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酒楼转载]傳奇巨著(作者:黑色秦风) - 第2页 - 武林外史 - 古龙武侠论坛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4 22:31:45

第八章夜满危城
方小白一身布衣，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左手一把生锈铁剑，右手提着酒葫芦，瞟了左小娄一眼，摇头道：“两年不问天下事，不想臭屁之人还是如此之多！”
　　左小娄面色发青，一咬牙，道：“我会记住你这句话，剑成之日，便是我灭情道重出江湖之时！报仇之前，我会先来找你这剑神传人的！”言罢，不顾满堂哗然，昂首阔步，转身离去。
　　方小白大笑，对无名道：“这小子像足了你我当年，有趣，哈哈～！”
　　无名斟酒两杯，递上，道：“两年了，小白仍是这般洒脱不羁，先干为敬。”
　　小白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道：“真个胜者成王败者寇，区区一战，你开创风华、成一方霸业，我却混迹山林、驴狗为乐。”说完，一饮而尽。
　　无名亦道：“拿得起放得下，真性真情，我不及你。”
　　方小白瞧了瞧翘着二郎腿的风依卓，又看看楼上的于潇天，突然大声道：“在座各位都是荆襄有身份有名望的大佬，来来来，今日潇天门主大战桃花源老大，由小白开庄，起手一百两，大家下注啦～”
　　“楚汉楼为东道主，自当起头──”妖帅甩手掷出一锭金元宝，朗声道，“五百两，桃花源风依卓胜！”
　　方小白接住元宝，掂了掂，道：“花间派妖帅五百两！”
　　妖帅面色微微一变，自己的身份一直隐藏的很好，花间派只是在酒楼青楼暗中拓展势力，积聚财力、不重名气，方小白两年不问江湖事，又是如何知晓？大骇之下，却不动声色，只是浅笑，暗忖回头定要彻查门下，清除内奸。
　　“今日若能目睹天下第一枪，便不虚此行也～！”二楼上，一人蓝衣飘飘，随手将金锭抛下，朗声道，“星空门深海，五百两押小风胜！”
　　“哈哈，老友来到，我傲魔亦来玩一把！”傲魔独臂微振，长笑道，“灌水门偏偏押的于潇天胜，一千两，先赊着～！”
　　“老独你太不够意思，没得赊，拿现钱来！”方小白连连摆手，傲魔却是大笑。
　　“这一千两，由风华门出。”无名走上前，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道，“风华门再押于潇天胜，一千两！”
　　对于无名的慷慨，众人并不觉得意外，自从占据洛阳，进而控制大梁后，风华门便垄断了中原财路，并保护南北商旅货运，从中收取佣金，短短两年，已积累上千万两白银。风华门的扩张更多的是靠财力支持，而非武力抢占，故而口碑极佳。
　　“诸位真是好兴致啊，天下纷乱，居然在此群聚赌钱！”宾客中闪出一人，四方脸、双目有神，从衣着打扮看也是个世家子弟，最显眼的是背后那把长柄阔剑，竟如飞铲一般。
　　那人向四下一抱拳，道：“在下边缘，别号浪子，敢问一句，此间可有大秦世家之人？！”
　　“嗡～”大秦世家，石落镜水，引来议论一片。
　　“今晚上可真是热闹啊，花鸟鱼虫，悉数登场～”从不饮酒的黑袍甲子夹起杯子，浅尝一口，不觉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秃子尖尖往外一瞅，道：“这小子大铲子使得不赖，上个月在荆北一带连杀十二名荡妇，居然还跑这儿来凑热闹，嘿嘿，有好戏看了～”
　　话音方落，楚汉楼外一片喧哗，大门被重重撞开。守在门口行者无德正要发作，七八杆长矛已点在周身要害，大队甲士鱼贯而入。太守庄生去而复来，换上一身劲装，手提长刀，指着浪子喝道：“官府拿人，闲人让开！边缘，还不弃械就擒！”
　　“天下高手尽在此间，太守大人不会想倚多拿人吧？”浪子直视庄生，凛然道，“想要拿我，便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输了，便任你发落！”
　　“好～！”庄生手一摆，甲士开列，退出一丈，守住各个通道。
　　“且慢！”浪子喝住庄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朗声道，“此乃是大秦世家求贤令，偌大楚汉楼，豪杰满堂，竟没有一个大秦的人吗？”
　　“原来是想投奔大秦找靠山啊，”妖帅冷哼一声，道，“想在楚汉楼闹事，还得先过我这关！”
　　“哼～！”浪子亦还以冷哼，手中文卷一展，道，“只怕此间英雄，多半未曾读过这求贤令吧！待我念来！”
　　“致国人列国贤士豪侠：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函谷，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至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献、孝二公，镇抚边境，孤抗三晋，欲还穆公之地。巍巍商君，予我大秦，开穷壤于阡陌，振民风于山野；广立法度，耕战并赏，国人赳赳，将士效命──奠百年煌煌之基业，收千里河西之故土──思我商君，国士风骨！
　　孝、文、昭，矢志革变，承商君雄雄大法，振老秦烈烈国风，百年如一：司马错戮力平巴蜀、张仪连横破六国；范雎献策远交近攻，白起百战赫赫战神！乐毅破齐、田单复国，长平鏖战、窃符救赵──七雄皆靡靡，不韦横出世；育我始皇帝，大笔写春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天地之浩气长存，天地之铮铮热血。
　　方值乱世，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在此，秦风同邀天下英豪，共创九州赳赳刚健之浩荡胸怀！
　　大秦世家拜上～！”
　　浪子念罢，全场寂然，静可闻针。
　　方小白“嘿嘿”一笑，道：“文章够烂、够气势，倒是能招揽几个热血莽撞之辈前去投靠～”
　　浪子转向无名，将求贤令递上，道：“人言风华门主气度无双，浪子若死于此处，还请门主将这求贤令交还大秦。”
　　无名接过求贤令，宛若千斤在手，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大秦若要东出天下，首当其冲的便是雄踞洛阳的风华门；然而一年多来，大秦铁骑从未踏过弘农郡半步，八万主力悉数开赴河东并州，占领了河东、上党、太原、雁门四郡，北击胡族，远远的避开了中原纷乱。
　　“铮～！”长柄阔剑出鞘，浪子凛然道，“妖帅、庄生，纵是联手齐上，又有何惧！今日不死，自当投效大秦～！”
　　“谁说大秦无人，浪子退下！”娇喝声起，一身劲装的七夜已飘然站在浪子身前，剑眉一挑，道，“想动大秦的人，也得过我这关！”
　　妖帅眼中放光，七夜虽是男儿打扮，却瞒不过这花间派的传人。
　　“谁跟俺家七夜妹子过不去，便是跟潇天门过不去！”于潇天轻巧跃下，站在七夜一旁，轻抚手中银枪，道，“无名，你说是吧？”
　　无名想维护七夜，却不愿就此跟官府撕破脸皮，遂对庄生道：“大人，大会即将开始，此时动武，只怕于会不利──”
　　方小白揣着两只大元宝，漫不经心道：“莫非朝廷通缉之人，只消投靠门阀，便能安享逍遥？”
　　无名脸色一变，小白此言，可谓骂尽天下门阀，遂沉声道：“大人给我个面子，待大会之后，再行缉拿人犯，无名以风华门担保，大会期间，浪子不出襄阳半步！”
　　庄生嘴角一动，长刀还鞘。
　　妖帅却道：“两位门主都开口了，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大人秉公执法，自然不怕等上数日，浪子，你好自为之了！”
　　“收队！”庄生令下，带着甲士转眼间走的干干净净。
　　浪子转身，朝七夜深深一躬，退开一侧。
　　“今晚不尽兴呢！几大门阀，一个个都是翩翩君子，不愿出手；只有我山野莽夫，谁来跟我来打一架呀！”方小白伸个懒腰，指着妖帅道，“花间派的，咱们练练！”
　　“在下微末伎俩，怎敢跟剑神过招──”妖帅抱拳，抬头朗声道，“今夜高朋满座，本人备有一份大礼，献于诸位英雄──请秦娥小姐！”
　　乐声起，古琴铮铮，当艺满天下的秦娥像从梦境中的深邃幽谷来到凡间的仙子般出现于众人眼前时，整个大厅之内，不论男女，目光都不能从这颠倒众生的奇女子身上稍稍离开。
　　轻纱拂面，巧遮仙颜──当数百道目光齐聚在二楼尽头那黑色帷幔下的动人身影上、聆听那天籁之音时，襄阳城中早已是一片寂静。
　　头一班巡夜的士兵刚刚走过，在大街上投下长长的黑影，留下一串低沉齐整的脚步声。
　　楚汉楼外，某家后院。
　　一道身影轻巧的从墙头翻落，黑暗中，有人等候。
　　“主公。”安文抱拳施礼，道，“襄阳各处紧要，都在掌握。”
　　“十二名斥候，全部撤回。”那头传来秦风低沉有力的声音。
　　“这──”安文只是一犹豫，旋而应诺。
　　“四人守住通往东码头潇天门大船的街口；两人潜伏檀溪外，等我到来；两人在北大街接应；余下四人，在樊城西门外等候──行动但听响箭，自己小心。”
　　“嗨～！”安文低低回应军礼，一闪不见。
　　安文走后，秦风转过身，沉声道：“出来吧！”
　　“属下参见主公！”说话的是个男子，却以斗笠遮面。
　　“你的戏演的不错。”
　　“为大秦效力，某自当尽心。这次无名只带了不到五十人，属下以为，当可一举劫杀！淮河大水，饥民遍野，风华门派出大批人手前往淮北招人，非但来襄阳的人不多，即便洛阳，亦是守备空虚，属下以为──”
　　“待到大会，我便申明立场──志在西北、打通丝路，争雄中原之事，休得再提！”秦风厉声道，“一切如常进行，明白？”
　　“明白，属下告退。”
　　秦风独自走在清冷的长街上，过了武胜关，与小白分道扬镳，在武昌没有追上潇天门的大船，便沿着汉水飞马直上襄阳。
　　两日来，他走遍了襄阳的大街小巷：但见宽阔的街道两边，每隔十数步便是一棵大树，浓荫夹道，清爽异常。所有的官署、民居、店铺，都隐在树后的石板道上，街中车马通畅无阻。但最令他感到意外的，还是襄阳的整洁干净──车马辚辚，却满街不见马粪牛屎！炊烟袅袅，道边却无一摊弃灰堆积！偌大都市，弥漫出的竟是草木清新之气，令人心气大爽。
　　在常人眼中，天下大都，莫如长安、洛阳、大梁、临淄、建康、番禺六大城。北方四城──大秦长安，十年战乱，虽得整修，规模繁华远不及东方大城；洛阳乃是风华门所在，修建得极有气势、极尽奢华，却因地处要冲，屯军众多，商业地位反倒不如大梁；大梁天下水陆中心，商市繁华堪称第一，但街市混乱，常见杂物草灰随处堆积，脚下亦常遇马粪牛屎，大是令人尴尬；临淄鹊起数十年，当年灌水门大兴“齐市”，其市面之繁华拥挤、人口稠密，令人惊叹，然则临淄除了稷下学宫与灌水门总坛有树林掩映颇为肃穆外，街市却是狭窄弯曲，全无树木，花草更是极少，冬春两季多风沙，夏秋暑日难觅遮荫，虽有海风，却也难耐。
　　相比之下，襄阳简直是无可挑剔！地处形胜，气候宜人，肃穆整洁，繁华有致，一派王者气象。置身襄阳街市，行人整洁，街巷干净，竟是比如上大都清新许多。
　　秦风每到一处，都会逗留街市，在他看来，市井之中，方能体现一国本色。长安历来民风强悍，可争天下，却风雅不足；洛阳王都，百姓常以“春秋国人”自居，矜持倨傲；大梁云集天下富豪，只图实利；临淄承袭齐风，民多豪侠空谈而少实干──单是这襄阳，既不失北人爽利豁达，又带几分南人精巧雅致，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走在这清爽平整的长街上，秦风不禁感叹：有这般雄城扼守西北，王朝中兴，并非空谈；此次大会，王朝可谓用心良苦；转念一想，谁能夺得襄阳，谁便能彻底改变天下格局！
　　“铮～！”脆声起，寒光暴涨，剑！
　　秦风猛然回神，长刀轰然出鞘，竟不退半步，迎前往击！
　　刀出如风，根本无须理会对手是谁，这是多年征战沙场积习的本能──若想取我命者，必先取其命！
　　“当～！”刀剑交击，对手竟是女子！
　　“刺客！”秦风胸中泛起强烈的厌恶感──在大秦，但凡习武者，不论游侠流氓，一律参军，若有不从，一并收罪。故而大秦治下的关中巴蜀、西凉河东，既无盗贼、也无侠客、更无刺客，民皆耕战、无有懈怠。
　　一击不中，那刺客飘然退开，长剑遥指，淡然道：“好霸道的刀气，姐姐我竟难伤你。”
　　秦风长刀点地，道：“一年未见，姐姐风华依旧，令人倾心。”
　　“铮～！”长剑还鞘，青竹道：“厝乌那掌没有留情，你倒是复原的快。”
　　“呼～！”长刀收起，秦风道：“若非骑马，必然重伤──今夜楚汉楼英雄齐聚，姐姐为何只身来此，难道只为试探小黑我？”
　　“放了至人。”青竹面若冷冰，吐出四个字。
　　“大秦刑律，岂可偏私！”秦风正色道，“至人将消息放给关东风媒，使我大秦北击胡族密谋落空，此等大罪，安得不治？”
　　“明知我会劫人，你又为何派人将他儿子押解伊阙呢？”青竹反问，“再发出求贤令、引诱我等追杀你，莫非以身为饵，用来掩护你大秦真正的行动？”
　　秦风心头一凛，嘴角泛起冷笑。
　　青竹却道：“我知道你此刻想的，要将我格杀当场，是不？为了大秦，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姐姐我不怪你。”
　　秦风无语。
　　“你们把事情都想简单了──”青竹收起了杀气，淡然道，“王朝不是无人能够制住你们四大门阀，真正到了为难关头，纵是四阀联手，亦不在话下。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要杀我，难；想要动摇王朝根本，更难！”
　　沉默。
　　良久，青竹才道：“这话，我跟你说，也等于在跟无名说，若是在当年，你们以为还能如此呼风唤雨？我不管你有什么谋划，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小命才能长久。”
　　“有些事，不是只言片语就能改变的──”
　　“我相信你──所以我不会让别人在襄阳杀你，但你也需要给我一个承诺。”
　　“七夜──？”
　　“我只有这一个好徒儿。”
　　“好！”
　　夜静，两条人影消失在长街的两头。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7 09:36:45

第九章暗流涌动
夜半，城西，大会行辕一片沉寂。
　　风华门主无名独自走在隆隆的溪水边，手中仍是那杆轻巧的竹剑，落下修长的身影，耳旁仍似回响黑纱后那高山流水般丝丝不绝的琴音。
　　无名收住脚步，天上一星，荡漾水中，打散了一轮模糊的倒影。
　　大风起汉水，云动楚汉楼──清秋冷夜，无名感到了阵阵寒意。
　　今晚只不过是大会的序幕，各路豪强飘然登场，每每剑拔弩张，却又点到即止，一曲天籁，抚平盛宴。相互彼此都在试探明里暗里的对手，桃花源与风华门看似上风，但谁都不会小视潇天门的实力，更不会忽视大秦世家的存在。
　　制伏左小娄那一手，让无名深感得意，不战而屈人之兵，正是风华门一直崇尚的王道之风。泱泱大国，礼仪为先，弃温柔七杀而改用竹剑，正表明他由名震天下的杀手向坐领一方的门主的转变。
　　稷下一战后，为生计和名誉而生的杀手无名便彻底蜕变成立追求更高理想与地位的一方大家。风华门崛起在洛阳—大梁河南之地，天下居中，收取了灌水、星空两大昔日豪强实力衰退留下的土地，并将势力拓展到淮水以北，死死堵住了大秦世家东进的出路。
　　然而无名深知风华门先天不足──既没有如大秦一般强大军力做支持，又不如桃花源在江湖上享有的崇高地位，一味倚靠财力扩张，已让风华门呈现底虚臃肿之态。
　　“人才啊！”无名轻叹一声，洛阳有新近投靠麾下的王朝元老老蒙镇守，他才敢前来襄阳赴会，然而淮北呢？从彭城到许昌，千里之地，由一班年轻女官打理，面对的又是王朝劲旅淮南军，他委实放心不下。
　　“呼～”影动，灰衣神风一闪而至，沉声道：“淮北出事了。”
　　无名心下一沉，摇了摇头，道：“我早料到了。”
　　神风手按鹤影锥，道：“大旱之后，饥民遍野，淮南军渡河募兵，飘香大人调动兵马，偷袭淮南军驻地，现两军对峙蒙城。淮南军大都督黄不易三路齐发，已破彭城，又断颖水，若不撤兵，恐怕全军覆没。”
　　无名沉吟半晌，嘴角一动，笑道：“未必是坏事，或许是个机会。”
　　他拍拍神风肩膀，又道：“你立刻传话大梁君不见，让他替下飘香，务必拖住淮南军，只要守住半个月，事情便有转机，去吧！”
　　“嗨！”神风才转身，无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若能度过此劫，你无须再看风伊卓脸色行事，你便公然做淮北大都督了！”
　　神风心头没有一丝感激，倒泛起些许寒意，头也不回，加速离去，盘算着这趟的本钱。
　　无名无心欣赏这檀溪夜景，立刻转身朝东南方向的潇天门大营走去。
　　西南，桃花源营地。
　　风伊卓，方小白。
　　帐中有酒，醉卧草席。
　　“我说小白，”风伊卓一脚踹在方小白屁股上，迷迷糊糊道，“你不是死了吗？”
　　“嘿嘿，哈哈，呼呼～”小白喘着大气，拎开风伊卓带着鱼腥的臭脚，道，“我这叫诈死！呼呼～～”口中翻着白泡泡，大笑起来。
　　“诈死，诈给谁看？”风伊卓扳起小腿，伸手用力抠了几下脚趾缝，爽劲直冲脑门，竟忍不住呻吟起来。
　　“你叫春呀！”方小白回赠一脚，狞笑道，“我就是要诈给天下人看，嘿嘿，哈哈，呼呼～～无名那厮……终有今天，我若不败，他岂能露出狐狸尾巴～！”
　　“嘿嘿，哈哈，呼呼～～”风伊卓惨笑着，一个转身，用力搂住方小白，道：“想当年风华盛世，我辈何等英气，却不料，哈哈哈～红枪空折，桃花烂漫；黑子出走，自立门户──万般苦，我风伊卓一人扛下；不料却替人顶了黑锅，我不服呀～！”
　　“小风风，莫哭，莫哭～！”方小白喷出一口酒气，道，“这两年，不会白白浪费！想来当年我诈死退出风华盛举，实乃平生最大快慰也～哇哈哈，你们一班蠢人，替人做了枪手，还骂我背信弃义，嘿嘿，呼呼～～！”
　　“你小子回来，不单是为了找几个女人玩玩这么简单吧？”
　　“啊～！”方小白蹬开风伊卓，四脚朝天伸了个懒腰，坏笑道，“黑子宰了我的小白，我自然要他加倍偿还，嘿嘿～～”
　　风伊卓道：“奶奶的就差黑子没露脸了！七夜倒是女中豪杰──小白白，我好想樱子呀！”
　　“咋不去郑州接她？”方小白道，“喜欢的女人，就上了，留个屁呀，又不练童子功～”
　　“滚！”风伊卓又是一脚，“不知道又有多少小丫头被你这厮妹子妹子骗上贼船！”
　　“人生得意须尽欢──王道礼教，都是放屁！”
　　“好，去他娘的伪君子──干！”
　　“干！”
　　“哗啦～！”帐幕揭开，行者无德一跨而入，面色潮红，喝道，“我要去宰了无名那厮！”
　　风伊卓撑着方小白的肚子，摇摇晃晃的起身，问道：“啥事？”
　　无德铁拳紧握，僧袍猎猎，眼中热泪打转，咬牙道：“偶师父肥牛，便是死在这厮手上！那温柔七杀，也是偷师来的！此仇不报，偶改名有德～！”
　　方小白霍然起身，目光落在帐门口，突然间恢复平静，双目闪光，沉声道：“这回人齐了，说事！”
　　风伊卓与无德扭头望去，竟是秦风！
　　夜半檀溪，涛声隆隆，无名也在同时走进了于潇天的帐子……………
　　“温兄～”于潇天一直喜欢这样称呼无名，因为曾经的温柔七杀，因为不变的温柔儒雅。
　　“深夜来访，叨扰潇天了。”无名翩然落座，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于潇天。
　　于潇天手提银枪，用一块手工精巧的锦帕轻轻擦拭着，漫不经心的问道：“温兄来此，想必不是为了饮酒赋诗吧？”
　　“潇天果然快人快语，”无名道，“我在江东的人传来两个消息。”
　　于潇天手停，继续擦拭。
　　“其一，寿春的淮南军主力齐出，取彭城、上颖水，意图收复淮北。”
　　于潇天微微一笑，道：“淮北大旱，饥民遍野，王朝自当安抚人心、趁机北上──潇天以为，温兄担心的是风华门新近在淮北拓展的地盘吧？”
　　无名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半分表情的变化。于潇天说得不错，然而在现实面前，一切的身份架子都得放下，遂道：“其二，王朝正在江南秘密调动兵马，在杭州操练水路大军，目标，便是你太湖潇天门！”
　　“对付我──”于潇天“哈哈”大笑：“太湖是块肥肉，两年前就有人借口私通倭寇，想至我于死地，结果呢，哼哼！我既然敢来襄阳，就不怕他们在江南捣鬼！”
　　“此一时，彼一时也！”无名道，“单是江南军，自然无须放在眼里，但如果淮南军平定淮北，抽身南下，与江南军南北夹击太湖，情势便不大一样了。朝廷对太湖千里沃野可是志在必得，还请潇天三思。”
　　这种局面，潇天也曾考虑到，只不过但淮南军的职责一直是守卫北方，故南下的可能性极小；可无名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做说客──他抬头瞧了无名一眼，突然想到，若非涉及风华门在淮北的利益，他又怎会深夜造访，遂道：“只怕是风华门在淮北撑不下去了吧？”
　　无名有些尴尬：“一场兄弟，我也不瞒你──眼下的局面，淮南军借口募兵，渡淮偷袭我风华门大营，致使孤军难支，若无潇天门在南方援手，风华门在淮北，最多守十天。”
　　“让一个火爆丫头去安抚流民，不出事才怪！”于潇天从容坐下，他有自己的小算盘，“潇天门和朝廷倒也没有撕破脸，温兄的提议，风险太大，潇天恐难接受。”
　　“嘿嘿～风险大，回报才大，当初风华门不也是在河南一片废土之上重建基业？”无名笑道，“潇天门水师战船，天下闻名，只要水陆并进往建康靠一靠，黄不易不撤军，那才是怪事！那时我风华门举兵反击，淮南军疲于奔命，一战可破！你我联手，亲兄弟，明算帐──江北归风华门，江南归潇天门，平分江东，岂不快哉！”
　　于潇天大笑：“温兄好谋划，风华门财阀起家，此番却怎得不会算术？”
　　无名一怔，不知于潇天打的什么算盘。
　　于潇天道：“淮南军八万，建康守军三万，水师两万，江南军四万，从淮水到钱塘江，十七万大军；潇天门众不过三万，淮北新附，风华门主力尽在北方，恐怕也拿不出三万可战之军，到时候只怕疲于奔命的是你我二人啊！”
　　无名冷笑。
　　于潇天手指一弹枪尖，道：“潇天想问──温兄是要做王朝的肱骨之臣呢，还是一心图霸、称王天下？”
　　无名剧震──这正是自己心头最大的犹豫，既要借朝廷为后盾、名正言顺的接收地盘，又要不动声色的扩充实力、招揽人才，为将来计。
　　于潇天道：“我观温兄在楚汉楼所为，皆是向着朝廷，气度举止，莫不叫人折服；为何到了私下，反倒要一争长短起来？莫非风华门只是打着王道大旗，而行苟且之事？”
　　无名愕然──他从未想到终日沉迷酒色的潇天会有这般见识。
　　于潇天淡淡一笑：“潇天是粗人，想到便说，做事只凭良心，也不求虚名──朝廷一日不来剿灭潇天门，我便做一日顺民，缴粮纳税、岁钱行贿，一个子都不会少。江湖人做江湖事，犯不着趟争霸天下的混水，孑然一身，逃命也快，温兄以为呢？”
　　无名无语──潇天门，是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淮北，心头泛起杀机。
　　潇天大笑，无名惨笑。
　　回到风华门营地，已是夜半，无名感到身心俱疲，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哥哥～”枫香递上手绢，道，“桃花源风伊卓先生来了，在帐中等候。”
　　无名眼中一亮，颓然之色一扫而去，强压下心头狂喜，沉声道：“妹妹，你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入内。”说完，迫不及待的揭帘而入。
　　“小风！”
　　“无名！”
　　无名热泪盈眶，跨上几步，一把握住风伊卓肩膀，哽咽道：“方才楚汉楼人多口杂，不便打招呼──兄弟，这两年，委屈你了，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风伊卓用力吸了口气，道：“都过去了，有些事，我不想再提。”
　　“好，不提，不提～”无名点点头，拉他坐下，道：“来，咱们兄弟好好叙叙旧。”
　　风伊卓长叹一声，道：“世事无常，又岂是人力能为！若非当初种种，我风伊卓也不会遁入桃花源，做个狂人隐士。”
　　“总之是做哥哥的我不对，”无名一脸歉然，“我这风华门，便为了纪念兄弟几个而建。只要你我兄弟同心，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
　　风伊卓打量着风度翩然的无名，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无名咽了口唾沫，他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因为他不相信区区两年能够冲淡一个人的仇恨，然而他愿意一试──单论实力，桃花源远胜潇天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一致的利益，才是合作的强大保证，遂道，“眼下就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只待你我去把握。”
　　“直说了！”
　　无名凑上前，在风伊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风伊卓一楞，旋而大笑，击掌道：“此计甚妙，不愧为一方豪强！”
　　“事在人为。”无名亦笑。
　　“忘了一事──”风伊卓颇为神秘的拍了拍身后布袋，诡异一笑，道，“今夜前来，给老兄你带来了一件宝贝，就当作你我合作的见面礼。”
　　“兄弟之间，何须客气，小风你见外了。”无名目光落在布袋上，道，“桃花源奇物甚多，自当一睹风采。”
　　风伊卓微微一笑，将布袋平铺案上，从中缓缓抽出一卷文书，道：“桃花源两年呕心沥血，师从上古仙人，方访得此书，请君一览。”
　　无名接过文卷，赫然便是《辟邪剑法精要》六个隶书大字！
　　吾观天地豪侠无数，武技功法各有所长，然啸傲一方绰有余裕，称霸江湖却是力有未逮，故特将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神见神惊佛见佛倒的辟邪剑法摘抄如下，以示众人。此剑法厚黑凶险，欲练者必须能常人不能，就铜墙铁壁面孔、铁石心肠情性，方能略有小成。
　　第一剑、欲练还休此心法也，练者当谨记之。非吾不欲练，乃明斥暗练尔。江湖人皆视此剑法乃卑鄙龌龊之行径，是故不但明斥，且要做道貌岸然状，口水滔滔，大义凛然，领三千大众怒喝谴责，方能暗度陈仓，名门之士武功虽强，然终不所觉，亦无可奈何也！
　　第二剑、只借东风此剑法入门式。练者须韬光养晦，不动声色，借风成道。昔有君子剑，初练时守口如瓶，故无人知其练就；练者必须早有准备，若君子剑般暗潜细作入敌营，方能尽掌敌情，心中有数。待时机成熟乃谋定后动，盗得敌情一掷千稿，此时道法已成，惹得无数豪侠称颂，名门措手不及，杀之已晚。
　　第三剑、出师有名当此时，剑法上手，愈练愈欢畅，当远交近攻，师出有名。乃祭旗拜山，结交天地高人，厚颜无耻与其攀谈，以求往来无白丁，坐中有闲情之本色。俗话说男才女貌，于是江湖儿女趋附而至，柔肩捶背，乐之何极，更有甚者乃排天地英雄榜，置于榜上与天地众贤同聚，则再举风华之盛，一时无两。
　　第四剑、瞒天过海已然小有名气，然不可懈怠，当谦虚谨慎，做风流潇洒状，笑言之吾辈存乎天地，如白驹过隙，不过一过客尔；名钱利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且自笑傲江湖。名门大侠见之心愈敬佩，高风亮节惟君一人尔！
　　修成此以上四剑者，剑道已有小成，纵横江湖，当无大碍。
　　第五剑、合纵连横名士豪侠强留之，当顾及众人情面慷慨应允，心内窃笑无比自得。此时施展怀柔手段，不管上至八旬老妇下至三岁女婴，当亲之近之，与民同乐，则生财有道，剑法猛进，离那一统江湖之日，为期不远矣！
　　第六剑、分身有数行走江湖，难免树敌，自然要身备多重人皮面具，以防不测。若有须时则披皮而上，打击异己拥立亲人，若能练至隔山打牛自唱双簧的境界，幸甚幸甚，如此，则可为一方门阀，求得地位权利，日后行事，事半功倍矣！
　　第七剑、横扫六合此招最为不易，非心志毅力坚韧黑心绝情者不成，当整兵备马，收集情报尽起他日潜伏各门各派细作，无情无义辟邪而行，若有一派不从则暗谴他派卧底群起而伐，于是声势大造，几大门派有裂土封侯之势，名门之士见之非但不怒，且夫束之高阁供人观仰。练到此处，便如君子剑般泰山绝顶银针刺眼，众人英雄豪侠均不见其面目，歌功颂德万世无疆！
　　第八剑、自重身份最后一招，修炼者记牢。天地已是一统，自当清心寡欲无为而治。受天下人景仰早是武林超级盟主，当如在云端俯视大地般保持威望，偶尔和年轻善良小朋友唠嗑握手，则江湖后辈受宠若惊岂有不为知己死之愿？
　　此乃剑道之剑之极剑之剑人，辟邪剑法，还尔天剑本色，终至大成境界！！！
　　以上八剑，吾呕心沥血，披胆而成。告示天下，令天地贤人智者有所不耻，志同道合者于心戚戚，吾幸甚！！！
　　无名览毕，眼皮一抬，道：“此乃不二内功心法，你可曾修炼过？”
　　风伊卓摇摇头，叹道：“我天性散漫，受不得约束，又没长性，此等旷古绝学，不合我脾胃，留着也是浪费；老兄你心志坚毅、悟性又高，修习此书，再合适不过了！”
　　无名收起文卷，道：“两日后大会，风华门自当回报桃花源。”
　　风伊卓大笑：“心照不宣也～！”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7 09:40:22

第十章辟邪剑法
已是后半夜，无名送走风伊卓，回到帐中，悄悄在榻边坐下，望着睡熟中的枫香，心头泛起一丝歉然──她本该在大草原上无忧无虑的享受平静而自由的生活；从风华门创立至今，两年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用欢笑和铃声点缀艰苦无奈的日子。
　　无名拉起毛毯，替她盖好；起身，走到案桌前，凝望着那幅巨大的白色“风华门”标识──帐中生着火炉，他却感到丝丝凉意，指尖触及怀中的《辟邪剑法精要》，犹豫起来。
　　“呼～～！”风声过耳，无名心头一凛：又有客到！
　　帐外三丈，有人；黑衣、瘦高，袖随风动。
　　“不愧是风华门主，本座才到，你便来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黑影中响起。
　　无名恍然，当即躬身，朝这暗夜幽魂一般的宫廷高手抱拳道：“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来者冷哼一声，道：“免了吧，本座怎受得起门主大人这般大礼。”
　　无名直起身子，却不说话，从容站定，等“他”先开口。
　　“知道本座为何深夜到访吗？”
　　无名只是直视着“他”──他喜欢这份矜持从容的感觉。
　　“王后病了，不能来了。明天，各大门阀就会收到由风华门代理主持大会的消息。”
　　无名强压心下激动，声音有些颤动，反问：“公公，王后病情如何？我立刻派人回大梁，快马将天下名药送往岭南──”
　　“不用了，你倒是有良心。”黑衣公公操着那副阴阳怪气的嗓子，道，“王后是心病，不是几味药能医治的。你不用劳心，办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无名寻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清溪连大会都不来主持？这个消息虽然突然，然而对风华门而言，既是独对诸强的挑战，也是一举奠定盟主地位的大好机会。
　　“门主大人啊，有几句话，本座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名何等聪慧之人，情知这阉人是要捞油水，可眼下身上并无贵重之物──情急之下，灵机一动，从怀里取出了那卷《辟邪剑法精要》。
　　小白的出现让无名大感不安，他决不相信小白会甘心放浪山林近两年，哪处有小白，哪处就会平地起风波！当年风伊卓与方小白并称“双侠”，两人私交深笃，无名最担心的，便是方小白的威望加桃花源的实力，改变目下江湖均势。
　　风伊卓的突然到来，献上大礼，无名不是没有疑虑，他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所以他拿出书卷，冒险的事，岂是君子所为！
　　当看到黑衣公公手捧书卷眼中放光的神情时，无名长出一口气，心头大石落地，微笑道：“无名两年呕心沥血，师从上古仙人，方访得此书，今献于公公，竟有物归原主之感，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三声尖笑，黑衣公公收起书卷，道：“难得门主大人明白事理，我便直言了──王后说，这天地，终究是你们后生晚辈的天下，大会事宜，还得你自己争气，别丢了朝廷的脸，也别辜负王后对你的期望。这些年风风雨雨，莫说别人，就连本座这把老骨头，也看得心寒。”
　　又道：“风华门本就占据中原，财力冠绝天下，坐领诸强，乃是理所当然；不过中原归中原，也容易被人群起而攻之，因而跟朝廷合作，是门主大人最好的、也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无名矜持从容，含笑而立。
　　“本座收了门主大人的礼，自然也要回报一番──”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牌，道，“此乃朝廷信物，你拿着它，就可以调动襄阳城卫守军，军中自然有人会接应你，到时候大会上谁不听话，嘿嘿～”
　　“如此紧要之物，无名岂敢妄接！”
　　“哈哈哈，果然是泱泱君子，既然不要，那我便不给了！”
　　无名一愣，旋而大笑，抬手，接住飞来的金牌，冲黑影消失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行辕西北，檀溪岸边，大秦世家营地。
　　秦风望着在溪水边溜达的马儿，道：“七夜，我到襄阳的消息，暂时不要传开。斥候传来消息，朝廷密使已到，却不见王后车驾；我怕大会有变，过早现身，不利应变，你就先做大秦代表，安文会暗中保护你。”
　　“晓得了，你的话，便是军令。”七夜仍是一身男装，只不过解下了头巾，任由长发披肩垂落，“大会便是分赃，无名在拉人，小白也回来了──人人都忌讳大秦，却又想拉拢大秦，得失之间，你需好好权衡。”
　　夜风阵阵，溪水潺潺。
　　“整件事，都是你跟小白谋划好的吧？”
　　秦风一怔，良久无语。
　　时光倒转，武胜关下；蹄声激荡，二马飞驰。
　　“这次回来，做何打算？”
　　“了却一段恩怨，我手痒了，哈哈哈～！”
　　“山前放狗，是专程等我吧？”
　　“小黑黑果然聪明，吃了我的小白，你便上了贼船，哈哈哈～！”
　　“不让走大道，便用贼路做正事，更是痛快，哈～！”
　　“只可惜你我都得看人脸色行事，这次大会，摆明了针对大秦！”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怕鸟！”
　　“小白我素来鄙视法家，不过比起那些狗屁王道礼仪、孔孟儒学的伪君子，法家襟怀坦荡、秉直无私，倒也做得痛快小人！”
　　“游侠刺客，国家祸乱之根本！”
　　“操，你想打架？！不怕我去关中砸你场子？”
　　“法家游侠，冰炭不同器，大会之后，你若来大秦生事，我照样派人千里追杀！”
　　“追杀──小白要来，谁拦得住；小白要走，谁留得住？除非是我自己不想玩了。”
　　“游侠性情，只凭一己所好，无视公道责任～！”
　　“责任？这世道利欲当先，人人走得公道，何须襄阳分赃？我就是要一些人机关算尽一场空，南柯一梦，还饮两袖清风，哇哈哈～！”
　　“且听谋划。”
　　“有大秦和潇天门在两边，我拉来桃花源，何愁大事不成？”
　　“分赃天下，不比江湖仇杀，你把事儿想简单了。不过我大秦亦早备了一份厚礼给大会，你我黑白联手，汉水风起云涌！”
　　“方读西厢觉香暖；小醉红楼梦清寒。
　　白日长夏无消遣；留待读书半日闲。
　　──纵情山林的日子，乃是小白所求；但小白却知，意气到时，放手一搏，丹心一片，死而无憾！”
　　“黑土虽拙尤可敬，色利空虚哪堪赢。
　　秦腔烈烈汉歌起，风卷乾坤踏雪行～！”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7 09:41:19

第十一章初次会晤
天明，又是一个清朗的秋日，风中的檀溪分外美丽。大会行辕的各色旗帜猎猎飘扬，军营的壮美中，透出几分山野雅逸之气。
　　大会的总帐，设在行辕中央偏北的山腰草地上，地势略高于四周各大门阀的营地以及紧贴着偏南方向的风华门营地。总帐前，明黄色的王朝大旗迎风飘飞，分外惹眼。
　　黎明时分，各派同时接到了由风华门代领主持大会的朝廷文书和无名送给各派代表的邀请函。此刻，先到的各派代表默默的坐在各自案前，各怀心情的等待着无名的开场白。
　　代表大秦世家的七夜心细的发现，会场的布置已经被调整了──原本朝廷席位坐北朝南、居中而设，其它门阀分开两排、按照实力排列；此刻的会场却是环状排列，风华门的席位摆放在东北星空门和西北大秦世家之间，而朝廷代表的大会盟主席位，则正好位于风华门席位前方。无名站在两席间，隐隐暗示风华门特殊的地位。
　　无名仍是白衣挂剑，从容向诸人一躬，提起玉盏，面朝南方，正色道：“王后染恙，不便前来，特嘱咐风华门代行主持大会；无名在此先饮一杯，恭祝王后贵体康健、恩泽四方。”
　　星空门历若海、桃花源风伊卓、潇天门于潇天，三人都是一饮而尽；七夜夹起玉盏，浅尝一口，却发现斜对面灌水门傲魔一动不动，微笑着望向无名。
　　酒罢，倒是于潇天首先发话：“温兄，文书上写着‘本次大会，旨在安定天下’，恕潇天愚钝，不知这‘安定天下’四字，如何解法？”
　　“潇天所言极是，”风伊卓亦道，“大会总得有盟约，请问所约何事啊？”
　　七夜没有开口，她隐隐觉得大会将会对大秦不利，尽管朋友不少，但是真正面对利益瓜分时，朋友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伙伴；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默默的留意着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
　　傲魔仍是微笑，已近中年的他予人泱泱大师之感──七夜明白，灌水门地处青州海滨，近年来低调处事使之与王朝关系缓和不少，北方是友善的星空门；而从种种迹象看，大会讨论的焦点将在中原西部紧贴大秦的地域，跟青州相隔千里，不会有直接的利害冲突。
　　傲魔应邀而来，是要看看旨在“安定天下”的天地王朝有何高谋大略，作为老牌门阀，有必要在新兴势力崛起之际重新定位自身；至于实际利益，由于地缘关系，暂时没有奢求、静观其变，故而只是冷静观察、不会主动发问。
　　对于潇天的发问，无名心头闪过一丝不快，可他代表不仅是风华门，更身兼朝廷的特使，必须冷静。如何回答这一问，十分紧要──风华门牵掣利害众多，而自己又必须处处公正无私，把握分寸，遂看看没有发言的傲魔、历若海、七夜，拱手道：“敢问三位有何指教？”
　　三人神色各异的摇摇头：傲魔微笑，历若海矜持，七夜冷漠。
　　无名早已料到各派不会过早的亮出底牌，所以他选择大会前一天，与各派代表先行磋商，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次拱手道：“各位，无名既蒙朝廷委做大会特使，自当代朝廷向诸位阐释此番大会主旨，并行先期磋商。朝廷体恤天下苍生、披肝沥胆，谋划天下和平之道。道在何方？在襄阳大会盟定天下！”
　　众人目光一齐落在无名身上，他们根本不相信风华门会为朝廷出头去披肝沥胆谋划什么天下和平之道，他们关心的是“盟定天下”如何定法？利害关系如何摆平？风华门想从中得到什么？本方得失如何………
　　无名收摄心神，从容道：“盟定天下，如何定法，大致有三：其一，各派盟誓，互不为敌，永不犯界；其二，对天下数十个小门派帮会各自定下势力圈，圈内帮派由宗主吞并，三年内无力吞并，则任其它门阀吞并；其三，也是本次大会要害所在──”
　　无名顿了顿，铿然道：“请大秦世家退还这两年来侵吞土地，退守西疆，为朝廷守边；所退还土地，由西域补进。其四，各派接受朝廷封赏，缴纳军队──有此四条，可保天下纳入王道，永久和平。”
　　无名戛然而止，少顷，四顾问道：“朝廷之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帐中安静得只闻喘息之声，良久，竟无人开口！在沉默的表面下，人人都是思绪飞转，权衡得失──第一条，没有人会当真，会盟罢兵，那只是休养生息、寻找机会的借口，不打，只是不让别人打，地盘和威风，哪个不是打出来的，即便美名在外的风华门，私底下多少手脚，不得而知；至于后三条，则需费劲思量。这个谋划乍听之下气势宏大，人人得利，然而细细想来，里面的文章却难一时理清，别说让强悍的大秦世家吐出土地，即便是瓜分势力范围、图谋中小门派，也非朝夕所能决断。
　　在座之人均非易与之辈，没有思虑妥当，决不开口，谁都不会在节骨眼上轻易表态。
　　无名没有想到会出现这般僵局，他本以为这四条惊天谋划一经甩出，便会引来巨大反响，为图一己之利争吵不休；此刻，首先必须打破僵局，遂向星空门历若海一抱拳，道：“朝廷欲将大秦占据的太原、雁门、平城三郡划归星空门，不知历先生意下如何？”
　　历若海微微一笑，思绪飞转──星空门坐领太行山以东燕赵之地，而大秦河东八万大军则雄踞太行山以西，从地缘看，大秦对河北由西往东居高临下，处于主动，河北开阔大平原正好让秦军铁骑冲杀，得到并州北部的太原、雁门、平城三郡，自是一举扭转被动局面，反过来压制并州南部的河东、上党二郡，只消渡过黄河，便能威胁关中北部的榆林、上郡一带──然而，大秦肯白白交出这八百里兵家必争之地吗？
　　历若海望向肃然不语的七夜，反问：“无名大人觉得可行吗？”
　　“天下险地都被大秦占据，我等真是怕怕呀～！”风伊卓冷不丁插上一句。
　　“小风此话，倒是不错，”于潇天懒洋洋的说，“不过潇天门与大秦相隔千里，不管是讲利益，还是讲道义，我都没没法支持啊，温兄给个理由先～～”
　　“很简单，”无名淡淡一笑，“大秦占据众多险要，别人打不了，他却可以从容出兵，对天下安定乃是莫大危害──让出东部之后，朝廷会授予大秦节制西域的权力，区区八百里，怎比得上数千里丝路来得划算呢？”
　　“啊呀呀，”于潇天失色道，“潇天门虽不值一提，可怎么说也要分一杯羹，只是四面都是朝廷的地方，温兄倒是给我个主意啊～！”
　　无名斜了于潇天一眼，又道：“至于桃花源，则得到大秦秭归、巴郡六百里地──”
　　风伊卓大笑：“出得桃花源，揽尽三峡美，哈哈～！”
　　“风华门是想要大秦八百里关中咯？”一直隐忍不发的七夜终于抬起头，冷笑着反问。
　　无名正色道：“土地转补，天下均势，未尝不可。”
　　七夜面色铁青，三处两千多里地，等于割尽大秦财富险要，冷哼一声，道：“有本事就来拿啊，本以为大会会拿出一些切实可行的举措，不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大秦的土地，除非死了，否则别想平白拿到半寸！”
　　无名大笑：“大秦世家是否要一意孤行呢？这是朝廷顾全大局的决断，七夜妹妹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等秦风来了──”
　　“谁是你妹妹！”七夜拂袖而起，断然道，“秦风不在，大秦我说了算；襄阳也不是你风华门的地方吧，动起手来，生死孰未可知呢，究竟是谁一意孤行，大家心知肚明！”
　　傲魔长身而起，走到帐门前，丢下一句“散了吧～”，扬长而去。
　　历若海耸耸肩，道：“一切等明天定夺，七夜，跟叔叔檀溪钓鱼去～！”说完，带着七夜离开大帐。
　　风伊卓瞧了于潇天一眼，若有所思，道：“没地方转补，我看就补钱了，潇天最喜欢这个了，是不？哈哈～～”
　　“对哦！”于潇天一跃而起，“风华门有的是钱，补个三千万铜钱给潇天门，不多吧？”
　　“没问题！”无名丢下三个字，大步离去。
　　风伊卓于潇天相视一眼，抚掌大笑…………
　　“哗啦～！”帐幕被揭开，无名将竹剑往案上一扔，咬牙道：“一群竖子！”
　　枫香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大会初次碰面一定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否则以无名的涵养，断不会如此动怒。
　　“朝廷的差事不好当啊！”无名暗暗叹气，风华门的处境，恰如这行辕的布置，处在了各大门阀势力的中央──依托朝廷的力量一跃成为中原令主，其代价便是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则前功尽弃。
　　“若不能过了这一关，又有何面目立足中原！”十年杀手生涯，磨练了他异乎常人的耐性；会面虽然不欢而散，甚至将自己逼进了时分不利的境地；但是他相信，利益当前，人人都有一把小算盘，看似平静的行辕，已然暗流涌动。
　　“妹妹，去准备热水，我要好好梳洗一番。”
　　看着无名摘下玉冠，任长发垂落，解散白衣长衫，枫香面上一红，转身出帐。
　　桃花源大帐。
　　无德望着火堆旁由秦风亲手制作的襄阳一带地势沙盘，道：“从今天的情势看，朝廷跟风华门一定达成了默契，荆北都督府里也一定有风华门的人，若公然翻脸，别说南阳樊城的大军，只怕连襄阳都出不了。依我看，西北武当山、西南荆山，虽然险要，却不失为一条后路──走武当山，逆上汉水，秦风可回汉中；走荆山，只要渡过长江，巴陵武陵就是桃花源的地方！”
　　“阵仗都没开，先想着逃命，无德你太没劲。大秦和桃花源，手里各有一张牌──”方小白目光扫过三人，手中树枝指向南中一带，又划点在武陵西南，道，“黑子说。”
　　“南中部族联通岭南百越，对番禺是莫大威胁；湘西苗疆，是夹在岭南与荆州之间的死结。”秦风不假思索道，“大秦屯兵西昌、建宁，足以威慑南中；桃花源扫荡苗疆，清除湘西蛊毒！”
　　“妙！”无德抚掌道，“这两张牌，要比无名提出的割地转补诱人的多；我们的条件呢？”
　　“清君侧！”风伊卓挤出三个字，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此等小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振朝纲！”无德补上一句。
　　“黑子，你觉得呢？”方小白似乎更看重秦风手中那十万铁骑。
　　“是当条陈会上提出呢，还是私底下玩？”秦风反问一句。
　　无德沉吟不语，风伊卓耸耸肩，道：“小白你客气啥，谋划好了就说。”
　　方小白笑着看了秦风一眼，道：“黑子玩至人那一手，引来千里追杀，未必是坏事。追杀他的，可都是王朝数得着的栋梁；况且，今天七夜表现的非常精彩。”
　　无德抬起头，似有所悟，道：“你们只说，该怎么做了！”
　　方小白哈哈大笑：“走，楚汉楼，那一席还未尽兴呢～！”
　　楚汉楼，昨夜酒香犹在，秦风刚踏进大堂，便惹来一声喝：“臭小子，你还敢来！”
　　秦风循声望去，只见赵公子甩着尖尖的大脑袋，双手叉腰站在二楼，肩头护甲上那道刀痕依稀可见。大堂里本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位客人，见状，都自觉的退开一边，留下大片空，以免动起手来殃及池鱼。
　　“我来跟他谈吧，”青竹走到护栏前，道，“至人的事，我定会要他一个交代。”
　　两人在二楼找了一处临街的小阁，一壶清茶，几碟点心。
　　“武后──”秦风伸手去提茶壶，却被青竹按住。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青竹取过茶壶，道，“满手马骚，坏了这上好的碧萝春，我来。”
　　秦风嘿嘿一笑，道：“姐姐茶道天下一绝，正好解酒。”
　　“你小子胆子不小，敢公然找上楚汉楼，不怕再挨一掌？”
　　“这是在襄阳──”秦风伸出二指，夹起杯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道，“清香如丝，却不解半杯之渴──茶道犹如剑道，可为名士赏玩，不足为将士破敌。”
　　“姐姐我不想跟你争辩，放下至人先生的事不说，你这次来，不是只来探望我的吧？”
　　“当然，”秦风抄起杯子一饮而尽，道，“我只想跟姐姐──哦，是朝廷，谈一桩买卖。”
　　青竹放下茶壶，道：“跟朝廷谈买卖，大秦世家有这个资本吗？”
　　“郁水苍梧一带，这几个月不大安稳吧？”秦风反问一句。
　　青竹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明白了秦风所指。
　　“谈条件之前，我想先请姐姐听一个故事──无德，进来吧。”
　　门开，无德施礼。
　　秦风起身，锁上门，肃然落座；从两人的眼神中，青竹隐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秦风替无德倒了杯茶，道：“无德，从你师父肥牛说起吧～”
　　无德点点头，眼中满是激愤。
　　檀溪边，方小白与风伊卓并肩而行，不远处是行辕哨卡，一队王朝官兵整装巡逻。
　　“黑子跟无德这次能谈成吗？”风伊卓扛着红枪，踩在河滩的鹅卵石上，冰凉的溪水从脚趾缝沁入足底，通透舒爽。这是他在桃花源两年积成的习惯，光脚，是一种享受。
　　“成与不成，不在黑子的说辞，而在青竹他们有没有当年那份决心与魄力！”方小白道，“王朝现在像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若不狠狠来一下，只会在虚弱中慢慢死去。”
　　“你是说──”
　　“搞掉积财起家的风华门，北方由黑子主事！”
　　“别的门派会答应？”
　　“由黑子主事，总胜于沽名钓誉吧？况且谁都不会无视大秦十万铁骑！”
　　无德点点头，道：“最关键一点，黑子没有私心，有他主事，北方安如泰山，朝廷便能腾出手来整顿南方；风华门虽然美名在外，却是坐大中原、妄图取而代之──”
　　“呵呵，”方小白笑道，“你也想得简单了，无名也想天下太平，只不过太重虚名，落得把柄在我们手中──一个人撒了头一个谎，就需要用不断的谎话来圆，一步步陷下去；黑子不是没有野心，他从不是君子，即使耍诡计，也是光明正大。天地都是枭雄，他们可以容忍嚣张跋扈、自以为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却看不起不学无术的伪君子。小白我本是天地狂生，在前辈眼中不过一个小混混，可我却能获得潇洒自在，何？真性情也！你风伊卓得罪人，却没人瞧不起你，何？真性情也！”
　　风伊卓长叹一声，踢起一个水花，无限感慨。
　　“扳倒风华门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要让王朝重归法制，屏弃迂腐孔孟之说。” 方小白顿了顿，又道，“让那些人浮于事、吃粮不做事的太守将军统统爬开，能者上──重振王朝，当由整顿吏治开始！”
　　“恩，爬开，人家肯不肯让呢？”
　　“哼哼，不让就去死！”
　　“哈哈，你忍了两年，终于耐不住了！”风伊卓红枪在手，甩起一片浪花，狂笑。
　　方小白伸手点点太阳穴，嘴角一动，道：“动脑子，有时比动手更爽～！”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7 09:42:44

第十二章伊水烽烟
“报～～！”斥候飞奔而来，“扑通”跪倒，“上党秦军两万，进驻野王！”
　　“哗啦～！”洛阳留守使老蒙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周身甲叶齐响，几步来到悬在墙上那幅巨大的洛阳地图前，神色凝重。
　　野王（今河南沁阳），位于上党高地以南，黄河以北的沁水南岸；西面是太行余脉王屋山，东面是河北大平原；隔着黄河西南是洛阳，东南是郑州、大梁；正对着河南的荥阳要塞，号称中原第一要塞，正好夹在关中大秦、河北星空、河南风华三大势力交接处。秦军在襄阳大会之时突然进驻，一举打破了三方均势，更有威压洛阳企图！
　　“两万！”老蒙暗暗琢磨着，若要由孟津渡河来犯，这点兵力不足以威胁洛阳；但是这支人马的存在，却能牵制风华门在洛阳的大部分兵力──“传令下去，封锁黄河，虎牢关──偃师──北邙山──孟津渡全线戒严；通知荥阳、郑州、大梁各地，以防秦军绕道偷袭！”老蒙没有慌乱，秦军用兵，向来通盘谋划、一击必杀，让人疲于奔命、毫无还手之力；身为王朝老将，老蒙丝毫不敢大意。
　　斥候领命而去，老蒙的目光却没有离开地图。在老蒙看来，大梁虽富，却无险可守，战略地位远不如野王；早在半年前，他就建议无名派门中后起之秀君不见抢占野王，让风华门在河北有一个强有力的据点，牵制大秦和星空；然而无名不愿冒风险去破坏三方默契，将君不见派往镇守他更为看重的大梁。
　　“这是不是幌子呢？”老蒙喃喃自语，“若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在哪里？”
　　风起，卷起院中的落叶，天阴沉沉的，带来阵阵凉意。
　　崤山脚下，洛水河谷，褐色城堡前，一支黑色大军肃然集结。
　　梅加拍了拍胯下战马，驱至军前，身上黑色软甲“嘎吱”作响，透出几分生牛皮味。这是他头一回做主将，身后，是从蓝田大营秘密调来的两千精锐山岳骑兵和三千攻坚步兵。
　　三天前，他接到襄阳来的密令，开始筹划这次行动──秦军八万主力在并州，而潼关的一万守军也不能动，即使动了，也会被各路斥候探知；能动用的，只有留守长安的近卫军与蓝田大营的新兵。
　　梅加接到密令后，立刻调动关中兵马，五千人马从蓝田大营出发，穿过华山余脉，往东南经由洛南进入洛水河谷，来到了洛水要塞洛宁。
　　洛宁是洛阳西南第一道门户，北边是崤山高地，南边是熊耳山高地，往东百里便是重镇宜阳。宜阳位于洛阳盆地的西南口，不单是守卫洛阳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中原著名的铁矿，战国时秦、韩两国曾反复争夺此地，围魏救赵后，退还韩国。
　　崤山以北，从弘农郡到渑池、北邙山，都有风华门重兵把守；故而梅加没有走潼关大道，而是将进军路线定在了崤山以南的洛水河谷。秦军以骑兵闻名天下，一旦兵出关中，势必选择紧贴黄河的平坦大道；洛水河谷夹在两片山地高原之间，地势复杂险要，不利于大军展开──梅加看准这点，轻兵疾行，占领空城洛宁，黄昏便可突至宜阳城下。
　　“报～～！”斥候飞马回报，“宜阳只有千余王朝守军，大半在铁矿山附近，城中空虚！”
　　“好！”梅加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两枚尖尖的虎牙，还有那一点猩红的舌尖。
　　远方的山顶上，有人默默的注视着这支黑色的大军──蓝色的洛水嵌在两片黄绿色的山原间，缓缓流淌，伸向更远处那肥沃的平原。
　　大梁。太守府。
　　神风翻身下马，直入大堂，正撞上一身戎衣的君不见。
　　“原来你已有准备，”神风喘了口气，道，“淮北起冲突，门主让你前去接替飘香令主。”
　　君不见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函，道：“这是我安置在河北的眼线发来的急报，你看看。”
　　神风接过，览罢，才知道秦军进驻野王，大有进逼洛阳之势。
　　“你怎么看？”君不见反问。
　　神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淮南军在淮北动手，秦军在河内动手，东南西北，趁襄阳大会之机，让风华门自顾不暇──如果这是有预谋的，想出此条计策之人，着实阴毒！
　　“据我所知，潇天门才是真正的蛇鼠两端，”君不见道，“潇天门处在王朝势力包围中，却能安然的发展壮大，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与江东最强的淮南军联手──淮南军的钱粮，多半是由潇天门资助的；而代价，就是借襄阳大会的机会，借机出兵淮北，骚扰风华门腹部，为大秦偷袭河内和洛阳创造条件！”
　　神风剧震，然而在别人面前，他始终沉着。
　　君不见略一错愕──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又道：“大人以为，大梁援军，该往哪处？”
　　“七百里淮北，若能安抚下来，倒也能成一个粮仓。”神风岂不知他在试探，故意道，“反之洛阳，不但钱粮需要大梁供给，地处要冲，还会惹来无休止冲突，唉！”
　　君不见眉角一挑，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然而，”神风话锋一转，“若洛阳不保，中原门户洞开，风华门将只有待宰的份！”
　　君不见眼中放光，道：“洪水过后，七百里淮北整一个烂摊子，就留给淮南军去收拾了；大梁两万人马，我抽调了一万精锐，已在官渡集结，即刻开赴洛阳。”
　　“好！”神风在这年轻的将领肩头重重拍了一下，道，“带兵我不行，淮北我去；驰援洛阳就交给你了！”
　　君不见点点头，道：“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次襄阳大会，真正不利的，会是风华门。”
　　“呵呵，”神风微微一笑，“言下之意呢？”
　　“你我都是聪明人，还用得着明说？”
　　两人会心一笑，一齐往门外走去。
　　“大人，到了，十里外，矿山。”斥候低声回报。
　　梅加点点头，又看看脚下──他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年年轻的白起跟随白山、山甲等大将偷袭魏赵韩三国驻守宜阳联军大营之处。
　　“骑兵五百，切入矿山与军营交界处，不让驻军溃向矿山；”梅加从容不迫的下令，“步兵两队各一千，等太阳完全落山，突袭军营；骑兵五百，绕道宜阳城后，守住洛水大道，不能走了半个逃兵；步兵一千，待军营火起，掩杀城池；余下一千骑待命──各军以斩首计战功，不留降卒！”
　　“嗨～！”将军们闷声领命而去。
　　梅加用舌尖舔舔虎牙，发出一声狞笑。
　　“掌灯啦，开饭啦～！”铁矿山，忙碌了一整天的数千名矿工涌向几十个粥棚，汗臭、粥香、生铁味、泥土气夹杂在一起，混杂成宜阳特有的气味。
　　矿山外驻有一营官兵，此时正懒懒散散的在例行操练，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夕阳垂落，隐没西山。
　　“杀～！”暮色中，秦军四路齐发，扑向毫无防范的军营。
　　警号起，戍兵尚未回神，黑色大潮已至跟前，两千山地步兵好似两把铁钳，在骑兵切断军营与矿山联系的同时，碾碎了这座孤零零的大营。
　　四路齐发，同时开打，不让守军有相互接应的机会──梅加的战术得到了彻底的贯彻，短短一顿饭的时间，矿山到手、军营陷落，近五百戍兵被缴械；宜阳城的数百守军弃城而逃，被埋伏在洛水大道的骑兵屠杀，没有一个活着突围。
　　“大人，怎么处置降卒？”副将策马回问。
　　梅加淡淡一笑，只是用手在脖子上一划。
　　“嗨～！”副将领命。
　　不久，大营那头传来了惊天惨呼。
　　此役，秦军伤亡不到一百，全歼守敌。
　　夜色沉沉，梅加拨出一千步骑留守宜阳，大军修整一夜，继续东进，在拂晓进驻龙门。
　　龙门，扼守着伊水、洛水流向黄河的要冲，也是襄阳到洛阳的必经之路。
　　临行前，伊达宗曾说，即便偷袭洛阳不成，也定要守住龙门──不论大会结果如何，风华门的人总是要回洛阳的。在天险龙门，有钱粮丰厚的宜阳做基地，用一支军队去劫杀一队江湖人物──梅加站在石窟前，斜眼望着憨笑的大佛，开心的笑了。
　　“大人！”斥候由东而来，回报，“大梁步骑一万，已近郑州！”
　　“来的好快！大梁援军没有下淮北，而是援助洛阳，这不像是风华门一贯的作风。”梅加暗暗心惊，“──君不见，此人倒是不可小视。”
　　“呼～！”山头人影划落，直冲梅加。
　　“保护大人！”一名百夫长大喝，率先抄起强弩。法家军队对游侠刺客有着天生的警觉性，数十枝劲矢飞蝗一般射向那人。
　　“梅加，你小子步认识我啦～！”
　　“住手！”梅加连忙喝住将士，朗声道，“原来是虫二先生，哈哈！”
　　虫二拍拍屁股，坏笑道：“一早我就跟着你们，你小子几根歪歪肠子，瞒得过我～！”
　　“见笑，见笑～”梅加吩咐副将指挥大军，自己翻身下马，拉着虫二来到佛像前，低声对这位当年与阴儒大闹江湖的老家伙道，“老大，你来得正好。”
　　虫二伸手摸了摸嘴角两撇胡子，道：“我收到消息，大梁援军三天之内可达洛阳，你打算怎么应付？这支人马一到，你的几千人可就成了孤军哦～”
　　梅加心念一转，虫二此时出现在军前，又特地提到此事，必有破解之法，遂道：“事已至此，两条路：其一，抢在大梁援军到来之前在洛阳周围好好劫掠一番，当即退走；其二，退保龙门，截断伊水。”
　　“恩，骑兵劫掠，步兵退保，不过是权宜之计。”虫二道，“洛阳几乎没有骑兵，你的孤军，未必不能变成奇兵。”
　　“哦？”梅加眼中一亮。
　　“上党秦军进驻野王，把洛阳一半人马吸引到沿河一线──”虫二伸手在地上一划，“孟津渡是防卫的重点，屯有五千精兵；洛阳城两万守军不会动；所以从偃师到虎牢关，守军不会超过六千，而你又是出其不意的从后面打──”
　　“妙！”梅加猛击大腿，恍然道，“偃师守将横虹，怕也是一枚棋子吧？”
　　虫二大笑：“你用你的兵，我倒我的人，生吃了大梁一万人，叫老蒙掉三斤肉，哈哈！”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8 20:20:42

第十三章最后摊牌
楚汉楼。
　　青竹望着青瓷茶杯，抬眼瞧了瞧一脸愤懑的无德，思绪飞转──如果他说的都属实，那朝廷这些年的种种举措，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青竹大人──”这是今天秦风第三次变换对她的称呼，“故事完了，现在有兴趣听听我们的价码了吧？”
　　青竹再一次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道：“茶凉了──你们，有真凭实据么？”
　　“两年前小白与无名稷下之战后，我们特地去学宫看过，”无德不管茶凉，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我不信他胜得了小白，便暗访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当年七杀惨案的目击者。”
　　“她们人呢？”青竹问道。
　　“我们信得过你，”无德低声道，“桃源长老道奇，已秘密出发，保护人证直接前去番禺。”
　　“好快的手脚！”青竹瞥了他们一眼，道，“看来是设下套子等我往里钻了。”
　　秦风替无德满上，道：“朝廷那边，姐姐使一把力，自然会有公断。”
　　“你们放心，朝廷用人不当，而今证据确凿，当会有明断！”青竹道，“现在可以说你们的筹码了吧？”
　　无德看了秦风一眼，道：“大秦与桃源，始终忠于朝廷。”
　　“好，这是谈判的前提！”青竹转向秦风，道，“你说吧～”
　　“很简单，南中、湘西。”秦风用手指在桌上一戳，“朝廷有三利：收服南中、湘西部族，则番禺安如泰山；匡正宵小，则号令天下名正言顺；以大秦桃源为肱骨，则中兴有望！”
　　“王朝积弱，非朝夕所致；天下图强，非一日可达──”青竹叹了口气，道，“清君侧容易，振朝纲难，难保你们不是三板斧、没长性。”
　　“姐姐上通下行，没有你，事倍功半。”秦风长身而起，正色道，“清君侧只是第一步，我们要做的，是一扫天地靡靡之风、还山河以浩荡之气！”
　　“无德也是这个想法！我自知曾得罪了不少人，今日之无德，已非往昔小子！”无德僧袍一甩，摘下头上金刚圈，面色潮红，起身道，“风伊卓伤于天地，枪收桃源；无德叹于世事，退隐山野──而今奸邪横行、世风不振，正当我辈慨以当慷──从今日起，无德不再是大袖轻风酒肉行者，重归俗世、行我侠义！”
　　青竹起身，推开茶杯，问道：“秦风，有酒么？”
　　秦风大笑：“老秦人酒不离身，姐姐说我一身骚，便是这马奶酒的味儿！”说完，从身后解下皮袋子，往桌上一扔，道，“尚有一半，就怕你们受不住！”
　　“小子，敢小看你姐姐我！”青竹抄起皮袋子，竟不用杯子，“咕咚～咕咚～”猛灌几口，将皮袋子扔给无德，道，“舒服，怎么，不敢？”
　　马奶酒那股酸刺味儿让无德反胃，不过他却知道“买卖在酒坛子里谈成”的道理，一咬牙，将剩下的喝了个干净，只觉得满嘴粘粘乎乎，酸气上顶、头晕目眩。
　　“事儿，得分两步走──”借着酒劲，青竹道，“第一步，清；第二步，立！”
　　“扑通！”无德仰天跌倒，醉翻当场。
　　青竹秦风面面相觑，旋而大笑。
　　“朝廷那边，我会全力斡旋，你只管放心；”青竹倒是十分清醒，“但是凭你们现在的资望，恐怕不足以令天下顺服。”
　　“我明白，”秦风收起皮袋子，道，“我们，只是做事的，咱们缺个头儿。”
　　“有一个人，你得去见见。”
　　“哦？”
　　“历若海。”青竹报以狡黠一笑。
　　午后，楚汉楼外大街，人声鼎沸。
　　“秦风。”喧哗中，传来一声清晰的低唤。
　　无名从一侧走到他身边，换洗一新的他显得神采飞扬：“就知道你已经到襄阳了，走，找个地方，去喝两杯。”
　　两人在路边找了家小酒肆坐下，没几个客人，小二便是那老掌柜的小孙子。
　　“一别两年，你没变。”无名倒上酒，先干为敬。
　　秦风嘴角一动，手指在杯沿一弹，发出“叮！”脆响──初会的内容他很清楚，他要看看无名当着自己面怎么解释。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朝。”无名再饮一杯，秦风再弹一记。
　　“大秦扩张的太快了，我是为你好，树大招风。”无名叹道，“你一定会反问，割地转补，就能摆平各家？王朝积弱，是拆东墙补西墙能搞好的吗？”
　　秦风抬眼一瞥，指尖触及杯沿，不动。
　　“我知道你们另有谋划，但你不觉得，逼得太急，会适得其反吗？”无名取下竹剑，道，“铁，要一寸一寸打；竹，要一丝一丝削──逼宫兵谏，那是很蠢的办法，只会两败俱伤。”
　　“也是。”秦风的手指压在了杯沿上，“我最佩服无名兄的地方，便是这份耐性──十年磨一剑，却舍得温柔七杀；我就是一马贼性子，能跟下面的称兄道弟，却难与上面的勾肩搭背。有你在，缓冲一下，会好说话很多。”
　　“你不用自谦，”无名也是全盘受落，“其实你我联手，这天下还不是囊中之物？”
　　“那为何要拿我开刀呢？”秦风反问。
　　无名摇头道：“树大招风呀，我是为你好。”
　　秦风提高了嗓子，吓唬道：“那你也别做这主持人了，小心被人分尸！”
　　无名一凛，笑了。
　　秦风夹起杯子，若有所思：“分了大秦，下一步怎么走？”
　　“任用贤能，一步步替换那些不称职的官员。”
　　“那得多久？”
　　“老话──不能操之过急。”
　　“你知道对付贪官污吏最好是什么？”
　　“恩？”
　　“杀～！”
　　“有些人，杀不得。”
　　“那是走你路子爬上去的，”秦风道，“调任不是换血，贪官到了哪儿都是贪官，无能之辈放在哪里都不会做出成绩──劳而无功还惹来非议，想来你也不会去做。”
　　“你还是死脑筋，要来一次大的，这样会伤筋动骨！”
　　秦风凑上前，压低嗓子：“我们一直在为朝廷奔走，温和的手段，行啊，之前的种种谋划，你都转告给谁了？怎么不见半点实质性的动作？”
　　“这两年不是平安无事吗？”无名反问。
　　“那是我大秦用兵北疆，任你风华门独霸中原！”秦风道，“两年前风伊卓提出举办大会，为的就是门阀罢兵休战、予民生息──”
　　“中原百姓流离失所，我才成立风华门收拾局面。”
　　“是啊，风伊卓的草案，怎么就成了你的主意？”
　　“自家兄弟，何分彼此？”
　　“你倒是会把握时机啊──不费一兵一卒、一招斗转星移，名望地位统统在手；比起你来，我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十万铁骑，倒是无足挂齿了～”秦风冷笑，“好一句自家兄弟，日后桃花源荡平你风华门，也是自家兄弟，无须客气！”
　　无名面色一沉，冷笑着望着眼前这等若撕破脸皮的强悍对手。
　　“我自问不是君子，没有私心，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秦风还以颜色，“但至少，我不出卖朋友，大秦的每一寸地盘，都是实实在在打下来的，要我吐出来，除非你在战场上胜得了我！再说一句──纵使我不能离开襄阳，大秦也不因一人生而兴，不为一人死而亡！”
　　“转补的事，可以再商量，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得了吧～”秦风重新坐下，“我只信实力，不信盟约，这套冠冕堂皇的东西，你留着自己享用──既然风华门代表朝廷，我大秦自当尽力配合，免得坏了一团和气，对不，哈哈！”
　　无名指尖轻轻弹击竹剑，袖袍轻动。
　　“啊呀，你们都在这儿呢～”披头散发、大袖飘飘、脚蹬木屐，方小白一派魏晋名士打扮，飘然而来，笑道，“无名啊，襄阳的姑娘可是声色才艺俱佳哦，你一表人才、文才风流，定能叫那些莺莺燕燕如痴如醉；黑子不解风情，不理他；趁时候还早，不如兄弟我带你去一饱艳福，嘿嘿嘿，如何啊？”
　　“无名受朝廷重托，不敢丝毫懈怠，待大会过后，自当与兄弟们笑揽群芳、一醉方休！”
　　望着他离去，方小白耸耸肩，回头冲秦风道：“你去不，黑子？”
　　秦风“嘿嘿”两声，凑上前，眨巴眼睛道：“你不是说，做那事，贼没劲么？”
　　方小白一愣，狂笑。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8 20:24:06

第十四章中州帷幄
偃师，太守府。
　　太守横虹轻轻推开书房门，回头道：“先生请。”
　　虫二随他入内，目光扫在一屋子的笔墨画卷，道：“风华门真是别出心裁哦，派了你一介画师出任重镇偃师的太守。”
　　横虹耳根微微一热，道：“让先生见笑了。”
　　虫二随意翻动着墙上、书案上的画卷，道：“万卷书画，怡性养情，不错。”
　　“先生不知，若无作画相伴，只怕横虹早已厌倦了这两年无间岁月。”
　　“恩，对于醉心玩物之人，主子是不会太加戒心的。”虫二点头道，“偃师的三千驻军，都在掌控了？”
　　横虹道：“偃师三千人马乃是朝廷旧部，并非风华门信徒；巩县的一千步兵，却是风华门的精锐──先生此来，必有谋划，横虹但听吩咐。”
　　“偃师，你按兵不动──”虫二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几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天清云淡，从大梁出发的一万步骑快速行进在河南大道上，风华门白色大旗迎风飘扬。
　　前哨骑兵已经派出，君不见还是不放心，走在队伍最前面，四顾──左手是渐次高耸的嵩山山地，右手可见黄河；荥阳在身后远去，前方便是中州雄关虎牢。
　　虎牢关位于嵩山北缘与邙岭峡谷的最东部，乃是中原进入伊洛盆地的门户，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由此经巩县要塞、重镇偃师，沿洛水北岸一直西进，便是古都洛阳。
　　已是午后，连日行军，让士兵们十分困顿；君不见抬头望天，若在天黑前赶到巩县，就能让全军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
　　大军穿过虎牢关，继续往西；回望渐渐远去的雄伟关城，君不见心头泛起莫名的苍凉──多少硝烟铁马，曾谡庵兄莸谝还叵律涎荩饫锏拿恳淮缁仆粒汲恋碜乓粧g男儿热血，都记录着一个铁血悲壮的故事，都埋葬着一缕英魂。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要塞的轮廓，夹在两山之间，扼守着洛阳第二道门户。
　　“哒哒！”斥候纵马回报，低声道，“大人，巩县守将、千户被刺杀，就在一刻前。”
　　“什么！”君不见强压下心头震怒，保持着面部表情正常，“好有准心的刺客！巩县局势怎么样？”
　　“回大人，”这位年长的斥候凑近一些，“请容小的细细禀报──”
　　君不见心头一凛，正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丝刺骨的寒气已透胸而来！
　　“大胆刺客！”君不见暴喝，凭借本能顺势一倒，却来不及拔剑，只得甩出贴身匕首，滚落马下，避开这必杀一击。
　　“哈哈哈～！”长笑声起，那刺客一击不中，飘身远去。
　　众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却被君不见一声大喝稳住阵脚，没有引起太多的混乱。
　　君不见用手臂夹着肋下剧痛的伤口，任冰冷的汗水顺着下颚滑落颈间，挺起身子，道：“副将，带一千骑先行，稳住巩县局面，骚乱者，杀！”
　　“嗨～！”副将领命，带着大队骑兵呼啸而去。
　　君不见环顾四下，仍是心有余悸，道：“斥候营全数出动，全境探查，发现可疑者，杀！”
　　“嗨～！”斥候营统领高声领命。
　　“全军开拔！”点军校尉扯开嗓门，钢铁洪流继续前行。
　　君不见松了口气，从皮囊中偷偷取出金疮药，松开甲叶，正要往伤口上敷，猛地瞥见西南方烟尘大作，似有千军滚滚而来。
　　“扑通！”派往西南的几名斥候在一阵密集的箭雨后落马。
　　黑色大潮席卷原野，未等大梁军回神，箭雨已至。众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黑色骑兵兵分两路，由两翼呈螺旋型突击大梁军。隆隆蹄声中，战马踏过层层尸体，掩杀本阵。
　　“步兵结阵，刀盾手长枪手刺马，弓箭手两翼拉开！”君不见暴喝着，“骑兵集结，绕左翼夹击！”肋下有伤，在马背上不稳，君不见翻身跃下，一手持剑，一手往伤口敷药，拉上甲叶，指挥抵抗。
　　远方，梅加镇定自若──突袭长途行军、以步兵为主的军队，正是轻骑兵所长；在最大限度杀伤敌人后，梅加下令收兵。
　　黑色大潮风卷退去，留下一片狼藉。
　　入夜，折损了两千步兵的大梁军进驻巩县。庆幸的是，两千骑兵基本未受损失；守将与千户的死也没有给巩县带来太大混乱。
　　在一片宁寂的夜色下，君不见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在这个乱世，实力便是资本，手中的军队，才是讨价还价的本钱！
　　两天后，嵩山脚下秦军大营。
　　梅加望着大幅的行军地图，道：“大梁军在巩县驻扎两天了，竟无半点动静，怪事。”
　　“洛阳危急，照理，君不见该轻兵急进才是。”虫二摸着两撇胡须，若有所思，“巩县没乱，他的骑兵也在，却按兵不动，莫非另有变故？”
　　“报～！”斥候揭帐而入，道，“巩县骑兵，尽数撤出峡谷，兵退虎牢关！”
　　“什么！”梅加目光死死盯住地图上的虎牢关，一脸的难以置信。
　　虫二挥挥手，让斥候出去，良久，才道：“两种可能性：一，大梁军不知我军实力，初战失利，退保要塞等待机会；二，君不见改变主意，根本不想去救洛阳了。”
　　“守城不劫营，那是等死──”梅加道，“调走骑兵，显然看准了巩县一带地势复杂，不利骑兵冲杀，想把虎牢关作为主战场。或许他想到了，大秦主力都在太原，野王潼关两处兵马，不足以拿下洛阳。”
　　“战术上，确实如此，”虫二道，“然而战略上，君不见观望的可能性更大──我们的本意是骚扰洛阳，若能顺带让洛阳大梁两地割裂，岂非更妙？”
　　“割裂？”梅加恍然，“以宜阳、龙门和偃师为支点，切断巩县虎牢关与襄阳通往洛阳的联系，在声势上迫使洛阳成为孤城，还能逼君不见心生异样，果然妙招！”
　　“哈哈！”虫二大笑，“只动用五千人马，一举三得，爽哉！！”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8 20:25:32

第十五章荆山独钓
历若海喜钓鱼，天下闻名──东到辽东渤海，西至太行温泉，南赴漳台铜雀，北探燕山深瀑──燕赵大地，只要有鱼的地方，就会留下他的足迹。
　　襄阳正处在汉水由武当山荆山峡谷进入荆楚沃野的口子上，水深流急，尤其那檀溪汇入汉水的一小片三角洲，更是临崖垂钓的绝佳去处。
　　历若海扛着竹竿，飘然跃上临潭的危石，转身朝七夜道：“此间风光独好，我便要钓它个秋日寒潭底朝天，哈哈！”
　　“叔叔真好兴致──”七夜轻轻巧巧纵上危石，脚下溪流阵阵、耳旁水声隆隆，银练垂山、飞瀑千尺，寒气自潭底贯上，水气弥天。
　　“七夜啊，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来深谷幽潭钓鱼吗？”
　　“老人家嘛，当然要多活动活动筋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啦～”七夜俏皮的眨眨眼睛，朝下望去，道，“好深，能钓？”
　　“嘿嘿，看你叔叔的本事！”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细丝，麻利的穿过竹竿梢头，道，“这是我自创的活线钓法，不管多深的潭子、多坏的鱼儿，到了我手里，只能乖乖认命。”
　　“七夜今天表现不赖，”历若海手腕一振，一星寒芒，不带鱼饵，激射向深潭，“来襄阳几天，怎么不见小黑？这小子不会又在搞什么‘阳谋’了吧？”
　　七夜神情一黯，道：“这次只怕是阴谋。”
　　“哦？”历若海放眼深潭，抬了抬右脚，道，“这儿水深潭冷，腿又疼了，总是治不好。”
　　七夜知道历若海的腿疾乃是当年长白山天池一战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来明为四方垂钓，实为寻山访药，个中苦痛，实非外人所能知晓。
　　“等天下安定了，老历大可前往岭南，十万大山中温泉泡脚，保准痊愈！”秦风的声音自一侧想起，“这次就是阴谋，扳倒风华门！”
　　“温泉啊，是该去趟岭南，青竹还欠着我一顿──”历若海手中竹竿一动不动，临渊挺立，“我应该清楚事情的起因，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下一步准备怎么走。”
　　“我们似乎还不是盟友哦～”
　　“哈哈哈～”历若海大笑，“我这不是跟七夜钓鱼着嘛～”
　　秦风亦是大笑：“这几年星空门少恩怨、多赚钱，老历你是深谙此中之道啊！”
　　“吃喝玩乐，买卖正道，放之四海而皆准，这叫愿者上钩！”说完，手腕一振，竹竿梢头已成弧状。
　　“上钩了！”七夜忙喊。
　　“啪～！”历若海手中细丝应声而断，梢头兀自颤抖，“你以为，他就这么容易上钩？”
　　“所以我来找你。”
　　历若海眉角一扬，收起竹竿，抬了抬脚，道：“鱼跑了，我得回去换根线，先走一步。”说完，扛着竹竿跛着腿，走下山岩。
　　“看来他明白了”七夜一按腰间竹笛，“──可我没明白～”
　　“襄阳风起云涌，局面大家都很清楚，都在暗暗较劲──”秦风坐在山岩上，远眺前方绝壁，摊开手掌，托住几滴晶莹的水珠；猛一握，翻手为风，剩下一缕清凉，“借用老历的资望，朝廷才能对我们放心。”
　　“你去见师父了？”
　　“是，”秦风并不隐瞒，“青竹对朝廷的影响不可估量，一明一暗，方能成事。”
　　“师父他们不追杀你了？”
　　“孰轻孰重，你师父分的很清楚──我不杀至人，便是留下余地，大会之前谁都不敢轻易动手──除非是被逼急了。”
　　“我做什么？”
　　“你嘛──”秦风一跃而起，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换身衣服上大会，让天下群雄看看我大秦女儿的风采。”
　　襄阳西南，荆山脚下。
　　白衣飘飘，无名轻挽竹剑，等候在林外。
　　“呼～～！”人影闪动，有客到。
　　“大秦神机营统领，果然名不虚传。”
　　安文背对无名，冷冷道：“门主大人找我来，不是叙旧的吧？”
　　“你我终究公事一场，无须如此见外吧～”
　　安文转过身，指尖只离腰间无声双刀一寸，道：“来做说客？”
　　“若你安文是背信弃义之人，此刻我便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无名眼中露出一丝怅然，“这次大会，终究还是成了风华与大秦之争！”
　　“既然改变不了，就无须改变，总该有个了断。”
　　风吹林动，无名仰起头，长叹一声：“若非当年一错，又如何会再错！”
　　安文心下一凛，不语。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弥补，难道上天真不给我一次机会？”
　　安文目光落在别处──不可否认，风华门让深受战乱之苦的中原之地重归繁荣，洛阳、大梁重新成为天下商旅物资集散中心；而风华门每年给朝廷的赋税、给各地官员的岁贡，都远胜王朝鼎盛时期；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年代，风华门推崇的仁义王道，很大称度上避免了无谓的冲突──无名是坏人吗？
　　安文踌躇着──掌管大秦对外谍报的她也很清楚，在这两年中，伴随着风华门的兴起扩张，拉关系走后门、捐钱买官者日众，贪污受贿、吹捧迎奉成风，繁华背后，是仁义下的腐化、王道中的靡靡。
　　“风华与大秦之争，也是儒家与法家之争，”无名缓缓道，“是要仁爱天下，还是大争天下，很快就会有分晓。安文──”
　　“哦。”安文回过神，迎上无名的目光。
　　“一腔热血换来千万杀戮，值得么？”
　　静默。
　　风吹。
　　林响。
　　“找你来没别的意思──”无名竹剑点地，“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日沉西陲，霞光千道；血染群山。
　　无名走上几步，直视安文：“我真希望，还能看到明天的日落。”

岚巽儿 发表于 2005-12-8 20:26:47

第十六章兵退虎牢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瞌睡中的老蒙，斥候长一脸风尘的禀报：“大人，探子回报，秦军以占据南线，宜阳、龙门陷落，偃师倒戈；大梁援军被阻巩县，兵退虎牢关。”
　　“哗啦～！”老蒙如遭雷击，周身甲叶大作，缓缓扭头，目光落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上，喃喃道：“被围了，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大人，如何决断？”斥候长小心翼翼的问。
　　“洛阳，只能靠我们自己守了！”老蒙长叹一声，颓然落座，思绪飞转。
　　秋风起，卷起几叶枯黄，蝶舞翩然。
　　“你立刻传下令去──”老蒙猛地起身，拉过斥候长，低声道，“分派两路人手：第一路，走嵩山秘道，带我的信物前去淮南，就说洛阳独立，只受朝廷节制！”
　　“大人，这是──”斥候长大骇，这等于被判风华门！
　　“傻瓜！”老蒙道，“这是缓兵之计──大秦世家口口声声拥护朝廷，洛阳这么一声明，若其主力果真来犯，投鼠忌器，就得三思而后行。”斥候长恍然。
　　老蒙又道：“第二路，走熊耳山，绕过龙门，立即前往襄阳给门主报信，龙门水路，已不可行，大会完毕，可径回大梁，稳定局面。你派人通知孟津、北邙两处守将，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坚守不出，谁敢出战，杀！”
　　“嗨～！”斥候长应诺，正要离去，却被老蒙喊住。
　　“派人让弘农、渑池守军严密戒备潼关秦军，守得住西线，便守得住洛阳！”老蒙没有慌乱，“南线秦军不会多，让洛阳太守组织农户抢收秋粮，坚壁清野、固守不战，我看秦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偃师，城外。虫二梅加策马缓行。
　　“大梁军一退，我们由暗转明，夹在中间，若洛阳军挥师东来，只怕战局不妙。”
　　“先生多虑了──”梅加笑道，“兵者，风也！大秦用兵，不计一城一地得失，重奔袭围歼，偃师丢了便丢了，只要宜阳安然，就不怕他坚壁清野。”
　　虫二颔首道：“老蒙的性子，在这种局面下，只会收缩固守；只要你派人让潼关骑兵出来活动活动、吼两声，保管他不敢算计我们！”
　　梅加大笑，道：“洛阳是个死结──我们打不下，他们也动不了；我好奇的是，大梁的态度。君不见抽走了巩县的大军，把主力后撤到虎牢关，看似长期坚守，对我们却是莫大的威胁！”
　　“君不见此举，分明有心观望，”虫二道，“我看，未必不能说服他来个关前之盟。”
　　“如此，便有劳先生再跑一趟了。”梅加一笑，心想这虫二行事古怪，却自有妙处，遂道，“悠悠国士心，先生高风，堪比当年齐国鲁仲连！”
　　虫二大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正说着，斥候飞驰而来，道：“洛阳秘密派出两路人，正往嵩山方向疾走。”
　　“不好！”梅加大惊，“他们是去给襄阳报信！”
　　“先去劫杀，再去虎牢关！”虫二当机立断，调转马头，清啸半声，望东南而去。
　　若无名不走伊水，一切布置都将泡汤，梅加当即喝道：“来人，带三十骑，随先生去，务必全歼，决不能走脱一个！”
　　虎牢关，城头，战旗猎猎。
　　“大人，神风大人来了。”侍卫禀报。
　　“就这么丢下巩县不管了？”神风大步走来，劈头就问。
　　“巩县城小粮少，怎么坚守？”君不见反问，“我看过巩县的建造结构，典型的一面城。”
　　“一面城？”神风不解。
　　君不见点点头，道：“巩县在建造时，就有缺陷，简单的说──由东往西想要进入洛阳的，攻打巩县，要比洛阳军队由西往东攻打巩县困难许多。”
　　“就是说，巩县相当于洛阳的一扇门，只能一面开？”
　　“不错，”君不见指着脚下的关城道，“虎牢关是典型的四面关，不论哪个方向想要攻占都十分困难；而巩县不同，南北两面都是山地，要塞所有的防务设置，都是朝向东面，西面连城墙都没有修完，我们根本没可能坚守！”
　　“果然阴狠！”神风一拍大腿，道，“淮北的事儿摆平了，咱们让出二百里，退回徐州，淮南军见好就收，没有追击。”
　　“好！”君不见道，“摆平淮北，局面便缓了三成。”
　　神风点点头，道：“洛阳一时半会儿没事，倒是襄阳风险难测──我看我还是再去一趟，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君不见低头一笑，只是摇了摇头。
　　回到卫所，虫二已在偏厅等候。
　　“虫二先生此时来访，不怕我刀兵相见？”
　　“哈哈哈！”虫二一阵朗笑，“大人若想刀兵相见，早在偃师城下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虎牢关呢？”
　　“哈哈哈！”君不见还以大笑，“说得好，说得好！不知先生此来，所谓何事啊？”
　　虫二落座，道：“为大人指条明路。”
　　“哦？”君不见递上茶，烛光跳跃。
　　“眼下的局面，我不说，大人也明白吧？”
　　“呵呵，还请先生明言。”
　　虫二凑上前：“风华门──完了！”
　　“呼～！”君不见霍然起身，面色铁青，“原来先生是为大秦做说客来了！”
　　“哈哈哈！”虫二拍了拍君不见肩头，道，“你以为大秦能使得动我虫二？”
　　君不见落座，冷笑着打量着这两撇胡子的男人。
　　虫二咧嘴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符，往桌上一摆，道：“看看，这是啥。”
　　君不见接过一看，面色大变，骇然：“这洛阳留守使的信物，你从何得来？”
　　“嘿嘿～”虫二脑袋一晃，道，“杀了老蒙派去淮南的密使，不就拿来了～”
　　“淮南，密使？”君不见心头怀疑更甚。
　　“是哦！”虫二摇头道，“大人猜猜，这老蒙，为何要派人去淮南啊？”
　　一丝冷笑僵在了君不见脸上。
　　“这未必不是一条可行之路。”虫二添上一句。
　　君不见双手支着下巴，陷入深思。
　　虫二泯了口茶水，伸出手指，在蜡烛火焰上来回轻轻拨弄着。
　　“大秦这一步，走的够狠！”良久，君不见才道，“区区五千人马，便逼得风华门两座重镇都萌生据地自守之念，不单断了风华门财路，还断了无名退路──高，实在是高！一石三鸟之计，怕是出自先生的脑袋吧？”
　　“呵呵，”虫二放下手，道，“釜底抽薪罢了。大人是明白人──洛阳，不会是大秦的地盘；大梁，更只可能是大人的地盘，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何事？”
　　虫二一字一顿道：“效忠朝廷。”
　　“是啊，效忠朝廷！”君不见长叹道，“老蒙算准了大秦无力拿下洛阳，却借此机会脱离风华门，果然老奸巨猾！”
　　“嘿嘿嘿～”虫二笑道，“大秦只不过是加把火，若风华门是铁板一块，再大的风浪，也掀不翻这条船！”
　　君不见无语。
　　“大人兵退虎牢关，乃是当前局势下最好的选择。”虫二道，“洛阳这片地方，大伙儿心照不宣，这根弦，一直会紧绷到襄阳大会的消息传来～”
　　君不见暗暗点头──兵退虎牢关，与老蒙的收缩坚守一样，都是在观望、在等待襄阳的消息：如果无名能为风华门挣得较大利益，那么大梁洛阳两地人马将会立即动手，消灭这支孤军深入的秦军；如果风华门在襄阳失势，那么两地将会派遣使者，将治权交还朝廷，而朝廷为了稳定地方局面，仍会任用两人，不会有实质性的损失；在大会消息传来之前，两地人马尽数观望，维持着洛阳盆地微秒的平衡。
　　虫二此来，正是要用老蒙的举动来坚定君不见的这种心态──站在大秦的立场，也在等襄阳的消息。襄阳汉水风云际会，数百里外的洛阳亦是剑拔弩张，这最后一个夜晚，是如此的平静而安详。
　　话已说完，虫二告辞。
　　君不见没有送他，只是呆呆的望着跳动的烛火──虫二能算准时机劫杀老蒙的密使，就完全有可能再去追杀先一步前往襄阳的神风！凭虫二的身手，想要杀一个人根本不是难事；只能寄希望于神风天下第一风媒的造化了。
　　风起，夜色中的虎牢关，依旧雄伟。

王不留行 发表于 2005-12-15 14:57:30

果然是大手笔，期待P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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