖蛇的女人、万财神以及两个扶桑浪人,可是,这三者之间,除了苗疆美妇曾潜入万财神家外,再也找不到他们彼此间有任何关联的地方。
    尤其,三者不曾与一庄二堡发生过任何接触。
    柳长青首先打破沉默,道:“石爷,你认为这几个老家伙的话可靠吗?”
    石恨天缓而重的点点头,道:“察言观色,他们的话应该可信,再说,也没有人会为了虚构一个事实而牺牲自己兄弟的性命。”
    翁子奇道:“请恕子奇愚昧,我愈听愈糊涂,既然都是实话实说,这一连串的惨案是如何发生的?”
    石恨天说道:“我怀疑一庄二堡可能有内奸。”
    柳长青道:“内奸?会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
    “目的何在?”
    “自然是想挑起南北火并。”
    “既然是内奸,想必幕后还有主使人了?”
    “嗯。”
    “谁?”
    “更难,这个人诡计多端,智谋百出,查不出内奸来,根本无从查起,但有一点似可肯定,‘魔鞭’确已重现江湖。”
    八千岁翁子奇道:“一点不假,属下曾亲眼目睹‘魔鞭’的威风,凶手像极了苗人俊。”
    石恨天笑道:“据你所说,那人黑布蒙面,只能说是身材衣着相像而已,不能说他一定是苗人俊。”
    “莫非另有其人?”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没有确切证据前,最好不要有先入为主的成见。”
    一直不曾开口的冷小凤这时说道:“我觉得,‘魔鞭’出现江湖这件事很不单纯,必有连串的阴谋在,目标就是一庄二堡。”
    石恨天点头表示同意,道:“凤妹之言极是,从目标我们就可以肯定出主谋者的身份,此人必与魔神有关。”
    柳长青道:“如此说来,主谋者十九是蛇蝎仙子巫水寒。”
    “应该不会错,但巫水寒久未行走江湖,在那儿?”
    “天桥卖蛇的妇人一身红衣——”
    “我们不能单凭一身红衣就断定她是巫水寒,她来京已数日,仅仅进过一次城,虽曾夜探万家,但并未与三派的任何人接触过,似难成立。”
    “那么,巫水寒现在何处?”
    “这正是咱们极需揭开的一个谜。”
    “如何揭?”
    “先从三派的内奸揭起。”
    “总瓢把子的意思是一一”
    “长青、子奇,请两位多带人手,全面监视一庄二堡的人,不论是谁,只要单独离开,就一定要秘密跟踪,查明一切具报,并请另派精明干练之人注意万财神、天桥卖蛇女子的一举一动,这样,我想很快就可以理出一个头绪来。”
    二人颔首领命,随即分头去行事。
    石恨天与冷小凤也没有闲着,联袂来到了天桥。
    天桥,卖蛇的摊子依然如故,生意相当不恶。
    苗疆妇人还是坐在那个老位置上,不苟言笑,一身红色的衣裳十分惹眼,蛇女龙甜儿就依偎在她身旁,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地方,也没见半个可疑的人。
    石恨天拉了冷小凤一把,一个快步溜进帐棚去。“
    帐幕内分隔成许多小间,都是女娃儿们住宿的地方,二人以最快的速度搜了五间,毫无发现,这时候正向最后一间走过去。
    才撩起布帘,里面突然窜出好几条蛇来,粗如儿臂,蛇信暴吐,在一阵蟋蟀声中,猛往二人身上爬。两人不禁吓一跳,滑退三四步。
    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传处,蛇女龙甜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凶巴巴的说道:“怕蛇就不要往蛇窝里闯。”
    伸手一捞,抓起三条蛇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搭,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却不停的在石恨天脸上打转。
    冷小凤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又是身怀绝技之人,对蛇却有一种莫名的畏惧,眼见又有一条蛇摇头摆尾的窜上来,忙又退后几步,道:“刚才明明见你在外边,是什么时候偷跑进来的?”
    蛇女龙甜儿将另一条蛇也抓起来放在手上把玩着,冷冷笑道:“我是绕道回来捉贼的。”
    冷小凤更加气恼,哼道:“你说谁是贼?”
    “这是我的家,只有三个人,当然是你们。”
    “哼,穷卖蛇的,有什么宝贝值得人家偷。”
    “一条毒蛇,价值连城,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将手上的蛇微微一抖,蛇头笔直的伸过来,冷小凤倒抽一口冷气,龙甜儿接着又说:“像我手上的这条苗疆‘金步摇’,就值一百两黄金,见血封喉,被它咬到的人,走不出五步便会毒发身亡。”
    说着说着,蛇越窜越长,将冷小凤逼在一个角落里,险象环生。
    冷小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剑而出,准备从七寸之处下手,石恨天也蓄势待发,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帐棚口上突然有人喝道:“甜儿不得无礼。”
    红衣妇人姗姗的走进来。
    蛇女龙甜儿躬身应是,收回毒蛇,退后三步,老大不高兴的说:“是他们岂有此理,偷跑到别人家里来,还嫌咱们太穷没有什么好偷的。”
    红衣妇人浅浅一笑,道:“傻孩子,咱们本来就穷嘛,家财万贯的人,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
    转身打量了二人一下,又笑容可掬的说道:“两位是否想来参观一下我们的蛇库?”
    石恨天自知理亏,顺着妇人的话,连说了两声是。
    妇人已将布帘全部掀开,里面摆着四个大铁笼,笼内装满了大小不等的蛇,此外别无他物。
    “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
    二人根本就不是来买蛇的,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妇人很是善体人意,又说道:“不买也没有关系,欢迎参观,只是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最好先打一个招呼,以免发生误会。”
    石恨天终于找到了话题,先客套了几句,然后说道:“在下石恨天,这位是我的朋友冷小凤,日前曾见识过令高足的不凡身手,想必前辈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这一番话,原意是想套出红衣妇人的身份来历,无奈对方却不吃这一套,淡然处之,道:“捕蛇之人,所学仅足防身,不值方家一笑,石壮士过谦了。”
    没有办法,石恨天只好直接了当的说:“不知前辈上下怎么称呼?”
    红衣妇人道:“山野村妇,名多粗俗,你们就叫我蛇妇吧。”
    人家不肯吐实,现场亦无任何可疑的东西,石恨天、冷小凤自知再留下去也不可能有所突破,当即告辞而出。
    绕道万财神家,里面静悄悄地,动静全无,似乎早已进入梦乡。
    柳长青的手下倒很机伶(机警伶俐),仍守在暗中,寸步不离。
    回到“福星楼”,翁子奇已先一步回来了,不久,柳长青也匆匆而返。
    石恨天道:“长青,二堡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九千岁柳长青道:“二堡的人一直守在酱园里,彻夜聚会,决定寻求在京的武林人物出面助拳,看情形,如果短时间之内咱们找不出主谋者来的话,他们真会蛮干。”
    “可有人离开过?”
    “没有。”
    “可有外人往访?”
    “也没有。”
    “卧龙庄是否有什么动静?”
    八千岁翁子奇道:“卧龙庄的情形也差不多,江南五侠全部聚集在‘合兴客栈’里,无人外出,也无人往访,除了不惜钜金,打算礼聘高手助阵外,找了一名弟子入替葛玉聪,正在加紧演练‘五行剑阵’,作生死一搏的打算。”
    “有无‘魔鞭’的消息?”
    “打从江南五侠落店起,从来就没有人见过魔鞭。”
    果然,第二天一早,一庄二堡的人便开始大肆活动,寻求支援,可惜,接触的人多,答应的人少,因为东方白、葛玉聪、西门瑞之死早已轰动全城,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俱皆裹足不前。
    可是,却没有石恨天所预期的情况发生。
    也不曾得到浅田太郎、犬养信介的回音。
    直至第二天晚上才得到消息,石恨天兴奋莫名,马上与冷小凤来到城里的一座废庙前。
    不久,柳长青、翁子奇也到了,有一名弟兄迎上来,将经过报告一遍,石恨天道:“进去多久了?”
    弟兄恭谨有礼的答道:“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
    “还没有出来?”
    “是的。”
    石恨天不再言语,招招手,领头跨步而入。
    废庙残垣断壁,处处瓦砾,范围约达方圆百丈,越过倒塌的正殿,在角落上的一间禅房内,发现有灯光外泻。
    柳长青、翁子奇不愧为领袖一方的人物,不待石恨天交代,一个绕到房后,一个窜上了房。
    石恨天这才开口说道:“朋友,你们巳经被包围,出来吧。”
    屋内寂然,无人答话,无人现身。
    “不管你是何方神圣,相信绝对逃不过我们四个人的联手合击,现在自动出来报到,应是最佳的选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屋内依然如故,石恨天大感疑惑,给冷小凤丢个眼色,冷小凤会意,连发四支飞刀作为掩护,一条龙猛一个箭步,破窗而入。
    脚一落地,已在身周洒下一片刀影,一点也没敢轻敌大意。
    冷小凤堵住门口,柳长青也从后窗进来了,大家白忙一场,室内一灯如豆,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柳长青好不恼火,对那弟兄吼道:“怎么搞的,人都给你看丢了。”
    那弟兄吓得直哆嗦,石恨天笑道:“长青,别发火,地方这么大,一个人实在照顾不过来,好在内奸已经找到,不怕他飞上天去。”
    柳长青余怒未息,道:“可是,那主谋者是谁,却依旧是一个谜。”
    冷小凤道:“这不要紧,逮住奸细,一问便知。”
    翁子奇道:“我们现在是先找卧龙庄?还是二堡?”
    石恨天道:“派两个弟兄去知会一下一庄二堡,请三派立刻到咱们‘福星楼’来一趟,大家三头六面来解决,这样谁也没话说,注意,所有的人应全部到齐,一个也不能漏。”
    柳长青马上如言照办。回到“福星楼”,石恨天又经过一番周密部署,待一切就绪时,一庄二堡的人也相继到达。
    大家齐集在正院的一个大客厅里,彼此各据一方,壁垒分明,一个个紧绷着脸,不言不笑,俱皆心存介蒂,各怀鬼胎。看来,一个处理不当,就有重燃战火的可能。
    石恨天、冷小凤就坐在中间靠墙的地方,翁子奇亲自为三派料理茶水,柳长青则守在大厅的门口。
    门外,乃至客厅的四周,四下里人头晃动,皆有重兵把守,戒慎恐惧,如临大敌。
    石恨天的目光从三派高手脸上一一扫过,见该来的都来了,这才起身说道:“谢谢各位的抬爱,肯光临‘福星楼’,也希望能够略尽绵薄,为大家解开这个解不开的结。”
    齐鲁男儿一杆枪,东方明的性子最是刚直不过,朗声说道:“石大侠,客套咱们全免了,事实的真相是否已经查清楚?是和是战全凭你的一句话。”
    石恨天回答道:“差不多已经查清楚了。”
    西门瑾道:“我四弟与东方三堡主之死是江南五侠干的,不会错吧?”
    石恨天道:“应该说是奸细所为。”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哦”出声,江二侠江雨亭急急追问道:“奸细?奸细在那里?”
    石恨天不慌不忙的说道:“就在各位之中。”
    厅内登时大乱,彼此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冷小凤等人却不动声色,在暗中默察各人的神色变化,并且蓄势以待,以防猝然无防的突袭。
    空气在杂乱中透着无穷杀机,大家的情绪像锅里的沸水,有不少人早已亮出家伙来。
    开碑手雷震天大声说道:“是谁?立刻将他拖出来,老夫即使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石恨天仍然异常镇定,抱拳说道:“在尚未追查奸细之前,恨天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向三派讨个将令,请特准我们有搜查、盘诘甚至格杀的权力,以期方便行事。”
    西门瑜第一个满口答应下来。
    接着,东方亮、雷震天也表示同意。
    石恨天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江南五侠的正对面,以格外沉重的语气说道:“在你们四位之中,有一位被人以重金收买的奸细,我希望他自动站出来,将主谋者的阴谋全都和盘托出,这样,恨天会考虑给他一条自新之路。”
    雷震天做梦也想不到奸细就在自己兄弟之中,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叠声的叫这个人出面俯首认罪。
    江雨亭、马占元、苗人俊却神色各异,卓立原地未动。
    潘一夫冲了过来说道:“石大侠,别卖关子了,奸细就是苗人俊,还兜什么圈子。”
    马三侠马占元唰的拔刀而出,厉声喝斥道:“五弟,好汉做事好汉当,是你就招了吧,别连累大家。”
    这个人好毒辣的手段,说话同时,招已递出,眼看就要砍下苗人俊吃饭的像伙来,当(dang4)!冷小凤动作飞快,一剑挑飞了他的刀,喝道:“马占元,你别以为杀了苗人俊就可以一了百了,告诉你,门也没有。”
    马占元一言不发,掉转头来就往门外冲,呼!呼!柳长青连发二掌,硬将他撞回来,被石恨天扣住腕脉。
    雷震天看得一呆,说道:“怎么会是他?”
    石恨天道:“错不了,潜伏在贵庄的奸细就是马占元。”
    雷震天道:“你是说,东方白真的是他杀的?”
    “是的,甚至还包括西门瑞的那一条命。”
    “可是,潘总管他为什么说是苗五弟呢?”
    “姓马的不傻,他自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他的身材与苗五侠相仿佛,只要穿上相同的衣服,再戴上一块遮羞布,任何人都会误以为是苗人俊。”
    “好恶毒的伎俩,这一来,毫无疑问会挑起一庄二堡的火并。”
    “这正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开碑手雷震天怒视着马占元,道:“石大侠,老夫保证不徇私,不袒护,但事关三弟的生死与本庄的荣辱,希望你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
    石恨天不假思索的道:“雷庄主,你还记得吧,西门璞临死的时候曾经提到贵庄的‘一指禅’功。”
    “唔,老夫也听到了,‘一指禅’是江南五侠的独门功夫。”
    “恨天想请教,‘一指禅’是正统武学?还是旁门左道?”
    “当然是正统武学。”
    “马占元却出之以旁门左道,在出手之初,手指上便涂了巨毒之药,所以流出来的血皆呈紫黑之色,明明不足以致命的伤痕却闹出人命,这就是西门璞死前特别提到‘一指禅’的原因。”
    东方、西门二堡的人皆怒形于色,恨不得将马占元立刻千刀万剐,却被柳长青、翁子奇挡住了。
    雷震天继续说道:“照石大侠这么说,在当时就已经晓得马占元大有问题,为何不当场揭发?”
    “一则证据不足,主要的原因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查出幕后的主谋者。”
    东方亮道:“查出来没有?”
    石恨天道:“很遗憾,主谋者十分狡猾,当我们赶到时已飞鸿冥冥,仅查出姓马的曾与其相会而已。”
    西门瑾道:“先后二人皆死于‘魔鞭’,请搜他的身。”
    柳长青立即付诸行动,在马占元的身上搜了个遍,仅仅搜到一包毒药,一锭金元宝,并无“魔鞭”的影子。
    雷震天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这一连串的命案,彼此应有所牵连,关于‘七星镖’,石大侠又作何解释?”
    猛可间,潘一夫虎吼一声:“还我家三堡主的命来!”大砍刀挽起一片寒芒,照准马占元的脖子砍过去。
    柳长青早已有所防备,全力架住他的右手腕,翁子奇将他的大臂弯到后边去,大声喝道:“潘一夫,少玩杀人灭口的把戏。”
    潘一夫勃然大怒道:“什么?你说我杀人灭口?这是从何说起?”
    柳长青伸手夺下他的刀,道:“从你也是奸细说起。”
    潘一夫矢口否认道:“我也是奸细?冤枉!冤枉哪!”
    石恨天冷哼一声,将马占元交给柳长青,摘下潘一夫的锦囊,一共倒出九枚“七星镖”,一个与马占元所有者完全相同的金元宝,有条不紊的说道:“潘一夫,你说,‘七星镖’原来是几枚?”
    潘一夫闭口不言,东方明代为回答道:“敝堡的人,不分地位,一律携带十二枚。”
    冷小凤寒脸说道:“还有三枚那儿去了?”
    潘一夫歪着头,斜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丢了。”
    “去到葛四侠的背上去了对不对?”
    “哼!”
    “这两锭金元宝一模一样,想必是你们主子的最新赏赐吧!”
    马占元与潘一夫四目相对,皆无话可说。
    石恨天道:“潘一夫,那天你与三堡主结伴外出,故意设下圈套,将东方白诱出去,然后却借词离开,杀死了葛玉聪,当你找到东方白时,他已魂归西天,自以为一定可以坐实苗人俊的罪,对不对?”
    潘一夫恶狠狠的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苗五侠苗人俊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姓马的也曾与四哥一起出去过。”
    石恨天道:“这就更对了,马占元诱出东方白后,命葛四侠去跟踪,潘一夫却绕到后面去杀了葛玉聪,姓马的杀掉东方白后,可能发现了柳长青与翁子奇,故意逃到城外去,待潘一夫抱走东方白,他绕了一个圈子,换过衣服,也将葛玉聪的遗体运回合兴客栈,然后,两个人皆添油加醋,猛敲边鼓,一庄二堡自然会演出那一场火并,西门璞又白白的搭上了一条命,岂不冤哉枉也。”
    冷小凤道:“马占元,事实的经过是否如此?说!”
    柳长青在后面拧着他的臂,马占元痛彻心脾,不得不开口应道:“大概八九不离十。”
    耳畔响起一阵爆栗子的声音,雷震天打了马占元三个耳光子,怒气冲天的道:“马占元,老夫待你不薄,视你如亲兄弟,为甚么要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马占元道:“哼,再好你卧龙庄主的宝座也不会让给我,别人却答应支持我开宗立派,称霸江南。”
    雷震天逼问道:“是什么人?”马占元闭上嘴巴不说了。
    同样的问题,东方亮正在追问潘一夫:“你们幕后主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从实招来,小心老大将你的骨头拆下来。”
    “不知道。”
    “魔鞭在那里?”
    “不知道!”
    一连两句不知道,激怒了东方亮,抓起潘一夫的右手来用力向外弯,马上响起一阵“卡巴卡巴”骨头碎裂的声音。
    潘一夫好硬的骨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咬着牙,就是不肯说实话。
    雷震天的一只手掌紧贴在马占元的心口上,暗力微微外吐,打破沙锅问到底。
    马占元先是觉得血气翻滚,接着,五脏六腑如撕如割,奇痛难当,脸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实在熬不下去,这才开口说道:“说是死,不说也是死,你干脆杀了我吧。”
    雷震天须发怒张的道:“哼!想死?没有那么便宜,不说实话老夫就要你活受罪。”
    掌上的力道反而减缓了少许,马占元却口吐鲜血,双腿发软瘫下去,柳长青撬开他的嘴巴一看,糟!已咬舌自尽。
    这边,潘一夫的左臂骨已被东方亮拧断,西门瑜上来又打碎他满口的牙,道:“潘一夫,现在你想死也死不了,快说我四弟是怎么死的?”
    潘一夫望了杜巴一眼,满口是血,说话的声音有点漏风:“也是被马占元用‘魔鞭’打死的。”
    西门瑜道:“ ‘魔鞭’在那里?”
    “每次用完,就被人收回去了。”
    “主谋者是什么人?”
    “我真的不知道。”
    “难道你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是男的,或是女的?”
    “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
    石恨天闻言大感诧异,冷小凤同样惊愕不已,东方亮继续追问道:“你是说主谋者不止一个,有男也有女?”
    潘一夫道:“事实确是如此。”
    “你替他们工作有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月。”
    “他们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包括金钱、地位、女人。”
    “平时你们如何连络?”
    “都是主谋者派人来找我们。”
    “谁是连络人?”
    “每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你们去会见的人是谁?”
    “一个扶桑客。”
    石恨天眼睛陡然一亮,道:“叫什么名字?”
    潘一夫迟疑了一下,道:“好像是浅田太郎。”
    冷小凤道:“是他?”
    雷震天听出话中有话,道:“两位认识他?”
    石恨天道:“浅田太郎及另外一个叫犬养信介的家伙,曾代人传话,不惜任何代价,想叫恨天与小凤离开北京城,换言之,指使这两个扶桑鬼子的人,很可能就是主谋者及‘魔鞭’的持有人。”
    东方亮道:“没错,事情差不离就是这个样子,潘一夫已无留他的必要,干脆毙掉算了。”
    石恨天道:“不,留着他慢慢盘查,也许会另有发现,同时,我建议大家最好搬到一起去住,免得被人各个击破,如果恨天的判断不错,主谋者很快就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内奸已除,敌友已明,大家前嫌尽释,西门瑜上前拉住雷震天的手,道:“欢迎江南五侠搬到我的酱园来住,也正好借此研究一下破敌之策。”
    雷震天亦未推辞,大伙儿郑重的谢过石恨天等人,告辞而去。
    怪客应命蛇女夜访
    夜已很深,柳长青与翁子奇将石恨天、冷小凤送进侧跨院后,便也各自回房去安憩。
    “笃!笃!笃!”
    柳长青才将房门关上,外面便传来三声清脆的叫门声。
    “谁?”
    “我,浅田太郎。”
    这四个字在此刻听起来特别响亮,柳长青连忙打开房门,将浅田太郎及犬养信介请进来。
    犬养信介道:“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九爷。”
    柳长青道:“那里,如果是为了谈生意,再晚也无妨,我一直在静候二位的佳音。”
    浅田太郎说道:“我们已征得请我们传话的人同意,愿意接受九爷的这一票买卖。”
    “谢谢。”
    “首先,我们想知道目标是那一个人?”
    “石恨天、冷小凤。”
    “哦,有人出钱要赶他们走,又有人出钱要杀人,真巧。”
    “是谁出钱要赶他们走?”
    “这不在咱们交易范围之内。”
    “阁下也不问柳某人为何要冷小凤、石恨天的命?”
    “为权势、为地盘、为名、为利、为女人,都是最好的理由,我们不管。”
    “多少钱?”
    浅田太郎望了同伴一眼,犬养信介说道:“石恨天、冷小凤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势必要大费周章,非黄金千两莫办。”
    “能否打个折扣?”
    “杀人勾当,不二价。”
    “好吧,我去问问万财神,找个时间你们再当面谈。”
    “好!如此,我们就告辞了,九爷请留步。”
    “请。”
    柳长青送出房门,才一眨眼,二人便化作两缕青烟而去,动作之快,身手之妙,令人咋舌。
    召来手下的一名弟兄,柳长青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到的?”
    那名弟兄说道:“就是刚才到的,小的因为九爷有令,不必拦截扶桑客,所以未曾现身。”
    “我知道,我是担心他们在一庄二堡的人尚未离去时就已经潜入。”
    “不可能,今天的戒备特别森严,任何人也混不进来。”
    当然,混不进正院是真的,跨院却又当别论。
    石恨天回到房里,发现“气死风”灯已点着了,但却很暗,什么也看不见,当下毫不考虑,便上前去拧灯。
    灯是拧亮了,可是,有两条三尺来长的蛇却顺着手臂爬上来,不禁大吃一惊,用力猛甩。不料,甩掉了手上的蛇,裤管里又爬进去一条,慌忙卷起裤管拖出来。
    这时候,石恨天才看清楚,床上地下总共有七八条蛇,蛇女龙甜儿正半躺半坐的斜倚在自己的床上,冲着他直笑。
    石恨天好不恼火,喝道:“龙甜儿,你——”
    龙甜儿跳下床来,将蛇收进篮子子里去,截口说道:“你,欠我一条命。”
    石恨天一愣:“我欠你一条命?”
    “如果是毒蛇,你还能活得了?”
    “奇怪,你为什么不用毒蛇?”
    “因为我并不希望你死。”
    “这样说起来,我好像真的欠你一条命。”
    “本来就是嘛,我要是想杀你,十条命也活不了。”
    “谢了,我想知道你不杀的原因。”
    “客气,主要是因为我对你这个人还不讨厌。”
    石恨天双目闪动,说了一句轻薄的话:“不讨厌是否表示喜欢?”
    龙甜儿笑了,笑得很甜,“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不讨厌到喜欢,还有一段漫长的路。”
    “姑娘好口才,谈谈你的来意吧!”
    “拜访老朋友,一定还要有目的?”
    “老朋友?”
    “难道不是?一次生,二次熟,今夜是第三次。”
    “对,事不过三,恕恨天失言,请坐,请坐。”
    龙甜儿也不客气,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
    砰!窗子已被人打开,剑光闪处,冷小凤的剑已架在龙甜儿的脖子上:“不要动!”
    蛇女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头也不回的道:“你也不要动,再进一寸,小心被毒蛇咬到,见血封喉。”
    定目一看,果见有好几条小蛇从窗内窜出来,冷小凤急忙撤剑夺门而入,道:“你来干什么?”
    龙甜儿坦然的笑着道:“来看看老朋友。”
    冷小凤不屑的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蛇女龙甜儿大大方方的道:“你们是朋友?夫妻?”
    冷小凤满面不悦的吐出三个字:“是朋友。”
    龙甜儿瞄了石恨天一眼,道:“既然是朋友,你就没有资格禁止别的女人入他的房。”
    冷小凤气急了,破口骂道:“你上床我也管不着,姑奶奶是想查清楚你们这群弄蛇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龙甜儿道:“小生意人,谈不上什么来头。”
    “一庄二堡的血案,是否与你们有关?”
    “和气生财,我们与武林各派素无瓜葛。”
    “哼!听说你们私底下称令师为帮主。”
    “是呀,我们是蛇家帮,有时候要表演杂耍,招徕生意。”
    “令师的武艺一定高不可测。”
    “生意把式,不及二位远甚。”
    “蛇蝎仙子巫水寒是你什么人?”
    “你们上次已经问过了。”
    “令师与万财神是什么关系?”
    “万财神是谁?”
    “北京城里的一个大富翁。”
    “大富翁怎么可能和卖蛇的穷人打交道?”
    龙甜儿口齿伶俐,对答如流,而且无懈可击,冷小凤一时词穷,石恨天接口说道:“听说,蛮夷之族,嗜食蛇虫异物,龙姑娘想必交了不少异族朋友吧?”
    “我也听说了,可惜连半个也不认识,倒是北京城里盛传有人出了钜资,想请二位走路,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
    “二位怎么还不走?”
    “我们一向不喜欢受人胁迫。”
    “也许人家是善意,盼能三思。”
    “何以见得是善意?”
    “我猜想,如非善意,大可雇请杀手行凶。”
    “姑娘也赞成我们离开?”
    “别误会,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宁愿多聚聚,如有危险,又何必一定要坚持己见。”
    金凤凰冷小凤柳眉双挑,道:“仗义江湖,过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即便鼎镬加身,也绝不轻言退缩,姑娘盛意心领,我相信,在北京城还没有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龙甜儿起身收起小蛇,道:“没有危险就好,我想我该告辞了。”
    说走就走,轻移莲步,向外行去。冷小凤本想拦住她,旋又改变主意,门外堵上几名柳长青的手下来,石恨天摆摆手,龙甜儿随即越墙而去。
    石恨天、冷小凤目送她消失不见后,四目相对,一脸茫然,互道一声晚安,各自回房,熄灯睡觉。
    柳长青送走浅田、犬养,来到跨院,见二人已睡,又折回去,至翌日日上三竿,石、冷二人起身后,四个人这才在花厅内碰头。
    彼此皆将昨夜的经过说出来,翁子奇一夜好睡,居然毫无所悉,心内暗责了一声“惭愧!”
    九千岁柳长青皱着眉说道:“龙甜儿此来,言词暧昧,莫测高深,石总持何看法?”
    石恨天道:“我也迷糊了,如说她师父就是巫水寒,她没有理由放过可以制我死命的机会!若说她纯粹是个卖蛇的女子,又为何会夜探‘福星楼’!”
    冷小凤抿嘴一笑,道:“也许是她看上你了,为情而来。”
    石恨天脸上一热,道:“小凤,别开玩笑。”
    冷小凤道:“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撇开别的不谈,她对你的确很有意思。”
    石恨天道:“不谈龙甜儿,谈谈扶桑鬼子吧!长青,从他俩的言语神色间,能否猜度出幕后的主子来?”
    柳长青道:“这两个家伙很笃定,处处深藏不露。”
    “我觉得你应该即刻去一趟万家,探探万财神的口气。”
    “今天一早,两位尚未起床时,属下就已经去过了。”
    “姓万的怎么说?”
    “一千两黄金,万财神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一口答应下来,而且,”柳长青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小包袱,“当场付现,叫我带回两块金砖来。”
    “不是说好,由万财神与扶桑鬼子当面谈嘛?”
    “万财神说,这是我的事,他不想出面,出钱就行了。”
    “可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什么也没说,自己的事,叫我自己全权处理。”
    就算是亿万富翁,一千两黄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样的大手笔不可能没有目的,如说有目的,为何不肯出面,不露面又如何来达到目的,聪明如石恨天、冷小凤,也给万财神搅糊涂了。
    大家认真盘算,细加推敲,觉得姓万的如果不是一个天大的大善人,就是一个天大的大恶人,各走极端,绝非等闲之辈。
    事已及此,想改弦更张也不可能,只好顺着原路走下去,静观其变。
    石恨天道:“柳兄,且别管姓万的目的何在,先去跟扶桑客协调一下,看他们准备如何来杀我,然后再作定夺。”
    柳长青躬身应是,提着金砖就走,在门口差点撞上匆忙而入的杜巴,翁子奇迎上去,作势说道:“杜总管,请!”
    冷小凤见杜巴满头大汗,神情慌张,忙道:“莫非一庄二堡又出事了?”
    杜巴道:“潘一夫被人杀人灭口了。”
    “哦?这怎么可能,难道未曾派人看守?”
    “有,看守的工作是由敝堡全权负责的。”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一早。”
    “谁先发现的。”
    “苗人俊。”
    “看守的人呢?”
    “也死了。”
    石恨天神色一紧,道:“守在外面的人可曾发现有人出入?”
    杜巴道:“好像没有。”
    “这就奇了,潘一夫是怎么死的?”
    “东方堡怀疑是苗人俊干的,雷庄主与东方堡主又发生冲突,最后还是我们堡主极力斡旋,才暂时平息下来。”
    “杜总管此来的意思是——”
    “奉我家堡主之命,特将上情向诸位报告。”
    “请上覆西门堡主,并请转禀雷庄主、东方堡主,应以天下武林为重,切勿轻启嫌隙,看情形,主谋者现身的时刻已为期不远,宜作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石某正在赴一个重要的约会,倘能不死,自当亲赴酱园,共商破敌大计。”
    杜巴告退辞出,翁子奇代为送客,冷小凤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幕后的这位人物神通真广大,竟能够在三派高手汇集的地方杀死潘一夫,简直是出乎意料之外。”
    石恨天坐下来,慢条斯理的道:“小凤,潘一夫的死,意义重大,至少已经表明了三件事。”
    “那三件事?”
    “第一:三派之中可能还有内奸。”
    “第二呢?”
    “三派化敌为友的事,主谋者必定业已得知。”
    “第三是——”
    “挑起南北火并的毒计已失败,下一步主谋者自然会亲自出手。”
    “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吗?”
    “好歹也得等长青回来以后才能决定行止。”
    “依你看,一庄二堡还会有奸细潜伏着?”
    “可能性很大。”
    “要如何来查?”
    “我已密令子奇派人跟下去了。”
    “你怀疑杜巴?”
    “我怀疑每一个人。”
    “当初,我们本来不想插手,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卷进去了。”
    “很显然,主谋者的目的是想摧毁一庄二堡,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危,我们不能不管。”
    将整个事件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却始终无法将卖蛇的女人、北京城的大财神以及两个扶桑浪人连结起来,因为这是三种截然不同的人,没有理由会在他们身上发生相同的事。
    没多久,九千岁柳长青回来了,冷小凤劈头就问:“怎么样?”
    柳长青摊开空空的双手,道:“成了,他们收下金子,答应当杀手。”
    石恨天道:“时间订在那一天?”
    “就是今天的申牌时分。”
    “地点在那里?”
    “扶桑鬼子叫我准时将二位骗到西山药王庙去。”
    “药王庙远在数十里之外,差不多现在就得动身。”
    “嗯,如果决定赴约,就没有多少时间可耽搁。”
    “浅田太郎有没有说如何下手?”
    “他说只要将人骗到西山就行了,其他的事他们愿负全责,保证在天黑之前献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万无一失。”
    “想必他们已经上路了?”
    “是的,我们同时离开。”
    石恨天起身道:“我们也该走了。”
    柳长青一怔:“总瓢把子真的要去赴这个死亡约会?”
    “不,去酱园。”
    “去酱园干什么?”
    “长青,你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两个扶桑客不可能不清楚,如果说纯粹是为了钱,在道理上还勉强可以说得通,但城里城外地方多得是,没有道理选定西山药王庙。”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柳长青的右拳用力的在左掌上捶了一下,道:“总瓢把子高见,这压根儿就是一个骗局,志在调虎离山。”
    石恨天已来到门外,道:“赚了一千两黄金,又将人骗到城外去,算得上是高招,假如我的想法不错,一庄二堡此刻说不定已在风雨飘摇中。”话毕,脚步突然加快,三人脚底抹油,发足紧赶,不一会便已经到达酱园外面了。
    奇怪,酱园外人来人往,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状。
    石恨天剑眉双挑,心念三转而决,说道:“长青,你去知会一下一庄二堡,请大家加倍小心,我与小凤先到别处瞧一瞧去。”
    三人随即分道而去。

第五章计中之计魔鞭肆虐
    石恨天与冷小凤先到万家四周察看一遍,跟前几天并无两样,抽冷子跳上墙头去,也看不出有何反常之处。
    二人毫不考虑,朝南门走去,往日常见的卖蛇女子却再也没遇上一个。来到天桥一看,摊棚仍在,也没见到半个弄蛇的人。
    石、冷大感惊异,对望一眼,钻进帐棚去。
    怪哉,帐棚之内静悄悄的好像也没有人。
    “龙姑娘!”
    “龙姑娘!”
    没有人回话。
    搜遍所有的小房间,早已人去房空。
    却在蛇库内发现三个血淋淋的死人,都是柳长青派在天桥的手下。
    翁子奇的双手双脚被人反缚着,悬挂在半空中。
    石恨天打了一个寒颤,道:“子奇,这是怎么回事?”
    翁子奇口中塞着棉花,那还能说出话来。
    冷小凤拧身就要跳起来救人,浅田太郎从前面大踏步的走过来,阴森森的冷笑道:“慢着,泥菩萨过江,你还是救自己吧。”
    接着,步履声起,犬养信介在身后出现,怪声怪气的道:“冷姑娘,二位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应该做傻事,你们看清楚,翁八爷的身上还缠着好几条蛇,毒蛇受惊咬一口,他就会跷辫子。”
    抬头望去,果见有两条小蛇在翁子奇的身上爬来爬去,二人投鼠忌器,未敢轻举妄动。
    石恨天说道:“两位怎么没有到西山去?”
    浅田太郎道:“你们不去,我们还去个什么劲。”
    “两位怎知我们不会去?”
    “一来我怀疑柳长青的诚意,二来两位也一定会想到这是调虎离山计。”
    “这样说,你是承认失败了?”
    “正好相反,完全成功。”
    “此话怎讲?”
    “二位现在被困在此,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何敢断定我们会到这里来?”
    “石大侠,你一直以为卖蛇的妇人就是巫水寒,自然会来一探虚实,这叫做计中计。”
    冷小凤环目四顾,始终没见到卖蛇的女人,道:“巫水寒到那里去了?”
    犬养信介说道:“我们并不认识巫水寒。”
    “我是说那一群卖蛇的女子。”
    “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去那里了?”
    “彼此素不相识,没有问。”
    “难道请两位传话的人不是她?”
    “一个卖蛇的妇人恐怕还请不起。”
    “那么,出钱的人是谁?”
    “对不起,这是职业秘密。”
    石恨天思前想后,对全盘事件差不多已了然于胸,道:“小凤,别跟这两个家伙穷磨蹭,快设法救下子奇,火速离开,再晚了一庄二堡可能就有苦头吃。”
    浅田太郎已亮出家伙,原来是一把半月形的武士刀,向前逼近二三步,沉声说道:“想要离开,必须先过我浅田太郎这一关。”
    石恨天也拔出七环宝刀,道:“浅田太郎,为了几个臭钱,赔上一条命可划不来。”
    “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希望两位再考虑考虑。”
    “不,钱已经拿了,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冷小凤早已不耐,杀气腾腾的说道:“恨天,这两个蛮子不见棺材不掉泪,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先杀掉他们再救翁八爷。”
    长剑一振,回身反扑,剑身抖动间,寒芒闪闪,飘出朵朵剑花,犬养信介冷然一哂,武士刀挽起一片狂涛,投入重重剑幕中。
    当!石恨天心系一庄二堡,急于脱身,用的是猛攻猛打的战法,一出手就是一轮快攻,怎奈浅田太郎亦非泛泛,举刀硬封,二刀相撞,火花激射,两个人皆虎口发麻。
    “杀!”
    浅田一声喊杀,招式倏变,挥刀猛削双足,石恨天跳起来劈头猛砍,浅田回刀格架,又是一声刺耳的金铁撞击声,石恨天膂力惊人,咬着牙硬将浅田的武士刀压下去,同时飞起一脚踢过去,浅田骇然色变,一个元宝翻身暴退五六尺。
    石恨天得理不饶人,七环宝刀带着一片金刀破空之声电卷而到,浅田立身未稳,心头一骇,急切间横刀强封,却再也封不住石恨天的雷霆一击,当场皮开肉绽,在胸口划下一道五寸长的血口子。
    “看打!”
    浅田好快的反应,抖手打出两支“竹叶镖”,石恨天一矮身,掠顶而过,突然感觉不妙,“竹叶镖”是由下而上打出,没伤到自己,却使翁子奇变成了活靶子,急忙以牙还牙,射出两支飞镖追上去。
    石恨天用力极猛,快若电泻雷奔,就在竹叶镖眼看就要击中翁子奇的那一瞬间,被石恨天的飞镖击中,一齐跌落尘埃。
    可是,这一来两条毒蛇受到惊吓,开始在翁子奇身上乱窜,一条爬上肩头,一条近在咽喉三寸之处,吓得翁八爷全身抖颤,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
    石恨天探手入怀,方待再以飞镖打死那两条蛇,身后刀声贯耳,浅田太郎一招“流星赶月”,已砍上他的后脑勺来。
    此刻想闪躲已是无及,不管三七二十一,听风辨向,朝脑后挥出一刀,险险将浅田的刀撞歪数寸,逃过一劫。
    有两点寒星飞向翁子奇,金凤凰旗光采夺目,冷小凤冷不防打出两支飞刀,咔唰!咔唰!好准,击中蛇头滚下来。
    “纳命来!”
    冷小凤完全用的是奇袭,飞刀一出手,刷!刷!刷!又连攻三剑,犬养信介封阻不及,向后闪退,冷小凤乍然旋飞而起,先伸手拔掉翁子奇口中的棉花塞,随又扫出一剑,企图割断绳索。
    “你找死!”
    犬养信介真不含糊,随后电追而到,攻她致命要害,冷小凤飘身闪避,剑势不变,划出一个大圆弧,一招二式,从绳索上滑下,疾迎犬养信介的刀。
    可惜,情急事危之下,失去准头,仅仅砍断半条绳子,翁子奇仍然悬吊在半空中。
    八千岁翁子奇声嘶力竭的说道:“别管我,杀掉这两个鬼子,快去救一庄二堡之厄!”
    石恨天深知想要驰援一庄二堡,必须先摆脱这两个扶桑客,而救下翁子奇,无疑是当务之急,当下架住浅田的武士刀,寒脸说道:“浅田,为了几个血腥钱,犯不着为人玩命,你们现在走路还来得及,石某不愿滥杀无辜。”
    浅田太郎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杀掉你们两个,还有大把的花红好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石恨天闻言大怒,心一横,牙一咬,道:“好,想死我就成全你!”
    横掌一推,猛锐如山,浅田一个踉跄还没有稳下来,刹那之间,扫砍斩劈,石恨天像发了疯,着了魔,七环叮当作响,宝刀虎虎生风,招式像雨点子似的洒下来,一口气连攻十三刀。
    刀光飞舞中,传出一声惊叫,冒起一股血箭,浅田太郎的斗笠已不见,还削掉了巴掌大的一块皮,吓得他脸色苍白,两条腿像煮熟了的面条一样软。
    石恨天宅心仁厚,不为己甚,大刀在浅田脖子上转了两下,猛地又抽回来,厉色说道:“滚,希望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小心你吃饭的家伙。”
    顺势踢了一脚,浅田太郎血流满面,连滚带爬的走了。
    冷小凤八面威风,不让须眉,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霎时连攻七剑八掌,已将犬养逼到蛇库门口,大养眼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虚晃一刀,划破帐棚逃出去,冷小凤毫不容情,一支飞刀钉在他的屁股上。
    犬养信介捂着屁股,洒下一条血线,落荒而逃。
    急忙解下翁子奇,离开帐篷后,石恨天才说道:“子奇,是不是中了人家的埋伏?”
    翁子奇慨然一叹,道:“别提了,属下因为发现杜巴形迹可疑,亲自钉他的梢,出了南门,却突然被他溜走了,来到此地,想察看一下卖蛇女子的动静,结果中了暗算,被龙甜儿的师父擒住,作了阶下囚。”
    “那两个扶桑鬼子是何时到的?”
    “属下被擒后不久就到了,说要以我为饵,诱捕两位。”
    “龙甜儿师徒是何时走的?”
    “浅田与犬养一到,他们便走了。”
    “去酱园?”
    “大概是。”
    “你不碍事吧?”
    “还好。”
    “那咱们就快走!”
    石恨天、冷小凤、翁子奇一路紧赶,一庄二堡却早巳陷入危境。原来早在二人离开酱园,柳长青才走进四合院,正在与大家寒暄时,卖蛇的妇人已率众将酱园团团围住。
    这群女子个个身怀绝技,又有毒蛇助阵,见桩拔桩,见卡拔卡,几乎是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闯进了四合院。
    雷震天、西门瑜、东方亮等人相继电纵而出,着黑、紫、绿、蓝四色衣裳的二十名女子,已呈扇形散开,将大家围住。
    龙甜儿师徒就卓立在扇形顶端,一身血红,十分惹眼。
    这二十二名女子有一特色,即每人的身上至少盘着一条蛇。蛇头昂扬,毒信外吐,看得人毛骨悚然。
    西门瑜忝为主人,首先朗声说道:“你们不在天桥卖蛇,来此作甚?”
    红衣妇人面笼寒霜,语冷如冰:“找一庄二堡算一笔陈年旧帐。”
    开碑手雷震天皱眉说道:“你我素昧平生,那来的陈年旧帐?”
    红衣妇人道:“四十年前,魔神巫不群被一庄二堡天涯追踪,亡命昆仑的事,你们应该不会忘记吧?”
    东方亮脸色大变,道:“你——你是谁?”
    红衣妇人冷冰冰的说道:“天蛇帮帮主,蛇蝎仙子,巫水寒。”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一身血衣裳,杀人不见红;娇艳桃李面,狠毒蛇蝎心”的歌谣,马上从大家的脑海一闪而过。
    开碑手雷震天的脸上笼着一脸煞气,道:“巫水寒,你好卑鄙,居然买通内奸,想挑起南北三派的火并——”
    天蛇帮主蛇蝎仙子巫水寒打断他的话,道:“老身最初的打算,让你们火拼一场,同归于尽也就算了,石恨天那小子偏偏要多管闲事,本帮主只好当面来料理你们了。”
    东方亮跨前一步,道:“妖婆休说大话,我问你‘魔鞭’在那里?”
    蛇蝎仙子从身上抽出一条乌黑发亮的鞭子,凌空打了两个清脆的鞭花,道:“在这儿!”
    “魔鞭”乃武林瑰宝,场中一阵骚动,瞪眼如珠。
    大家有目共睹,所谓“魔鞭”者,原来是一条长约丈二,全身缠满乌金丝的蛇儿。
    西门瑜脸色阴晴不定的道:“这就是‘魔鞭’?”
    巫水寒再打一个鞭花,搭在肩膀上,道:“保证假不了。”
    “怎么会是一条蛇?”
    “本来就是一条蛇!”
    “你是说,‘魔鞭’仍为四十年前的故物?”
    “越老道行越深,威力越大,你们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死而无怨。”
    霍然黛眉双挑,冷叱一声:“大胆!”一鞭打过去,力重如山,东方明偷“鞭”不成蚀把米,肩头挨了一鞭,痛如刀割,衣裳破裂,鞭痕殷然。
    西门堡的一名高手乘虚而入,也想抢“魔鞭”,鞭尾一扫,立将他的身子缠住了,紧接着,尾部翘起,打肿了两边腮帮子,巫水寒手一抖,收回“魔鞭”,那名高手跌退五步,掉在地上,被一名紫衣女子添了一鞭便上了西天。
    西门堡的人大怒,蜂拥而上,五名紫衣女子已亮出“蛇鞭”,全力封阻,双方短兵相接,先干上了。
    雷震天、西门瑜、东方亮就环立在天蛇帮主的面前,正准备放手一搏抢夺“魔鞭”,巫水寒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道:“且慢,你们想死也别急在一时,有几句话老身愿意说在前头。”
    东方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巫水寒道:“先父当年被南北三派千里追杀,可谓仇深似海,恨高如山,于理本当毁宗灭派,血洗一庄二堡,但老身上体天心,只要三位肯当面自戕谢罪,这一笔帐就此一笔勾销。”
    这是什么话,居然要求三派掌门人当众自杀,此刻,雷震天像脚底板上着了火似的跳起来,大声吼叫道:“做梦,南北三派已有多人被你杀害,老夫要你血债血偿!”
    巫水寒双目如电,从三人脸上一扫而过,喝道:“不自杀就休怪老身要赶尽杀绝!”
    雷震天道:“凭你还不配!”
    巫水寒道:“不配我就不会来了。”
    “拿‘魔鞭’来!”
    “哼!杀了本帮主,‘魔鞭’就是你
    的!”
    “杀就杀,难道说老夫还会怕了你不成!”
    “成”字出口,一招“五雷击顶”劈过去,巫水寒一抖“魔鞭”,发出连串“格巴”怪响,鞭身快速移动,布下一道鞭影气墙,咬牙切齿的说道:“杀!给我放手去杀!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巫水寒令出如山,一呼百应,她这儿话甫落地,只见黑、紫、绿、蓝四衣坛的坛主齐声应是,一齐抽出“蛇鞭”杀了进来。
    蛇,本来就可怕,缠上乌金丝,久经训练的毒蛇更可怕,普通刀剑根本奈何不了它,双方甫一接触,三派的高下便倒下去四五个。
    混战中,江二侠江雨亭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奋不顾身的双手抱住“魔鞭”,没想到鞭身好大的弹力,震得他虎口发麻,闷哼声中退下去,“魔鞭”陡伸,缠住了他的腰。
    江雨亭气息一窒,上气接不上下气,苗人俊一剑砍了过来,“铮”的一声,鞭身弓起,长剑弹起一尺多,身子向后仰去。
    “放手!”
    雷震天的开碑掌力何等凌厉,一掌劈下去,同样奈何不了“魔鞭”分毫,自己的右掌反被反弹之力震得肿起老高。
    这一切,全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二人没救下江雨亭,“魔鞭”受袭,反而加重了他的压力,双眼暴凸,鼻血如注,一张脸变成紫黑的颜色,连一声惨叫都没留下,便窒息而亡。
    “魔鞭”乃武林瑰宝,人人梦寐以求,死了一个江雨亭,似乎并未消掉别人的贪念,东方亮、东方明兄弟瞅准了“魔鞭”的去势,哥俩一齐上,抓住了鞭尾。
    他们没有想到,除了巫水寒本身的力外,“魔鞭”少说也已有三百年的道行,力大无穷,巫水寒振腕一抖,“嗨”一声,鞭尾爆发出一股强猛的力道,哥俩虎口淌血,跌坐在地。
    呼!呼!巫水寒连抽二鞭,东方昆仲头破血流,幸亏柳长青及时援手拉一把,否则,可能已经死在绿衣坛五名少女的“蛇鞭”下。
    生死关头,东方亮猛然觉得,眼前这几个平时自命不凡,大呼小叫的老家伙是多么不济,简直变成酒囊饭袋,也因此更加觉出石恨天的重要,忙道:“石大侠与冷姑娘现在何处?”
    柳长青躲过一鞭,说道:“可能在天桥。”
    东方亮劈出一掌,道:“快去请他们两位来。”
    柳长青颔首一诺,弹身而起,巫水寒冷叱一声:“截住他!”立有两名蓝衣少女飞上天,二女连攻四鞭,没有拦住柳长青,突发奇招,将“蛇鞭”掷出来。
    “蛇鞭”来势极快,有如龙飞九天,蛇口内喷出一片白濛濛的雾气,煞是吓人,柳长青不敢硬闯,向侧旁一飘,劈!却被巫水寒的鞭尾扫中,当场摔下来。
    两条“蛇鞭”也飘然而下,缠住两名卧龙庄的高手,蛇头从颈后伸出,一口咬中咽喉。
    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痛楚,两声从来不曾听过的厉吼,在地上打了三个滚,便僵着不动了。
    那两条“蛇鞭”,又自动的回到主人手中。
    恶斗仍在继续,漫天都是蛇影,西门瑜、西门瑾昆仲不到黄河心不死,猝然无防下,又抓住了“魔鞭”。
    这一次是谋定而后动,分工合作,东方亮、东方明马上拢上来,企图凑一角,龙甜儿大骂一句:“你们想以多为胜,无耻!”
    “蛇鞭”挥舞,鞭花爆响,布下一道鞭墙,哥儿俩寸步难进。
    拦住东方昆仲,雷震天、苗人俊又上来了,早被数名黑衣少女识破,在半路上截下来。
    巫水寒娇艳的脸庞上,每一寸肌肤都充满杀机,这时阴恻恻的冷笑道:“想夺‘魔鞭’是不是?好,给你们!”
    任谁也想不到,她居然将“魔鞭”扔出手去。
    好大的蛇头,跟拳头差不多,西门瑾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哎唷”!喉部留下两个血印,倒地翻白眼。
    “魔鞭”似已通灵,掉头又去对付西门瑜,西门瑜早已吓破胆,猛劈二掌,退了三步。
    死了一个江雨亭,现在又加上一个西门瑾,姑且除去三派的门下高手不计,东方三杰、西门四雄、江南五侠,十二条铁铮铮的汉子,现今仅仅还剩下五个人。
    门下弟子已寥寥可数,巫水寒如魔鬼附身,仍在大肆屠杀,大家皆从心底最深处冒上一股寒意,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惧也随之袭上心头。
    巫水寒将“魔鞭”舞在空中,舞成一个圆圈,戟指说道:“西门瑜,杀掉你这个老匹夫,西门堡大概就可以灭门了,你准备上路吧!”
    如在往常,有人敢对西门瑜这样说话,保证会跳起来,但此时此地,尤其是出自巫水寒之口,却无异宣判了他的死刑,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与人争胜,而是如何自保逃生。
    巫水寒已经逼近了,头上响起鞭花,西门瑜再也不敢去抓“魔鞭”,而是一味的闪躲。
    “呸!”
    一声娇叱,招式突变,又将“魔鞭”扔出去。
    西门瑜吓得魂不附体,满场团团转。
    “住手!”
    “住手!”
    两声暴喝来自圈外,是石恨天、冷小凤与翁子奇到了。
    三人跨步而进,众少女挥鞭阻挡,情急事危之下,多言无益,只好挥刀硬闯,石恨天的七环刀乃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且战且走,当者披靡,一霎时便连毁四条“蛇鞭”,闯进重围去。
    此刻,巫水寒的“魔鞭”已出手,西门瑜危在旦夕,石恨天大喝一声:“回去!”奋力劈出一刀。
    这一刀好厉害,足可削金碎玉,开山断流,却未能伤得“魔鞭”一丝一毫。
    好在力猛如山,将“鞭魔”撞回到巫水寒手里去,西门瑜之厄遂解。
    巫水寒好不恼火,道:“石恨天,你是怎么离开天桥的?”
    石恨天道:“两个扶桑鬼子还困不住我们,打跑了狗养的,不就结了。”
    天蛇帮主巫水寒道:“将二位留在天桥,原是一番好意,不要不识抬举!”
    冷小凤道:“我们赶来此地也是一番善意,希望你能悬崖勒马,适可而止。”
    柳长青过来将巫水寒的身份、现场的战况简短的报告一下。蛇蝎仙子巫水寒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一庄二堡尚有一个人在,本帮主绝不休止。”
    石恨天道:“事实上死于昆仑之巅的是四条命,并非令尊一人。”
    “可是,先父却是因他们而死。”
    “他们三人已经死了,责任也应该就此了结。”
    “笑话,父债子还,师债徒偿,这笔帐必须从东方亮、西门瑜、雷震天的身上讨回来。”
    “巫帮主,南北三派已死了不少人,何必——”
    “不杀雷震天等三个老匹夫,难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怨仇宜解不宜结,希望不要引起公愤。”
    “引起公愤又怎么样,毁掉一庄二堡,天蛇帮便可称尊武林。”
    “听巫帮主的口气,似乎复仇只是手段,称尊才是目的?”
    “是又怎么样?”
    “果真如此,石恨天恐怕无法置身事外。”
    “是你自寻死路,老身照单全收!”
    话已说绝,巫水寒也不再多言,风声呼啸之中,“魔鞭”电卷而到,石恨天不退反进,挥刀劈了过去,鞭刀相撞,各不退让,“魔鞭”一阵飞窜,将七环刀缠住了。
    石恨天大吃一惊,尽力猛拖,拖不出刀,巫水寒同样使劲拉扯,也夺不下刀,剑光闪处,寒芒逼人,冷小凤已挺剑攻上去。
    巫水寒与石恨天呈胶着状态,门户洞开,冷小凤这一剑如若得手,蛇蝎仙子不死也得重伤。
    龙甜儿第一个出手扑救,被雷震天拦下了。
    黑衣少女第二个扬鞭攻来,跟东方亮交上手。
    紫衣少女是第三个上来的,与西门瑜干上了。
    巫水寒处境大险,间不容发,眼见柳长青、翁子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猝然撤回“魔鞭”,飞起一腿,顺势来了一个大回旋。
    这一招实在妙极了,撤鞭、飞腿、回旋,一气呵成,紧接着,“魔鞭”贴地横扫,眨眼之间便是十个来回,石恨天、冷小凤、柳长青、翁子奇皆被迫跳起来,蹦个不停。
    石、冷二人火了,对望一眼,索性腾身而起,凌空翻筋斗,头下脚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坠击而下。
    巫水寒玉面一寒,道:“好,老身正想掂一掂你们有多少分量!”鞭掌交挥,硬碰硬的撞上去。
    龙甜儿见石、冷合击,大为光火,撇下雷震天,猛攻冷小凤,身手敏捷,功力精绝,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手。
    由于石恨天、冷小凤的出现,群豪士气大振,斗志昂扬,立即各据一方,全力反扑,不仅稳住了阵势,且迭有斩获,连毁三条“蛇鞭”,天蛇帮的阵脚大乱,岌岌可危。
    四股强大的暗力撞在一起,半空中爆出一声巨震,石恨天、冷小凤踏虚倒纵,飘落丈远以外,巫水寒、龙甜儿马步不稳,也退几步,彼此半斤八两,秋色平分。
    好厉害的巫水寒,身躯一稳,立又纵出,倒握“魔鞭”,蛇头像箭一样射出去,立时已近在石恨天的面前。
    “打!”
    石恨天应变好快,挥刀封住全身,冷小凤也不稍逊,打出一支飞刀疾取蛇口,巫水寒急忙收鞭回招,二人接踵攻上去。
    彼此短兵相接,危疑震怖,胜负之局眼看已略现端倪,翁子奇调集的分舵高手也在这个时候分批赶到,从外面将天蛇帮反包围起来!适在此时,墙头上冒出一个人来,喊了一声:“撤!”
    群豪循声望去,来人已杳,根本没看清是何许人,就这么一瞬之间,龙甜儿一马当先,巫水寒断后,洒下漫天鞭影,消失在墙的那一边。
    “不要跑!”杜巴拔腿就追。
    “站住!”石恨天飞身而上,在墙头上将他擒下来。
    展目望去,天蛇帮已走得无影无踪。
    险中之险双侠扬威
    西门瑜紧走几步,道:“石大侠,你抓住杜总管干吗?”
    石恨天押着杜巴跳下墙来,道:“他是奸细!”
    杜巴死不认帐,道:“老堡主,我不是,冤枉呀!”
    西门瑜道:“能否请石大侠把话说清楚一点?”
    石恨天道:“首先,我想请教,潘一夫被杀后,西门堡主是什么时候叫杜巴通知我们的?”
    “事情发现后不久。”
    “这就是了,他去的时间至少慢了半个时辰,而且气急败坏,满头大汗,证明他先去了别处,事后又证实,离开‘福星楼’后,他又去了天桥。”
    “对了,杜巴回来不久,巫水寒就到了。”
    “潘一夫就是他杀的,去表功,也是通风报讯。”
    东方亮气得哇哇大叫,上来给了杜巴一个耳光子,西门瑜怒声说道:“如今想起来,四弟死时,潘一夫与马占元尚未到北京,必然是他与天蛇帮合干的,并且借此散播‘魔鞭’复现的消息,进而挑起三派的猜忌火并。”
    石恨天道:“事情大致就是如此,我也一直怀疑四堡主之死,应与潘一夫、马占元无涉,必定另有其人,却始终找不到足够的证据。”
    雷震天道:“为何不公开追查?”
    冷小凤道:“此事只宜暗探,不宜明查,同时,我们也想从此人的身上查出幕后的主谋者,可能中了别人的计中计,被困天桥,差点被巫水寒得逞。”
    东方亮道:“是什么人将两位困在天桥的?”
    冷小凤道:“浅田太郎与犬养信介,当然背后一定还有主使人。”
    雷震天道:“是甚么人?”
    冷小凤道:“此人已呼之欲出,希望能从杜巴的口中作进一步的印证。”
    苗五侠苗人俊道:“巫水寒已去,必须尽速追赶,万一被她逃脱了,必遗无穷后患。”
    石恨天望了大家一眼,道:“不要紧,巫水寒此刻绝对不会离开北京城,况且子奇已跟下去,逃不出咱们的掌握的!”
    东方明道:“何以见得她不会远走高飞?”
    石恨天郑重其事的道:“巫水寒不败而退,显然是出于那个神秘人物的授意使然,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必然是觉得此时无法全胜,打算重作部署,或者另展奇谋,各个击破,或再觅时地,决一死战。”
    雷震天道:“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什么路数?”
    石恨天道:“这就要问杜巴了。”
    西门瑜道:“好,我来问!”
    从属下的手中取过一把剑来,抵住杜巴的心口,声色俱厉的喝问道:“杜巴,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已经听到了,冤不冤枉?”
    杜巴一脸的可怜相叫道:“冤枉,冤枉哪!”
    噗哧!西门瑜一剑刺了过去,杜巴立时血如泉涌。
    “还冤枉吗?”西门瑜脸上笼着浓浓的杀机。
    杜巴杀猪般的惨叫一声,道:“小的知错,请老堡主剑下留情,饶我一命。”
    西门瑜冷哼一声,道:“哼,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还想活?现在你只能选择是痛快的死,还是慢慢的受煎熬!”
    长剑穿心,如炸在油锅里的活虾,杜巴的嘴再也硬不起来了,苦苦哀求道:“我说,我说,请老堡主赏我一个痛快。”
    “刚才的那个神秘人物是谁?”
    “小的也没有看清楚,不知道,可能是万财神。”
    “万财神?”
    “他也是主谋者之一,所有的金钱都是他支付的。”
    “姓万的与巫水寒是什么关系?”
    “是师兄妹,也是夫妻。”
    “他真的姓万?”
    “姓王,叫王万。”
    “除了想摧毁一庄二堡外,他们还想干什么?”
    “先毁南北三派,再杀石、柳等人,然后再对付武林各派,凭他们的财力与武技,准备独霸江湖,号令武林,而‘魔鞭’正是一个最好的饵!”
    西门瑜一面问话,一面使力,剑巳深入三寸,杜巴双眼发黑,躺下了。
    石恨天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长青,跟刑部捕房,以及大内高手的关系够不够?”
    这话没头没脑,柳长青弄不懂他的用意,回答道:“马马虎虎,总瓢把子的意思是——”
    石恨天道:“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请勿插手万家的事,听说万财神与大内高手、刑部捕快皆交非泛泛,我不希望节外生枝,惊动官府。”
    大家这才弄清楚石恨天的用意所在,暗暗佩服他心思细密,圆熟周到。
    九千岁神通广大,这点事还难不住柳长青,当即一口承担下来,先行告退。
    大伙儿殓死敷伤,略作整顿,决定待翁子奇、柳长青一回来,便即主动出击,不再等着挨打。
    约莫半个时辰后,翁子奇先回来了,冷小凤抢先问道:“那婆娘是不是到万财神家去了?”
    八千岁翁子奇一愣,道:“冷姑娘怎么知道?”
    冷小凤将经过的情形告诉他,道:“姓杜的已全部招供。”
    石恨天问道:“有没有被巫水寒发现了?”
    翁子奇歉然一笑,道:“这次属下特别小心,保持距离,绝对没被她发现。”
    石恨天笑道:“没发现就好,西门堡备有饭食,随便用一点,长青一回来咱们就立刻到万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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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家后院小楼的客厅里,有九个人正在开秘密会议,王万与巫水寒坐在首位,左侧是黑、紫、绿、蓝衣四位坛主,右侧是蛇女龙甜儿、浅田太郎、犬养信介。
    巫水寒的语气有点气恼,情绪亦略嫌激动,道:“为了组织天蛇帮,更为了寻找适合修练的毒蛇,我不惜远走苗疆,遍历名山大川,原以为定可一举击溃一庄二堡,全是石恨天这小子坏了事。”
    万财神也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道:“可不是嘛,最初的计划,我本来只想在暗中运筹,并不打算公开露面,即使你称霸武林后,仍不想立刻摔破这个金饭碗,以便我们有更雄厚的财力主宰武林,现在被石恨天、冷小凤这么一搅和,不露面恐怕是不行了。”
    巫水寒道:“师兄不许我与他们硬拼,是否已有成竹在胸?”
    王万的眼珠子翻了两下,道:“水寒,我早就说过,为了尔后的雄图大略,我们一定要保全实力,能够不伤一兵一卒而大获全胜,才是上上之策。”
    “如今有何妙计?”
    “仍以各个击破为佳。”
    “如何各个击破?”
    “入夜之后,由浅田、犬养突袭‘福星楼’,困住石恨天、冷小凤与柳长青、翁子奇,天蛇帮倾巢而出,相信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南北三派,两方面再一会合,石恨天纵然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巫水寒朝外面望一望,天色将近黄昏,道:“这办法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浅田的头上包着一块布,犬养仅有半个屁股可以坐,二人对望一眼,却有不同的意见,浅田太郎道:“老爷子,单凭我们两个人,恐怕不是石恨天他们的对手,请加派人手,同时——”
    万财神摸着小胡子,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每替我办一件事,老夫自会付两位一笔钱,两个人当然奈何不了石恨天,老夫已派人去请刑部捕快及大内高手去了,两位只要将人带到地头就成了,谅他柳长青虽然本事不小,也不敢跟官府的人公开作对。”
    听万财神这么一说,两个扶桑客满意的笑笑,没再作声。
    门外大步走进一个中年人来,是管事老林,朝万财神、巫水寒深施一礼后便站在门口,没敢开腔。
    王万向门外瞄一眼,道:“人呢?”
    老林这才战战兢兢的说道:“一个也没请到。”
    “怎么会呢,平时吃喝玩乐老夫可孝敬他们不少啊。”
    “老爷有所不知,是被柳长青抢了先了。”
    “九千岁?他搅什么鬼?”
    “他抢先一步,请官府的人不要插手江湖恩怨。”
    “他们答应了?”
    “就是因为已经答应了,才不便帮我们的忙。”
    巫水寒面有惊色,万财神气得直跺脚,道:“老林,去召集二十名护院高手,老夫今夜要亲自去一趟‘福星楼’,打烂柳长青的那个破摊子。”
    老林躬身退下,一名门房擦肩而入,毕恭毕敬的道:“禀老爷,九千岁柳长青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万财神呼地站了起来,道:“就柳长青一人?”
    门房答道:“是一大群!”
    万财神有点沉不住气了,一面冲向门外,一面对龙甜儿他们说:“去把他们堵在门外!”
    这话等于白说,石恨天已经一马当先杀进来,护院高手、天蛇帮的弟子重重拦截,却发生不了丝毫作用,群豪像一把尖锥,一阵狂风,王万、巫水寒等人才到达楼前广场的中央,冷小凤他们也到了。
    万财神阴沉着一张脸,眼珠子不停的转动,哼道:“九爷,你干的好事,老夫推心置腹,你却白白的骗去了我一千两金子。”
    九千岁柳长青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鬼扯,这事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你根本老早就知道我与总瓢把子的关系,是你老谋深算,想玩计中计的把戏罢了。可惜那两个扶桑鬼太不中用,功败垂成。”
    万财神道:“大概是天桥的风水不好,你们看中了这块地。”
    柳长青道:“既然是好风水,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万财神道:“那里,车马衣裘与朋友共,九爷第一个优先。”
    袍袖一抖,一股强风袭过来,双腕齐翻,十指如钩,柳长青的全身三十六处要害,悉在被袭之列。
    谁也没料到万财神会猝然施袭,而且一出手就是绝技杀手,柳长青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办,右肩一麻,已被万财神抓在手中。
    柳长青吓一跳,急忙“老牛打滚”退下去,万财神快如闪电,又如影随形追上来,决心想要九千岁的命,还是石恨天及时横斩一刀,才逼得王万缩回去。
    万财神脱口赞了一句:“石大侠果然好功夫。”
    石恨天冷然一哂,道:“阁下也不含糊。”
    蛇蝎仙子巫水寒道:“师兄,别跟他们磨牙,快杀掉石恨天与冷小凤,其余的皆不足为患。”
    “魔鞭”再现,鞭花大作,照准石恨天的颈项扫过来,如刀似割的劲风中,还夹杂着浓浓的蛇腥味,石恨天分毫不退,掌劈刀砍迎上去。
    万财神功力深厚,掌力如涛,冷小凤女中丈夫,不让须眉,两个人好快的速度,倏忽间已对拆了十几招。
    龙甜儿领着天蛇帮的弟子及万家的护院高手,与雷震天、苗人俊、东方亮、东方明、西门瑜等人大打出手,彼此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只有柳长青、翁子奇未曾动手,在一旁掠阵,因为他们知道“魔鞭”的厉害,怕石恨天吃亏,准备随时接应支援。
    万财神不是傻蛋,已经发现了这种情况,偏偏浅田太郎、犬养信介又愣在那儿不动弹,破口骂道:“混蛋,老夫花银子请你们,不是叫你们发愣的,上!只要杀掉柳长青、翁子奇,收回来的那一千两金子再赏给你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浅田太郎、犬养信介精神大振,马上拔出武士刀,电纵而出。
    翁子奇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道:“我们总瓢把子说过,下次再见面就要你们吃饭的家伙,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浅田太郎干咳两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他妈的少废话,看刀!”
    翁子奇在天桥阴沟里翻船,蹩了一肚子窝囊气,现在可逮住出气的机会,不待浅田的武士刀攻到,便先发制人,一口气连攻三拳六掌,奇巧无比的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
    浅田的头上被石恨天削去一片肉,此刻再添一掌,痛得他泪滚涕流,当场矮了半截。
    “哎唷!”犬养流年不利,屁股上也挨了柳长青的一脚,歪歪斜斜的退下去。
    万财神确非等闲之辈,一双肉掌比刀子还厉害,三十招一过,便被他掌握了主动先机,一掌劈过来,冷小凤左挪剑刺,万财神冷笑一声:“这正好!”不是吗?一招佯攻,诱她上钩,冷小凤的剑才递出一半,万财神的蒲团大手已印上身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冷小凤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急忙滑脚后退,蓬!说时迟,那时快,掌风已撞上来,冷小凤一声闷哼,踉跄而退。
    “你认命吧!”
    万财神原式不变,人到掌到,冷小凤心知要糟,再退也逃不过了,只好提足腾空而起。万财神怎肯放松,咬着尾巴追上去。
    冷小凤落足一棵老树横枝上,原想喘一口气再一争短长,那知万财神速度飞快,已接踵而到,砰!竖掌为刀,劈断横枝,登时树动枝摇,落叶纷纷,还惊起了数只宿鸟,冷小凤臀下一虚,又落下来。
    万财神凌空翻筋斗,坠击而下,势如当空陨星,高山滚石,冷小凤正当血气翻腾,心神不定间,若被击中,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石恨天转身欲救,双脚甫离地面,被巫水寒一鞭打下来,苗人俊腾空而起,被万财神一掌劈歪,眼看着冷小凤已笼罩在拳风掌影之中。
    还是雷震天的开碑掌力发出作用,千钧一发之际,硬被他咬牙接下来。
    冷小凤双脚落地,一阵摇晃,血气翻腾欲呕,目眩东西莫辨,万财神功力之深,确为金凤凰毕生罕见。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巧遇挡头风,巫水寒逮住机会,扬鞭猛抽,石恨天情急大怒,挥刀快斩,刹那连斩十三刀,刀刀中的,总算逼退“魔鞭”,救下冷小凤。
    “魔鞭”刀剑不入,难怪被武林中人视为奇珍异宝,凭石恨天的身手,也只能说是可以勉强招架,根本谈不上取胜。
    巫水寒借“魔鞭”神威,久攻不下,却引为奇耻,猛然贴地扫出,石恨天提足跳起,再拦腰兜卷,石恨天倒地旋飞,巫水寒气极怒极,突然掉转蛇头。
    蛇头血口大张,足可以呑下一颗小儿的头,白濛濛的雾气中,有极浓的腥臭气,薰人欲呕,尤其动作敏捷,倏东乍西,石恨天头皮发炸,且战且退,巫水寒如得神助,猛进猛攻,展开一场人蛇大战。
    天蛇帮与三派之战,惨烈无比,双方皆有死伤,龙甜儿锐不可当,黑、紫、绿、蓝四衣坛主亦俱属一流好手,尽管柳长青调集来不少顶尖人物,东方亮、西门瑜等人又是一时俊彦,在“蛇鞭”的神威下,仍然不曾占得多少便宜。
    一声惊叫,异事陡生,“魔鞭”猛摇头,撞偏了石恨天的掌刀,突然暴长三尺,冲着石恨天的脑袋电窜而上,石恨天惊叫声中,急忙矮身闪避,同时打出三支飞镖。
    飞镖奇快奇准,蛇头蓦然升高,越顶而过。
    许是东方明合该倒霉,就在附近不远,一口咬中他的脖子,石恨天伸手抱住“魔鞭”猛拉,东方明喉管已破,见血封喉瘫下去。
    东方明一死,“魔鞭”立即倒卷回来,石恨天仍抱着鞭身,蛇头霎时便绕过来,将他圈在中间。
    “快逃!”
    “快逃!”
    第一声发自小凤之口,第二声出乎意外,却是龙甜儿的声音,事实上生死关头,石恨天也根本没有听清楚,完全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闪电一般弹身拔起来。
    “你跑不了!”
    巫水寒人蛇同进,立即卯上去。
    石恨天快,“魔鞭”更快,有如天马游龙,石恨天挺升三丈,非但没有摆脱,反而又被它圈起来,简直比幽灵鬼魅还难缠,石恨天灵机一动,猛打“千斤坠”,瞄准巫水寒的双脚连砍三刀。
    这三刀快如电,猛如山,一刀比一刀狠,一刀比一刀妙,巫水寒避过两刀,卒被第三刀削下一只绣花鞋。
    也因而使她突然换成头上脚下之式,阴魂不散,又扬鞭追来。
    这事真是匪夷所思,“魔鞭”后发而先到,蛇头已从下面穿过,将石恨天套住了。
    冷小凤大骇,连发四片飞刀,两支被“魔鞭”震飞,一支擦顶而过,另一支插在巫水寒的右腕上。
    石恨天已落地,情势更险,已被“魔鞭”缠住一圈多,血气逆涌,呼吸困难,一张脸涨得通红。
    蓬!万财神好凌厉的掌力,雷震天招架不住,硬拼一掌后,雷震天倒飞出一丈五六。
    万财神撇下雷震天,跨步而上,道:“水寒,杀了他!杀了他!”
    这是废话,巫水寒胜券在握,当然不会放过石恨天。
    “住手!”冷小凤奋不顾身,扑向巫水寒。
    柳长青、翁子奇不顾一切赶过来驰援。东方亮、西门瑜、苗人俊甚至雷震天,也蜂拥而上,目标全都集中在巫水寒身上。刀剑齐挥,拳掌交加,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惊涛骇浪中,巫水寒连中一剑二掌。
    连赶来驰救的万财神也遭了池鱼,挨了一刀一拳。可是,这一切都是白搭,紧要关头,巫水寒已将“魔鞭”掷出,这一来,“魔鞭”好似拉紧的弹簧一般,立即倒卷回去,在石恨天身上缠了三四圈。
    石恨天几乎已经无法呼吸,身上的骨头“卡巴卡巴”响,脸上青筋直跳,拚尽全力,也只能喘一口气,情况危急,有如火烧眉毛。
    “魔鞭”刀剑不入,又力大无穷,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偏偏蛇头又从肩膀上冒出来,对准石恨天的咽喉咬下去。
    “不要!不要!”
    吼声中,龙甜儿一把抓住蛇头。
    “甜儿,你敢背叛我,找死!”
    巫水寒双掌齐出,印上龙甜儿的后心窝。
    噗哧!掌心尚距三寸,冷小凤的剑已经从后心刺到前心,巫水寒双眼发黑,栽了下去。
    “魔鞭”巳通灵,听到龙甜儿的呼唤,马上松开来,有好几个声音说道:“要不要紧?”
    石恨天长长的喘口气道:“还好。”
    巫水寒已死,万财神负创,双方胜负之局已定,在龙甜儿的命令下,天蛇帮众全数宣布投降。
    混乱中,却被万财神带着浅田太郎,犬养信介兔脱,柳长青、翁子奇追下去四五条街,终因夜幕已降,未克逮捕就擒。
    罪魁祸首是巫水寒,石恨天不愿祸及无辜,跟一庄二堡略作商议,决定天蛇帮即刻解散,勉励大家改过迁善各奔前程。
    倒是“魔鞭”的问题最棘手,石恨天环目四顾,一本正经的道:“关于‘魔鞭’的归属,我希望一庄二堡发表高见。”
    冷小凤最看不起贪得无厌、私心自用的人,道:“要不要为了‘魔鞭’,三派再决一死战?”
    为了“魔鞭”,三派损失惨重,东方明尸骨未寒,江雨亭尚未入土,大家心灰意冷,再不敢作非份之想,彼此交换一个眼色,由东方亮代表说道:“三派得以苟全完全仰仗石大侠、冷姑娘大力,对‘魔鞭’不敢作任何主张,全凭二位处断。”
    石恨天望着龙甜儿,道:“龙姑娘,谢谢你,我一共欠你两条命,不过,这是私事,姑且不谈,我想听听你对‘魔鞭’的意见,如果说将‘魔鞭’毁在此地,你不会反对吧?”
    “魔鞭”就盘在龙甜儿身上,蛇头紧贴着她的香腮,状至亲密,闻言惶急的说道:“我反对,‘魔鞭’已有三百年的道行,既通灵又温驯,所以造成浩劫,其咎在人,为善为恶,也全在人一念之间,我宁愿送给你们任何人,也不忍见如此稀世之宝毁于一旦。”
    说至最后,眼圈泛红,几至落泪。
    石恨天跟冷小凤商量一下,道:“好一个为善为恶全在人一念之间,冲着你这一句话,我们决定‘魔鞭’仍归龙姑娘所有,但盼上体天心,多行善事,切勿再肇血孽。”
    这样的处断,一庄二堡私底下虽然不见得一致同意,却没有一个人敢持异议。龙甜儿大喜过望,三谢率众而去。
    开碑手雷震天道:“石大侠,万财神这一逃,恐怕是个祸根子,无论如何要逮到他,方可永绝后患。”
    石恨天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财神家财亿万,他绝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

第六章群魔授首功德圆满
    石恨天没有说错,第一天没有动静,第二天便传出王家置棺殓尸的消息,第三天的夜里,万财神终于回家里去了。
    这消息是翁子奇送回来的,石恨天道:“子奇,万财神是否雇了很多马车?”
    翁子奇愕然一愣,道:“总爷怎么会知道?”
    石恨天笑道:“我还知道姓王的正在将金银财宝往车上搬。”
    翁子奇更加诧异不已,冷小凤笑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在北京城混不下去了,惟一出路就是带着财宝回老家。”
    柳长青道:“总爷,咱们把他截下。”
    石恨天很笃定的道:“那多麻烦。”
    冷小凤道:“子奇,查清楚没有,他们要往那边去?”
    翁子奇道:“我问过车把式,出南门,先到保定。”
    石恨天道:“好,咱们也该走了。”
    四个人轻装简从,立即离开“福星楼”,出正阳门,来到十里亭。
    对十里亭,石恨天冷小凤都不陌生,而且感触良深,为了山西县令尹耀谦一案,石恨天被捕下狱,差点丢了性命,就是在此截下不空师徒抢劫的饷银始得平反。夜,已经很深了,三星正在头顶。
    无云,有月,星星跟眼睛一样亮。
    不一时,有一名弟兄来报,万财神的车子已经到了。
    果然,远处亮起一盏马前灯,摇摇晃晃的,也看到尘土,听到车轮的声音。
    石恨天招招手,大家都躲到亭子里去,默默计算,一共是整整二十辆。除了第一辆车子放的是一口棺材外,其余十九辆皆装满大小不一的各种箱子。奇怪的是,只有二十名车把式,未见王万本人。
    石恨天一跃而下,揪住第一辆车的马头,道:“这车队可是万财神的?”
    车把式偏着头,仅仅吐出两个字:“不是。”
    冷小凤已到了车辕前,定目一看,眼睛陡然暴睁,道:“王万,你是有名的财神爷,什么时候改行干起车把式来了?”
    柳长青翁子奇也发现到,赶第二、三辆车的正是浅田太郎、犬养信介所乔装。
    行藏已败,万财神面有惊色,色厉内荏的道:“水寒已死,你们还想什么?”
    石恨天道:“想要这十九车的金银财宝。”
    “什么?你们要抢劫?”
    “你得的全是不义之财,石某愿替你散财。”
    “哼,挂羊头卖狗肉。”
    “同时,你必须将武功废掉,这是你活命的惟一机会。”
    “假如老夫说不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作梦!”
    万财神“梦”字一出口,石恨天、冷小凤不再客气,立从两侧攻上来,三人四掌接实,巨震之声大作,马鸣车摇木屑纷飞中,万财神一式“大鹏三展翅”落荒而逃。
    浅田太郎、犬养信介也想开溜,石恨天一个箭步,已将七环宝刀架在浅田脖子上,被柳长青活捉。
    犬养信介足踝上挨了冷小凤的一支飞刀,摔下去,作了翁子奇的阶下囚。
    蔓草堆中响起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叫,蛇女龙甜儿做了第一件善事,万财神发现龙甜儿,想要夺下“魔鞭”对付石恨天,反被“魔鞭”咬了一口,死于非命。
    石恨天指着浅田太郎、犬养信介,怒声说道:“你们两个不在扶桑过安份日子,跑来中原瞎胡搅,如非念尔等拿人钱财,受人唆使,早就搬了你们的脑袋瓜,马上给我滚回扶桑去,中原不欢迎你们这一号人物。”
    二人如获大赦,谢不绝口,弯着腰,哈着背,倒退着往后走,一脸奴才相。
    “回来!”
    冷小凤一声回来,二人四腿直哆嗦,以为石恨天又改变主意,冷小凤冷哼道:“万财神在你们俩身止也花了不少银子,找个地方刨个坑,埋一埋也是应该的。”
    浅田、犬养这才大放宽心,伸手抹了一把汗,将万财神的尸体抬上车去,搁在棺材旁,赶着车就走。
    柳长青上前说道:“总爷,这十九车财宝如何处理?”
    石恨天胸有成竹的道:“留一车给北京分舵的弟兄分,其余十八车就请两位尽速分送给北六省的穷苦百姓吧!”
    翁子奇道:“总爷与冷姑娘——”
    冷小凤道:“八爷,恨天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的那几亩薄田,已够他们母子糊口,不想再积攒钱。”
    柳长青闻言大受感动,道:“这样我们北京分舵也不能要,干脆全部分送北六省的苦哈哈吧!”
    石恨天却不同意,道:“不,弟兄们有的要养家活口,没有钱怎么过日子?”
    一扭头,又对龙甜儿道:“龙姑娘,我们想先走一步,太行山石家随时欢迎你光临,我与小凤更期待我们能早日重聚,再见,后会有期!”
    挥挥手,立与冷小凤结伴而去。
    (全文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笑傲江湖2023.4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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