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向恺然的江湖事
〈记述与回忆三十年代湖南的武术组织及活动〉作者：万天石
原载：《湖南体育史料》第四辑 (1984.12)
２０世纪３０年代，是湖南武术运动的鼎盛时期。它对全国武术运动的开展，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回顾这一历史时期的武术情况，对加深湖南武术史研究，开展湖南今后的武术工作，不无裨益。
从１９３０年至１９３７年下半年抗日战争开始为止，这一历史时期，为时虽不甚长，却是湖南武术运动达到高潮的时期。当时湖南省主席是何键，他对武术的提倡，在湖南武术史上客观地起到了推动作用。原因有三：第一，何键本人从小学武术，具有一定的武功，他从军后，自当排长一直升任到总司令，在历次战役中没有受过伤，故他对武术有非常浓厚的兴趣与偏爱，因而乐此不疲。“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是故湖南各地练武之风骤然兴起。第二，何键企图将他的部队全部实现武术化，以适应军事上的需要。他提出的口号是：武术军事化，军队武术化。第三，何键利用武术作为他个人的政治资本，扩大其势力范围，以巩固其统治地位（他在湖南统治达８年之久）。
当时湘省政府提倡的武术运动，着重在以下三个方面进行。在军事方面，首先成立技术教导总队，培训军队武术人才，分配到各部队担任武术教官；在政府方面，成立国术训练所（馆），培训武术教练，开展公教人员的武术活动；在社会方面，成立省会民众国术俱乐部，举办各种男女、青少年武术班，义务教授各种拳术和器械套路，从而使社会上各阶层人民，能有练武机会。同时，又通过教育厅下令全省各级学校增设武术课，规定大学、中学、小学学生均须学练武术。通过以上办法推动了湖南武术的发展。
从历史的情况看，收到了一些效果。１９３６年１２月，我在湖南国术馆兼任国术月刊编辑期间，曾经收到各县市报来的武术情况调查表。其中有一项是统计各县市接受武术训练的人数，全省总平均是１５％。即是说：平均每县市１００人中，已有１５个人学会了武术。其中最突出的是东安县，该县会武术者占全县总人口的３０％。次为新化县，当时会武术者占全县总人口的２５％。再次是大庸县。至于军队方面则更多，当时四路军各部队的军人接受武术训练的人数达到了８０％。从上面的数字可以看出，２０世纪３０年代的湖南武术，确已赶上各省，列为全国之冠。
由于湖南武术风盛，全国各地著名的武术家从四面八方涌来长沙，有的前来取经，有的前来送宝，有的即在长沙任教。如中央国术馆长张之江、副馆长李景林、马良，杭州国术馆长孙禄堂，著名拳师刘百川、王子平、修剑痴、吴鉴泉、李丽久、吴子镇、吴公藻、万籁声、顾汝章、朱国桢、朱国福、朱国禄、朱国祥、纪绶卿（慈禧太后御前供奉、摔跤专家）、常东生、常贺勋、白镇东、范志桂、范志良、张向武、阎凤英、阎凤麟等，都在长沙教过武术，培养出不少武术人才。这样，湖南的武术项目更加丰富多彩了。
那一时期，湖南流行的武术流派有三：一为少林派（河南少林寺的拳种，称为北少林；福建少林寺的拳种，称为南少林）；二为武当派（如太极、八卦、形意轻功等拳种）；三为峨嵋派（如硬气功、轻功等）。
关于武术组织和训练情况，大致如下：
（一）四路军技术教导大队，于１９３０年下半年成立。大队长为李丽久，教务主任为张响武，总教官为朱国帧。１９３４年改为技术教导总队，仍由李丽久任总队长，张响武任教务主任，朱国桢任总教官。总队聘白镇东、晁万珍、王之和、林存森、阎凤麟、常东生、常贺勋、王书泰、宫济成、郭世铨、张金龄、田学伟、靳文彬、朱荣、谭伯生、肖英琼、陈理熙、朱融章、宋瑞峰、汤崇烈、李崇有等担任教官。课程除文科外，有内功拳、外功拳、西洋搏击拳、中国式摔跤和日本柔道、器械体操、武术器械单练和对练等项，内设军士班、青年班、教官班、高级班等。有的为一年毕业，有的为一年半、两年毕业。总队在７年之内为军队培训了武术骨干约３０００人左右。该总队至１９３７年年底结束。
（二）湖南国术训练所，是１９３１年下半年成立的。
第一任所长为万籁声，秘书为曹伯清，教务科长兼总教官为顾汝章。教官有：万国铭、王成章、张永清、李树甫、时汉章、刘朝美、赵荣林、郭嵩山、徐瑞英、刘景春、邱代文、左振声、黄凤岐等。首先开办男子国术师范班第一期，招收了５０名学生从事培训。万籁声只干了几个月便辞去所长职务到外省教学去了，所长改由何键亲自兼任。聘请向恺然担任秘书，主持所务，向恺然到所后，聘请刘靖武（洪杰）为教务主任，并聘摔跤专家纪绶卿、常东生，搏击专家白镇东，太极拳专家吴子镇、吴公藻，棍术专家范志桂、范志良，大学教授柳午亭、李肖聃，猴拳专家沈致和、沈晶明等担任教官。同时继续开办男子师范班第二期和第三期；开办女子师范班第一期和第二期，又成立了教官班。有的一年半毕业，有的为两年毕业。先后培训了１０００余人为武术骨干。１９３４年春，又加聘了原在中央国术馆当总务处长的竺永华为副所长，充实了领导力量。直到１９３６年，国术训练所改为国术馆，何键兼馆长，派技术总队长李丽久兼副馆长，张响武兼教务主任，朱国桢兼总教官，竺永华和向恺然则专任国术俱乐部职务。教官多已更换，大多系由技术教导总队的教官兼任。笔者也曾担任教官兼国术月刊编辑。１９３７年还加聘了驰名全国的女子短跑健将李森为体育教员。到１９３７年年底，何键调离湖南，国术馆原有人员绝大部分分散离开。张治中派人接收后，将国术馆迁至沅陵，不久即告撤消。
国术训练所和国术馆的课目，除文科外，有少林外功拳、武当内功拳、轻功、气功、西洋搏击拳、中国式摔跤、日本柔道、器械体操、武术器械单练和双练、各种球类等。男、女师范班毕业学员，有的分配到政府机关教武术，有的到各地分所分馆教武术。很多县市都设有国术训练分所（后改国术分馆）。
（三）湖南省会民众国术俱乐部，是１９３４年９月正式成立的，非官办性质。系由何键发起组织的，先设董事会，由何键任董事长，竺永华为总干事，向恺然为秘书，杜传之为总务主任，栗咏礼代教务主任，李丽久为游艺主任，罗心冰为宣传主任（因罗不能来，由万天石代理主任），诸锡久为会计干事，黄尚叔为总务干事，万天石为宣传干事，罗正伦为美术干事，竺秉成、梁贤昌为管理干事，杜伯钦为庶务干事，黄凤岐为体育干事，李如桂、王守仁为纠察干事，王建中、李叔岩、张杰、刘洪霖为游艺干事，常业成、杜肃雅为文书干事，刘杞荣、沈晶明、向为霖、李犹龙、彭善思、孙泊、张玉芳、周绍致等为教务干事兼教官。
国术俱乐部的经费系由各董事认捐，总共筹集了光洋两万多元作为开办费，后因开办了川菜馆、照相馆、戏院、澡堂、理发室、弹子房及高尔夫球场营业，这样收入就多起来了。
国术俱乐部设有礼堂（名乐群厅）、演武厅、练功房、国术大操场、射箭场、摔跤房、戏剧排练房等，专供练习武术及排演戏剧之用。
国术俱乐部开办了民众班、妇女班、青年班、儿童班，免费传教武术。每年还举办公务人员武术训练班两期，分高级、普通两组，聘请王润生等著名拳师教太极拳。先后举办过搏击、摔跤、散手、木马、爬山、越野及各种球类比赛。还举行过象棋比赛、女子田径比赛、婴儿健康比赛、书画展览、照片展览、花卉展览、集团结婚等活动。教的拳种有：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练步拳、五行拳、通劈六合拳、自然门拳、西洋搏击拳、中国式摔跤和日本柔道及武术器械单练、对练等。
１９３７年年底，何键调离湖南后，国术俱乐部虽仍存在，但大多数人员都已离去。俱乐部总干事改由杜传之接任。直到１９３９年国术俱乐部全部结束，所有设施与财产全部移交给长沙励志分社。
（四）精武体育会湖南分会。该会也是湖南武术团体之一。全系民办性质。于１９２９年成立，初由楚嵩山、张文德负责筹备。发起人为张炯、鲁之山、陈其祥、陈介石、左益斋、胡子靖等１０余人。分会内另设董事会和参事会。由明德中学校长胡子靖兼任董事长，董事皆系社会名流。参事会内，设有总务、财务、宣传、国操等部，２０世纪３０年代担任国操部长的为苏明，总务部长为朱梓馨，宣传部长为李运墀，财务部长为周景峰，武术教员系由上海精武体育总会派来。最初任教的是楚嵩山、吴雨山，后来任教的是吴元龙、刘金声等。
精武体育会会员，每年需交会费一元。经费不足时由董事捐助。该会２０世纪３０年代拥有会员２００余人。借用青年会健身房为练武场。
精武体育会湖南分会会员习武的必修课为：螳腿、功力拳、大战拳（上、下两路）、群羊棍、抱月刀、五虎枪、纯阳剑、合战（即两人对练）等。直到１９４０年因受抗日战争影响而停办。１９３７年，该会曾聘请著名太极拳宗师吴鉴泉和王润生前去讲课并传授太极拳。
各县市设置国术训练分所（后改为国术分馆）的计有湘潭、邵阳、衡阳、岳阳、常德、洪江、保靖、郴州等２８个县市。某些县市曾经设立过精武体育会，但为期不长，例如湘潭的精武体育会，后改为国术训练分所，１９３６年后又改为国术分馆。
湖南全省各地有如此众多的武术机构，将湖南的武术运动也推向了高潮。加之，湖南在２０世纪３０年代举办过两次全省国术考试，参加过一次全国国术考试，对武术运动的开展，起到了促进作用。第一届湖南全省国术考试是１９３１年１０月在长沙市中山堂举行的。那次应考人数共１２９人，全是散手对打。用抽签轮赛的办法，决出冠军唐徽典、亚军陆占山、季军黄忠义。第二届全省国术考试，是１９３２年１０月在长沙市教育会坪举行的。此次规模较大，应考人数共有２８０人。与上届一样，全系散手对打，采用轮流抽签淘汰制。决赛结果：取最优等８名、优等７名、上等１５名、中等６名。冠军为刘心潜，亚军为刘过，季军为刘辉瓒（都系国术训练所学员）。在这两届国术考试中，全国各地武术界都派人前来观光，或派专家前来担任评判，起到了技术交流作用。
１９３３年１０月，湖南全省派出了一个庞大的武术选手代表团，共计派出武术选手１０２名，前往南京参加全国第二届国术考试。由李丽久、向恺然任正副团长，我为随团记者。那次湖南选手获得了团体冠军，并有１０人获得单项冠军，８人获得单项亚军，６人获得单项殿军。正式考试及格者５４人，刘九生获得个人总分第一名（刘系湖南醴陵人）。从那次起，各省纷纷派人前来湖南取经，要求湖南代为培训武术人员者达１００余起。同期，湖南省会民众国术俱乐部成立后，先后举办了散手、搏击（西洋拳）、摔跤、射箭、马术等单项比赛，选出了一批优秀选手。在１９３６年举办的第六届华中运动会上，所有武术项目，几乎全被湖南选手获得。
１９３６年，中央国术馆馆长张之江来到湖南。他在国术俱乐部的欢迎会上说：“湖南的国术办得好，对全国国术的开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近代竞技体育与体育竞赛湖南国术训练所史略〉
作者：万天石
原载：《体育研究》第二期 (1982)
湖南省国术训练所（以下简称“国训所”）是１９３１年冬开始筹备，１９３２年２月正式成立的。当时经著名武术家杜心五向何键（当时的湖南省主席）介绍他的徒弟万籁声担任所长。万系北京农大毕业生，能文能武，年仅三十，湖北武昌荔店镇人。所里的代理秘书为曹伯清（长沙人）；总务科长为万籁鸣（湖北武昌人）；教务科长兼总教官为顾汝章（江苏武进人），教官为万国铭、刘光泽、陈闻经、王成章、张永清、李树甫、白振东、郭歧风、时汉章、刘朝美、赵荣林、郭嵩山、徐瑞英（女）、刘景春、黄金标、丘代文（女）、左振英（女）、阎凤英（女）等，均系外省人，因而引起湖南武术界人士的不满。曾闹过顾（汝章）柳（森严）比武事件，经何键制止，没有比成。但足以说明南北之争，确属存在。
国训所成立之后，首先于１９３２年３月开办第一期男子师范班，分三次招考，共录取学生１４３名，进行国术训练，培养国术师资。接着又开办女子师范班，招收了５０多名女学生人所训练（原来均系高中或初中毕业生），培养女子国术教员。男子师范班第一期只训练一年半就毕业了，其余都是两年毕业，男女师范班都只办三期就没有办了。此外，还办了社会国术训练，如妇女班、儿童班等则是利用业余时间传授国术，不收费用。
万籁声当国训所所长的时间不长。原因是何键的女儿要求万籁声教她的拳术，故与万籁声过从较密，因而引起生事者的非议，实际上只是师生关系而已。为了平息谣言，万籁声不得不辞职离湘，遂于１９３２年７月去沪，所长职务改由何键自兼，另又聘请写《江湖奇侠传》的作者平江不肖生（真名为向恺然）担任秘书，所务由向恺然实际负责。顾汝章改任教官，因不愿干而自动离开国训所，在长沙市史家巷开了一家伤科诊所，专治跌打损伤。教务科长改由刘靖武（别号洪杰）担任，同时加聘湖南武术家范庆熙、师志良、陆占山等为国术教官，并增聘湖南著名文学家、湖大教授李肖聃为国文教授，柳午亭（革命烈士柳直荀的父亲）为生理卫生学教授，随后又从北京聘来纪绶卿担任摔跤教官。纪绶卿系摔跤专家，当时已６８岁，曾任清朝廷的供奉。慈禧太后每次宴请外宾，都指定纪受卿当场做摔跤表演，甚受慈禧的青睐。湖南人的摔跤技术都是纪受卿与常东生（也是北京人，有名的摔跤家）传授的。国训所又聘著名太极专家吴鉴泉的儿子吴子镇和吴公藻担任教官，传授吴氏太极。此时的国训所，阵容极为整齐，南北教官都有，还将第一届省考冠军唐徽典安排在湘潭担任分所所长。至此，南北之争，也就烟消云散了。
１９３４年１月，何键又请中央国术馆总务处长竺永华（浙江绍兴人）来湘，担任国训所的副所长，是年九月，经竺永华建议，在又一村组织湖南省会民众国术俱乐部，推广民间国术。俱乐部的董事长由何键担任，总干事则由竺永华兼任，秘书由向恺然兼任，总务股长为杜传之，游艺股长由李丽久兼任，教务股长由刘洪志兼任，并聘我为宣传干事（后又给了我一个代理宣传股长的名义）。此一时期，国训所与国术俱乐部水乳交融，国术教官互相交换使用，不分彼此。
竺永华、向恺然、李丽久三人，曾经结拜为兄弟，都是湖南国术界的头头，原来相处极好。１９３５年１月以后，李丽久与竺、向二人，意见丛生。原因是：１．李丽久是四路军技术教导总队的少将总队长，将他安排在国术俱乐部当一名游艺股长，地位太低；２．俱乐部的人事安排，全系竺、向二人一手包办，李丽久的人事安插不进去；３．俱乐部的一切活动，全由竺、向二人布置，李丽久无从过问。加之，技术教导总队与国训所的学生在各项武术比赛中互不相让，教官则各自袒护自己的学生．不时发生暗中冲突。久而久之，遂形成两派了。一派以竺永华、向恺然为首；一派以李丽久、张响武为首，明争暗斗，甚为激烈，不过没有向社会上公开而已。
１９３６年１月起，何键与李丽久更为接近，李丽久每天清晨到何公馆与何键对练太极推手，利用这一机会，李丽久向何揭露了竺、向二人的一些问题。从此，何键对竺永华、向恺然不感兴趣了。２月３０日那天，何键亲到国训所宣布了一项命令，改组国训所，更名为湖南省国术馆，馆长由何键自兼，副馆长则改派技术教导总队少将总队长李丽久兼任。教务主任改由技术教导总队教务主任张响武（上校）兼任。总务科长改由李如桂兼任。指定竺永华和向恺然专门负责搞国术俱乐部（民间组织）的工作，免去其原副所长和秘书职务。这样一来，李丽久和张响武这一派占了上风，而竺永华和向恺然则与何键越来越疏远了。两派斗争，愈演愈烈，一直闹到１９３７年１０月何键垮台时为止。
李丽久任国术副馆长期间，将技术教导总队的教官，调兼国术馆的教官，原来竺、向派的教官，除极少数人外，均被清洗出去了。那时，又聘我兼任防空教官，并担任国术刊物编辑。由于我系新闻记者，国术俱乐部与国术馆我都兼有职务，双方对我都很好，我也没有参加他们的派系斗争，居于中间人的地位，有时起点调解作用，所以双方都对我很客气。
湖南国术馆是１９３７年１０月因何键调离湖南后而停办的（是年１１月张治中来湘接任湖南省主席职务）。李丽久离开湖南后去了上海。国术俱乐部因系民间组织，张治中没有接收。但因靠山已倒，成为有气无力的烂摊子了，后由杜传之担任总干事，勉强撑持残局而已。直到１９３９年才全部移交给励志社。
国训所（后改为国术馆）教学课目有：国文、党义、生理卫生学、国术理论、音乐、体育（包括体操及各项球类）、拳术（内功、外功、气功、轻功、搏击、摔跤等）、器械（枪、刀、剑、戟、鞭、锏、锤、抓、拐、流星、铛、链、钗、斧、棍、钩、铲、耙）等项。担任体育教员的，先后有黄风岐、杨文敏（女）、易灿（女）、李森（女）等。音乐教员为黄源洛。其所址设在长沙市皇仓湾旧关帝庙内（解放后已拆，修成五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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