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27:23

[原创]君须欠我一段香(10。28)

☆飘灯<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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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以前一直过的是很平凡的日子,以后过的也一定是很平凡的日子,在我这一生中,能够跟你有这么样不平凡的一天……只要一天,我已很满足了,以后到我很老的时候,至少我还有这么一天甜蜜的回忆。”<p></p></P>
                                       ──《楚留香·鬼恋侠情》<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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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有一个地方,叫江湖<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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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过,喜欢平坦的小腹,结实修长的腿,没有皱纹的脸和明媚如春花的笑容,我做到了。<p></p></P>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对女人的小腹和双腿这么在乎,我只知道他喜欢,而我就为他保养着……<p></p></P>
但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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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晨,我不曾回头,也不敢回头,我只敢用心送他离去……我知道,他去的那个地方叫做江湖。<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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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我常常对着云彩和清风,寄托我的思念,那个亦如云彩和清风一样俊朗的人,现在在哪里?<p></p></P>
我曾那么骄傲地离去,只为了……相忘于江湖。<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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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p></p></P>
我幸运地遇到了这个枕边的男子,在离开他之后。<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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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相亲那天之后,他悄悄拉住我的手,眼神里有着淡淡的笑意。<p></p></P>
“石绣云。”我大声地,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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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个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告诉我,他就是在那一刻爱上我,从没有一个女孩子那么骄傲,眼睛里闪着那么幸福的光辉──你一定是个开心的精灵,他说。<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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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我没有告诉他,之所以那么骄傲,只因为那个人曾经看着我的眼睛,微笑地赞美过。<p></p></P>
我相信他赞美的一切都是美的。<p></p></P>
他的眼睛野性而冷静,微笑深沉而迷人,他的名字被无数闺中少女一遍遍魂里梦里的念过。<p></p></P>
他是我今生的梦。<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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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时常说,我是活在梦里的。<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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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下的是个女孩子,大大的眼睛,雪白粉嫩的皮肤──象我,我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有些迷,是会永远埋在地下的,我想。<p></p></P>
偶尔也会从我的丈夫那里触摸到疑问,我不提,他也不提。<p></p></P>
有些迷,是不能破解的,揭开的话,就不是迷了,而是一把刀。<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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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一定会伤人的。<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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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没有想到,秘密也是一样会伤人的。一个秘密没有说出来,如同一粒毒药在血脉间融化;若是说出来,就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p></p></P>
足足可以扎入人心底。<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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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怀孕的时候,我常常想,应该会是个女孩子吧……那样的人。欠了太多的情债,上天若是有眼,应该会给他许多个女儿。<p></p></P>
女儿……女儿的命总是苦些。<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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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我的身材已经有了些变化。<p></p></P>
我的丈夫──何如潇──曾经那么惊喜地问我,“你看这孩子叫什么名字?”<p></p></P>
他的眼神如此的狂喜,远远胜过了女儿降生的时候。<p></p></P>
“你看着办……”我虚弱而疲惫地回答。<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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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却是始终向着女儿的,她……是个苦命的孩子。<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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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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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香君。<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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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一天天的长大,小小的脸庞纯净到有些忧郁,她那么美,长长浓密的睫毛盖在望不见边际的眸子上,比起同龄的孩子,忧郁地让我心碎。<p></p></P>
每每我坐在小河边,看着变幻莫测的白云时,香君总会蹭到我的身边,亲昵而文静。托着小脸蛋也看着天边。<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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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她才怯怯地问我:“娘亲,你在看什么?”<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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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风……”我苦笑,香君,你让娘如何向你开口呢?<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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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那段年轻而甜蜜的日子,说那个糊涂而无悔的错误。<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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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碧绿幽香的酒,说那晚的秋风吹着梧桐。<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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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生命里一个匆匆过客,恐怕他已经忘了我吧……从第一天我就知道,我走不进他的生命。<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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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酒,甜蜜而苦涩。我是个很平凡的人……是的,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儿,读了几天书,认了几个字……<p></p></P>
只是,我再也不能过平凡的日子。<p></p></P>
我摸了摸香君的头:“没什么,娘亲只是……喜欢看看风而已。”<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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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的大大的、纯黑的眸子里也闪烁起了什么温柔的东西。<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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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们一起想起了风吹起的地方。<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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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我的生命在那个蒙胧的晚上被划分为二,可笑的是,以前的日子,我活着没有意义;以后的十年,我活着……偏偏也没有意义。<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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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平凡的女人……注定要平平凡凡的渡过此生。<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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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我的香君十岁了。<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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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胜儿也已经七岁。<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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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成行,曾经的红颜都变成了岁月如霜。<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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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28:08

(三)遥怜小儿女<p></p></P>我常常会想,如果那一天我留他,他会不会为我留下?<p></p></P>少女时的天真,常常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毫无保留的付出,殊不知付出的苦果全是自己收藏。<p></p></P>我走了,眼泪一滴滴流在心里,我知道他也很难过……但是我更知道,几天后他就结实了一个更美丽,武功绝伦的女孩子。<p></p></P>在他心里,我只是田园风光最美丽的一笔;在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作他的过客?<p></p></P>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没药医。<p></p></P><p> </p></P>如果那一天我留他,他或许会留下一段日子……但是终归会离去。<p></p></P><p> </p></P>香君一天天长大,眉目日益与他相似,令我心惊。<p></p></P><p> </p></P>而胜儿,才不过七岁的小孩子,居然天天也拿起了大刀玩──我们毕竟在薛家庄附近,来往的多是过路的江湖人。<p></p></P><p> </p></P>这十年来,我无数次下定决心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但总不能下定决心,原因只有一个──过往的江湖客们时常谈起他,如同谈起一个不朽的神话。<p></p></P><p> </p></P>他们说,他去了浩瀚的大海,斗败了盘踞海上的岛主,遏制了一场颠覆武林的阴谋。<p></p></P>他们说,他去了缥缈的山颠,找到了桃花一般鲜艳的梦中女郎,然后离开。<p></p></P>他们说,他护送新月公主,除去了史天王那样的恶霸……<p></p></P>他们说着,我贪婪的听,我相信他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本来就是侠客里的侠客,男人中的男人。<p></p></P>我不信他会败,更不信他会有什么事情,即使这个江湖满是险恶,我依然坚信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因为他是盗贼里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更因为,我爱他。<p></p></P><p> </p></P>呵呵,事如春梦了无痕,他用他的一夜春梦,换了我的一生……<p></p></P><p> </p></P>我无语。<p></p></P>那本就是我自己找上门的,我怪不得谁。<p></p></P><p> </p></P>我下过决心,决不会让这孩子知道真相,香君,我的香君──我宁可她没有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聪慧,平平淡淡,渡过一生。<p></p></P><p> </p></P>我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我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知足的。<p></p></P><p> </p></P>只是枕头下还藏着那块丝帕──那一天,他轻轻用雪白的丝帕,擦净了我脚上的泥污,也擦去了我心里所有的防护和羞涩。<p></p></P><p> </p></P>那条丝帕一直藏在枕头下,那双水红的绣鞋一直藏在箱子里,丝帕已经发黄,而绣鞋……也已经失去了当年的色泽。而我只是傻傻的藏着、藏着……我是个笨女人,和姐姐一样,情愿为了一个臭男人,倾注一生的爱恋。只是姐姐还有个同心的郎君可以在坟前哀悼,我呢?将来化作黄土一抔,可有一滴伤心泪是为我而落?<p></p></P><p> </p></P>物犹如此,人何以堪?<p></p></P><p> </p></P>楚留香!楚留香!你的风流浪荡背后,是多少女子终夜常开眼的寂寞,平生未展眉的泪水?<p></p></P><p> </p></P><p> </p></P><p> </p></P><p> </p></P>(四)惊悸<p></p></P>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乡下的岁月,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波澜的。<p></p></P><p> </p></P>论天过日子,刀头舔血的是江湖人;论年过日子,粗茶淡饭的是我们老百姓。<p></p></P><p> </p></P>每每看到那些慌慌张张的刀客剑客们匆匆而过,睡觉连眼睛也不敢闭上,我就想,或许还是我们的生活更加幸福一点。<p></p></P><p> </p></P>直到……那一天,胜儿跑进我的房里,大声呼喊着:“娘,你看,师父给我了这个!”<p></p></P><p> </p></P>他的手上,是一把奇怪的匕首……那几乎是半透明的琉璃,刀锋冷冷的,锐锐的,让人忍不住从心底一哆嗦。<p></p></P><p> </p></P>“胜儿,是谁给你的?”我细细打量着匕首,滇西白铜的剑柄,黄金的剑吞,几个古字极有气势,只是可惜我不认识。<p></p></P>“是我刚刚认的师父”,小孩子还是那么兴奋,“他说只要我给他些吃的,就收我做徒弟,还给了我这个?”<p></p></P><p> </p></P>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不收任何江湖客东西,这是我们的生存准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生存准则。<p></p></P>“走!”我怒吼,“带我去找他,把东西还了人家……”<p></p></P><p> </p></P>胜儿满腹的不情不愿,还是带着我们,推开了家里柴房的门。<p></p></P><p> </p></P>那一瞬,我的血似乎已经凝结。<p></p></P><p> </p></P>四个黑衣人,分四个方向看着我们,他们的剑下,是一个人──确切的说,那已经不能算人,只是一团血肉混在柴草和木屑之间,我连想都没想已经开始呕吐,一边呕吐,伸手已经护住了我的孩子。<p></p></P><p> </p></P>吓傻了的胜儿狂叫起来,我一把掩住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如潇和香君已赶到,看着这场面,似乎也已经呆住。<p></p></P><p> </p></P>“小子”,,一个黑衣人阴森森地开口,“你敢收留他?你知道他是谁?”<p></p></P>如潇怒气冲冲地回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p></p></P><p> </p></P>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如潇脸上,他不过是个书生,家里杀猪都是要远远送到村里屠户家的,哪里挡的住这么重重一击?人已经倒在地上。<p></p></P><p> </p></P>那些黑衣人开始狞笑──我是个女人,当然知道男人什么时候会露出这样的笑容。<p></p></P><p> </p></P>“放过他们……”我走了上去:“我……可以陪你……”我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还那么镇定。<p></p></P><p> </p></P>“嘿嘿”,领头的那个扫了我一眼:“你……你一个可不够,一个老的,还得加个小的。”他的目光居然落向了远远的香君。<p></p></P><p> </p></P>“香君──”我扑了上去,用全身的力气推开那个男人:“快跑……”<p></p></P>吓傻了的香君只知道往前走了几步,抱住我大哭:“娘──”<p></p></P><p> </p></P>两个男人抓住了我的丈夫和儿子,另一个扯过了香君。<p></p></P><p> </p></P>她才十岁──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p></p></P><p> </p></P>我在一双粗暴有力的手里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大喊了起来:“不许碰她……你们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么?”<p></p></P>那双手并没有停止,只是略带讽刺地问:“谁?”<p></p></P><p> </p></P>“楚留香。”<p></p></P><p> </p></P>这个名字似乎带着极大的魔力,所有的手都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脸上──包括,如潇的。<p></p></P><p> </p></P>我踉跄地跑过去,揽着香君,有气无力地说:“我说的千真万确……你们若是敢碰他的女儿,一定会死的很难看。”<p></p></P><p> </p></P>那个为首的男人舔了舔略有些干枯的嘴唇,恶声:“你真的以为能吓得住我?别说你们不是,就算是,我这就把你们宰了,姓楚的再神通广大,又能把我们怎么样?”<p></p></P><p> </p></P>我冷笑:“他就在这几天……会来看我,你们若是不信,尽管杀了我好了。你以为他查不出来?”<p></p></P>他们当真不敢赌──楚留香连妙僧无花和石观音都可以查出来,又怎么会放过他们?<p></p></P>“你们再不信,就在我家里躲上两天,看看他来是不来。”我强行的冷笑,支持自己不会倒下去。<p></p></P>没有人会从天而降的来救我,能救我们的只有我自己。<p></p></P><p> </p></P>“大哥……”一个矮个子凑上去,苦着脸喊了一声。<p></p></P><p> </p></P>“把这小丫头带走,哼,她若敢骗我们……”那男子的刀劈空划过。<p></p></P><p> </p></P>“不行!”我尖叫着抗议:“他来就是看女儿的,你们带走了她,留香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声留香似乎从灵魂深处喊出,顺畅不带一点牵强,那为首的恶徒似乎也犹豫了。<p></p></P><p> </p></P>“哼”,他终于做了决定,一把扯过了胜儿,“带这小子走,过七天,我回来跟你们算帐,你们若是敢骗我,地上那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p></p></P><p> </p></P>他们拖着胜儿就走,胜儿已经连哭都不会,裤裆湿了一大块,嘴唇嗫嚅无力的喊着:“爹……娘……”<p></p></P><p> </p></P>如潇又一次疯了地扑上去,却被他们更凶狠地扔了回来。<p></p></P><p> </p></P>我连忙跑上去扶着他,他却缓缓转过头,看我,目光里是从来也没有过的陌生、欺骗、和狰狞。<p></p></P>一个耳光落在我脸上:“贱人!”<p></p></P><p> </p></P>我的心似乎也碎了……我的儿子,我的丈夫,我的……在那一瞬间我失去了一切。<p></p></P><p> </p></P>有些迷,是不能破解的,揭开的话,就不是迷了,而是……一把刀。<p></p></P><p> </p></P><p> </p></P>

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28:32

(五)如潇
                 
  何如潇。
                 
  “你……”我咬了咬牙,走到他的身边,“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只是,我求你一定要好好待我的女儿,她还小,她并没有错。”“你要干什么?”如潇转过头,目光如两枚漆黑的钉子,在我心头铮铮地敲了两下。
                 
  我努力从他的眼睛里搜寻着原谅和怜惜的目光,只是,我的努力落空了,我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如潇,你带着香君走吧……七天以后,我在这里等他们,只盼天见可怜,他们能还我的孩儿。”
                 
  如潇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走了出去,那一刻我忽然开始惶恐,相守了十年的男子──我坚定地认为绝不可能失去的人,难道,真的就此不属于我?
                 
  陌生的一记耳光,打碎了十年来一点一滴积攒的情谊……如潇,他其实也早就怀疑了吧。
                 
  一转身,如潇走进屋来,一把抱起了香君,依旧陷在恐惧和惊惶里的香君似乎不敢多话,只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向我伸着手。
                 
  “如潇……”我皱眉,“你做什么?”如潇没有回答,甚至不愿意看我,只是大步跨了出去──门外,家里唯一的一辆骡车已经套好。如潇看了看女儿,轻轻的、决绝的将她放在车里。
                 
  “上车!”他对我低吼,并不接触我的目光。
  似乎不愿意再和我多话,如潇一把将我横托起来,送上了车。又硬生生将马鞭塞到我手里,“去……去你二叔家先避一段日子,我接了胜儿,自然会来找你。”“如潇,不行……”我挣扎着要下车,他单身赴约,除了送死还有什么别的下场?我尖叫着:“我去……让我去,他们说不定会饶了我。”
                 
  “你?”如潇冷冷哼了一声,一字字道:“我是个男人。”
                 
  他不肯再多话,只用力打了一下骡子,青骡便悠哉游哉地向村外晃了过去。
                 
  一步又一步……如潇的身影被无尽的夜色拉的好长,我忽然有了恍如隔世的似曾相识。
  忽地,他大步冲了上来,一把将我拥在怀里。双臂的力道几乎要勒断我的肋骨,我颤抖着抬起头,他那张文秀的脸上满是泪水:“绣云……绣云……为什么这样对我?”青骡没有得到命令,依旧在慢慢前行,如潇的双腿似乎也器械般地迈动,只是紧紧拥着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江湖,所谓的江湖为什么就是如此的没有天理?我只想和自己的丈夫和儿女在一起,那个时刻,我才真正感觉到了恐惧,我想说对不起他,但是,又怎么能说得出口来?
  “如潇……我们一起走吧,大不了权当没有那个孩子,他们……不会杀了他。”我的唇颤抖,心也颤抖,不知道那样的话如何脱口而出。
  如潇放开了我,眼神又变得生冷僵硬。
                 
  他张嘴,却没有说什么,手抖抖地摸了鞭子,用力地、几乎全力在骡子身上一抽,青骡吃惊,带着车子狂奔起来。
  我大哭,只看见如潇依然颤抖、强行屹立的身躯……依稀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我是个男人。”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如果如潇就那么和我们走了,只怕今生今世都再也没办法好好活下去,良心、责任……永远都会折磨他。
  只是,难道这样做就真的是对的么?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如潇。
  只是听村里的拾粪人说过,他们看见了、看见了……一堆可以称之为血肉的东西。
  是的,一堆残缺不全的血肉,只有头颅是完整的,眼睛圆睁着,惊悸地望着苍天。
                 
  我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柴房里的“尸体”一次次在眼前出现……似乎就是如潇那熟悉的躯体,在我面前被凌迟,握惯了笔杆的秀气的双手化成白骨,阴森森的、不屈不挠地向我伸来……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了如潇……
  那天,我若是不说出这个秘密,一家四口也是一个死“字”,我不怕死,我早就不怕死了。只是,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女儿。
                 
  我的可怜的香君,被这场惊吓之后日益的沉默寡言,憔悴的身子,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尤其的大。
                 
  她经常怯怯地问我:“娘……爹爹去接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泪水,无助地渗出眼眶,落在干涸的嘴唇上……
                 
  我失去了我得不到的,也失去了我得到的……如潇,我的丈夫,我的男人;胜儿,我的孩儿,我的心肝,我一次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眼前幻化着他们的惨况和惊叫。
                 
  真的,我好象真的听见了胜儿凄厉不似人声的叫声,在无数个夜晚,撕扯着我的灵魂……<p></p></P><p> </p></P><p> </p></P><p> </p></P>(六)人间路<p></p></P>朱颜辞镜花辞树……什么时候读过的句子了?<p></p></P>又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p></p></P><p> </p></P>“娘亲”,已经十三岁的香君走进来,手里拿着那双水红色的绣花鞋,“好象有双鞋子,可以给我吗?”她怯怯的问,这孩子本来就不多话,自从来到筑英村,就更加沉默寡言,眼里隐隐的期待,让我无法拒绝她。<p></p></P>“嗯,拿去吧……”那本来就是一双已经褪了色的旧鞋子,残留的水红色如隔年的胭脂盒里的痕迹。<p></p></P>枉自留下的,除了痛苦又还能是什么?<p></p></P><p> </p></P>这三年……我已经再也留不住昔日的身段和风度。红肿干裂的双脚,也踏不进少女时的鞋子了。<p></p></P><p> </p></P>二叔毕竟是外人,而且……毕竟已经老了。<p></p></P><p> </p></P>在到达二叔家的一个月后,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微笑的带了香君,告辞离去──我也曾想过委曲求全,但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比温饱更重要的,是坚强。<p></p></P>我希望香君看得到,她的娘亲,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只会寄人篱下。<p></p></P><p> </p></P>这三年,我成了一个凤林村的一个洗衣妇……那些比牛皮还硬的袜子和裹脚,沾满了风沙和黄土的大氅和袍子,以及沾染各种秽物的中衫小衫……<p></p></P>我终于知道,原来如潇曾经给我的关爱,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幸福。<p></p></P><p> </p></P>我已经不是一个可以抬起头看蓝天白云清风的少妇……我仅仅是一个母亲,仅仅是香君的娘亲,再也没有其他的身份。<p></p></P><p> </p></P>那刻骨铭心的影子,居然也会在心头淡去……<p></p></P><p> </p></P>拉着女儿,给她讲讲过去的故事,外面的世界……虽然自责一刻不停地咬着我的心扉和灵魂,但是我依然微笑,即使笑容僵硬,我也必须微笑。<p></p></P>因为,一个人只要还会笑,就一定能活下去。<p></p></P><p> </p></P>香君……她绝不能延续我的罪孽,我只有看着她出阁,只有亲手把她放在一个我信得过的人的手里,我才安心。<p></p></P><p> </p></P>香君一天天地长大,她懂事,而且日益美丽──薄薄的唇,文静深沉却又略带锐利的眼睛,我惊恐地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光芒。<p></p></P><p> </p></P>虽然只有十三,虽然是一个洗衣寡妇的女儿,却已经有不少家道殷实的前来提亲。<p></p></P><p> </p></P>我没法子不骄傲──她早已超过了年轻时候我的美丽。<p></p></P><p> </p></P>我也曾侧打旁击地问过她自己的意思,香君只是摇头,将少的可怜的几枚大钱去换了几本诗词来读,闲暇的时候,便望向远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我苦笑,这是她从小落下的毛病。<p></p></P><p> </p></P>第四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大燕子也带着小燕子飞了回来,寻找往年的旧巢。<p></p></P>看着香君,我似乎听见了翅膀翻腾的声音。<p></p></P><p> </p></P>就在这一年,村东头教馆先生的小三子开始向我们家跑的勤了。<p></p></P><p> </p></P>说心里话,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读过一肚子书,大小也抵了半个秀才;见过世面,打小就在外面跑;最重要的是,他心里厚道,又一门心思的喜欢着香君。<p></p></P><p> </p></P>他爹爹本来也是不赞成这门亲事,到我家里坐了一坐,说了会子话,便满脸微笑的离去。第二天,他家里那个老婆子就巴巴地送了两匹绸缎来,让我给香君做几身好衣裳。<p></p></P><p> </p></P>我终究还是个读过书的女人。<p></p></P><p> </p></P>那两匹绸缎虽然退了回去,但是,小三子却跑的更是勤快,似乎有恃无恐一般。<p></p></P><p> </p></P>香君只是轻轻的言语,微微的笑,待他似乎也只是比待邻居们好了那么一点点。<p></p></P><p> </p></P>我喜欢稳重的孩子。<p></p></P><p> </p></P>小三子一天比一天的着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发现了香君喜欢听故事,便一个接一个的讲给她听。<p></p></P>有一回,我赶巧经过,瞟了他们一眼──香君的眼光迷离着,脸颊柔和如同古玉,微笑如同涟漪般从嘴角浮上去、浮上去……直到晕染了整个脸庞。<p></p></P>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的幸福。<p></p></P><p> </p></P>春天匆匆的去了,转眼小燕子已经长大,随着老燕子南飞……<p></p></P><p> </p></P>秋天来了。<p></p></P><p> </p></P>那个秋天,三子的父母跑的更勤,衣衫鞋袜甚至柴米油盐一趟一趟地送来,我终于不再拒绝。<p></p></P><p> </p></P>当我穿上董家送来的棉衣时,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一门心事。<p></p></P><p> </p></P>只是我真的不明白,香君这孩子在想些什么──你若说她喜欢三儿,又不见任何笑模样,从没有过亲近的举止;你若说她不喜欢,她却日日送着那孩子到门口小路的尽头,微笑着说:明天,你可再来啊……<p></p></P><p> </p></P>我一次次问她,这孩子却总是摇头。<p></p></P><p> </p></P>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爱上的仅仅是三儿的故事……<p></p></P><p> </p></P>“香君”,我望着她:“该把白头绳解了,三年早就过了……你趁早想想自个儿,好不好?”<p></p></P>香君坚定的摇头,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这孩子常常让我着急上火──她的心,怎么就不曾打开过?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心肝宝贝,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和想法?<p></p></P><p> </p></P>进入了腊月,董家提着八大样来提亲了。<p></p></P><p> </p></P>老两口都是和善的人,满口许诺着:只要香君嫁到他们家,便把我一起接过去享享清福,并且不容推辞的说,老了,自然要靠儿女的。<p></p></P><p> </p></P>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已经是个老人了!<p></p></P>只是,我才三十三岁。<p></p></P><p> </p></P>在香君从来没有的执拗下,我只能央求人家先改成订亲──孩子毕竟还小,两家倒也不急。<p></p></P>说好了,明年过年的时候,让香君过门去。<p></p></P><p> </p></P>亲事一订下来,小三子就正经八百的跑来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婿……真是傻孩子,哪里有这样问人的?<p></p></P>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告诉他:我不求富贵,只想女儿平安……这孩子文秀标志,毕竟他父亲也是读书人……<p></p></P><p> </p></P>三子听了点点头,居然回家便闭门读书,立誓要参加当年的童试。<p></p></P><p> </p></P>他来的越来越少,纵然来,两个孩子也是无话可说,还是三儿无奈地说一说外面的故事……<p></p></P><p> </p></P>三儿毕竟功底不错,人也生得聪明,轻轻巧巧地便考上了一个秀才。<p></p></P><p> </p></P>考上后,三儿笑嘻嘻地跑来问我,他还算不算一个读书人?接着说,香君若想过过夫人的瘾,他今年便接着参加秋闱之势,考个举人给她看看。<p></p></P><p> </p></P>我微笑:读书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难得三儿肯上进……<p></p></P><p> </p></P>香君的脸却一下子拉了下来,冷冷地扫视了三儿一眼,回身,重重带上了房门。三儿惊呆了,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心性儿极是柔软,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她摔门。<p></p></P><p> </p></P>三儿只得讪讪地告辞:“或许,香君怕我走上仕途,也变得利欲熏心吧……嘿嘿,不考了,不考了。年下娶了香君过门,咱们好好过日子。”<p></p></P>我送他离去,心里却开始了嘀咕,我知道香君决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变脸的,那么……她因为什么?<p></p></P><p> </p></P>我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啊,这丫头究竟想要什么?<p></p></P><p> </p></P><p> </p></P><p> </p></P>

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33:33

(七)   怨憎会<p></p></P>风很冷,雪很大。小小的门板抗不住刺骨的寒风,在冬夜里嘎嘎扎扎的呻吟。<p></p></P>好在今年总算是有了足够的木炭和干柴,火盆烧的正旺,炸裂的树枝毕毕剥剥地响着。<p></p></P>我一针一线缝着女儿的嫁衣,脸上忍不住有了久违的喜气。<p></p></P>手上的功夫总算是还没有撂下,我舒了口气,只想将全部的叮咛缝进这一件简简单单的绣衣。<p></p></P><p> </p></P>比火还红的绣衣。<p></p></P><p> </p></P>“香君”,我一边不停手,一边唠叨:“嫁过去啊,娘就放心了。说起来董家这样的好人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香君,香君!我说话你倒是听见没有。”<p></p></P>香君正傻傻地看着跳跃的火苗,脸蛋离火盆那么近,几乎要撩到额前的发丝。<p></p></P>我一把扯开她,忍无可忍地问,“香君,你天天究竟在想什么?”<p></p></P><p> </p></P>香君终于回过头,慢慢地回答:“我在想,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又会在哪里?”<p></p></P><p> </p></P>手里地嫁衣无知觉地落下,幸亏香君手快,不然便要落在火盆里。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我只感觉到脸上所有的血液在褪下,脑子象挨了重重的一击。<p></p></P><p> </p></P>“娘亲!娘……”香君吓坏了,用力地摇晃我。<p></p></P><p> </p></P>父亲……她的父亲……为什么一切都像最可怕的梦魇,为什么?<p></p></P><p> </p></P>楚留香!<p></p></P><p> </p></P>我的指甲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肉里──我只是一个农妇,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命从来都不缺少你的阴影?<p></p></P>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p></p></P><p> </p></P>事-如-春-梦-了-无-痕!<p></p></P>那不过是骗骗傻女人的把戏。<p></p></P><p> </p></P>一件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而且你注定担负起一生的罪孽。<p></p></P><p> </p></P>错了,完全错了……我这一刻才知道,我错到家了。<p></p></P><p> </p></P>如果时光可以倒退,我决不会去找他──如果,注定那个太优秀的男人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一样。<p></p></P>萍水相逢,水可以萍过无踪。萍呢?她难道也能洒脱?<p></p></P><p> </p></P>女人,就是女人……我苦涩,无奈的承认了这一点。<p></p></P><p> </p></P>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p></p></P><p> </p></P>当然,那一刻我脑子只能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吓傻了的香君一直在摇晃我。她好象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一直不敢多话。<p></p></P><p> </p></P>“娘……别想他了。”香君用力抓住我的肩膀:“难道你不恨他?他为什么不娶你?”<p></p></P>“因为”,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女儿:“他不知道有你。”<p></p></P>“他若是知道呢?”香君忍不住追问:“娘,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的名字就可以吓退那群畜生?”<p></p></P><p> </p></P>我没有说什么。<p></p></P>我恨他吗?不恨,一切都是我自己送上门的,恨,也只能恨我自己。<p></p></P><p> </p></P>那年,我十八岁……春花一样灿烂的年龄……<p></p></P>他轻轻捏着我的脚,替我穿鞋……他说我的脚好美,腿也好美。<p></p></P>他的眼光映在深碧色的酒里,和星光掺杂在一起……能有女子不受那样的诱惑?<p></p></P><p> </p></P>他那么优秀,那么有名,连薛衣人都佩服他佩服的五体投地。<p></p></P><p> </p></P>星光映在青石扳路上,青石板路映着星光。<p></p></P><p> </p></P>秋风温柔得就像是情人的呼吸。<p></p></P><p> </p></P>“你既己知道我不是好人,你就该猜得出我要做什么事情,位快些走是你的运气,否则我就要撕破你的衣服,然後…。”他瞪着眼睛,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眼睛里却是海浪一样的温柔,海浪一般的波动,欲望、怜爱……一切都藏在那双没有人可以抗拒的眼睛里。<p></p></P>我一生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他天生就是个风流浪子……<p></p></P><p> </p></P>天生,就有些贱女人等着双手奉上自己的一生!<p></p></P><p> </p></P>或许,在这样的风雪里流泪的不止我一个吧……<p></p></P><p> </p></P>青春,云雀一样轻灵美丽的青春,似乎永远都和那些又甜蜜、又糊涂的错误联系在一起。<p></p></P>只是,有些人,可以把它当作一段浪漫的回忆;有些人却要背起全部的罪过,一口一口地把亲手酿下的苦酒喝下去……喝下去……<p></p></P><p> </p></P>我的眼泪汹涌,垂直的砸在地上,啪啪地溅起小小的泪花……<p></p></P><p> </p></P>我真的后悔吗?真的后悔吗?真的后悔吗?<p></p></P><p> </p></P>“娘”,香君忽然站起身:“有人敲门。”<p></p></P><p> </p></P>“不是,只是风的声音罢了。”我连忙擦了擦眼泪。<p></p></P><p> </p></P>是的,一阵不紧不慢极是有规律的嘭嘭声夹杂在风里──怎么会是有人敲门?这样的风雪,只怕没有人会这样慢慢的敲门吧。<p></p></P><p> </p></P>“咚。咚。”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屋里的对话,忽然重重的又敲了两下,清晰到无可置疑。<p></p></P>这么晚了……我皱了皱眉头,会是谁?<p></p></P><p> </p></P>走到门边,我低声问道:“谁啊?这么晚。”<p></p></P><p> </p></P>门外许久没有声音,不知道是那人走了还是不肯说话。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屋里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只能听得到树枝燃烧的声音。<p></p></P><p> </p></P>就在我开始怀疑门外的声音仅仅是错觉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回话了。<p></p></P><p> </p></P>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来自地狱,却又那么的熟悉:<p></p></P><p> </p></P>“开门……我是,胜子。”<p></p></P><p> </p></P><p> </p></P><p> </p></P><p> </p></P><p> </p></P><p> </p></P>

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33:59

(八)惊梦<p></p></P>夜是浓血一样的粘稠,寒风一寸一寸的撕扯着知觉。<p></p></P>拉开门的一刹那,我几乎想要倒下去。<p></p></P><p> </p></P>门口的男子,似乎是眼睑有些肿了,一双细细地眼睛藏在深处,好象藏在大地裂缝中的珠宝,隐隐地发光。<p></p></P><p> </p></P>他……是胜子?我十二岁的儿子?张着嘴哭的几乎昏死过去的孩儿?<p></p></P><p> </p></P>“娘”,他开口,声音夹杂在寒风里,莫名的和谐:“娘。”<p></p></P><p> </p></P>我连忙将他拉进屋里,本想伸出手去抱一抱死里逃生的孩儿,问一问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抖抖的不敢伸出手去。<p></p></P>我忽然想到,那种感觉在即使遥远的时候似乎也曾感觉得到,那是和……他在一起。有一次我们遇见了薛衣人的弟弟,明明只是一个花白胡子的疯癫老头,却让我胆战心惊,几乎要倒在地上。后来,他才告诉我,薛笑人也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高手,那种让人从心里凉到指尖的神秘力量,叫做杀气。<p></p></P>那种感觉,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但是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诡异。<p></p></P><p> </p></P>他……毫无疑问是我的儿子,眉眼酷似如潇,只是我却不敢近前。<p></p></P><p> </p></P>“你怕我?”他舔了舔嘴唇,生硬如石块的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p></p></P>我怎么会怕他?勉强地笑了笑,我连忙张罗:“香君,去,给你弟弟煮碗面来,他冻坏了。”<p></p></P>香君显然也被吓坏了,瑟瑟地点头,连忙从胜子身边穿过。胜子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p></p></P>香君只是浑身一震,却咬住了嘴唇,并不答话。<p></p></P><p> </p></P>胜子抬起头,细长的眼睛直盯在香君脸上,笑意似乎有了一丝嘲讽。<p></p></P>“姐……”<p></p></P>“是啊,回来就好。”<p></p></P>香君也抬头,迎视他的目光,两个人陌生地令我心痛。<p></p></P><p> </p></P>我刚想过去,胜子已经放开了香君的手腕,解下披风,自顾自地坐在火盆边。他也不过和香君一般高,臂上的肌肉却虬结硬实,隔着衣裳鼓鼓囊囊的暴涨。<p></p></P><p> </p></P>我强忍着心里莫名的怪异,轻声问:“你爹……他,他怎么样?”<p></p></P><p> </p></P>胜子伸手到火盆里随手拨弄了一下木柴,我刚刚想要惊呼,却发现他一双手早就布满了伤疤和老茧,比起成年男子,虽然还是明显地小了一点,但又显得说不出地结实和灵活。<p></p></P>“死了,被关西四煞一刀刀活剐了。”他轻描淡写,如同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情。<p></p></P><p> </p></P>“不……”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亲耳从胜子那里听到,我还是一阵眩晕,砰的一声摔在地上。<p></p></P>他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接着说:“是真的,当时我就在一边看着。”<p></p></P><p> </p></P>轻轻的九个字,漠然地脱口而出。我吃惊地望着他──我的儿子,我的胜儿,我的哭着喊着要糖果和糕点的心肝宝贝,就这么回来了。<p></p></P><p> </p></P>那个晚上,我们一家都在失眠……<p></p></P><p> </p></P>第二天清晨,我想要给胜子加一床被子,刚刚推开他的房门,他已经稳稳地站在我面前,手里多了一把闪亮的刀──“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靠近我,我……可能会杀人的。”他冷冷,坐下。<p></p></P><p> </p></P>那一刻,我居然想起的是他小时候常常玩的那把玩具刀,木头把儿,硬纸刷了油漆做成的刀身,七岁的胜儿挥着大刀,玩的不亦乐乎。<p></p></P><p> </p></P>“胜儿……”我低声喊他:“都回家了,用不着这么提心吊胆的。”<p></p></P>“是么?”他的双眼一下子挣开,目光猛地凶狠起来,嘴角向上牵扯着:“家里很安全么?那……我是怎么被带走的?”<p></p></P><p> </p></P>手里的被子掉下来半截,拖在地上,我在自己的双手完全失去力气之前,走出了那间小屋。<p></p></P><p> </p></P>“娘”,香君正站在门口,轻轻巧巧地抄起了拖在地上的被子,目光里闪烁着兴奋和恐惧:“弟弟他……好象有点奇怪。”<p></p></P>奇怪?我苦笑,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奇怪两个字可以概括得了。只是,上天垂怜他总算是回来了。<p></p></P>我理了理衣裳,匆匆向村外走去,趁着年前还不忙,和董家说一声,看能不能让胜子跟着他们读上几年书……过个三四年,他长大了,好好给他说门亲事。<p></p></P>这孩子已经十二岁了,不能再耽搁。<p></p></P><p> </p></P>清晨,风雪已经渐渐停了,只有散碎的雪花和纷纷的霰粒在灰蒙蒙的天空飞舞。<p></p></P>凤林村一片雕琼,竟是美极了的银雪世界。<p></p></P><p> </p></P>我赶到董家的时候,几乎已经冻麻了……三言两语地说明了来意,董家老爷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意。<p></p></P>“叫胜子明儿就来我的教馆跟着读书吧,亲家母。”他递过来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孩子眼看大了,耽搁不起。”<p></p></P>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大刀白,我的泪水却几乎要夺眶而出……没有纸笔的日子,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五年,当年如潇在的日子,我也不知多少次地为他研墨展纸,他拈着笔却总是迟迟不肯落下,一双眼睛里尽是温柔款款的笑意……<p></p></P><p> </p></P>“亲家母?”一声呼喊,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点头轻谢,我匆匆告辞离去……这一刻,我才发现,家里真的要有个男人来顶着。胜儿……我的好孩儿,娘欠你的,会加倍补还。<p></p></P><p> </p></P>回家的脚步,居然轻松了许多。<p></p></P><p> </p></P>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无论什么样的辛苦和折磨,只要有一刻的轻松,思想和精神就会情不自禁地放松,寻找快乐。<p></p></P>我想过他离去之后,必定会一生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但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依然会心情愉悦。<p></p></P>我想过如潇走了以后,必定会一直生不如死,痛彻心扉,只是……看见这雪后初晴的大地,我依然会微笑。<p></p></P><p> </p></P>是我冷血,还是人的天性?<p></p></P>遗忘、背叛过去和希望憧憬是我们唯一的法宝──我们这些无力扭转命运的小人物,没有刀剑可以主持自己的“正义”。<p></p></P><p> </p></P>接近那间小小的茅屋,我心里便是一暖,一双儿女总算都在膝下,身为一个母亲,夫复何求?<p></p></P><p> </p></P>只是推开那扇门的刹那,我又一次惊呆了。<p></p></P><p> </p></P>我从来没有想过,浓血里发酵着的噩梦……从来没有放过我。<p></p></P><p> </p></P><p> </p></P>                 <p></p></P>  两具尸体躺在地上,我看不懂刀伤,但是看得出那一刀的力道。<p></p></P>  在我刚刚看见那两具尸体的时候,耳边已有刀锋劈过,雪白的亮光在眼前一闪──我一个踉跄,手里的文房四宝散落在地上,一方砚台滚了老远,一直到碰上尸体才停了下来。<p></p></P>                 <p></p></P>  居然在那一瞬间,又多了两具尸首──胜子冷冷的站在一边,刀尖上犹自落着血珠。<p></p></P>  我身边,赫然是香君。<p></p></P>                 <p></p></P>  “娘──”她大哭一声,手里的一柄尖刀掉了下来。<p></p></P>                 <p></p></P>  “怎么回事?”我尽力控制自己,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失态。<p></p></P>                 <p></p></P>  “娘……”香君惊魂未定地哭着:“胜子让我躲在这里,说只要你一推门就让我出刀……”我看了看胜子,果然是极好的算计……连他的亲生母亲也在计划之中。胜子没有喜怒之色,只是疲惫地看着地上的尸身──转眼间,多出来的四具尸体。<p></p></P>                 <p></p></P>  我是一个杀手”,我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胜子看见了我惊愕的神情,微笑:“我本来属于一个极其严密的组织,是那里的死士。”他认真的解释,丝毫不担心泄漏秘密的结果。<p></p></P>                 <p></p></P>  “只是,我们的那个组织,是容不得叛徒存在的……”胜子又是一笑:“这次出来追杀的四个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我本来一个也对付不了,从村口到这里,我好不容易才除掉两个……如果没有姐姐,恐怕今天也完了。”<p></p></P>                 <p></p></P>  “什么组织?”我问:“掳走你的那四个人逼你加入的?”胜子撕下块衣襟,擦了擦刀:“他们?只不过小混混而已……”小混混,那四个“小混混”又改变了我们家多少?<p></p></P>                 <p></p></P>  胜子叹了口气,“我是被那个组织的人救了的,后来变成一名死士……但是,我一旦学会思考的那一天,就再也过不下去了。”那一刻,他才回复了一点点十二岁男孩子的天真,微微一笑:“他们不知道,我爹爹其实是一位读书先生,他告诉过我,人活着必须常常想想自己在干什么……”胜子的声音很低、很低,让我想起来如潇的朗笑。<p></p></P>                 <p></p></P>  夏天,如潇抱着胜子在大槐树下乘凉,我做着针线活儿,香君捧着一卷书轻声念着、念着……阳光从树荫的缝隙里洒落下来,胜子顽皮地用脚去踩那一个个小小的光斑,不耐烦地叫:“知道啦……知道啦……”香君轻笑,从书卷里抬起头来,又忍不住伸脚挡住了下一个光斑。胜子发现了姐姐的小小“阴谋”,不依不饶地冲了过去,姐弟俩扭打成一团……<p></p></P>                 <p></p></P>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小男子汉是谁?他就像一块漆黑的岩石,我不知道他包裹着什么……就在我发呆的那一瞬,胜子已经倒了下去。<p></p></P>                 <p></p></P>  我惊叫着冲上去,掀开了他的衣襟,胸膛上,一道自左肩直贯右腹的刀痕,鲜红的肌肉向小孩的嘴,惨烈的外翻着。<p></p></P>                 <p></p></P>  “若不是躲的快”,香君啜泣着,为胜子包扎,“这一刀已经要命了。”只是,即使躲的快,这一刀也已经很要命了。<p></p></P>                 <p></p></P>  因为胜子的重伤,香君的婚期被推迟了……家里必须留个人照料,香君责无旁贷。<p></p></P>                 <p></p></P>  我一直惴惴的担心,会不会有第二批杀手赶来,但奇怪的是生活一直平静。胜子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居然把那四具尸体融化的干干净净,连报官都不用。<p></p></P>                 <p></p></P>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给香君将故事的任务似乎变成了胜子,他的故事显然比三子好了太多,香君每日痴迷着,拖着腮,遐想、遐想……<p></p></P>                 <p></p></P>  “姐,那天你的定力可真好,你要是走江湖啊,肯定是一代女侠……”胜子的屋里传来难得的大笑,我听着两个孩子的笑声,心情也不由的好了起来。<p></p></P>                 <p></p></P>  只是……只是那些让我担心的感觉并没有消逝,反而来的更加猛烈。<p></p></P>                 <p></p></P>  胜子……他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更重要的是,他来,究竟要做什么?真的只是给香君将故事么?<p></p></P>  他的目光……暗夜里闪烁着的野兽的眼光……已经无法让我把他当作“孩子”。<p></p></P>                 <p></p></P>  至于笔墨纸砚,那天落地以后就被直接扔了出去,读书的事再也没有人提起了。<p></p></P><p> </p></P><p> </p></P><p> </p></P>

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34:46

 (九)爱别离<p></p></P><p> </p></P>                 <p></p></P>  又一年的春天到了,最冷的一段岁月似乎已经过去。<p></p></P>                 <p></p></P>                 <p></p></P>香君出落的更加美丽,似乎蕴藏在体内的某种能量在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身材也更加有致。<p></p></P>唯一让我不安的,是她对董家越来越冷淡,每天只顾和胜子在一起说笑,不时地舞动胜子那把没有人可以碰的刀。<p></p></P>                 <p></p></P>没有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疏远,小三来的时候面色也开始不善起来。<p></p></P>当董家又一次来催问婚期的时候,我终于下了决定,二月初十,为香君完婚。<p></p></P><p> </p></P>我当然知道香君一定有些不情不愿,但也知道她一定会顺从我。真的等到嫁过去之后,我才会放心──过几年,香君一定会感激我为她做的这个决定。<p></p></P>简单地说完了我的决定,我等着香君的反应虽然我知道这孩子很少有什么反应。<p></p></P><p> </p></P>“娘”,她忽然抬起头:“我不成亲。”<p></p></P>美丽的眸子里是无比的坚毅。<p></p></P>我被她惊呆了,她连一个“想”和“要”都不用,直截了当地向我表白了她的看法。<p></p></P><p> </p></P>“那么你告诉我,董家老三哪一点不好?你要嫁什么人?”我按捺着胸口的怒气,早知道会是这样,过年的时候就应该把婚事办了。<p></p></P>“他没有不好,只是我不喜欢他。”香君简短地回答:“娘,在你心里,我只有嫁人这么一件事要办了么?我想嫁的人……不会在这里。”<p></p></P><p> </p></P>喜欢?她不喜欢?她居然告诉我她不喜欢?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居然象骄傲的大小姐,告诉我她不喜欢……<p></p></P>“你想嫁的人在哪里?”我依然平静,至少看上去还是平静的。<p></p></P>“我也不知道……”香君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微笑:“娘,小时候,我经常和你坐在一起,看着天空……我问你在看什么,你说,你在看风……娘,从那时候起,我也开始喜欢看风,我经常想风吹来的地方,风要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人,可以让娘你这么着迷,居然没有一时一刻可以忘的了他──”<p></p></P>“住口!”她的话被打断了,香君不敢再说下去,看着我的脸色,我可以想象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p></p></P><p> </p></P>香君忽然跪下:“娘,你让我走吧……让我去找那个我喜欢的人,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想嫁人……你知道吗?那一天我杀了那个人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害怕。”<p></p></P>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用力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心中满是绝望。<p></p></P>真的不愧是楚留香的女儿,身体里早就埋下了流浪的种子──只是,她在胡说些什么?她知道什么叫做江湖凶险,她根本连一只鸡都杀不了!<p></p></P><p> </p></P>“二月初十,老老实实给我完婚。”我命令着,我必须扼杀她心里那不安分的种子……浪漫和美丽的苦酒我早就尝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再尝一遍……<p></p></P><p> </p></P>香君捂着脸,愕然……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她,那么重。<p></p></P><p> </p></P>每一个女儿在挨到生平第一个耳光的时候,是不是都有心碎和冰冷的感觉?我还记得村里凤姐找我哭诉了一个晚上,就是为了那一巴掌……<p></p></P>只是我决不会后悔,当年,如果我也有娘,如果我娘也肯给我一个耳光,今天我就不至于此。<p></p></P><p> </p></P>“我明白了……”香君忽然冷冷一笑:“原来真的是这样──你得不到的,也不想我得到!”她愤愤地起身,转身就走开,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好象每一步都是踩给我示威一样。<p></p></P><p> </p></P>我没有再说什么,二月初十,她必须嫁过去,只要她嫁过去,这小女孩的心思总会消淡。至于我……等到香君有了自己的骨肉,她自然会明白一颗母亲的心,究竟长成什么样子。<p></p></P><p> </p></P>只是,为什么我的心中还有暗流涌动?<p></p></P>香君的一句话赫然闯入脑海中:“原来真的是这样──你得不到的,也不想我得到!”<p></p></P>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原来”……“真的”……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谁,谁跟她说了些什么?<p></p></P>一闪而过的是胜子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藏在嘴角的微笑……我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来,不是为了寻找亲人的。<p></p></P>那么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报仇?<p></p></P>我已经来不及细想他来做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人的目光早就盯上了香君……他,他会对她做什么?<p></p></P><p> </p></P>带着极强烈的恐惧的预感,我推开了香君的房门。<p></p></P><p> </p></P>没有人,屋里一片凌乱。<p></p></P><p> </p></P>“香君……何胜!”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胜子的房间,也是空空荡荡。<p></p></P><p> </p></P>床上,赫然放着一双几乎已经无法辨别颜色的绣花鞋,似乎在冲我冷笑着……<p></p></P><p> </p></P>懊悔、恐惧、失落……在一瞬间包围了我,即使如潇离开我的那一刻,我也没有这般的难过。<p></p></P>我的孩子呢?<p></p></P>我的香君呢?<p></p></P>原本拥挤不堪的茅屋在一刹那变得空空落落,我颓然坐在地上。<p></p></P><p> </p></P>不是我的错,如潇的死不是我的错,我仅仅是在一群畜生手里救了我的女儿……难道就要受到如此的报应?<p></p></P>我究竟……究竟做错了什么?<p></p></P><p> </p></P>人究竟为什么活着?我究竟还有什么理由活着?<p></p></P>这些年来,虽然那么苦、那么累……可我从没有想过放弃“活下去”,因为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责任,不仅仅是为我,更为了香君。<p></p></P>即使我有罪,香君是无辜的,她那么纯洁可爱……会有人忍心伤害她么?<p></p></P><p> </p></P>我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只看见一滴滴水珠落在我身边的地上,渗进去,了无踪迹……<p></p></P>死了吧、死了吧……活着,是一件多么无聊、多么疲倦的事情……<p></p></P><p> </p></P>我向前一扑,伏在地上……我没有力气去找剪刀或是布条,只是就那么倒在地上,手足冰凉,脑子一片空白。<p></p></P><p> </p></P>苍天,你若是真的还对我有一丝丝怜惜,就让我这样死去吧……<p></p></P><p> </p></P>那一天,阳光好象特别灿烂,暖风轻轻吹过,春的气息在凤林村流淌着。<p></p></P>我若是抬头,一定看得见久违的蓝天、白云、展翅的风筝,啾啾欢唱的鸟儿……我若是倾听,一定听得见小孩子们追逐和欢笑的声音、田野里劳作的声音、牛马的蹄声和羊群的叫声……<p></p></P>只是,我再也不肯抬头,这个世界已经与我无关,天堂和人间的大门都已经对我关闭……我已别无选择。<p></p></P><p> </p></P>一个春天的午后,云淡风情,陌上发花……阳光温暖而快乐地撒满了大地。<p></p></P>一个女人伏在泥土地上,死了一样,久久不见动静……那一间屋子阴暗背阳,好象传说里的地狱一样……<p></p></P><p> </p></P>我终究还是没有死,三个日出和日落之后,我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p></p></P>香君、我的香君……或许她还有回来的一天,娘亲怎么可以这个样子等她?<p></p></P><p> </p></P>我痴笑着……妄想着……拢了拢早已经结团的头发。<p></p></P><p> </p></P>       <p></p></P>    <p></p></P>

飘灯 发表于 2004-10-28 19:35:37

(十)生死两茫茫<p></p></P>梁前的燕子来了,又去了。<p></p></P>飞舞的雪花落了,又化了。<p></p></P><p> </p></P>只是那个叫做石绣云的女人已经死了。<p></p></P><p> </p></P>她一头蓬松的乱发,眼睛总是无神,赤着脚,走来走去……<p></p></P>虽然从前也很穷,但她至少会穿上干干净净的衣服,连补丁也打得整整齐齐的,但现在,她有多久没有洗过衣裳了?恐怕已经很少有人知道。<p></p></P><p> </p></P>董家的人再也不来了,连声讯也没有,村里的人都说,幸亏没有成亲,不然……<p></p></P>本来还有些活干,后来也再没有人找她,饿了,就沿村的乞讨,毕竟是个可怜女人,倒还有人给她一口饭吃。<p></p></P><p> </p></P>那个满脸的泥垢、衣不蔽体的叫化子……就是我吗?<p></p></P><p> </p></P>有时候清醒过来,我会吃惊地问自己。<p></p></P><p> </p></P>然后……就会连忙拢一拢头发,整理一下衣裳……但是衣裳已经太破,轻轻一拉,就会多出一道裂口来。尤其是一双脚,乌黑、皴裂,裂口里满是泥沙……<p></p></P>好象是有那么一次吧,曾经有过一个人,怜惜地捧起我的脚,用洁白的丝巾擦拭上面的血污和泥沙……<p></p></P>那个又温存、又潇洒的人呢?他……长什么样子?我苦苦思索,却想不出答案来。<p></p></P><p> </p></P>他是叫如潇么?我回忆着如潇的样子,但似乎不是那个人。<p></p></P><p> </p></P>啊……啊……我用力锤着脑袋,懊悔地说不出话来。<p></p></P><p> </p></P>村里的孩子们跑了过来,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我想,他们又要做什么?<p></p></P><p> </p></P>我还记得有一次,那个孩子王跑来找我,他告诉我,香君回来了,马上就到村里……我连忙从屋里找出那双绣花鞋,用力往脚上套,只是怎么也套不上去。木梳……我又从床缝里找出一双断了齿的木梳,死命梳着头发──头发纠缠成无数的疙瘩,我梳不开,一缕花白的头发夹在梳子齿间落了下来。<p></p></P>那头发好白,白的耀眼。<p></p></P><p> </p></P>等我匆匆赶到村口的时候,没有看见香君,只看见一堆小孩子放肆地大笑着……他们在笑什么?我慌了神,是在笑我露了脚跟的绣花鞋?笑我没有梳整齐的发髻?<p></p></P>我急急忙忙上下打量着自己,他们笑的更欢了……<p></p></P>“香君呢?”我一把抓着那个领头的孩子。<p></p></P>他似乎被我吓着了,喃喃:“我骗你玩的……”<p></p></P><p> </p></P>骗我玩的?我不信,我依然还在惊喜之中,香君在哪里?她一定躲在什么地方逗我……<p></p></P>我嘶声喊着:“香君……回家啊,娘洗衣服,养你……你不愿意嫁人,咱们就不嫁……香君,出来啊,娘想你……你在哪儿?”<p></p></P><p> </p></P>那群小孩一下子静了下来,轰的散开,只有被我抓着的那一个,吓得大哭起来。<p></p></P><p> </p></P>我不肯放开他,找他要我的香君,只是等呀、等呀,直到太阳下山,我的香君还是没有回家。<p></p></P>没有等来女儿,反而等来了那孩子的爹妈,他们一把推倒我,护着孩子,那女人还狠狠地踢了我一脚,踢在我的趾骨上,鲜血从我的绣花鞋里渗了出来。<p></p></P><p> </p></P>天黑了,我一个人回家,依然是一双赤脚……那双鞋,不知被我丢到哪里去了,回头再找时,已经找不到了。<p></p></P>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穿过鞋……偶尔还是努力收拾一下自己,香君看见我的时候,不要不认得娘亲呀。<p></p></P><p> </p></P>一个恍惚……他们走了过来,我又是警惕,又是高兴。<p></p></P>高兴的是很久没有人找我说话了,警惕的是──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把我推倒河里?耍我玩?<p></p></P>一个小孩大声说:“疯子,你们家去人了!”<p></p></P>我咧嘴,笑笑……<p></p></P>他着急了:“真的去了,你爱信不信!”他似乎生怕我抓他,匆匆忙忙地跑了。<p></p></P><p> </p></P>我们家?去人?我不理他,继续在太阳下翻着虱子。<p></p></P><p> </p></P>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慢慢扭过头来。<p></p></P><p> </p></P>身后,一个黑衣人正看着我,目光极其复杂,似乎有惊讶,有懊悔,但是更多的是快感。<p></p></P>“胜……子?”我从嘴唇里挤出那两个音,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站了起来,揪住他的衣襟:“香君呢?你把她带到哪里了?”<p></p></P>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便打开了我的手。<p></p></P><p> </p></P>我好象忽然之间清醒过来,这不是梦,胜子真的回来了,我颤颤地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是你娘啊!”<p></p></P>“娘?”他冷笑。<p></p></P>他长大了,也长高了,比我高了足足有一个头,我不得不仰视他。<p></p></P>“你知道么?我爹就在我眼前被一刀一刀地凌迟,他一边叫,一边看着我……我看着他尿了出来,把血冲的到处都是……”胜子看着远方:“他告诉我,我要报仇……那四个人早就被我宰了,可是,可是──”<p></p></P>他对着我,狂吼:“凭什么她就能安安稳稳待在你身边?象个大小姐一样过日子?她明明就是个贱种,亏得爹还那么喜欢她……”<p></p></P>“香君是你姐姐啊!”我喊着。<p></p></P>“姐姐?”胜子哈哈大笑:“她叫楚香君,不叫何香君……娘!”<p></p></P>那声“娘”喊的我浑身一冷,只怔怔看着他,忽然回过神地又一次抓住他问:“你把她怎么样了?”<p></p></P><p> </p></P>胜子的笑容邪恶,眼光难以遏制地兴奋起来:“我要报复那个人……那个侮辱了我爹的人!可是,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成功了,娘,你猜猜,我把风流侠盗楚香帅给怎么了?”<p></p></P><p> </p></P>我愕然,浑身哆嗦地等待着他的下文。<p></p></P><p> </p></P>胜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我:“我给姐姐找了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娘,你懂我的意思么?”<p></p></P>我捂着耳朵,可怜的神经已经弄不清楚事实。<p></p></P>胜子几乎已经疯了,眼睛血红,他一把拉开我的双手,大喊:“我把他女儿送到他的床上了!哈!哈!让他去风流快活吧……”<p></p></P><p> </p></P>我盯着胜子……在此之前我曾经恨过那些人把我当成疯子,但现在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真的疯过去。<p></p></P>“啊──”我忽然抱着头,尖叫,我的神经确实迟钝了,但他的话却象更炖的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p></p></P><p> </p></P>为什么我不早点死了算了?<p></p></P>为什么要我听这一段话?<p></p></P><p> </p></P>我颓然倒下,象一根僵硬的木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我的灵魂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下地狱吧……即使那里是油锅,是刀山火海……<p></p></P>失去意识前,似乎有泪流出。<p></p></P><p> </p></P><p> </p></P>我紧闭着双眼,心终于死了,泪,也终于干了。<p></p></P><p> </p></P>“娘亲……”一声叹息,是胜子:“娘亲,是我不好,我不是东西……可是,你知道么,他们打我,砍我,夏天让我穿着棉袄练刀,冬天让我赤着身子在雪地里练刀……他们每抽我一鞭子,我就想报仇,我想啊,想啊……十二岁那一年,我对自己说,如果还不能逃出去报仇,就死了算了。我终于逃出去了,把关西四煞也一刀刀地活剐了。可是我还是恨,我妒忌姐姐……我也要娘亲,可是,娘亲不要我。”<p></p></P><p> </p></P>“我在家里,你知道我多高兴么?我又回家了,我又有娘亲,有姐姐了……那一天,那个人一刀砍向你的时候,我手都软了……可是,我睡不着,我在做噩梦,我梦见爹爹死不瞑目,我恨那个人,没有他,这一切都是我的。”<p></p></P><p> </p></P>我想要反驳,但是……反驳又有什么意义?我静静躺着,躺在我儿子的怀里,最好把我埋了吧,一切罪孽该有个结局。<p></p></P><p> </p></P>“娘……我也不想,可是我没法子……我不敢去看姐姐,我只是想报复那个人,每个人都说他是神,可是……我恨他,恨不得也剐了他!”<p></p></P><p> </p></P>我想要抗议,但是意识已经模糊,眼前似乎闪过了一张英俊的脸,我终于回忆起了他的样子。<p></p></P><p> </p></P>“是我害了你……娘──”胜子一边说一边大哭,声音似乎嘶哑,像是野兽的咆哮。<p></p></P><p> </p></P>“不怪……你……”我努力的挣了一下,他也是苦命的孩子。<p></p></P><p> </p></P>他忽然紧紧抱住我,埋在我怀里大哭着:“娘……我们到家了,我已经给爹爹报过仇了,现在,该给你和姐姐报仇了……”<p></p></P><p> </p></P>他在说什么?我好象清醒了一点,用力睁开了眼睛,胜子轻轻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向屋顶的茅草伸去。<p></p></P>火舌舔着草屋,一会儿功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p></p></P><p> </p></P>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做起来,用力推着胜子,喊叫:“走啊……你走……”<p></p></P>那声音,根本就不像从人的咽喉里发出。<p></p></P><p> </p></P>胜子没有走,反而坐下,对着我,微笑:“娘……我的事情做完了,我再也不走了,我陪着你,我们去找爹爹,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不要姐姐。”<p></p></P>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把随身携带的那把刀远远地扔了出去。<p></p></P><p> </p></P>一滴滴泪水落在我脸上,胜子的头发已经烧着了,但他似乎根本就不觉得痛苦:“我们去一个有糖吃的地方……没有刀,没有武功……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p></p></P><p> </p></P>火撩着烟,我一下子就闭过气去,我想说──好,好,我要走了,我的罪已经偿清了吧?<p></p></P><p> </p></P>“你不是好人,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我要倒霉了。”我轻轻抱着他的脖子,娇笑。<p></p></P>什么叫做一语成谶?<p></p></P>这就是了。<p></p></P><p> </p></P>他双眉修长,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晴,却又是那麽秀逸,他鼻子挺直,象征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p></p></P>楚留香,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p></p></P><p> </p></P>“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就算能勉强留住你,或者一定要跟你走,以後也不会幸福的。”<p></p></P>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感动和怜惜。<p></p></P><p> </p></P> “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以前一直过的是很平凡的日子,以後过的也一定是很平凡的日子,在我这一生中,能够跟你有这麽样不平凡的一天……只要一天,我已很满足了,以後到我很老的时候,至少我还有这麽一天甜蜜的回忆。”<p></p></P>我盯着他,温柔的:“所以……我还是应该感激你。”<p></p></P><p> </p></P>他声音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绣云……我欠你的。”是我的幻觉么?苦笑。<p></p></P><p> </p></P>我的罪孽已经偿清了,我不欠谁的,谁也不欠我的……<p></p></P>只是,你,楚留香……<p></p></P>你还欠了我一段香啊……<p></p></P><p> </p></P>火焰终于吞噬了茅屋,胜子的身躯也倒下……<p></p></P>我忽然惊喜地,却又悲痛地喊了一声……最后一刻,我又看见了他……<p></p></P><p> </p></P>(十一)结局:陌上花开<p></p></P>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凤林村美不胜收。<p></p></P><p> </p></P>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跳下马车,眉眼间笑意盈盈,随手扔给了赶车的一大块银子。<p></p></P><p> </p></P>她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暖暖的阳光照得她嘴角的微笑几乎成了大笑,快到村东头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大呼起来:“娘……娘……我回来了,我是香君,快出来啊,我找到爹爹了!”<p></p></P><p> </p></P>只是,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原先的“家”早就铲为平地,几个男人正在和泥,准备盖房子。<p></p></P><p> </p></P>香君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大喊起来:“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我家啊!我娘呢?”<p></p></P>那人细细地打量她一会儿,眼神变得轻蔑起来,划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道:“你娘?你走了以后,你娘就疯了,前不久好象有个人来找她,结果房子就着火了。”<p></p></P>“着火?”香君不禁颤抖起来:“那我娘呢?她有事没有?”<p></p></P>那人一声冷笑:“死了……你娘她活着本来也跟死了差不多,屋里还有个人,有人说是你弟弟,再问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p></P><p> </p></P>香君愣愣地向前走去,笑容凝固成了心底的伤口。<p></p></P>“娘──”她跪下,惨叫。<p></p></P><p> </p></P>“哼……”看着女孩儿的痛苦,那人似乎也有了些不忍,但还是别过脸去:“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逃婚?”<p></p></P><p> </p></P>没有尸首……连骨灰也没有……香君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陌上花开,春意浓浓。<p></p></P><p> </p></P>“娘……”她抽噎着:“你知道么?我遇见了一个好英俊好潇洒的男人,可是,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不肯要我,他问我是谁,多大了,他说他是楚留香……”<p></p></P>香君抽了一下鼻子:“娘……我跟他什么都说了,在他面前,我没法子说谎,他让我来接你,他说要补偿你的下半辈子……娘,他就是我亲爹啊,可是,你怎么走了呢?”<p></p></P><p> </p></P>我找到了爹爹,却失去了娘亲……<p></p></P>我跟着风走到了天涯的尽头,却忘记了回家的路……<p></p></P>我若知道这叛逆的代价,娘……我决不会离开你……<p></p></P><p> </p></P>只是,一切都完了。<p></p></P>这个故事……说完了。<p></p></P><p> </p></P><p> </p></P><p> </p></P>尾声:<p></p></P>那个不是江湖人的女子死了。<p></p></P>那个本来是江湖人,但是临死前却再也不肯做江湖人的男人也死了……<p></p></P>那个本来不是江湖人,却一门心思扑进江湖的女子呢?<p></p></P><p> </p></P>或许,她后悔了;或许,她还在江湖上闯荡……<p></p></P><p> </p></P>江湖,一个人命卑贱如同蝼蚁的地方,几条生命,本来就算不得什么。<p></p></P><p> </p></P>但是,那个江湖中的傳奇,楚留香呢?<p></p></P><p> </p></P>他也死了……<p></p></P><p> </p></P>哀大莫过于心死,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忽然之间,永远不可能失败的楚留香居然死了。<p></p></P><p> </p></P>是忏悔么?是痛苦么?没有人知道……本来就没有人知道楚香帅的任何秘密。<p></p></P><p> </p></P>可惜的是,江湖上人命虽然卑贱,楚留香的命却是值钱的。有太多人不相信他真的死了,有太多人要为他报仇,这无疑是近年来最大的一个秘密……<p></p></P><p> </p></P>其中最神秘的人物叫做“兰花先生”,不惜巨大人力物力,组织了一场“飞蛾行动”,唯一的目的就是查明楚留香的下落。<p></p></P><p> </p></P>只是,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下落或许可以查的出,一个人心底的秘密呢?又能否查出来?<p></p></P>人心,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凶险莫测的地方……<p></p></P><p> </p></P>楚留香不能死,因为,他还欠了一点点什么……<p></p></P><p> </p></P>关于楚留香的故事总是很精彩的,总是要为江湖留下无数傳奇无数悬案的。<p></p></P><p> </p></P>下面的故事参见:《午夜兰花》。<p></p></P><p> </p></P><p> </p></P><p> </p></P><p> </p></P>                                             (完)<p></p></P><p> </p></P><p> </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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