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文字零食
本帖最后由 孟法师 于 2025-1-16 15:27 编辑周润发
那家主人正在里院莳花。他推推眼镜,不介意我往里挪步。
院的深处掩映着一个花园,由月门而入,别有天地,带着几分闺中之腼腆。
它本来就挺过了前朝,饱经沧桑,如今象是又回到旧主人手里,焕发出光彩来。
我为我的冒昧而抱歉,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而在沐浴其所曾沐浴之光彩的那一霎,意识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主人说他见过我的样子,知道我曾经是他等候的人。他的嗓音里有僧侣式的洞悉,那洞悉仿佛在说:我们彼此都洞悉过。
他的书室简单得令人失望。一个三层的潇湘竹书架上横斜着一些黑胶唱片。
他的妻子走进来时,我还以为是他母亲。
主人这时身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靠坐在竹躺椅上。
得知我要走,好象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而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高深莫测的殷勤,执手要我再陪他去花园深处走走。
这时我才看清楚他是周润发。
花园小径顺出了他的家,眼前一派曳紫萦青的湖岸。
他用手指了指对面那两处比邻而望的古堡,说是他根据在英伦游学时留下的印象,亲手将它们绘制于眼前,还增加了一些细节,使它比画中的更为生动。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河上又多出一座美仑美奂的塔桥。
在回来的路上,周润发忽然变成了一个病人,他好象草木精灵附体,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正在艰难地往外呕,直到把自己的身体呕干,直到轻得象是我在搀扶一个人的灵魂。
追捕
梦见和《追捕》如出一辙的情节,只是主人公换成了我,背景地换成了我的国,追捕我的警长换成了杜丘——高仓健先生。
为了洗脱罪名而犯罪——越过愤怒的海峡——“换作你也会是这样的吧?”
逃亡的时候我并没有象电影中的杜丘一样光着脚,并且是从一扇贯通另一条街的小饭馆的暗门逃避了搜查——这间接证明了路边摊具有浪人的侠义性。
此时还是凌晨,而我必须逃往山中,不是为了隐姓埋名,而是要收集证据,证明我无罪。在内心深处,我相信杜丘先生也会首肯我的抉择。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性的嗓音,带着日式的克制。我告诉他我是冤枉的,为了不再做第二个杜丘,我必须奋力一搏,“否则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他貌似会一点中文,发音不标准,需要揣摩,最主要是从语气里,我能读出一种鼓励和赞赏。
“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采些山中的野花”,他这样说,随后挂断电话。
逃往山中的路上也有一些插曲,比如一个朋友的朋友,见到我狼狈的样子说,换了她绝不会如此,因为她——“有背景”。
我轻蔑地、半带咆哮地怼过去:“背景能代替公道吗?背景能代表正义吗?背景能让你拥有一张打娘胎里出来的漂亮脸蛋吗?”
这突如其来的素质三问,几乎要把她说哭了,我急中生智补充道:“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充当一回我的背景吧!”
抑郁症
梦见小Y象个90年代女记者似地问了我许多问题,我一一作答。
她说我挺令她失望的,周围的人都“上去了”,只有我岿然不动。我说我乐意。可她暗示她不乐意。
我们眼神交流了片刻。这里是幽暗的教室,壕垫般的课桌。
问完,她拿出一沓笔记,让我在封面上签字确认。
我问这是什么,她说是经班主任授权的关于我是否得了抑郁症的一次非正式问卷调查。
“什么抑郁症?我每天过得比谁都开心。不签,这TM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小Y带着半同情半理解的神色点了点头,没有勉强。
我问她,是哪个脑子有病的人提议的?男的女的?小Y说是男的。
我来气了,我们班连我就12个男的,我招谁惹谁了,就这么暗地里捣鬼。
我一怒之下,骂骂咧咧,他们正好都在,似乎做了亏心事般,贴着窗沿站成一排,不敢动弹,谁都像潜在的犹大。
“老子骂完了,还要打人的”,我的怒意中开始有了一丝得意。
丢失
梦见张国荣。广播里正播放着纪念他逝世多少周年的专题节目。他坐于床上,罗袜生尘,隐现光华,请我代他打给某人一个电话,那个人正对应着此刻这一首歌。可惜我手中的那本通讯录,恰好丢失了那一页。当歌曲换到下一首时,便也不再是这一个人。如是者三。
坏(又名:阿飘)
梦见陆小曼。其时我以白日阿飘的主观视角趁人们外出,而悄悄归来,看这栋墙壁斑驳如美丽泼黛的宅邸,于午觉间拉上它的帘帷。房子的内景变得越发深远,又精致。
一位记者徘徊着,等候于她。他匆匆地拿起笔记薄,想对这宅邸发出一句悠长的赞叹,却只憋出半句诗,“海日多……”。
“愁绪”,我接口道,似乎为这一幕也等了很久。我知道陆小曼没有怪罪我的意思,正如她也不夸奖。毕竟,我只是一个白日阿飘,来去有自。
……最后的印象是一则残缺之笔记,说,后来,她的坏也变了。越来越多的所谓记者、批评家,需要用到她义演的钱,募捐而来的钱,来支撑他们继续剥削她。剥削她继续她早已厌倦的坏。
梦中情书
梦见一个绿橄榄屋顶的美丽小书屋,女店主会说外国话,一本书竖着摆放在书龛中,内容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带精美欧洲城市水彩街景插画的小说,第二部分是美式漫画,第三部分是诸艺术的融合(绘画中有摄影,诸如此类)。三部分互有关涉,象万花镜般,使整部书的内部曲径通幽得有如一场络绎不绝的筵宴:一本梦中情书。
书脊有破损。我问女店主:“多少钱——还有新的吗?”
带着一丝混血味道、皮肤白净、喜欢戴一顶嘉宝式钟形帽而给人以宽边帽印象的女店主略一踌躇,微笑报价:“新的55元,这本破旧的按理是不卖的,如果你要的话,那就45元好了。”
我顿了顿,心下喜欢这一本旧的,可脑中还想要一本新的,以便收藏。昨天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本书呢。我想。由此似乎想到了我曾经来过这里许多次了,每次的逗留都不期然储蓄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201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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