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武侠论坛

 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凌妙颜

[完结] 柳残阳《汉江刀声》二十章全(伪)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5 15: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大地仍然很亮,显然这是炎热夏季应有的现象,因为,夏天总是白天的时间久一些。
  就在这时候,自景阳镇的“悦来客店”门前,一辆鸡公车,“吱吱咛咛”的走出镇外。细看那辆鸡公车,前面有个大汉拉车,车后面,两个车把中间,另一个大汉,扭着个大屁股,身子前倾,吃力地推着。
  鸡公车的后面,高磊领着十名喽兵,扛着大马刀,紧紧地跟着。
  就在鸡公车的两边,各绑了一只木箱子,显然,那就是赎诸葛明的万两银子。
  夜,越来越静,而使得鸡公车的“吱咛”声更加的响亮,响亮得连一行的脚步声都被淹没。
  风,慢慢地加大,而使得沿路的树木发出“哗啦”的声音,令人倍增无限惆怅。
  在距离景阳镇大约二十多里的一个大斜坡上,一大片象树海般的黑松林里,诸葛明正被五花大绑着拴在一棵老松根上。实在说,这一天他过得可真够惨的了。
  先是这伙强盗,尽拿他消遣。有几个三四十岁的大汉,还拿他当女人般的寻开心,单就这股子窝囊,就叫他好一阵子不舒服的。
  尤其在这伙人吃东西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人送一点食物给他,甚至还把吃的在他嘴边磨蹭,那种得意与狂妄,诸葛明全放在心上。
  因为,他是个智者,又何必去找眼前亏吃?
  当然,心中的忿怒,足以培养他的报复情绪。
  本来,他是个不愿杀人的武士,但眼前这伙人,似已失去人性,他们的残酷与杀戮,令他厌恶,厌恶得甚至不愿用眼睛去瞧。
  于是,这一天里,他虽然没有吃到东西,甚至也没有喝口水,但他却尽量闭眼睛,把饥与渴,溶化在心中,而产生一种心理,一种如何报复的心理!
  也就在二更天的时候,诸葛明四周的人,全都集中在那个姓左的身边,听候那个尖头鹰鼻大汉吩咐着。
  诸葛明想听,但他却一点也听不到。
  突然间,两个手持钢刀的大汉,一闪而来到诸葛明的身边,动作粗暴,还真叫诸葛明吃一惊。
  两个大汉动作熟练地用那条绊马索,把诸葛明拉到一棵老松树上面,牢牢地捆在松树上。
  诸葛明低头往下看,少说也有四五丈高。
  只听一个握刀大汉,把手中钢刀架在诸葛明的脖子上,笑着说:“伙计,你下去吧!这儿有我一个就够了,只要他敢哼出一声,我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于是,另一个伙计顺着树干溜到地上。
  诸葛明一眼望去,隐隐约约地看到这二十多个壮汉,扇形一般分散开来,在姓左的身后面,却跟了十来个。
  这些人就在姓左的率领下,慢慢地移向官道边。
  于是,二十多人全都隐入树后面,消失不见。
  诸葛明在树上面,有些忧心,因为他知道张博天的脾气,他是一块不打弯的钢,说不准领着大刀寨的人,一哄而上,自己就算死定了。
  当然,他也想到了包文通,那也是个刀口上见真章的莽汉,如果这档子事不加思索就硬干一场,自己就是这场撕杀中的牺牲者,那是毫无置疑的。
  尺半香一更次,如今第二炷香就快燃完,眼看着就要燃第三根香了。
  突然间,远处的坡后面官道上,先是一阵“吱咛”声。
  没有多久,就见一个汉子,急速地跑进松林来,只见他喘着大气,道:“左爷,来啦!”
  姓左的急问道:“来了多少人?”
  “一辆鸡公车,后面跟了十个人,有一个大汉领着。”
  于是,姓左的大汉“呵呵呵”的笑了。
  围在他四周的人也全都笑了……
  姓左的一挥手,十几个人悄悄地溜出树林,成钳形向往来人的地方包抄过去。
  迎面的坡道上,出现了一辆鸡公车,在十个喽兵的护送下,朝着这片黑松林中走来。
  折了一个弯,鸡公车突然间停下来了,因为再上坡,就是大片的黑松林,乌黑八七的。
  有道是,穷寇莫追,逢林莫入。高磊心里明白,自己押运的可是一万两银子,在没有弄清楚以前,这一万两银子是绝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眼皮的。
  于是,高磊的鸡公车停下来了。
  跟在高磊身后的十个喽兵,立刻间双手抱刀,团团地围在鸡公车四周。
  “朋友,该露露相了!”高磊扬声高叫。
  嘿……
  那声音像夜枭,听起来令人起鸡皮疙瘩。
  高磊是干什么吃的?岂能把这种枭声放在心上!他在心里暗骂,龟孙子们也不打听一下,明敞着小鬼找阎王老子的麻烦来了。
  就在他冷笑中,侧面的林中,走出一个尖头带着个巨大鹰钩鼻子的大汉,他那两只像猫头鹰似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高磊的脸上。在他的身后,跟了十七八个持刀壮汉。
  就在相距不过三丈远处,两方这才对上话。
  “东西带来了没有?”
  高磊一笑,沉声一拍鸡公车,道:“一万两银子,一个蹦子不少!”
  只见尖头大汉一摆手,一面说:“瞧瞧去。”
  于是,又见那个年老的喽兵,闪身而出,一迳到了鸡公车旁。
  高磊手一拦,冷笑道:“人呢?”
  老者手一指身后,道:“人就在林子里,就等你们这一万两银子一到,我们就立刻放人。”
  高磊摇头道:“大刀寨可不是一群驴蛋,在没有看到我们的人以前,这银子你们不会那么顺当地拿走。”
  突然间,尖头大汉呵呵狂笑,道:“王八蛋回头看看,你们能走得了吗?”
  高磊根本不用看,他心里有数,你小子顶多不过三十人,有什么值得耽忧的。
  心念间,高磊摇头道:“朋友,你要银子我要人,如今我送来银子没见人,你觉着公道吗?”
  “公道?哈……公道还会干强盗?”
  “那是说咱们双方有一方不讲信用了?”
  尖头大汉粗声道:“天底下哪里来的公道?什么才叫信用?老子做事一向讲求银子第一,安全至上。”
  高磊冷笑道:“那就说说你要如何的安全至上?”
  尖头大汉夜猫子眼一亮,道:“一万两银子全揣到我这弟兄们的腰包里,等我们进入松林后,立刻把你们那个姓诸葛的放出来。”
  高磊抬头望望天,月儿正当中,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于是,高磊高声抗辩道:“朋友,你别打哈哈了!我怎么知道被你掳去的人是死是活?我看不到没关系,总得叫我听听他的声音吧?”
  尖头大汉略一思忖,道:“既然你不见兔子不撒鹰,那就送你一颗定心丸。”
  一摆手,对一旁的人道:“进去,叫那个财神爷叫一声。”
  高磊忙道:“我要听三声,而且要大声。”
  嘿嘿一笑,尖头大汉骂道:“他娘的!就照着他说的,大叫三声!”
  于是,一个持刀大个子抹头冲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一见这情形,高磊心里明白,这批王八蛋也想的真绝,当场把一万两银子分给每个人,然后分头往这黑松林中一藏,谁也没办法找到他们。
  突然间,树林中的诸葛明还真的高声在大叫。
  诸葛明的声音叫的很高,调子也拉的长,一声出口,必然用尽胸中之气,然后稍一歇息,又叫出第二声,就在他第三声叫完的时候,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突然一按,低喝道:“够了,别再出声了!你他娘的一天没吃没喝,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劲头喊叫。”
  他话声刚落,树下附近一闪而窜出两个壮汉,明晃晃的钢刀在树下打闪。
  “谁?”
  “兄弟,分银子了,还不快去!”
  诸葛明立即发觉树下的人,头上挽着红巾。
  诸葛明就在看守他的大汉低头看的时候突然奋起双脚,踹向大汉的腰眼。
  大汉遇袭,急忙双手抱住树干,钢刀已落到树下面。
  诸葛明双手被绑在树上,双脚也被捆着,但却仍能伸展自如,如今大汉手中没有钢刀,岂能错失良机?
  于是,又一连并着双脚踹向大汉的肩头,终于把大汉踹落地上。
  就在大汉尚自惊怒而要开口大骂时,突然间,一束刀芒,一圈而至,他连叫还未出口,就已经人头滚落地上。
  “我可爱的军师,该下来了吧!”是包文通的声音。
  诸葛明苦笑道:“找个会爬树的,上来帮我一把,我的包大头目。”
  于是,就见一个喽兵,顺着树干往上爬。
  于是,诸葛明瘫坐在树枝间,一面道:“全身酸痛不自在,我得在这儿活活血脉。”
  包文通道:“军师爷,你只管往下跳,我在这儿助你一臂之力。”
  本来,三四丈高,诸葛明就算自树下往上纵,也不见得会难住他,只是他现在除了又饥又饿外,双手双脚几乎不听使唤,更何况他自马上摔下来,也受了伤。
  如今一听包文通的话,觉得尽在树上不是办法,于是一咬牙道:“大头目,你可不能打落水狗呀!”
  哈哈一笑,包文通道:“包文通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丫子的,我整你,往后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诸葛明一笑,当即道:“下来了!”
  一把接个正着,包文通没有立刻放下诸葛明,只见他双臂施力掂掂,一面“啧、啧”有声的道:“乖乖隆的咚!还没个娘们重嘛,可是饿惨了。”
  诸葛明道:“快去办正事。”
  包文通低声道:“是!军师爷。”
  只见他放下诸葛明,扭身就向树林外冲去。
  在他的身后面,一溜又冲出二三十名喽兵。
  且说高磊一听林中三声叫喊,心中一阵高兴,故意道:“他可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会叫出这种声音出来?”
  尖头大汉一听,双眉紧皱,黄眼珠一翻,骂道:“你他娘的再细琢磨琢磨,一个人饿了一天一夜,会不会是那种声音?”
  “不象,一点也不象。”
  尖头大汉大怒,骂道:“王八蛋,你要是惹恼了左大爷,老子人也杀银也要!”
  高磊一声冷笑,道:“动上家伙,不定谁死谁活……”
  一伸手,接道:“这么办,我打声口哨试试,也许他听到口哨声,就会有个回音,那么,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尖头大汉道:“既然你这么说,也好,先打开木箱,让左爷看看你们装在里面的是银子还是石块!”
  哈哈一笑,高磊军刀砍断木箱上面的绳索,大马砍刀一插箱盖,立刻间,一缕缕银光,自箱中散发出来,是那么的诱人,怪不得那么多人为它拼命。
  四周围的二三十个大汉,全看直了眼,姓左的更是双肩耸动,不能自己。
  “那就快打声口哨,左爷等不及要拿银子了。”
  高磊用力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那是一声听来相当凄厉的声音,尤其在这种深夜里,更令人毛骨悚然。
  长长的一声口哨声才落,立刻间得到了回音……
  不过,那不是诸葛明的回音……
  更不是一个人的回音……
  而是一溜从老松林中一冲而出二三十个喽兵的反应,那种听起来比高磊的口哨声还凄厉的喊“杀”声!
  包文通率领的喽兵,还真的与高磊这帮押银的喽兵,配合得天衣无缝而恰到好处。
  这真是瞬间主客互移的变化,更是出人意料的情况。
  包文通的三十个喽兵,以极快的手法,把姓左的二十多人全包围起来。
  姓左的不由大怒,遂高声叫道:“杀!”
  其实他不必叫这么一声“杀”!因为,包文通早已挥起他的那把鱼鳞紫金刀劈砍而上。
  夜风啸啸,树影摇摇,月亮似是羞见人间杀戮,适时来了个云掩月。
  包文通一连劈倒三个,正面拦住尖头大汉。
  二人一上来更不打话,两个大灰熊一般的大汉,立刻间缠斗在一起。
  高磊大声叫道:“大刀寨的儿郎们,使把力一个也不能放走!”
  他边说边杀,一脸别人身上冒出来的血,但他却剽悍地伸出巴掌一抹,成了个关公。右手钢刀,见人就砍,完全恢复他当年流寇水准。
  黑松林变成了杀人场,刀光的霍霍声不亚于山谷中吹来的风声。剑影的锐芒,真与天上的月光争辉。每个人的身上全都染了血,当然已分不出是谁淌的血。
  这么的对杀对砍,渐渐成了两个杀一个。
  然后成了三个活劈一个。
  然后,有几个眼尖腿快的,哭喊着冲人树林中逃去。
  于是,才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老黑松林边的砍杀,成了一个对一个。所有受伤的或没有受伤的,头上均束绑着红巾的大刀寨人,全都围着他们的大头目包文通,看他怎么来收拾那个姓左的尖头鹰鼻大汉。
  就连高磊,也袖手旁观,不再插手。
  一个对一个,也只有那么两个剽悍的大个子,就听二人暴吼之声不断,凌空挥劈的大刀,疾如光电般对砍对杀。那声音,还真像是铁匠铺传出来的声音。
  要知任何一种拼杀,气势相当重要,也就是士气最要紧。如今包文通心中可笃定的很,一大群大刀寨的人围着看,自己这回算是露脸了。
  当然,这可与他在安康时候被张博天杀的“哇哇狂叫”、“丢盔卸甲”自又不同。
  只见他双手挥动鱼鳞紫金刀,一刀快似一刀,把个姓左的大汉逼得只有退后,哪有还手之力?
  姓左的心里明白,今晚上可真的栽定了。如果还能活着离开,自己非得出家当和尚,好生念经谢天地了!
  只是他却又不甘心,自己上的这个当,也太窝囊了。就算能活着,难免会想起这档子事。
  于是,他咬紧牙关,硬拼包文通,反正他是豁上了。有道是“将军难免阵上亡”,手上既拎着刀砍人,也要等着有一天别人来砍自己,刀口上混日子,永远都是盼过了今朝期不得明天,他奶奶的自己也杀了不少人,早就捞够本还有得赚了。
  两人对杀,却是两种心情而各有不同。
  一个是心情愉快,就等放对方的血了。
  另一个是宁可拼个血肉横飞,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不撒腿走人。
  诸葛明却冷冷地说道:“包大头目,这王八蛋还真够你折腾的,干脆我叫高二寨主给你加个劲,咱们也把他拴到大刀寨去,再慢慢地拆零件!”
  包文通一听,连挥刀猛砍,咧着大毛嘴道:“正合着我意!”
  高磊一摆手中大马砍刀,一挥而上。
  带着激电狂流般的威势,旋起了一束束耀眼刀芒,高磊出口连骂,手中却不稍歇地叫道:“王八蛋的,打劫打到大刀寨的头上,老子早就憋不住了!”
  姓左的抵挡包文通,气势上已有捉襟见肘之感,如今再加上个高二寨主,立刻陷入危机中。
  只见他双手抓紧刀把,挡了包文通的砍刀,招式不收又送迎高磊的,脚却更加沉重,只有跄踉之势。
  就在他一连又抵挡了十几刀后,姓左的双臂似已酸麻得抬起来都困难,又不敢松脱。
  突然间,包文通大喝一声,鱼鳞紫金刀电旋之间,一道光弧自地面斗然升起,就听“当”的一声大响,姓左的手上大刀,已脱手飞去。
  原来就在高磊一刀下压,姓左的挥刀上迎的时候,包文通却刀自下盘向上挥去,姓左的只有撒刀的份。
  快逾电闪般的冷焰,就在包文通的面前一闪而止。
  因为,诸葛明及时的一声喝止,姓左的一颗毛森森的脑袋,才没有落地。
  诸葛明冷喝一声,道:“拴起来!”
  两把大刀的冷刃,全都比划在自己的脖根上,就算再凶残,也只有凭人摆布。当然,只有一途可以摆脱,那就是一咬牙,一狠心,硬把脖子往刀刃上送。
  然而,姓左的并不这么做。他眼一闭,双手往后一送,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诸葛明哈哈一笑,道:“他祖奶奶的,你倒是学的真快呀!老子被你们折腾的时候,那种样子,你全用上了。”
  一面高声叫道:“树林里找找去,我的那头马还得用它呢!”
  其实诸葛明找马,是为了自己先行赶到景阳镇去,为的是快些把个肚皮填饱。
  不多久,他的那匹马还真的牵出林外来了。
  诸葛明还未上马呢,高磊已清着喉咙说:“军师爷,你快马加鞭赶回景阳镇,好好吃点喝点,除除霉气。我们这就随后赶去,也好一同回山寨。”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一面跨上马背。
  包文通高声道:“军师爷,这个王八蛋,咱们真的要把他押回大刀寨再收拾?”
  诸葛明冷笑着望望姓左的,道:“这家伙可不是一刀之罪!”
  包文通道:“包老二很久没吃人心了。你在此守着,看我把他来个挖心生吃,一定会令你满意!”
  诸葛明正在沉吟,姓左的夜猫眼暴睁。
  于是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押回山寨去!”
  就这么一句话,姓左的算是捡回一条命。
  因为,人在乱世其命本贱,然而姓左的活该命不当绝……
  诸葛明已经驰出十多丈远了,却听高磊在招众喽兵,快些上路。
  包文通道:“快走吧!野松林大概有不少狼等着大吃一顿呢!”
  来的近四十个喽兵,也伤了七八个,还好全都能敞步走路。
  姓左的就跟在那一万两银子的鸡公车后面,他心里十分清楚,那的确是一万两银子,只是自己恐怕无缘花用。
  于是,众喽兵虽然是白干一场,但却是打了一场胜仗。于是,有几个喽兵开了腔:
  “天上的紫薇星哎——哎咳咳!
  地上的李自成啊——哎——!
  那你要问紫薇星下凡尘为的是啥子哟!哎!
  他为的是哟!
  为的是李自成他要坐北京呀!哎!”
  仍然唱的是越腔调,听起来还算够雄壮的,因为那是当年李自成最风光,也杀人最多的时候,他手下编出来逗乐子的。
  但如今在这深山道上,既没有成千上万的流寇随和着高声唱,又不是李自成领的兵,所以听起来有些七零八落的,尤其是在这后半夜里,老远望过去,就像地狱里冒出的一队“阴”兵。
  当天已亮,日出山的时候,大刀寨的人全到了景阳镇上,悦来客店早就备好吃的在候着。
  诸葛明似也恢复了原先的精神,当然他的俊脸上还真瘀了两三块,那得等个三五天才能复原。
  大刀寨的人,全挤在悦来客店里痛痛快快地一阵吃喝,诸葛明还特意让各人吃了酒。
  于是,该算银子的,一个也不能少,甚至还得多加小帐。大刀寨不能连兔子都不如,因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而景阳镇就在大刀寨的眼皮下,再说景阳镇按时送上粮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姓左的绳捆索绑,还真的引来了不少景阳镇的人围观,而姓左的却满不在乎,还眦牙咧嘴,抽着他那个大鹰钩鼻子冲着人们冷笑呢!
  于是,一万两银子大伙分着拿,当然又拿回山寨。
  车与马,留在景阳镇上。
  姓左的原本垂头丧气,怎么突然变了个样,他变得不在乎事小,一路上还不时的嘿嘿笑。
  “他笑什么?”
  “别他娘的急疯了!”
  喽兵们在议论,连诸葛明也觉着邪门。
  包文通与高磊二人咬着牙,只想上去给这姓左的一刀。
  就在过午不久,一众人等,这才上了朝阳峰。
  大伙全都有些累,只等回到山寨,填饱肚皮睡大觉了。
  于是,就在了望的喽兵吼叫中,诸葛明等一众人,全回到了大刀寨。
  大寨的茅屋前面,张博天两手叉腰,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裤子,登了一双拖鞋,大马金刀在那儿。
  先是,诸葛明上前抱拳,尚未开口呢,就听张博天呵呵笑道:“我的大军师,怎么会阴沟里把船弄翻了?”
  突然,就见张博天眼睛一亮,道:“阴司判,你是阴司判!”
  看着张博天快步走向姓左的,诸葛明立即道:“那个王八蛋不姓阴,他姓左。”
  张博天不由更是大叫,道:“那就错不了,阴司判就是左不同!左不同也就是阴司判!”
  一边说着,张博天一巴掌拍在左不同的肩头,笑骂道:“王八蛋你还没有死啊!”
  一声凄厉的苦笑,左不同道:“虽说没死,可也脱了一层皮。”
  诸葛明一愣。
  包文通与高磊二人更是吃一惊。
  守着一万两银子又入了库,高磊指着左不同道:“寨主,他是……”
  呵呵一笑,张博天道:“他就是八十万人闹北京,杀人如麻的左不同,人称‘阴司判’就是这小子。”
  其实张博天应该说八十万流寇打北京,然而自己总不能称自己是流寇吧!
  早有人帮着把左不同的绳索解掉。
  只听左不同悲壮地道:“张大将军,你是在哪儿找到这几个要命的脚色?差一点把我劈在黑松林。”
  众人在大茅屋一落座,张博天呵呵一笑,道:“其实他们也不是外人,全都是当年流窜的兄弟。”
  一声长叹,左不同道:“咱们当年只知道杀,总以为能杀出个天下来,他娘的后来越杀越不对劲,竟然弄得天怒人怨,最后实在没办法,混成了翦径小贼。”
  “左老弟,咱们再次遇上,也算是旧缘未了,凑合着在我这大刀寨干,张博天吃肉,绝不会叫你光喝汤。”
  一面,张博天把大刀寨各人加以引见。
  诸葛明笑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你左仁兄指教。”
  “阴司判”左不同尖腮帮一翘,夜猫眼一翻,道:“诸葛老弟,左不同的命,如今有一半是你所赐,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诸葛明低头皱眉,问道:“在下发觉你在进入景阳镇后,忽然变得心情开朗,这是什么原因?”
  左不同仰脸哈哈大笑,道:“这件事我不说你们还真糊涂,就在我听了几个喽兵,一路上哼着当年左某人最爱哼唱的那段越调腔,我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一咧尖嘴巴,又道:“约莫着,你们这里面不少‘流寇分子’,只要到时候我亮出招牌,我不信谁还会杀我!”
  一顿之后,瞄着捋须的张博天,又道:“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张大将军。我要是知道你们全窝在这儿,左不同早就不‘请’自来了。”
  于是,大茅屋里传出一片笑声。
  诸葛明不但未杀“阴司判”左不同,相反地,张博天特别吩咐,所有大刀寨,当天晚上大吃一顿,算是给左不同压惊连带接风。
  叫天岭上落日红,朝阳峰在欢声雷动,因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人,只要有酒,一个个全成了大天二。
  大茅屋中,张博天听诸葛明把西乡的飞云堡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略过了与王来凤的一段情。
  当然,左不同也知道了张博天失宝的事,他还真的为张博天直叫“可惜”。
  于是,左不同一口答应张博天,帮他把宝寻回来。
  左不同担任了与包文通一样的大头目,就凭着他们的剽悍与泼辣狠劲,张博天心里有数,汉江沿岸在他张博天的失宝未寻获之前,就休想有太平日子过了。
  朝阳峰的大刀寨,就在诸葛明回寨后,大家一阵商议,最后下了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决定。
  他真的够折腾人了。因为,高二寨主带着他那十名原本在汉江撑船度日子的人,又找到他们的那条大木船,朝着距离西乡十多里的飞云堡撑去,就等通知攻向飞云堡。
  另一面,张博天采取诸葛明的方法,就在喽兵中间,找了几个过去走江湖的人。
  也真的那么巧,一找就是十多个,其中有耍刀卖艺的,表演气功的,耍猴子与数来宝的。
  人事上一安排就绪,诸葛明于第二天过午,就下了朝阳峰。
  因为他对于西乡飞云堡的这一仗,也仅仅只能运筹帷幄,而不能正面对敌。
  诸葛明在飞云堡巴家的眼中,是地道的石泉镇大王庄的护庄武师,那是自己人。自己人是不会领着一群盗寇侵犯飞云堡,否则连大王庄也别想再去了。当然,王来凤的这段情也全完了。
  诸葛明知道,此去更不能再找上安康白家堡,自己只能绕道去老河口附近的通江堡。
  而通江堡却在五六百里外,骑马疾驰,也得骑上个一两天的,更何况有一半路还是绕着大山转。
  且说西乡飞云堡堡主巴耀东,自从大王庄的王来凤前来报信以后,还真的提高了警觉而加强戒备。飞云堡就住着巴耀东一家人,全部人数,总也在四五十人。
  飞云堡在形势上看,就好像建在龙头上一般,如果想进飞云堡,也只有从飞云堡的正门出人。
  原本飞云堡只有在夜晚,堡楼上才有两个人看守,如今连白天也是二人把守。总管巴长春更把堡内的武师,分成五组,夜里每个更次,就由一个武师领着五六人,在堡内巡逻,每个人都是随身带着刀剑而不稍懈。
  如今的戒备,不能说不够严密,更何况巴氏兄弟二人的武功也相当了得!
  西乡镇的飞云堡虽不能说已到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情况,但却无形中有着“刀兵将起”的感受,于是,飞云堡的人失去了笑意,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僵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味道。
  就在一个烈阳当空而万里无云的天气里,飞云堡前面弯弯扭扭的山道上,迤洒着来了一批江湖卖艺的。
  有一辆鸡公车,由一个大胡子老者推着,车前面有根绳子,搭在一个年轻人的肩上。
  二人使出全身力气,弯腰弓背,哼呀咳的推车爬坡。
  鸡公车的后面,有挑担子的,扛着刀枪剑戟的,最后面一个担子,挑了一对猴子,另外就是一只木箱子。
  这些人算起来,也不过十二人,单就看他们的装扮,显然全是江湖落魄,随处讨个肚子饱的穷汉子。
  一行人还未曾来到飞云堡的堡门呢,就见由飞云堡中迎面快步走来一人。
  只见他暴伸双手,极力一拦,高声道:“各位老乡,你们这是干啥子的?”
  鸡公车往地上平放着,肩上取下攀肩带子,推车老者向来人一抱拳,道:“大爷,俺们这全是跑江湖卖艺的,如今路过贵堡赏几个盘缠,还请你大驾通报一声。”
  来人摇手嚷道:“回头吧,各位!如今飞云堡正在办正事,谁也没有心情看热闹。”
  老者一脸懊恼地道:“这可怎么办,原本我们要去西乡镇的,可是大伙全都仰慕飞云堡巴老爷子,特意折到飞云堡来的。”
  一面指指天,又道:“大爷,你看嘛,这时候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难道还让我们这群无根的人走到西乡?”
  只见那人低头一想,道:“这么办,我进去同总管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思,如果他点头,自然就会放各位进堡的。”
  老者一听,直是作揖打躬。
  于是,来人一溜烟走人飞云堡的那座堡门内。
  遥遥看着飞云堡的人,老者面露微笑。一众十二人,也全都沿着道边,坐在草地上,就等着进堡去表演了。
  才不过半盏茶时辰,飞云堡总管巴长春,穿了一件丝棉白上衣,松宽的白长裤,头上顶着个宽边草帽,踢拉着一双棉鞋,走出飞云堡来。
  也只有他一个人,连刚刚进去传话的那个人,也没有跟着巴总管再出来。
  就在这时候,卖艺的十二人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堡墙垛上后面,至少站了二十多人,正往他们歇腿地方指手划脚,看样子还真的加强防备呢?
  巴总管一直到了这十二人跟前。
  只见他先打个哈哈,然后问推车老者道:“老乡,演个一场下来,大概要多少银子?”
  老者双眉一挑,道:“讲价钱,那就一个钱也不值,所以说俺们这仅是跑江湖卖艺混口饭吃。如果说值钱,那就无价,要等爷们看了,值多少随意赏。”
  巴总管二笑,道:“老乡,你这是给我姓巴的虚晃一招,说了半天等于没有说。”
  一顿之后,又道:“这么办,老乡你就说个大概,一场下来,你们在沿江码头地盘上,能收个多少?”
  哈哈一笑,老者道:“巴大爷,有道是货卖识家,有人看了我们的玩艺,摇摇头扭头就走,一个铜子儿也不给,我们也不能拉住人家强求。可是一遇到识货的行家,一掷三五两银子的也不少,当然,这全得靠运气了。”
  巴长春哈哈一笑,道:“老乡,你总算有了底价,只要你能说出个底价,巴某也好交差了!”
  一边随手在衣袋里一掏,道:“老乡,你收着吧!这可是二十两银子,算是你们各位来飞云堡一趟的赏银。”
  老者一惊,当即道:“这如何能使得,无功不受禄呀。”
  总管巴长春一笑,心想:你们这群王八蛋,装扮的可真像,要不是大王庄家大小姐通知,飞云堡还真的要上你们这群龟孙子的当了呢!
  心念间,不由冷然一笑,道:“老乡,你们不是无功,单就老远的走来巴家飞云堡,就是看得起我们的巴老爷子,只此一桩,就值这些银子。”
  他看了其余几人一眼,又道:“只因飞云堡中正有事在办,不便请各位进堡,还请各位体谅。等过个一阵子,飞云堡太平了,天下也太平了,巴某也要用骡车把各位拉到飞云堡。”
  话已说绝,再说就要露出马脚了。
  但即使是这样,大刀寨也算在计谋上有了决定。
  因为,这原也是诸葛明的一招试探,并没有指望着这十二个人能进入飞云堡。
  而真正闯进飞云堡的,却是另有其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5:52: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沿着终南山区里的绝谷,溪流滚滚而下,流入汉江。飞云堡上游不远处,一连三条这种溪流,把个汉江搅和得江水翻滚,狂涛有如万马奔腾。
  当这些急流在经过飞云堡的时候,水势虽有稍缓,但却漩涡处处,反而更加危机重重。
  飞云堡面对汉江的一面,有一段光滑溜溜的峭壁,另外两面也是高逾十丈的悬崖,只是靠汉江的一面,看上去稍有倾斜,也因此,城堡的墙看来较低。
  江风拂面,令人有着舒坦的感觉,因为太阳的酷热,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从江面上望过去,附近那些灰苍苍的山岭,岭岭相连。高磊领着他那十名水将,扛着一大捆绳子,顺江边摸向飞云堡。
  在距离飞云堡尚有大约一里地的时候,已经是岩石挡道难以前进,如果想往前进,就得下来游过去。
  于是,一条绳子,把他们十一人相互连了起来。
  一到了水下,高磊的本事全抖露出来了。
  一根绳子每隔五丈,连着一人,这是一定要做的事,因为凭高磊的水上经验,有漩涡的地方,那可是恶水所在。对人来说,那也是吃人的地方。有时候劲急的漩涡,连水中的鱼儿都会躲着。
  迎着滚滚狂涛,十一个原来曾经以水为生的汉子,各人背着大马砍刀,短衣装,鹿皮靴上缠套着草鞋,像十一条水中蛟龙,顺着江边峭岩与击人的狂流,往上面顶着游去。
  距离不算远,认真地说,才不过一里远,但十一个“水怪”,就在水中跌跌爬爬地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高磊的低声喝骂中,摸到了飞云堡的下面。
  大伙集在一个岩石后面,高磊这才发现,有一半的人,已受了伤,被尖石撞了,还正流着血呢!
  “忍着点,破点皮肉算不了什么,需知想进飞云堡的宝库,就得吃这苦中苦!”
  接着,他一打手势,立刻有一人攀着岩石朝上面望。
  他尽力极目远望,道:“回二寨主的话,咱们在这处看这岩壁上的堡墙不太高,如今走到跟前再看,可不是那么回事,还真够高的。”
  高磊一阵子衡情量势之后?果断地道:“五爪钩!”
  立刻两个喽兵从各自腰背后取出一个五爪铁钩,在一阵骚动中,抖手甩向飞云堡的堡墙垛子上面。
  高磊立刻重复道:“我再说一遍,你们可要记清楚。”
  于是,十个湿漉漉的大汉立刻挤在高磊身边。
  江水一波波地冲向岩石,也冲到十一个人的身上,而使得高磊的话声,不得不提高。
  只听他一脸严肃地道:“如今飞云堡可是防备森严,咱弟兄们的任务,就是把飞云堡的大堡门及时弄开来。但飞云堡自信这后堡墙冲到前面的堡门,足有七八十丈远,由咱们的方向看,左边是飞云堡主巴耀东的内脊所在,右边都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不过最叫我担心的,还是左面接近堡门的地方,住着几个武师与飞云堡的巴总管。”
  一顿之后,高磊忧戚地又道:“我担心咱们未扑近大门,就被这几个武师拦住,那就大事不妙了。”
  所以,高磊特别交待道:“大伙上去以后,可千万把自己隐藏好。咱们一步一个人,慢慢地朝着堡门摸,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硬冲。”
  说罢,就见他大手一挥,道:“上!”
  两根绳子,一次上两个人,滑溜的岩石,实在站不稳,所幸这十一人全都经验老到,把皮靴套上草鞋,还真的管用。
  于是,先头的两人,一蹴一蹴地爬到三丈高的堡墙垛子边,极力地伸头内望。
  像两只大猩猩,两个大屁股一扭,二人已爬上了堡墙,伸手一打招呼,另两人也悠悠爬了上来。
  飞云堡的墙并不十分宽,只不过三尺多一点。
  就在高磊等十一人才刚刚爬上城垛子,一个个全都平躺着不敢稍动的时候,突见自远处的大门边,两双灯笼朝着这边走来。
  看上去大约有四五人,手里全都拎着明晃晃的钢刀。
  堡墙上没有人敢稍有移动,连头与脸全贴在地上,因为脚步声已渐渐地走近,灯亮也在下面左晃右荡。
  “杜师父,咱们要不要登到堡墙上瞧瞧?”
  “你小子担心他们那批王八蛋会从龙宫里走出来?”
  却听另一个堡丁笑道:“说的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游过漩涡滩?”
  突听另一个说道:“倒是山崖一边,得多多留意!”
  于是,声音又渐渐远了。
  高磊仰起半个脑袋往下望,只见几个人走向右边角上,朝着下人们住的屋后走去。
  高磊反应何等的快,立即低声吩咐道:“脱下草鞋,四个人跟在我身后,另外六个人等着拦住刚才过去的五个人。”
  还真够快的,随着高磊的四人,顺着墙边,一下子全溜到了地上。
  于是,高磊一打手势,五个人敞开门面,朝着堡门走去,看样子,论架式,也只有自己人才那么大摇大摆地在这飞云堡内走动。
  灰蒙蒙的夜色里,江风与涛声,让人觉得倍增凄凉。
  就在高磊距离堡门尚有十几丈远的时候,就听堡墙门楼上有人“噫”了一声。
  立刻,跟着有人在问道:“是谁?”
  “我是杜师父。”
  高磊抱定能唬则唬的原则,五个人的脚步声更加急切,十几丈恨不得一步走到。
  “杜师父,你们灯笼呢?”
  “灭了!”距离已不过四五丈了。
  突然,守在大堡门里的人看了个真切,当即喝道:“你们是谁?”
  高磊连穿带纵当先扑到堡门下,咧嘴冷笑道:“王八蛋,老子是谁你都不知道!”
  立刻间,大马刀撩起一股冷焰,挟着啸声,迎着那个正持刀迎向他的堡丁杀去。
  原来值班的两个堡丁,一个在门楼上,另一个守在门楼下面。
  突然见到冷风拂面,刃芒连闪,那名堡丁连忙挥刀一挡,口中大叫道:“有强盗啊!快敲警钟!”
  高磊逼得这个堡丁手忙脚乱,跟在高磊后面的四个喽兵,已快如脱兔般扑到堡门,合力打开了飞云堡的那个巨大堡门。
  飞云堡内警钟大鸣。
  警钟唤起了飞云堡内所有的人。
  然而,警钟声也招来了掩掩藏藏埋伏在堡外的大刀寨六十名喽兵。
  就在张博天大吼声中,大刀寨的人像潮水一般冲入飞云堡中。
  一看那么多强盗进了飞云堡,又发现杜武师率领着四个人,
  血战在飞云堡的城墙边,总管巴长春立刻大叫道:“放箭!上面放箭啊!”
  飞云堡的反应也真够快的,立刻就有十多支箭,自堡墙上面射下来。
  可惜这些箭一支也没有发生效用,因为诸葛明特别交待张博天,要准备盾牌,以防箭袭。
  于是,就在飞云堡主巴耀东,率同两个儿子巴雄飞与巴振飞二人,挥刀杀出大厅的时候,正迎上了张博天率同他的四大武士欧阳泰、令狐平、司马山、上官中以及包文通与左不同两个道地杀胚。
  飞云堡的人,由于事先得到消息,而又加以防范,所以每个人夜里睡觉,也全抱着刀。
  也因此,大刀寨一旦破了飞云堡的大门,刚进入飞云堡,就迎着砍杀起来。
  一时间,金铁交击之声铿锵震天,听到耳朵里,有着刺人的感受。六七十名大刀寨的喽兵,全都哼咳喝叱,口中的叫声,配合着他们的刀声。
  飞云堡似乎是拚上老命了,堡主巴耀东的额际,明显地青筋暴起。他敞着个粗哑的大嗓门吼道:“飞云堡的弟兄们,合力把这群强盗赶出飞云堡哇!”
  飞云堡的一众人等,立刻一起呐喊起来。
  于是,刀声更加暴裂出碎碎的星芒,而使得搏杀的人,进入忘我之境。
  突然,张博天的大嗓门吼道:“大刀寨的儿郎们!咱们本不欲杀人,如果飞云堡真的以命,相搏,等我的号令,来他个血洗飞云堡!”
  大刀寨的众喽兵一听,当即大声吼叫,一个个紧抓手中大马刀,劈砍起来。
  此时,汉江的涛声,也比不过飞云堡内的刀声。附近山林中的风声,吹不去彼此对杀者的怒骂声。就在这刀如闪电剑如林的飞闪中,一个个血肉之躯不畏死地冲杀在一起,骨骼的碎裂声,揉合着声声的撕叫;戮刺劈砍中,血花飞标四溅着。
  这真是一场忘我的拚斗,人们真正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原来是那么得凶狠与残忍。在悲号嗥叫中,在痛苦哀叫里,飞云堡似乎在色变。
  张博天挥舞着大马砍刀,在飞云堡堡主巴耀东的戮力抵挡中,早已自大厅外互砍到大厅里面,巴氏兄弟二人,却被欧阳泰与令狐平二人,杀得披头散发而东躲西闪。
  巴总管早已身中数刀,仍拚死抵挡着包文通那如锤如斧般的重砍猛劈。
  飞云堡的几个武师,已在左不同与高磊的搏杀中,与司马山、上宫中的阻挡下,躺倒两人,其中就有那个值班守夜的杜武师在内。
  大刀寨的人相当默契,好像他们各有所司、各有所事一般,每名喽兵,对付一个飞云堡的堡丁,只要认准一个,尽是着力地砍杀,一点也不放松。
  飞云堡大小合起来,不过四五十人,能拚斗的,也不过四十人,比大刀寨几乎多了快一半。
  就在一阵砍杀中,突见火把通明,二十多个喽兵,悄无声息地押着飞云堡内的一众妇女幼儿,尖声哭叫着,自大厅后面的厅堂中,拖拖拉拉地走出来。
  正在缠斗中的巴耀东,眦目欲裂,黑红的大脸庞一阵扭曲,像是一下子跌进冰宫一般,低而颤抖地吼道:“巴大爷同你们拚了!”
  他话声随着挥旋的刀芒,扭结成一股脆利的刀声,笔直地劈向张博天的天灵盖,劲急中揉合着拚命的招式。
  张博天不由大怒,他不避反进,大马砍刀凌厉而狂涛般地砸向空中的一束光焰。
  只听“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也就在光束乍隐的同时,张博天的大马砍刀在带回途中,一滑而经过巴耀东的头顶。
  巴耀东不由一惊,就听他“嘿”了一声,竭力侧翻,就在刀风刃芒中,他的头顶上一阵凉快。
  张博天不等巴耀东伸手抚摸头顶,紧逼一步,又是一连五刀连砍,刀刀均逼得巴耀东喘气有声地奋力躲闪,看样子巴耀东够狼狈的了。
  张博天挥刀有致,一派轻松,低沉道:“巴堡主,你还能经得起本寨主几刀劈?嗯!”
  咬着牙,巴耀东不开口,火把中只见他头发少了一大片,双目深陷而尽赤,显然是急怒交加。
  嘿嘿连声,张博天高声叫道:“姓巴的,须知大刀寨今晚上来你的飞云堡,并非是来杀人放火打劫你的,再要以力相拚,我可要叫喽罗们先拿你的内眷们开刀了。”
  “耀东,不要杀了!”
  是巴耀东的老母声音,也是巴雄飞与巴振飞两兄弟的奶奶。
  火把中,白发苍苍的巴老太太,一手柱着根龙头拐,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看了一阵子现场的拚斗。
  当她看到了自己四周站着持刀的大汉,没有一个是飞云堡的人,当她看到拼斗中倒在地上的,大多都是飞云堡的手下的时候,她还未开腔拦阻。
  因为,在她这七十多岁的年月里,经历过不少战乱与强盗打劫,也听过强盗洗劫,多一半都是杀人劫财。
  如今一听人家说的话,自没有再拚个你死我活的必要,这才出声拦阻。
  巴耀东一声长叹,手中大刀横着往一旁的桌面上一放,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巴耀东叫道:“巴总管!”
  巴总管正在浴血奋战包文通,一听呼叫,丢下包文通就往大厅上跑去。
  包文通是杀得不过瘾,汗湿的手,就在自己胸毛上一抹,拎着紫金刀就追,口中还叫道:“我看你往哪儿跑!”
  巴总管一到厅上,他的一身血渍,看得巴耀东想哭。
  张博天一看包文通提刀追杀而来,不由哈哈一笑,道:“包老二,留着点劲,等咱们找找看飞云堡有没有咱们要找的东西。”
  巴耀东对总管巴长春道:“叫他们住手!别再杀了!”
  于是,飞云堡的一众人等,全停手退在一边,地上躺的十多人,也被人架着扶回屋子里。
  大刀寨也有受伤的,算一算快有十来个,也在上了随身带的刀伤药与包扎后,先行退出飞云堡。
  余下的大刀寨大汉们,手握大马刀,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飞云堡内的人,就等着张博天的一个命令行动了。
  当了一辈子强盗流寇,杀人如麻的张博天,他在诸葛明的诱导下以及诸葛明的策略中,慢慢地领略到了不杀人的意境是什么。
  人生父母养,生命诚可贵。
  而杀一个人是那么得“举手之劳”。
  然而,生与养一个人,又是那么得不易。
  每次,在搏杀之后,张博天总是痛饮一场,但说不上是为什么。
  但是,自白家堡、大王庄以后,张博天发现,不杀人更能在心灵上得到更有价值的财富,虽然那是看不到的财富,但他却能体会出来。
  当然,除非是万不得已!
  如今,张博天由巴耀东的内眷里面,看到了白发苍苍的巴老太太,风烛残年里,还要听到刀声,看到杀戮,该是多么令人浩叹的一件事。
  而张博天的这种转变,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然而,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收起大马砍刀,四大武士一溜站在张博天身后。
  张博天冲着巴老太太一抱拳,道:“老太太!张博天罪过,惹您老太太受惊了!”
  冷哼一声,巴耀东沉声道:“王八蛋的,别在这儿装好人了!”
  张博天一声冷笑,道:“姓巴的,你该想想,你上有高堂,下有儿女,守着这么大的一份家产,这辈子算你命好,吃香的吃不完,喝辣的喝不光,可别临了在嘴皮上占那么一点便宜,换来一刀之苦。”
  巴老太太适时地喝道:“别再多说了!这是什么时候,由得你乱发脾气。”
  张博天冷冷地道:“飞云堡得到消息,大刀寨要进你们飞云堡找寻失宝,这可能就是大王庄传递过来的。你们原是亲家,只是我不懂,明摆着大刀寨不是来杀人劫财,为什么还要戮力一拚,弄得血染飞云堡,难道飞云堡藏有我那批宝物?”
  巴耀东立即吼道:“放屁!巴家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张博天走上几步,双手扶着颤巍巍走过来的巴老太太,一面笑道:“老太太,你坐着听我说。”
  巴耀东一旁只咧嘴咬牙,心中暗骂,这个姓张的王八操的,还真他娘的会装好人。
  “你们大刀寨是干啥子的呀?”
  老太太仰着一颗溜圆而又花白的头,望着张博天。
  张博天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大刀寨是杀人的,不过杀的是偷走我们宝藏的人。”
  老太太一怔,道:“俺们飞云堡可没有偷你们的宝藏呀。”
  “老太太,我不说你还不知道啊,我们的那堆宝物,就是在终南山里面失窃的,在未寻到以前,这附近数百里内的人,全有嫌疑。如今大刀寨扭结了一股力量,就算把汉江沿岸翻个身,也要找到那批失宝。”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派人去搜吧。”
  一面高声叫道:“巴鸿图呢?”
  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个中年的矮个子。
  “老奶奶,你叫我?”
  “带他们的人,去看看咱们的库房!”
  巴鸿图,是飞云堡掌管银钱粮食的,老太太吩咐,自然是唯命是从。
  于是,张博天对包文通与四大武士施个眼色,立刻间,张博天跟在巴鸿图的身后,走入正厅后面。
  那儿是个小小院落,种着一些翠竹奇花,那种迎合着汉江的涛声,还真的够情调。
  走入一间厢房,那儿却是个相当清爽干净的客房模样,大概贵客近亲住在这儿。
  巴鸿图推开一扇三尺高的矮木板夹墙,提着灯笼,走下石阶。
  就在巴鸿图点燃四盏壁灯,地下室中一片通亮后,张博天几乎一声惊叹,心想:怪不得巴耀东那么拚命砍杀,更难怪飞云堡小心而又谨慎地看牢那个大堡门,有这么多的金砖,换了我张博天,恐怕连睡觉也全免了。
  迎着地下室的后墙上,一条三丈长一丈宽的巨木架子上面,密密地放了一层金砖,那种黄得诱人心肺,黄得叫人目光不愿移去的金砖。也难怪巴金花的花轿抬进大王庄的时候,满身金光闪闪,宝气横溢,叫人有着黄金与美人相得益彰之感。
  再看两边的墙下堆放的银锭,更叫张博天惊叹,不由暗忖:这飞云堡在外做的是什么买卖,竟然有这么多的进账?
  张博天看得十分仔细,因为,有几件失宝,对他十分熟悉,那是入眼便知的稀世珍宝。
  就在他一阵细查与审视后,微微摇了摇头。
  于是,巴鸿图咧嘴笑道:“寨主爷,如果没有你的失宝,就请出去吧。”
  张博天豹眼一瞪,道:“他奶奶的,你这是在赶你家张大爷了!”
  巴鸿图一惊,自觉说溜了嘴,急忙陪笑道:“寨主爷,你误会了,这儿不是待客地方,巴鸿图是想请寨主移驾,前厅待茶!”
  “咻!”
  张博天拔出他的大马砍刀。
  一旁的巴鸿图一惊,“咚”的一声跪下去。
  “寨主爷!你这是……”
  张博天冷冷一笑,一抡手中大马砍刀,就在摆放金砖的后墙上面,一阵挥撩。倾刻间,几个大字,全刻在那硬梆梆的岩石上面,只见写着:“凭字借黄金一万两。”
  巴鸿图看得真切,急急苦笑道:“寨主爷!你这是……”
  嘿嘿冷笑一声,张博天道:“你若再多说,张大爷就把那个一字再加一划!”
  巴鸿图不山得用手捂住嘴巴。
  突听张博天高声道:“来人!”
  脚步声响动中,他的四大武士全挤进这宝库中。
  彼此一声惊叹,惊愕得不知所以,谁能想到,飞云堡还是个大金库?
  “你们可不能自己取,一万两黄金,由这管库的给,应该不会有错!”
  巴鸿图一听,立刻搬过十个大金砖交与四大武士的手中。他实在害怕这四个大汉自己拿,难保不被多搬去几块,自己这帐就无法交了。
  大刀寨的四大武士,面露微笑,而眸露贪婪,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飞云堡的藏金库。
  巴鸿图快步来到巴老奶奶跟前,有些呜咽地双膝跪下去……
  对巴老太太嘴一撇,道:“老奶奶……”
  张博天哈哈一笑,抱拳道:“老夫人,张博天也看的仔细,贵堡没有我的那些失宝。只不过张某人领着上百人,要吃要喝,为了寻找失宝,还不知要折腾到何年何月。”
  他一顿之后,又道:“当年的‘阎罗刀声’,所到之处谁敢不恭,杀个人更不当回事。自从变天以后,姓张的已不愿再造孽杀人,一把大刀,只等着砍了那个盗宝贼之后,就丢入汉江。”
  他似是说得十分诚挚,连巴耀东也瞪着双眼。
  张博天悠然地又道:“张博天已写下字据,借贵堡黄金一万两,只等失宝寻到,当即一钱不少,原封归还。”
  巴耀东冷哼一声,但他没有再多说。
  说一句话,与说十句话,挡不了一万两黄金被搬。
  更何况面前这姓张的,自称是当年流寇中,有着杀人狂之称的“阎罗刀声”!江湖上谁要碰上这“阎罗刀声”张博天,能够保得命在,那是不幸中之万幸。
  只是想不通,这个杀人魔怎么会变了?
  突听巴老太太高声道:“吩咐厨上,整治几桌酒菜,请人家在咱们这飞云堡中把肚子填填,再送人家上路!”
  一面对一旁的张博天道:“一万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你只要有一天,能放下屠刀,老身这一万两黄金,就送给你们吧!”
  张博天一听,全身不由打个冷颤,抖着声道:“老太太,你这是在修福添寿,张博天省得!”
  于是,张博天豹眼一眯,似乎有些潮湿。
  只听他大吼一声道:“大刀寨的弟兄们,走啦!”
  张博天对巴老太太一抱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扭头就跨出飞云堡的大厅而去。
  于是,所有大刀寨的人,全都撤走了,像黄河沿岸的蝗虫一般,在一阵啃嚼之后,一哄而出了飞云堡。
  巴老太太望着张博天走去的背影,不由摇头叹道:“这姓张的生了一副人中之龙相貌,不该是个强盗之流的人物。唉!这就是人在乱世,身不由己呀。”
  仲夏,夜是特别得短,大刀寨的一众人等,才走出飞云堡不过三四里地,山头上就开始泛白了。
  高磊领着一众人等,挤上了那个大木船,只有张博天、包文通与左不同,连同四大武士,全都是骑着马,直接转回朝阳峰上的大刀寨。
  临走的时候,张博天特别交待二寨主高磊,在他们走回山寨的时候,加挑十担高梁酒、两头牛、十只羊,大刀寨要热闹个三五天。
  所有大刀寨的喽罗们,无不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就等着回到山寨大吃大喝一场了。
  每次回转山寨,张博天都会犒赏一番。如今又“借”来飞云堡万两黄金,自然是免不了大大地分赃一番。
  于是,就在一众喽兵们尚未举杯痛饮的时候,张博天特别找来高磊,当众宣布,每人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可是个大数目,如果一个人领这五十两银子做个小本生意,足足可以温饱有余地活下去了。
  可惜的是,大刀寨上的喽兵们,在酒足饭饱之余,全都各处四散着“赌”上了。
  这就是大刀寨最轻松的一面,而每个喽兵的心中,并没有把这几十两银子看在眼里,因为他们知道,早晚帮着寨主,找到那批宝藏,每个人全都是大富翁,而目前区区数十两银子,只不过当作临时消遣罢了。
  绕过安康镇,朝着老河口以西通江堡走去的诸葛明,自从在黑松林吃过左不同一次几乎要命的闷戏以后,江湖经验似乎更老到了,也因此他对于江湖道上的邪魔歪道,更是有着厌恶感。
  而张博天的转变,是在诸葛明的策略中,慢慢地诱导的,他诸葛明是智者,如果对于一个嗜杀的人,直接地叫他不要杀人,倒不如使些心计,让他去体会,那样来得更为有效。
  诸葛明当年是走江湖算卦的,如果要问他杀过几个人,他恐怕只有摇头的份儿。
  然而,一当了山寇就要杀人?恐怕也不尽然,因为诸葛明就没有杀过人,他是另有目的的,至于什么目的?只有他自家明白。
  当没有山寇杀人,也不能说不干山寇更不该杀人了,因为诸葛明碰上了他以为该杀的人,一样还是要挥剑杀人的。
  川马缓驰,马背上驮着个诸葛明,好像永远不知道疲乏,四蹄翻腾得想往滚锅里下饺子一般,踢腾个没完没了。
  蹄上的马蹄铁,敲击在石头路面上,还真似铁匠铺里在敲打一件细致的铁器一般,清脆而又悦耳,让人觉得有一种戏台上敲边鼓的味道。
  此刻,官道正坦露着一个高坡延伸而上,诸葛明双腿一夹坐骑一冲而上。迎面的劲风,拂去了当头炎阳的炽热与烘晒。蓦然,他却也仿佛听到一声微颤的呼救声。
  立即的反应,是急忙一拢缰绳,朝着两边打量。右边这处,汉江的水一波波地清晰可见,左边,是一片高矮不齐,有竹有树的杂林,很密集,也很荒芜。
  这片荒林,正处在这个高坡的一溜边上。
  诸葛明双眉一皱,忙慎密地查看,因为那一声呼救千真万确,但又十分细渺,就像叫了一半立刻又被人堵住嘴,或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突然发觉不该乱叫而又半途闭嘴不言的模样。
  但是,诸葛明心里明白,在这种荒凉的野林中,一定发生了令人寒心的大事,因为,那声音虽然短暂而细小,但诸葛明仍能判断出,那必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也是个正在处于危机中女子的声音。
  数年的江湖生涯,已使得诸葛明见到太多的人间惨事,因而他有着深沉与机智的双重思维。
  他本来有要事待办,五天后,在老河口的江边上,最大的那家客店“广来大饭店”里,他要在那儿与寨主“阎王刀声”张博天会面,商讨对付“通江堡”的事宜,如今算算,尚不过三天多的时间了。
  因此,他似已无暇去多管闲事。
  他不是独善其身而寡情薄义,更不是顾及江湖上诡谲险诈,而是若惹上杀身之祸,实在他是有着分身乏术的感受而不能有太多的耽误。
  蹄声又开始步人快节奏了。
  小川马的长尾巴撩在诸葛明的身上,而使得诸葛明有些痒痒的,终于,他一抖缰绳,又自坡上朝下面冲去。
  好奇心仍然缭绕在诸葛明的心头。他不因蹄声而放松警觉,诸葛明的两耳,还是竖得直直的。
  才下了一半山坡,突然间,一声细细的“啊”声,是凄厉中带着无奈,只是声音细小而已。
  诸葛明一咬牙,一圈马缰,风旋飞瀑一般,一下子冲入那片茂密的杂树林中。
  一阵折枝倒干声,把诸葛明带进了树林里,而林中的另一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条山泉,正在这片林中流过,山泉的另一面,几个大圆石头,好像这儿常有人来似的,一排翠绿的竹子,在山风的拨弄下,一弯一弯地在山泉边摆动。
  这应该是一副纯自然的山清水秀图,然而,却出现了一副令人厌恶的丑相。
  那是在乱林的一棵粗树枝上,牢牢地捆着一个衣衫凌乱、秀发蓬散的年轻女子,三个穿着宽松裤子,赤着上身,甚至还赤着双脚的壮汉,三面包抄似地围着那个可怜的女子,提发撕衫,看样子是要把女子的衣服脱光。
  诸葛明朝地上吐了一大口唾沫,丹凤眼一瞪,看着三个吃惊的男子。
  而三个“原始至极”的男子中,有一个腰带已丢弃在地上。
  一看来了人,急忙又拾起腰带,胡乱地又把裤腰扎起来。
  诸葛明冷冷地坐在马上,俯视着三个大男人的狼狈相,缓缓瞥了一眼正在垂泪的树干上的女郎。
  适时地,女郎也仰脸乞救地朝他望过来。
  诸葛明心里“卟通”一声,因为那女子的一张面孔,是那么的秀气而美丽,虽然她如今衣衫不整,但仍然并不妨碍她的那个俏美身段,即使她泪眼婆娑而有着憔悴,可是对她的那张迷人的脸庞,并未减低多少艳丽,因为她的一皱眉,一抽鼻,或一翘嘴,全能撩起人们的遐思而忘了自己是老几,这真正算得是个天下尤物了。
  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冒头一点,她那水盈盈的秋波,在奔流般的泪水洗礼下,酷似一泓清水投入一粒小石般的那么荡漾着,那是一种惹人怜又叫人醉的娇态,但却含有一种期盼与哀求地直盯着诸葛明。
  悲凄凄叫诸葛明有些心酸,谁家没有姐和妹?谁家没有大姑娘?这些人难道不这么想一想?
  怯兮兮更让诸葛明无名火冒三千丈,三个大男人在荒林中折腾一个女娇娃,这与野狗恶狼有什么分别?
  诸葛明鼻孔里冷哼一声,抛弃了原本不愿多管闲事的心情。
  因为,他觉得自己还算个人物,是人物就不能不管这档子“闲”事。
  像个老子教训儿子的声音,诸葛明怒喝道:“快把那女子放下来,每个人留下一只耳朵!”
  三个大汉凶恶地互望一眼,并排的双手叉腰一站,粗着声音,中间的一个冷笑道:“他娘的!你是什么东西?撞了老子们的好事,还敢大言不惭地冒疯话!”
  另一个皮笑肉不笑地道:“朋友,眼下可是三对一的局面,你没有弄错吧?”
  “说的也是,一个人出门在外,招子可要放亮,与你无关的事,你强出个什么头?”最边的一个咕哝着。
  诸葛明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干的这种买卖,是人都会看不过去,就算让我这干山大王的遇上,也觉得恶心。”
  中间的短胡大汉踏前一步,戟指诸葛明道:“朋友,你可以为干了山大王就可以插手管爷们的事了?须知我们也不是好欺之辈。”
  诸葛明缓缓地翻身下马,沉声问道:“说说看,你们的码头字号?”
  并不经多加考虑,中间大汉道:“老河口通江堡的。怎么样?”
  诸葛明双眉一扬,道:“哈!原来是‘铁扁担’褚伦的手下。”
  “你要是汉江沿岸闯的人,朋友,你该心里有个底儿。”
  诸葛明一笑,道:“汉江沿岸三堡一庄,各霸一方,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只是听人说通江堡的名声不佳,原来真是实情。”
  “那么一个大堡,可惜被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胡作非为,弄得声名狼籍。”他微一顿又骂着。
  三个人不由一愣,不过旋踵间,三个人拉出兵刃,三把明晃晃的钢刀,朝着诸葛明逼来……
  诸葛明的剑仍抓在右手,淡然一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放开那女子,每人割下一只耳朵!”
  蓦然间,正中的大汉挥刀直窜而上,他的那把钢刀,正直而准确地剁向诸葛明的面门,口中还大吼着:“砍死你这个王八蛋!”
  诸葛明早已料准,一个真正狠角色,有些能耐的,绝不会合着三个人,在这荒林中干这种丑事。
  其实,也还真的被他料中个七八分。
  就在对方钢刀距离面门尚不过三尺之时,他的左手暴抬,剑鞘迎着来刀一晃,虚幻中,撩拔下,极为轻松地把对方的压顶一刀卸于一侧。
  有如一道闪光般,诸葛明的剑陡然出鞘。疾若奔雷般,就在那短须大汉的头上一圈,只听“哎呀”一声。
  大汉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却见一股鲜血,顺着那大汉左腮帮子上流入他的衣领之中,一只耳朵,已落在地上。
  暴旋身,大汉怒瞪着诸葛明,大声骂道:“哪里冒出你这个龟孙王八蛋,竟敢在戚大爷身上做记号,伙计们,合着力,杀了这个狗东西!”
  诸葛明淡然一笑,道:“每人留下一只耳朵,如果惹毛了我,说不准我还要每人再加上一只的!”
  只见另一人高声骂道:“放你妈的老屁,有本事自己来拿!”
  于是,三把钢刀,合成一股力量,一下围上诸葛明。
  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骂也没有了,因为三个人全都正聚精会神合计着如何来放倒这个半路里杀出来的“爱管闲事”人。
  诸葛明在三把钢刀一齐劈砍而来的同时,猛然一个云里飞纵,弹纵起二丈有余,就在他头上脚下、剑芒打闲中,准确无比地一连挑落两只耳朵。
  也只是那么一越翻腾之间,三个人全都丢去一耳。
  然而,这似乎挑起那个短须大汉的野性。
  只见他一咬牙,不顾左耳流血,双手抱刀,冲向诸葛明砍杀而来,另一个失去一耳的,也从另一面挥刀而上。
  于是,诸葛一声冷笑,道:“既然想死,那可太容易了!”
  只见他暴伸剑鞘,疾快地贴着来刀,右手长剑一挫,却自另一个方向递向另一个挥刀砍来的大汉。
  就听“咻”的一声,一束刃芒,已送入那大汉的下腹之中,诸葛明在一招得手中,暴伸右足,正狠狠地踢在短须大汉的关元。
  那地方可是要命所在,只听他闷哼一声,当即摔倒在地上,一脸的煞灰色。
  三个大汉,一上来倒了两个,却正好倒在诸葛明身前与身后。
  只见另一个大汉,拔转身子,尽朝着荒草蔓径跑,在乱石堆中大叫着乱穿而去,看样子掉一只耳朵也认了。
  对于杀死在面前的两个人,诸葛明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叹息的,因为这种人已失去了人性,已没有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资格了。
  望着被缚在树干上的女子,她那原本雪白的面孔,更白了,泪水已干,却是樱唇不停地簌簌颤抖着,宛如一头待宰的羔羊,那么得令人可怜。
  于是……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6: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诸葛明抬腿迈步,越过地上短须大汉的尸体,就如同亲人在打招呼的样子,徐缓地对那女子道:“姑娘,你这是有惊无险,一切全过去了。”
  原本泪已干,如今突然又泉涌而出,悲惧而又颤栗地直盯着缓步走来的诸葛明。
  她嘴唇在蠕动,但没有进出一个字来。
  是的,她是有惊,因为一个羔羊面对三头恶狼岂有不惊之理,而无险,当然是及时地来了救星。
  “唰唰唰”,诸葛明抖动手中剑,极为潇洒地挑断了缚在女子身上的绳索。
  陡然一个踉跄,女子像是脱力一般萎坐在地上,口中被颤出一声“啊唷”!
  诸葛明回剑入鞘,微笑道:“姑娘你名字是……”
  诸葛明的口吻并不一定要知道面前女子叫什么,他只是安慰的成分多。
  垂着泪喘息一阵,女子长发向后一甩,侧头上仰,小嘴微翘又合,好一阵,才低声道:“我……我叫方圆圆……”
  含着笑,诸葛明又道:“刚才这是啥子名堂?”
  方圆圆惊魂稍定地道:“这位英雄,你是说刚才那三个恶……人?”
  诸葛明一笑,道:“你是怎会遇上那三个畜牲的?”
  泪水开始自她的面颊往下流,啜泣着悲声道:“我……我是个苦命女子呀!”
  诸葛明待看天色,约莫着到老河口天还不致于黑。
  于是,他轻声道:“你整整衣衫,我送你回家去,有话咱们慢点说。”
  方圆圆抽噎着,边整着衣裳边道:“我同老父二人就在老河口附近摆渡为生。”
  诸葛明道:“可是住在船上?”
  “是的。”
  诸葛明边拉马边又道:“你爹呢?”
  于是,姑娘一声悲痛,又哭了起来。
  诸葛明不由一怔,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拭着眼泪,吸了一口气,方圆圆道:“一大早,这三个人要雇船过江,不由分说就全跳到我们的渡船上,我爹本不做这一趟买卖,却是那个粗胡子大汉,掏出一两银子,掷在船板上,我爹没办法,这才勉强开船,却不料……”
  姑娘又哭了起来,诸葛明牵着马,缓缓地往前走着,方圆圆在马后饮泣。
  走出这段半坡荒竹树林,二人到了官道上。
  于是,诸葛明这才又问道:“以后呢?”
  “船到江心,三个人突然叫我爹把船沿江边上划,一直划到这附近才靠岸,却不料船刚系好,三个强盗趁我爹不备,一脚把我爹踢落江中了……”
  诸葛明不由一咬牙,却听方圆圆又道:“我爹年近六十,如何能经得起他们踢,恐怕是死在这汉江里了。”说罢,大哭起来。
  诸葛明听罢,当即道:“走吧,我送你到船上去,你把那条渡船,摇到老河口靠岸,我就住在这近江边的‘广来大饭店’,你到那儿找我去,往后恐怕你不能再摇船过日子了。”
  二人就在江边,找到了方圆圆的渡船,其实那渡船也不大,挤着站,也只能挤十来个人而已。
  解开拴石头上的绳子,方圆圆就站在船尾。
  沿着江边,顺流而下,看样子也用不了多少力气。
  诸葛明朝着方圆圆摆摆手,立即骑马朝老河口驰去。
  老河口位在武当山以东,过汉江往东,一大片丘陵地,却没有高山峻岭,汉江的水,到了这儿就与北面伏牛山区流下的丹江会合,因而江就显得宽大不少。
  诸葛明送走少女后,朝着老河口行驰。二十里的平坦官道,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这个三省河流汇集的老河口,再往南,那就是襄樊了。
  诸葛明骑在马上,遥望江面,还真的有不少大小帆船,穿梭般地往来着。隔着江面,际着落日余晖,他似乎遥遥望见那雄峙在江岸的通江堡,苍松翠柏的拱托中,显得有些深林密青中隐着深沟绝垒,叫人有龙潭虎穴之感。
  冷冷一笑,诸葛明来到临江边的“广来大饭店”。
  走入店中,小二立刻拉马上槽,边笑道:“骑马山路行,腰酸臂不痛,客官你辛苦了。”
  诸葛明一笑,道:“小二,你说错了,俺骑的是小川马,专走山路,正好臂痛腰不酸!”
  小二嘻嘻一笑,道:“对,对,对!客官你说得对极了。”
  诸葛明在当门的一张桌前,面朝着大门坐了下来。
  随意点了两样菜,要了一壶温黄酒,自酌自饮,看起来还相当得得意自在。
  不过在诸葛明的心中,却在急,因为他没有告诉方圆圆他的名字,方圆圆如何能找得到他?
  这真是“巧不巧天知道”。
  因为,诸葛明要等的方圆圆尚未露面呢,却等来一个令他想不到的对头来。
  就在诸葛明正三杯下肚,品尝着一盘肥实的江虾时候,远远地,自老河口的市镇上,一溜走来五个大汉,只是这些大汉在经过“广来大饭店”门前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全折向了江边而去。
  诸葛明并不在意,因为他一心在等方圆圆。
  然而,五个大汉中,却有一个人,陡然看到诸葛明当门坐着大吃大喝,立刻暗中招呼其余几人,扭头朝江边疾走。因为,这五人当中的一个,伤了一只耳朵,才在老河口的“同济堂”敷了药,正准备返回“通江堡”去传送被杀的讯息,也好搬来堡中高手,为死去的伙伴报仇。
  原来这受伤大汉深深知道,眼前五个,合起来也不是人家对手,眼前亏自不愿吃,这才掩掩藏藏地走过“广来大饭店”前面,急急地赶回“通江堡”。
  “广来大饭店”的灯已经燃起来了。饭店里的生意,似乎也开始热闹起来,就着大厅门口吃喝的诸葛明,也开始焦急起来了。
  那个弱女子方圆圆,难道还没有把船撑摇回老河口的附近码头?
  就在他东张高望,开始烦躁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干瘦枯骨老者,顶上稀稀的几根头发,眯着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睛,赤着双足,来到诸葛明的桌前面。
  “小哥,借一步说话!”
  诸葛明一怔,却发现老者已调头而去。
  当即对小二一招呼道:“碗盘收走,我去走走。”
  也不等小二再问,抓起宝剑,急急地跟出店外面。
  诸葛明一路跟着老者,越过一批自船上下来的人群,朝江边一处破码头边走去。
  诸葛明来到码头边,伸头下望老者早已跳在一条小渡船上。
  却见方圆圆正举着一盏小纸灯,举得高高地朝自己招呼点头呢。
  诸葛明一笑,当即停下脚步。
  他没有下船,他觉得方圆圆很幸运,因为那个老者显然是他落江未死的老爹,自己如果下船,甚至接受他们招待一番,就有着庸俗感。
  心念及此,诸葛明笑笑道:“方姑娘,你爹很幸运,你更幸运,我替你们高兴,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诸葛明调头要走,方圆圆急急地叫道:“等一等!”
  老者正是被踢落河中未死的方圆圆的爹。
  只见他连连抱拳,道:“壮士,你不能这么就走!”
  诸葛明一怔道:“有事?”
  老者急切地道:“救命之恩,何敢言谢,老汉只把恩公请来,略述一些那帮恶人的作为,也好让恩公在这老河口地面上,有个防备。”
  他一顿之后,又接着一指通江堡的那个方向,道:“恩公救了我父女二人,就算我老汉把这小船奉送,也难报万一,如果我父女连提醒恩公一声全没有,万一着了那些人的道,上了他们的恶当,我父女的良心,就难安了。”
  诸葛明本已走去,听了老者的话,他还未放在心上。
  看了方圆圆那温暖的眼神,他还是不想回头。
  然而,在听到有关“通江堡”的事情,他犹豫了,因为,那可不正是他欲知道的一切吗?
  再说,他原本要设法混进这“通江堡”的,不想自己为救方圆圆,却把这条想法,布满了荆棘,一时间想来个蒙混,怕不太容易。
  于是,诸葛明微微一笑,拧身飘落船上。
  老者待诸葛明一落到船上,立刻解下缰绳,人也溜到船尾,推橹摇离岸边。
  方圆圆举着灯,把诸葛明让进那个舱门里。
  船小舱低,想进去还得低头弯腰。
  但当诸葛明一进入舱里面,才发觉这小舱虽然不大,却被收拾得十分干净。舱内是简陋些,打横的两张板铺,正中间有一张顶着两边船舷的一尺宽木板桌子,算是把床铺隔开来。
  这个舱房紧邻后边摇橹地方,前面空了一半,那就是载货送客的地方了。
  小油灯往那张隔铺的板桌上一放,方圆圆冲着诸葛明露齿一笑,道:“你先坐,我去煮壶茶。”
  诸葛明有些惊艳之感,因为方圆圆在重整衣衫,薄施脂粉后,成了令人不敢直视的仙女。她的面庞是何等的秀丽,弯弯的眉,有如湖面上的两钩新月,一在天上一映湖中,交互辉映般地撩人遐思!那个白玉般的鼻子,小巧而挺直,柔软如绵的朱唇,微翘得那么恰到好处,两只似会说话的眼睛,水盈盈而又亮晶晶地正显示出只有美人儿才有的波神来。
  也许她习惯于进出这个不到四尺高的舱门,只见江影一闪,腰枝轻摆中,她人已闪出舱外面。方老丈把船摆在不远的一处柳林下面,船就系在柳树根上面,这才走入舱内。
  先是他对诸葛明仔细看了又看,不由地微点着头,笑道:“今天真是小女幸运,遇上你这位救命恩公。”
  诸葛明微微一笑,道:“不值一提,倒是老丈命大。”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汉这是被他们踹落江中,如果是踹落万丈深崖,早也就粉身碎骨一滩肉泥了。”
  诸葛明一笑,却是老者搔搔稀疏的头发,又道:“十岁就在这江面上混日子讨生活,如果还会被江水淹死,岂不是白活六十春?”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说的也是。”
  此时,方圆圆端着茶壶走进舱里。
  她先替诸葛明斟上一碗茶,然后再替老爹倒上一杯,才说道:“爹,我去镇上买些酒来。”
  只见方老爹从怀里摸了又掏,好不容易挤出一块碎银子出来。
  就在他正要递给方圆圆的时候,却被诸葛明一把按住。
  老者赧然一笑,道:“就算半斤酒,我老头子表表心意嘛!”
  一边的方圆圆,脸上已布满了羞赧,那是穷人家拿不出钱应有的表情。
  在诸葛明想来,也许那么一点零碎银子,就能买上两斤米,父女二人的一天生活,就凑合过去。
  怪不得刚才老者只在“广来大饭店”把自己叫出来,像那种大饭店,他这种酸酸的摇船老头,如何敢坐下去大吃大喝,如果他不快些走,一旦被诸葛明拉住,难道还要诸葛明请客不成?
  但诸葛明是个智者,他的反应何等得快。
  只见他缓缓又松开老者的手,开怀地一笑,道:“好!方老丈,诸葛明就领受你的半斤酒!”
  笑了。
  方老丈呵呵地笑了。
  方圆圆也面现微笑。
  “圆圆,一包花生,余下的全都买酒。”
  于是,方圆圆溜下了船,走向市镇而去。
  江风自船头吹进来,诸葛明甚觉快意。
  却听方老丈道:“壮士,你且坐着喝茶,我去弄两条鲜鱼,呆会儿咱们也好下酒。”边说着,人已走出舱外面。
  诸葛明看得真切,只见这老丈走至船头,手掀一块舱板,不知是什么东西,立刻间,他在舱板下面,挽出一张鱼网,熟练地往江中撒去。
  诸葛明大奇,跟着走了出来,却见老丈笑呵呵地道:“壮士,俺们这是靠水吃水,老天爷用江水眷顾我老头子六十春,有惊无险的也算过了这一生了。”
  老者的鱼网在抖动,就在江上明月的照耀下,鱼网中的白芒打闪,少说也有一斤多重的江鱼,被他诱捕了三四条上来。
  诸葛明笑问道:“方老如何知道水中有鱼?”
  方老丈呵呵一笑,把鱼丢在船中央,道:“壮士有所不知,‘夜晚水面亮,鱼儿波上荡;白天水面亮,鱼儿水底藏。’你看今晚月色不错,再加上一把鱼饵,这些鱼岂不手到擒来?”
  收起鱼网,老者笑道:“足够了,足够了。”
  诸葛明似乎觉得老丈是在对上天说话,因为,从老者的口气中,他发觉充满了感谢之意。
  诸葛明笑道:“在下突然发觉,没银子的人们,也有他们快乐的一面,那种快乐是天赐的,比之用银子买的快乐,更能让人亨受到真正的人生。”
  方老丈叹道:“安贫乐道的人太少了,于是就天下大乱了。”酒虽淡了些,但鱼是鲜美的,诸葛明还真的吃了不少方圆圆烹的嫩美鲜鱼。
  方圆圆就坐在她爹的身旁,眼波流露在一桌之隔的诸葛明身上,使诸葛明想到了还在石泉镇大王庄的王来凤,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王来凤柔中带刚,敢爱敢说,一派江湖儿女的作风。
  而面前的这位方圆圆,娇柔妩媚,一副女人中的女人味,惹人怜而让人遐思。
  方老丈放下酒杯,问道:“我好像听你说姓诸葛?”
  “是的,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明字。”
  “嗯,好名字!不知来老河口有何贵干?”
  诸葛明一笑,道:“失了一批东西,我这是沿着汉江一直找到此地。”
  一顿之后,低声对方老丈道:“正想向你打听‘通江堡’的消息呢。”
  方老丈一怔,道:“就你一个人?”
  “目前是我一个人,过不多久,也许来那么个百八十个的。”
  方老丈摇头道:“通江堡就在武当山与汉江中间,有两条河自通江堡附近汇合以后,流入汉江,那儿住了一二百户人家,有一半靠行船为生,另一半靠走马过活。通江堡里面的人有着怪癖,他们绝少跟外面打交道,通江堡堡主‘铁扁担’褚伦,人生得十分剽悍,孔武有力,人已五十多岁,听说冬天还用雪洗澡,一年到头,都是那么一件西湖绸短衫裤。”
  老丈喝了一口酒,又道:“这人相当护短,也很跋扈。对于通江堡的人,他也十分照顾,可是对外乡人,他却不屑于一顾,所以他的人多是胡作非为。几十年,我老头子也只见过褚伦几次面而已。”
  诸葛明一听,道:“方老丈,打从今晚起,你这条小渡船我包下了。”
  一面缓缓起身走出舱外面,又道:“诸葛明确有要事待办,如今经你这么一说,我得把计划稍微改变,决定自水面上摸进通江堡,先看看通江堡的形势再做道理。”
  一面伸手入怀摸出两锭银子,弯腰放入舱中,又道:“十两银子算是定金,事完之后还有重谢。”
  方老丈急忙拾起银子,正色地道:“诸葛老弟,你这是什么?不要说你救过我父女二人的命,就算没有那档子事,也用不了这些银子呀!”
  诸葛明一笑,道:“方老丈,如今我把贤父女二人当成了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银钱就不该分家。”
  一面对身边的方圆圆一笑,道:“多弄些吃的用的,说不准明日一早我赶来上船,一去就三两天的!”
  拧身一纵,诸葛明人已跳落岸上。
  他只是回身一抱拳,当即飘然离去。
  身后面,却隐隐地听老者叹道:“真侠士也!”
  诸葛明心情十分轻松愉快,大敞步地又回到“广来大饭店”里。
  却不料店小二哭丧着脸,迎了上来。
  看了这情形,诸葛明还真的一惊,双眉不由一皱。
  只听小二低声道:“客官,真对不住,你请稍候,小人为你牵马去。”
  一把拉住小二,诸葛明急问道:“怎么啦?”
  小二嘴一咧,道:“客官,不要问了,快些上路吧!”
  诸葛明冷冷一笑,道:“你怕我没有银子?”
  “你误会了。”
  “可是为什么拒绝我住店?”
  “这……这叫我怎么说呢?”
  诸葛明决定住进“广来大饭店”,原因是他已与寨主张博天说定了,要在此会面,他怎么能再走?
  “小二,你只管安心,天大的事,有我顶着。”
  小二直摇头,道:“客官,你能在老河口住多久,一旦你离开此地,广来大饭店就算全完了!”
  诸葛明冷笑道:“你可是怕那‘通江堡’的人,来找你们麻烦?”
  就在这时候,突见掌柜的也走上来,哀求着道:“客官,出门在外,眼睛可得放亮,你惹下大祸了!”
  诸葛明一看这情形,摇摇头道:“好吧!既然你们怕惹祸上身,我只好换个地方了。”
  小二当即一冲而出,极快地由槽上拉出诸葛明的马,一面还打躬作揖,直叫“对不住。”
  “酒菜银子,够吗?”
  掌柜的疾步上前,道:“免了,免了!算是小店请客。”
  诸葛明冷然一笑,暗中连运力,抖手把块银子暴掷出手掌。
  “咻”的一声,一众人的眼晴才一眨间,就见一点银星,“叭”的一声击在大厅正面的那块金字招牌上面。
  众人转头看去,那块铜钱大的银块,牢牢地钉在“广来大饭店”那块横匾的“大”字右上方,而成了“广来犬饭店”。
  就这一种手劲,早把饭堂上的一众食客惊呆,店掌柜与小二更是手足无措。
  等到一众人等会过意来的时候,诸葛明早已跨上马背,朝着老河口的镇里面驰去。
  诸葛明就在老河口的镇上,一连问了几家客栈,却在小二对他一阵细瞧与审视后,全都摇摇头,只简单地道:“对不住,客官,客满了。”
  诸葛明心里在暗骂:“王八蛋!想不到通江堡的势力这么大,连这水旱大码头的老河口,也全凭他们摆布!”
  他心念及此,诸葛明开始有了忧虑。
  难道今晚露宿街头不成?
  由南到北,再由东到西,诸葛明找遍了大小客店,却没有一家接纳他的。
  不自觉地,他又缓缓驰到江边来,因为他忽然想起方老丈父女二人。
  他也知道,方家父女的小船是无法睡下三个人的,除非自己睡在舱外面。
  也就在他诸葛明犹豫不决地游荡到江边的时候,突然间,迎面走过来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谄媚地笑道:“客官,你要不要住店?”
  诸葛明双眸暴射精芒,一面尽在这小二身上打量,一面道:“带路!”
  小二是带路了,只是并不是往市镇的客店中带,而是把诸葛明带到了一艘大船边上。
  诸葛明尚未开口,却听小二笑指大船道:“客官,你住过水上饭店没有,全老河口只此一家。”
  “很新鲜,没住过。”诸葛明下马,小二接过马缰拉到不远的一处草棚中。
  诸葛明微笑着,随那个小二登上了船。
  在他的心中,正不由得暗暗冷笑呢!
  这艘“水上饭店”的设备,实在算得上十分豪华。就在距离船头与船尾各五丈地方,各有一根巨型桅杆,然后在这两根巨大桅杆中间,有如寝宫一般隔着个设备典雅,色彩艳丽的精巧房间,而每个房间内,全都是锦帐缎被,床前的白玉桌面,一对景德镇瓷座台,上面还附有细腻而又栩栩如生的雕花与人物,地上面,蒙古毛毡铺的半寸厚,人走上去,松松软软的透着舒服感。
  诸葛明估计这艘“水上饭店”这种房间,少说也有个十间。
  当然,诸葛明并不知道这艘船的来历,如今他冒然闯上这艘船上,也是在他被拒于饭店外之后,燃起他一肚子怒火之后,决心要把折腾他的人,揪出来,才不顾一切走到这艘船上来。
  然而,就在诸葛明刚一坐在舱内,突然间,舱门帘撩起,一连走入四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溜的全站在诸葛明前面,一个个在掩口俏笑,痴痴地望着诸葛明。
  诸葛明一愣,正要开口问话,不料由这些女的身后,一个穿着干净,行动利落的年轻男子,双手托着盘子,挤到桌子前面来。
  只见他以极熟巧的手法,把盘中的四盘佳馔,整齐地放在桌上,翠玉杯、白玉酒壶外带象牙筷。论派场,这可是诸葛明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着这种醇酒美人的场面,不由得“嘿嘿”一笑道:“你们把我诸葛明折腾到这儿来,不会就是要我来大大地享受着你们这些不友善的招待吧?”
  突听舱外面有人哈哈一笑,道:“你猜对了,朋友,这种招待说是善意,也可以把它当成恶意,但那要看你阁下的表现了。”
  话声刚落,舱门口走进一个头戴方巾、全身穿着薄如蝉翼般的纯丝兰短衫蓝长裤的白面中年汉子。
  诸葛明细细看,只见这人两只眼睛溜圆而黑,神光灿灿,透着智慧,一脸的光溜溜,没有一根胡子,鼻梁相当宽厚,而鼻尖显得窄小,配合着一张薄嘴唇,给人的印象是鬼灵精。诸葛明冷然一笑,道:“主角也该登场了。”
  哈哈一笑,只见中年男士一摆手,四个女的分别围在四个方向,把桌子围起来。
  “坐下来!就算要动手,何妨先来个‘先礼后兵’?”
  诸葛明大跨步,大马金刀往下一放,冷然地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你阁下必然来自通江堡!”
  “不错!”
  冷冷一笑,诸葛明道:“通江堡可真的神通广大,老河口的客店还真叫你们给吃定了!”
  哈哈一笑,中年男士道:“通江堡方圆百里内,大概还没有人敢对于通江堡有所不敬!而你……”
  “杀了你们通江堡的人!”诸葛明立即接道。
  中年男士一仰眉,道:“戚管事三人可是惹你了?”
  诸葛明摇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惹你阁下,你为何下狠着一连放倒两个,临了还毁去一人耳朵?”
  诸葛明一笑,道:“你阁下能不能报个名,也好让我掂掂你的份量!”
  中年男土突然脸色一寒,道:“通江堡大少堡主褚伟岳。”
  诸葛明那突出的额头向上一撩,冷冷笑道:“这艘‘水上饭店’?”
  “通江堡的坐船。”
  微一顿,褚伟岳又道:“你也该报个名吧!”
  “在下诸葛明,江湖一流浪汉。”
  “诸葛明?可惜你不是诸葛亮,否则你就不会登上这艘通江堡的船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来者不惧!”
  “好一个来者不惧,野狼坡你能一举放倒戚管事三人,手底下必有两下子。”
  突然间,褚伟岳似又换了个人似的,一摆手道:“倒酒!”
  一面对诸葛明道:“坐下来,不论酒后是友是敌,醇酒当前,不饮可是个大傻瓜,你说是吧?”
  冷冷一笑,诸葛明道:“姓褚的,你该不会在这些酒菜里面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吧?”
  褚伟岳圆眼陡然暴射出慑人的寒芒,道:“通江堡的名声不佳,但也不会用这下五门的手段。”
  诸葛明立刻反唇相讥道:“三个大汉在荒郊野林,对一个弱女子施暴,难道还能不算是下五门人干的?”
  冷然地一哼,褚伟岳道:“那也是我通江堡的事,与你何干?不过……”
  他又看了看诸葛明,接着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在你来到老河口时候,派人搏杀你,当然不会在这酒菜中动什么手脚。”
  嘿嘿一笑,诸葛明道:“听你这么说,总不能因为我诸葛明替你们通江堡清理门户,你就来上这么一套请我吃喝一顿吧。”
  褚伟岳道:“通江堡不会那么大方!”说着当先举起酒杯,道:“请!”
  诸葛明举起酒杯,一股醇醇的酒香,已自鼻孔吸入肺中,显然是陈年好酒。
  于是,诸葛明沾唇即止。
  再看褚伟岳,却已干杯。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该谈谈阁下的目的了吧?”
  褚伟岳一笑,道:“咱们喝酒不谈公事,来,干杯!”
  诸葛明一笑,道:“干杯!”
  诸葛明举杯喝干杯中酒,立刻四个女子中的持壶女郎,极快地又为诸葛明斟上一杯。
  隔着桌面,褚伟岳暴举右手,道:“来,咱们划两拳,也好助酒兴!”
  他不等诸葛明有所反应,右手握拳,疾快地捣向诸葛明的面门,而拳至中途,却又变成掌,就在掌风距离诸葛明面门不过数寸,忽而又五指如钩,锐利地抓去。
  诸葛明嘿然一笑,口中大叫道:“魁五首!”
  只见他右手像个大蒲扇一般,五指暴开,只往褚伟岳的右腕撩去,一股掌风带起如刃芒的指风,看样子有如五把锐利匕首。
  褚伟岳中途撤掌,手腕下翻,似乎要一把抓住诸葛明的右掌,口中还低叫道:“哥儿俩好呀!”
  突见诸葛明的右手像鲤鱼摆尾般,左右一阵扇动,口中立刻叫道:“二家喜呀!”
  就见诸葛明的右手忽然拇食二指成钳,扣向褚伟岳抓来的右手。
  褚伟岳嘿然一声,横里撤手,收回右掌,口中不由嘿嘿地笑道:“如果在下没有看走眼,阁下必然施的是‘飞龙爪’。”
  诸葛明一笑,道:“不错!正是飞龙爪。”
  突听褚伟岳高声道:“撤席!换舱房!”
  诸葛明一怔。
  却见四个美女立即鱼贯走出这间舱房。
  紧接着诸葛明被“请”入另一舱房中。
  那是一间相当宽大的舱房,一切的装设,依然华丽无比,四个女子又换了另外四人,那是四个娇柔而十分秀丽的女子,每个人绝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个大舱内的桌子上,正在由下人端酒上菜。
  诸葛明这才发觉,这条大船实际上就是两个小舱房加上这间大舱房而已。
  当然,他在与褚伟岳的对掌比斗中,发觉这位通江堡大少堡主的武功还真不俗,只不知这位怪异的大少堡主,在穷折腾些什么?
  酒筵摆上,诸葛明重又被“请”入座。
  环视一下这个大舱房,诸葛明不由赞道:“真可算得是水上仙宫!”
  褚伟岳哈哈一笑,一面伸手让诸葛明落座,边道:“诸葛仁兄,褚伟岳不说,你绝不会想得到,汉江有一艘比我这‘江上庐’还要豪华不知多少倍的大宫舫,如果你见到,会让你发现,什么人能那么匠心独具地,造了一艘神仙也难以想像的大船。”
  诸葛明一惊,一边落座一边问道:“是哪个王公侯爷的座船?”
  摇摇头,褚伟岳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个神秘人物,我还是陪同家父赴宴,才看到那艘华丽大舫,就算那次碰面一会儿,我们也没有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为什么?”
  “他戴着一张面纱,一只金叶子点缀的面纱。”
  诸葛明并不太注意褚伟岳说的,他只关心眼前,只留意通江堡。
  于是,二人在小酌对饮中,褚伟岳微笑着说道:“如今通江堡正在招募一批武林高手,不知诸葛仁兄是否有意屈就?”
  诸葛明一听,不由一怔,尚未开口,就听褚伟岳又道:“给通江堡办事,褚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闻知通江堡十分排斥外人,像我这样未到地头上,就先杀死你们的戚管事二人,你会放心我进入你们通江堡的那个大堡门?”
  褚伟岳一笑,道:“不错!通江堡是排外,在未确切证实你忠心于褚家堡之前,你不会被请入褚家的通江堡。”
  他一顿之后,又道:“但是我安排你住在这艘‘江上庐’的画舫上面,难道不够舒坦的?”
  诸葛明呵呵笑道:“舒坦!当然舒坦,不过你褚大少堡主招待的越是舒坦,在下敢断言,你要交待的任务必也更危险。”
  他微微一举杯,喝干杯中酒,又道:“不过我实在不明白,褚家的通江堡中,高手如云,何缺我一个诸葛明?”
  诸伟岳道:“不错,通江堡的内部,力量足够大的,放眼汉江沿岸的三堡一庄,大概数我们通江堡势力最大,随时动员个二、三百人,大概绝无困难。但是,通江堡要做一次大买卖,所以不能不选上一批堡外武林高手。”
  “一批武林高手?”
  “是的,一批武林高手。”
  “为什么?”
  “目前我不能说,等到人手到齐,我自然会宣布出来。”
  诸葛明一听,心想,好小子,通江堡又不知在算计何人了,却临时招募一批死士,受其利用,这真是奸诈狠毒到了极点。总得摸清他们又在阴谋算计何人,再做道理。
  心念间,诸葛明心情放松,还真的认真吃喝起来。
  于是,诸伟岳笑道:“诸葛仁兄可愿屈就?”
  诸慕明道:“不过我这个人也非常现实,对于这‘干与不干’,这得要从你褚大少堡主的价钱上做决定。”
  哈哈一阵笑,褚伟岳一指诸葛明道:“一个口气,完全相同说法,好!你听着,通江堡先备用你一个月,到时候事情未办完,再备下去,直到我们的计划完成,一个月的备银一千两,事成之后,每人花红再加一万两,这个数目,你觉得如何?”
  诸葛明冷冷地道:“你的价码越高,我的这条命就越危险。”
  随机淡淡一笑,诸葛明又道:“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强盗难躲刀下鬼,将军难免阵上亡。大少堡主,一言为定,诸葛明干了!”
  哈哈一笑,褚伟岳一招手,道:“拿上来!”
  立刻,就见一个壮汉,双手捧了个木盘子,上面放了整二十个银锭。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收下来先用,痛痛快快地到老河口的市镇上,想吃想玩,就尽兴地吃喝玩乐一番。三天后的此时,你必须来此船上报到,因为,自那时候算起,一个月的时间,你这个身子可是属我通江堡的了。”
  诸葛明毫不犹疑地答应下来。
  他觉得十分开心,不是吗?
  他还要痛快地玩上三天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6:2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当天夜里,诸葛明就住在褚大少堡主的这艘“江上庐”上,不过他拒绝了几个女子的“善意侍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
  没有人再去打扰他。
  除了该送茶水,送吃的以外,甚至连个同他多说一句话的人也没有。
  直到诸葛明吃过早饭,悠悠晃晃地走下船去,还没有人对他说上一句话,或问他一声。
  他好像与船上所有的人无关一般。
  甚至在他离去的时候,也没有再见到褚伟岳。
  不过,这一切对诸葛明来说,并不觉得太奇怪,因为,通江堡褚家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诸葛明离开了“江上庐”,离开了岸边,他却并未走去老河口的市集上凑热闹,而是直走到“广来大饭店”,他原先要住下后又被“挤出局”的大饭店。
  他这里才一上门,掌柜的先是一惊,顷刻间变了一副嘴脸,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般,迎了上来。
  “客官,你回来了,快请坐!”
  一面高声道:“泡好茶!”
  诸葛明嘿嘿笑,连正眼也不看掌柜一眼,摆动着八字大步,坐在客堂正中的一张桌上。
  小二及时提了一副细瓷镶花茶壶,一边给诸葛明满满地斟上一杯香气扑鼻的好茶,一边嘻嘻笑地道:“客官,你可是要吃点老河口的名菜名酒?”
  诸葛明冷然道:“前倨而后恭,势力小人!”
  掌柜的一愣,苦笑道:“客官,你多体凉!”
  诸葛明冷冷笑道:“如今是不是在下投入‘通江堡’,你们就换成这副摇尾乞怜的德性?”
  小二一听,心里有数,多说必然自讨没趣。
  心念间,急急对掌柜一打眼色,回头笑道:“客官,你是知道,俺门这是火窝山上抱煤坑,弄个不好就惹火烧身啊!”
  一把揪住掌柜,诸葛明沉声道:“有件事情,你给我牢牢记住!”
  掌柜的几乎双脚离地,抖动双手,颤声道:“你请吩咐!”
  诸葛明咬着牙,道:“就在明后两天里,有个白白的大汉,长了一嘴尺半寸粗胡茬子的,他带有四个人,要来这儿找我,你可得好生替我招呼,不可怠慢,最重要的是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否则老子一把火烧你个吊蛋精光。”
  “是!是!是!一定照你的吩咐就是。”
  掌柜的在诸葛明的揪提下,心中自有一份恼火。
  但诸葛明却在想:老子这是在替通江堡“修行”呢!
  于是,诸葛明长身而起,直往店外走去。
  只见小二紧赶一步,低问道:“客官,你不吃点什么再走?”
  一扭身,诸葛明的脸几乎碰上迎上来的小二,一咬牙厉喝道:“早饭已过,中饭未到,这个不前不后的时辰,你能叫诸葛大爷吃什么?王八蛋!”
  但当他正要转身的时候,突然对掌柜的道:“炮凤烹龙,血鳗翅羹,外带陈年花雕一坛,正午时分给诸葛大爷备好!”说罢出店扬长而去。
  诸葛明一步跨出“广来大饭店”的时候,也曾回头看到那块如今变成“广来犬饭店”的横匾,不由得有些好笑,因为那块银子仍在上面,只是难为了掌柜的,弄了些黑漆把那块原来发亮的银子遮了起来。
  诸葛明一走出“广来大饭店”,立刻朝着荒林走去。
  看来是有些荒僻,几棵老柳树根,有一半连在岸边而又缠扭在水面上,方老丈的那条小渡船,就拴在江边的老柳树根上面。
  方圆圆本来是在柳树下面张望呢,如今一见到诸葛明前来,当先跳上小船,口中还在嚷着:“爹,诸葛先生来了!”
  诸葛明跳上船,正迎着方老丈弯腰走出舱门。
  “等你吃早饭呢,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方老丈笑说。
  诸葛明一看船头,不由一笑道:“看样子你们还未曾吃嘛!”
  方圆圆缓缓地掀开食盒,里面四样小菜,第二层,却放的是一盘小笼蟹黄包子,另外一锅江米小粥。
  她轻盈地为诸葛明先装上一碗粥,边轻声道:“一大早我没有预备酒,等中午时候再喝吧。”
  方老丈笑道:“中午我陪诸葛壮士好好地干几杯。”
  诸葛明微微一笑,道:“中午就不用准备了。”
  “为什么?”方圆圆边往外端小笼包子边道:“东西全都办齐了,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做了呢。”
  诸葛明道:“中午有人请,不吃是傻子。”
  方老丈边喝着江米粥,随口道:“诸葛壮士应酬,咱们中午随便吃些算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咱们中午全有份,‘广来大饭店’大概已在为我们准备了吧。”
  方圆圆娇柔的眼神望着老父。
  方老丈淡然一笑,道:“老河口的‘广来大饭店’是已有三十年的老字号,当初是家小饭铺,随着老河口的发达,广来饭铺成了大饭庄子,如果问我老头子何时进过广来大饭庄,大概是在二十年前的事吧。”
  “如今距离正午,还有那么两个时辰,早饭少吃些,等中午时候,咱们空着肚子装好的。”
  一面哈哈大笑,诸葛明又道:“方老丈,你听说过有条通江堡的豪华大船,叫做‘江上庐’的?”
  “诸葛壮士,你看过通江堡的‘江上庐’?”
  “不错。”
  “最好离那条船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那条船太华丽了!”
  “太华丽又有什么不对?”
  “太奢侈华丽,很容易产生罪恶,我听说那条船上布满了机关。同样的,那条船上也养着许多不正经的女人。”
  缓缓地放下碗,方老丈又道:“一条豪华的船,本来没什么,但是一条布有机关的船,就不简单,听传说死在那船上的江湖人物,还真的不少,你可得躲着些。”
  诸葛明淡然一笑,道:“除了通江堡的那条豪华大船外,我听说在这汉江上,还有一条极为神秘的大船,上面的装设布置,听说是唐璜典丽,美伦美奂,只不知方老丈见过这条巨舟没有?”
  方老丈一怔。方圆圆却道:“诸葛大侠说的那艘好似水上仙宫的巨舟,我们是见过一次,看样子好像是一艘畅游五湖三江的大船。那晚上就在这老河口的江中心,船上面笙歌齐鸣,彩灯透着两舷琉璃窗直照水面上,好像还有人在船中婆娑起舞呢。只是……只是我们原想划近去瞧着,却被大船上的人喝退了。”
  方老丈又道:“我猜八成是哪家王公大臣,在畅游中原华夏,才有那种派场。”
  诸葛明边饮着茶,边问道:“近来通江堡在招募武士,方老丈听说过没有?”
  方老丈摇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
  方圆圆道:“通江堡那么多的武士,他们还招武士,难道他们想造反?”
  诸葛明一笑,道:“咱们吃过中饭后就分手。诸葛明拜托方老丈父女,替我打听一下,通江堡‘江上庐’在招募武士干啥?诸葛明还有三天自在日子,每天我会设法来这柳树林下一次,与贤父女二人会一面,听得你们有何消息。”
  方老丈道:“成,我会把船摇向通江堡的那条河里,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听出来。”
  日正当中,正好是烈日当空,天气有些酷热,老河口的市镇上,人们尽朝着荫凉地方躲,甚至有些人跳到江边的水中,只冒个脑袋在水面上。
  诸葛明却不为烈日所苦,他甚至嘻嘻哈哈地领着方氏父女二人,朝着不远的“广来大饭店”走去。
  就在诸葛明才进入“广来大饭店”,早有两个小二快步迎上来,只是小二却露出一副吃惊地样子。
  听听随后自楼上快步下来的掌柜,吃惊地道:“客官,你的客人还未来?”
  诸葛明冷笑道:“客人?喏,就我们三人。”
  掌柜的苦笑道:“客官,你没有忘记吧?”
  “忘记什么?”
  “你点的大菜呀!”
  诸葛明一瞪眼,道:“当然没有忘记,炮凤烹龙,血鳗翅羹,都齐全了吗?”
  掌柜的道:“齐全是齐全了,只是你们三位,如何吃得完?”
  “吃不吃得完,那是我们的事,你只要照着吩咐,把这几道大菜端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早有小二打开布帘,把三人让进一间一二楼最大的雅厢内。
  诸葛明三人径直走人这间雅厢中,三人不由全都一怔,只见正中的一张大圆桌上面,海碗四只,倒盖着四只大盘子,粉红色的桌围巾,摸一摸还是绒的,四个穿着甚为干净的小二,分站圆桌四个方向。
  诸葛明三人才走到桌边,三个小二立刻双手扶椅,恭让三人入座。
  一张大圆桌,分坐三人,那些原本雕刻有人物的红木椅子,高高的椅背,上面还铺着锦缎垫子,完全是红底金花,配合着桌面,真可说是相得益彰。
  再看那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全都是银子打造,看上去全都有细致的花样附镶在上面,一件件全都是晶光发亮。
  方圆圆美眸顾盼,不由抢着说道:“爹!”
  方老丈以手示意,轻摇着头。
  就在三人坐定以后,一个小二,立刻手持精巧银壶,为每人把酒酌上。
  诸葛明就着杯子一闻,浅笑道:“不错!正是陈年花雕。”
  只见他高举酒杯,笑道:“咱们先干一杯!”
  及时地,桌上的莱盘上面的大银碗打开了。
  诸葛明三人停杯中途,全拿眼睛欣赏着四大银盘中的佳馔,在袅袅上升的白雾中,数种不同的香味,飘散在空中,令人闻之垂涎。
  诸葛明吃过“炮凤烹龙与血鳗翅羹”,他也是在当年曾偶尔吃过,如今也只是随意的“闲话一句”,却不料老河口的“广来大饭店”还真的端得出来。
  诸葛明一看,脸色一整,指着桌上四大银盘中的四种颜色四个形状的大菜,沉声说道:“找掌柜来!”
  其实不用找,广来大饭店的掌柜早在留意着,闻言一掀帘子呵呵笑着走了进来。
  诸葛明又把杯子向方氏父女礼让道:“干!”
  放下酒杯,诸葛明冷然地对掌柜的说道:“报报你这菜名来!”
  店掌柜搓着双手,额头微见汗湿,眯着笑脸,道:“客官,你早上点的‘炮凤烹龙,血鳗翅羹’,小店总算全都办齐全了,你吃吃看,这四样就是炮凤。”
  呵呵一笑,诸葛明道:“雄雉为凤,白马为龙,百年老鳗血煨翅,这些全是世间绝馔,吃一次足慰平生,我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些佳料糟踏了!”
  一面举筷对方氏父女道:“来,咱们尝尝‘广来大饭店’的手艺如何?”
  一边,掌柜的在一旁唱念着每一盘中的菜意,听起来全都有名堂,四个大盘中,合起来才只一个“炮凤”而已,下四盘,必将更多,因为那是白马一匹,怪不得三人一进店门,掌柜的大吃一惊,因为只这几样,足可以让十几二十人吃个肚皮发胀呢。
  诸葛明三人就在“广来大饭店”中,吃得津津有味,而店掌柜又不停地加以样样唱名的解说,不停地道出千奇百怪的做法的时候,突然间,广来大饭店的门外面,一溜的进来了十一个人。
  只听为首的一人高声道:“掌柜的!”
  “广来大饭店”中,这时候已有八成座,连楼上的也坐了不少人。
  然而,这个大汉却边走向店中,边叫道:“掌柜的在不在?”
  “在,在。”一个小二见过十一个人,全都拎着大马刀,自是不敢怠慢,一面把十一人往楼上的大客间让,边笑容可掬地道:“请上楼,我们掌柜的也正在楼上呢。”
  一阵脚步声,还真巧,全都进入紧邻诸葛明的房间。
  只见一个小二,一掀诸葛明的雅厢门帘,直拿眼睛示意店掌柜。
  “什么事?”店掌柜才这么问,突听隔壁的大汉中,有人厉声道:“叫掌柜的来!”
  声音是那么得高,诸葛明听了个真切。
  于是,诸葛明咧嘴笑了。
  只听他高声笑道:“哈哈!来的可是高仁兄吗?”
  “谁?”是高磊的声音。
  “几天不见,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
  “哈……哈……”
  一阵大笑后,只听高磊叫道:“军师爷吗?高磊来了!”
  于是,高磊在前,十个水上部下,全跟在高磊身后,朝着诸葛明的房中走来。
  诸葛明一看高磊带了十名手下,全都来了,不由抚掌大笑道:“巧!巧!真是再巧也没有了!”
  于是,诸葛明把方氏父女介绍给高磊。
  却不料方老丈在见到高磊后,不由一阵热血沸腾,颤抖着双手,双目发直,哆嗦着声音道:“你……你……你……”
  高磊先是一惊,突然一拥而上,暴伸双臂,一把搂住方老丈,双目垂着泪水,道:“姐夫!”
  久久地,两人像是沾在一起了。
  方老丈哑着声音道:“整十年了。”
  “不!姐夫!你记错了,是十一年了。”
  “对! 十一年了!”
  突然间,方圆圆在二人身边低声道:“舅舅!”
  高磊正在激动地抱住姐夫呢,突听方圆圆叫,更是一惊,扭头望着这位秀色绝丽、娇美如花的外甥女。
  缓缓地,也是怔怔地,高磊伸出双手,抚着方圆圆的双肩,不知如何开口,方圆圆眨巴着泪眼,又叫了一声“舅舅!”
  方老丈含泪笑道:“你离开的时候,圆圆才十岁呢。”
  突然间,诸葛明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今天的这桌佳馔还真派上用场了!”
  一面急急招呼各人入座。
  这时候店掌柜的一看,突然加了十一个大汉,不由高兴地道:“这原本是喜庆大宴,想不到还真的带给爷们团圆庆!”
  房中四个小二立刻忙碌起来。
  高磊等十一人,不要说是吃过,就算看也未看到过,当然,更叫不出盘中菜的名堂了。
  方老丈面对高磊道:“兄弟,那年你都快三十了,荒年乱世,日子难混,你不哼一声就走了。第二年,你姐姐就撇下我父女二人,一病不起,十年岁月,总算把圆圆拉拔大了。”
  高磊叹道:“也真是难为姐夫了!”
  不过,高磊在流寇中混了个水军副将,只可惜没干几天,天就变了,变得应了那句“败者为寇”的俗话,也因此他对过去十一年的原本辉煌的日子,只轻描加淡写地嘟哝了两句而已。
  倒是方老丈,把圆圆的遭遇与诸葛明的相助说了一遍,甚至把诸葛明的侠义之风,大加赞赏地夸耀一番。
  高磊立即举杯,走至诸葛明面前,流着感激的泪道:“军师爷,高磊感激你!”
  他不多说,话说多了,反而有失感激的颜色。
  诸葛明一饮而尽,边笑道:“高爷,我是冒打误撞的,算不了什么,倒是你们亲人相聚,值得大加庆祝!”
  于是,高磊的十个心连心的手下,一个个为高磊及方氏父女举杯祝贺。
  这真是一顿极具意义的欢宴,少说也吃了一个多时辰。
  酒足不足为奇。
  因为,什么酒也能够让人喝个够。
  然而,好酒能让人在极愉快的心情下,喝个痛快,就堪称人生美事。
  世上,有多少人是因为愁才喝酒?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喝酒而喝酒?
  而方氏父女与高磊,在诸葛明的无意安排中,得庆团圆,是天意,也是巧合。在这种真善美的条件下喝酒,岂不正是人生真正的美事!
  菜香不必认为怪。
  因为,什么菜也能让人填饱肚子。
  然而,好的佳馔在人们欢乐的时候,便会显得佳馔的美与香。
  世上何其多的人,他们面对佳馔而食不知味?又有多少人,虽一粒大蒜,仍能津津有味?
  如果说在愉快的心情中,配以绝世佳馔,那该是多么令人欢畅的一件事。
  如今,诸葛明等人,全都是这种心情,像一朵伸展不开的花朵,在阳光与朝露的滋润下,慢慢地绽开了,令人愉悦。
  于是,就在这一顿大餐之后,诸葛明对一旁守着的掌柜笑道:“算是不错,小费与菜价相同,你开来吧。”
  “广来大饭店”的掌柜弯腰笑道:“客官,你只管吃,银子多少,有人会出的。”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我越来越觉得我这条命值银子。”
  于是,他吩咐高磊,叫他的十个手下暂守在大方木船上面,找个僻静地方,先躲起来。
  方氏父女、高磊与诸葛明四人,缓着步走向方老丈的小木船上面。
  高磊一看这种寒酸样,还真落下几滴伤心眼泪来。
  倒是方老丈,看出这位内弟的心意,不由哈哈一笑,豁然地说:“江上荡舟,与世无争,吃的是老天爷赏的,那是另一种美的生活。我父女二人还从来不觉什么苦呢。”
  方圆圆忙着为船首围坐的三人煮茶。
  而方老丈却尽在船头打哈哈,表现出安贫乐道的样子。
  然而,高磊看得出来,姐夫这是在撑门面,一个历经乱世的老人,心灵上必然刻划了太多的人世苍桑,而那种无可奈何的表示,不正是这种模样吗?
  于是,高磊为他的姐夫这种日子而心酸,更为方圆圆的未来担忧。
  因为高磊太清楚了,凭着姐夫的这个破烂家境,如果真的按照“门当户对”的规矩,那么,方圆圆即使长得那么标致,仍然是个苦哈哈的丫头命。
  丫头,那是个没地位而又专门侍候别人的女子!遇到好人家,也许被“提升”做主人的偏房或妾侍,否则,青楼女子的命运,就难免了。
  三人一边吃着茶,高磊把自己现在是干什么吃的,说了一遍,不过,他最后还是低声说:“姐夫,如今高磊虽然被迫离开了官场,暂时啸聚山林,但并非掠山为王的强盗。俺们既不乱杀人,也尽量不扩大人数扰乱地方,只是为了寻找张寨主的那批失宝。俺们这股扭结的力量全都用在寻宝方面,如今沿着汉江,一路寻找下来,这就要找上江那面的通江堡了。”
  诸葛明也道:“只等这码子事一了,方老丈父女愿意去大刀寨,只要我稍微安排,一切自不成问题。”
  哈哈一笑,方老丈道:“有道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虽不是什么智者,但已吃了一辈子水上饭,山上住那会要我老命的!”
  诸葛明一笑,道:“如今来了高二寨主,计划该有个重订。”
  一面把自己答应为通江堡的少堡主褚伟岳做事一事,又细细地对高磊说了一遍。
  如今这老柳树下又没有外人,高磊这才对诸葛明说:“军师爷,自从你下山之后,大刀寨还真的热闹了一天多,一万两黄金富了咱们大刀寨。就算没有那批失宝,日子照样过得舒坦,每个兄弟腰里,又多了十两黄金,连咱们也各支二十两花用。”
  一面又看了一眼正抽着旱烟的姐夫,高磊又道:“张寨主说得很对,目前大伙的目的,是找到失宝,他不放心你一人在老河口附近活动,这才决定提前一天大伙赶来老河口,酌量着他们走旱路的人,就在这一半天的工夫,也会赶到了。”
  诸葛明一听,不由笑道:“这事可妙了,看情形我不能在老河口与寨主碰面。”
  只见他放下茶杯,立即起身,并随手在怀里掏出褚伟岳所赠的百两银子,往船板上一放,道:“方老丈,这是小意思,你收着。你不是乐水吗?凑合买条大船吧。”
  方氏父女二人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才好。
  因为,在那个时候,一百两银子是个大数目,一下子受人这么大的馈赠,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高磊立即抱拳道:“军师爷,我代姐夫这厢谢了!”
  诸葛明起身下船,一面道:“我得迎上寨主,把一切计划重新设计,你的人可得守在大方船上,等候命令行动了。”
  飘然而去的诸葛明,似乎带走了方圆圆的灵魂一般,只见方圆圆凝望着远去的诸葛明,一脸的迷惘。
  诸葛明又骑着他的马走了。他去得很急,而且是出人意外的快,快得连两个暗中盯住他的通江堡褚伟岳手下,都没法追赶得上。
  为了避免“担头挑子一头塌一头滑”,二人一打商量,急急忙忙地露出身份,拦住方氏父女与高磊。
  一百两银子方圆圆才收入舱中,如今突然来了两个持刀大汉,全都是青衣短打靠,头挽金黄头巾,大摇大摆地登上小船来。
  单就那身打扮,方圆圆就知道他们是谁。因为在老河口附近的人,只要看到他们的那身装扮,就知道是通江堡的人。
  “姓诸葛的去哪里了?”
  高磊一笑,道:“你们是哪儿的?”
  “通江堡的。”
  哈哈一笑,高磊道:“还好,不是皇宫大内的。”
  “他娘的你说什么?”
  高磊冷笑道:“向人打听事情,可不是你们这副嘴脸!”
  只见二人对望一眼,“唰”的一声,两人拔出钢刀,其中一个厉声道:“狗东西,也不睁眼看看爷们是谁!”
  高磊示意姐夫与方圆圆退入船中,冷笑道:“这么说来,二位的两眼合成了一个眼,全长到屁股上了,也不打听大爷是谁!”
  二人还真的一惊,对望一眼,举刀一指高磊,道:“小子!你是谁?”
  仰天打个哈哈,高磊道:“老子是如假包换,‘铁扁担’褚伦的干老子呀!”
  “放你奶奶的屁!杀了这王八操的!”
  于是,两把钢刀,两束光焰,一圈而劈向高磊。
  高磊早有防备,大喝一声,大马砍刀幻出一片亮光锐芒,在斜劈暴砍中,人已跨向右面的大汉身侧,借着小船的晃荡,突然贴近大汉的侧面。
  只听他沉声道:“去你娘的!”
  紧接着,就见高磊的大马刀刀把头“嘭”的一声,狠狠而快不可言地捣在那大汉的太阳穴上。
  像砸死一只老鼠那么轻松,就在血花飞溅中,就在高磊的打横一脚里,大汉一头栽到了江中。
  于是,一股血水,随着那具原本活蹦乱跳的尸体,载沉载浮地漂向了远方。
  双手握着大马刀,高磊把另一个汉子简直就不当人一般,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连劈带砸,逼的那汉子尽在躲。
  看情形,如果高磊这时候放了他,就算叫他爬在甲板上叩三个响头,他一准会叩四个。
  天底下的人,有制造势力的。这些人制造出势力,然后就有一人趋炎附势,为制造势力的人造孽,于是,天下就会大乱。
  如今就连老河口附近的通江堡,竟也是这样,能不令人浩叹?
  高磊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绝不能放过面前这人,因为这会为姐夫招来祸端。通江堡的势力,姐夫这种淡泊名利的老实人,是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
  高磊心念及此,手中的大砍刀更加着力施展。
  就在高磊的决心下定,意念乍现,正准备搏杀这个汉子的时候,突然间,那汉子猛力地一连狂劈三刀,翻身一纵,人已往江中落去。
  高磊一看,不由大喝一声,骂道:“龟儿子哪里逃!”
  只见他毫不迟疑地随尾飞扑而去!
  几乎是发自一声“扑通”。
  其实是三种声音的混合。
  因为,当那人才落人江中,尚未回过头来的时候,高磊的人也扑击而至,大马砍刀就像切西瓜一般,正好击在那人的头后脑勺上。
  于是,刀声与两个人的落水声,合奏出“扑通”的一个混合声。
  于是,汉江的水,有一大片变了颜色。
  汉江的刀声,使汉江在呜咽。
  高磊爬上岸来,就在岸边把方圆圆叫到身边。
  他怀里摸出一个湿漉漉的布包,交在方圆圆的手上,含泪笑道:“圆圆,舅舅办完事,就会来找你们的。”
  高磊正要走,方圆圆却低声道:“诸葛壮士呢?”
  一声干笑,高磊道:“舅舅明白你的意思,这人是很不错,只是他如今正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舅舅替你留着意,只等这儿的事一完,我就算拖,也要把他拖来。”
  圆圆举起手来,与姐夫打了个招呼,高磊扭头疾走而去。
  直到高磊失去影踪,方老丈才在方圆圆的身后低声道:“上船吧,咱们得快点换个地方。”
  来到小船上,方圆圆把舅舅的二十两黄金交给方老丈,一面低声道:“爹,咱们不是要去往通江堡的那条河上吗?”
  方老丈看看天道:“爹突然关心起诸葛壮士来了,所以……”
  方老丈低头又看了女儿一眼,接着道:“所以咱们不如就在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庐’附近守着,也许多少还能接应一下他们。”
  方圆圆一笑,道:“爹说得对。诸葛壮士又没有前往通江堡,咱们还是在那艘‘江上庐’附近守着。”
  于是,方氏父女二人当即解缆,把小船摇向江中而去。
  诸葛明才在老河口三天,就发觉这儿的气味不一样,有着一种“刀兵将起风雷动”的感受。
  因为,他是个智慧高人一等的人,虽说他才蹭个边儿,但已令他感受到一桩江湖上不寻常的大事,就要在这老河口附近发生了。
  于是,他当即离开了河口,必须马上离开。
  而离开的目的,绝非是逃避,更不是一去不回头。
  相反的,他要再一次与张博天慎密策划,然后再折回老河口。
  他还有两天的时间,就要转回褚伟岳的“江上庐”上报到,那可是一个时辰也不能耽误的。
  一出老河口地界,诸葛明发觉并没有人跟踪。
  原来他在一阵急赶中,早已甩掉两个暗中跟踪他的人。
  日偏西,江起风,彩霞孤鹜一齐飞。
  诸葛明就快要驰入山道了,突听一阵马蹄声迎面而来。听声响,就知道总在五六匹马以上。
  然而,当马声驰近的时候,诸葛明才发现是有那么多匹马,而且全都是骑的高头大马,比之他的这匹川马,高的何止一尺!
  这些骑马的,诸葛明一个也不认识,其中有个大和尚,头大如斗,光滑如钢钵,头上的戒疤似寒星,而引得诸葛明特别留意。
  只是这些人并不去理会诸葛明,甚至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一闪而过,这使得诸葛明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为什么急急地往老河口赶?
  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情况也趋于复杂了。
  但诸葛明以为,不论是什么情况,他都必须先找到张博天,才能决定出对策来。
  于是,他继续往前赶。
  眼看着,天空的彩霞在萎缩,天也快要黑了。
  突然间,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诸葛明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往老河口赶?
  心念间,当即往道旁一拢马缰停下来,他要仔细把这些人看明白,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物,要会集老河口。
  就在他刚刚移向道旁,迎面来了七骑。
  于是,诸葛明笑了……
  因为,那不正是大刀寨的寨主张博天吗?
  他身后跟着四大武士。
  包文通斜背着他的那把鱼鳞紫金刀,跟在四大武士的身后面,而“阴司判”左不同紧迫在最后面。
  张博天老远看到诸葛明,就大声吼叫道:“我亲爱的军师爷,你怎么会溜达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诸葛明当先下马,几个人往附近的江边上一坐下,就听诸葛明道:“寨主,老河口就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张博天一惊,道:“什么事,不会是又要变天了吧?”
  “那倒不是,但却是一件必将震惊江湖的大事。”
  “阴司判”左不同急道:“那就快些说出来,让俺们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屁蹦天的大事?”
  诸葛明当即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详细地说了一遍,并把“通江堡”不容外人走入的事,说了一遍。
  张博天沉默片刻。
  包文通与左不同更是挖耳挠腮,不知所以。
  就连欧阳泰等四大武士,也全不明白“通江堡”在叨弄些什么名堂。
  张博天在一阵思索之后,缓缓道:“这事情是透着古怪,我看这么办……”
  他拾起一根树枝,就在地上一阵比划,然后低声道:“大军师,你看如何?”
  “寨主,这叫瞎子骑驴,对咱们来说,不会有利的。”
  张博天道:“那你的意思?”
  诸葛明一笑,道:“种种显露的迹象,显示出通江堡在对付一个大敌,而这个大敌,必然是十分了得的角色。”
  他一顿之后,指着灰蒙蒙的远处,又道:“通江堡既然有了对头冤家,咱们何不先让他们对杀对砍一阵,咱们再……”
  张博天一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仰天打个哈哈,诸葛明道:“就是这个意思!”
  包文通问道:“那么,咱们目前……”
  “坐以观动,反正我已打入褚伟岳的‘江上庐’,到时候他总得要露露口风吧。”
  张博天道:“既然咱们这样决定,那就把一部分人暂住在高磊的船上,另一部分住到客店里,招呼几个头目,随时保持联络,准备出击,至于军师嘛……”
  诸葛明一笑,道:“寨主,我如今是吃孙喝孙的时候,我同他褚伟岳的这种日子不久长,只等我摸到他的来龙去脉,立刻就会同他来个‘东山飘雨西边晴’,各忙各的。”
  于是,几个人全笑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6:46:4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当诸葛明二更天转回到老河口的时候,天空中挂了个好大的月亮,好象要从天空掉到汉江一般,把个灰蒙蒙的汉江,照成了水连天。
  诸葛明一走进“广来大饭店”,迎面就见通江堡大少堡主坐在大厅的正中那张桌子上。在他的后面,一列站了四个豹头环眼的光头大汉,四个人全都只穿着一件豹皮背心,巴掌宽的镶铜扣腰带,把个饭包肚皮勒得朝外鼓,好像就要鼓破一般。
  诸葛明似是一惊,旋即哈哈一笑,缓步走到褚伟岳桌前面道:“大少堡主,你这是在等人?”
  褚伟岳僵硬的脸上,生生被他挤出一个笑。但诸葛明却发觉那个笑,只是皮笑肉不笑,有点像木乃伊的脸。
  低而含威地带着质问的味道,诸伟岳道:“不错。”
  “不是等我吧?”
  “正是等你阁下。”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三天才只过了一天呢!”
  “我知道,只是有件事,却令我寝食难安,所以我不得不来找你。”
  诸葛明淡然一笑,道:“那一定是叫老河口震动的大事了。”
  冷冷一笑,褚伟岳高声道:“给诸葛大侠倒茶。”
  于是,一个小二立即抹椅擦凳,替诸葛明斟上一杯香味极浓的茶。
  就着鼻子,诸葛明闻着茶,边道:“沾大少堡主的光,如果不是太少堡主在座,广来大饭店的这种好茶,还真不容易喝到口呢。”
  嘿嘿一笑,褚伟岳有些凄迷厉色地盯着诸葛明,道:“通江堡自从遇上你诸葛大侠,三天之内死了四个堡丁,伤了一个,你阁下也未免太辣心了吧。”
  诸葛明一听,当即回道:“大少堡主是贵人多忘事,应该说是死两个,伤一个才对!”
  阴沉的双眉打结,褚伟岳冷冷地望着诸葛明,道:“今日过午不久,两个通江堡的人被劈死在汉江,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诸葛明一怔,道:“我为什么劈死通江堡的人?”
  这是一语双关的话,褚伟岳当然明白,但他却深深知道,总不能说是自己派人盯他的梢吧?
  于是,褚伟岳一咧嘴道:“这么说来,死在江中的二人,不是诸葛大侠杀的了?”
  诸葛明不悦地道:“花着你褚大少堡主的银子,嘴巴上冒的油还没有干呢,怎么会杀雇主的人?这说得过去吗?”
  打个哈哈,褚伟岳道:“诸葛大侠说的也是,单就那一席‘炮凤烹龙,血鳗翅羹’的冠绝菜馔,也不该对我的手下施杀手。”
  诸伟岳重重地放下茶杯,厉喝道:“谁又敢在老河口的地面上,杀我通江堡人的?”
  缓缓地站起来,诸葛明道:“大少堡主,是谁下毒手,杀了通江堡的人,这档子事可与我诸葛明不相干,如果褚大少堡主没别的事,诸葛明要回房歇着了。”
  褚伟岳一摆手道:“请便!”
  诸葛明走人二门。
  褚伟岳气呼呼地领着四个半赤上身的光头大汉,大踏步地走出“广来大饭店”。
  进入客房,诸葛明一把拉住小二,沉声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大吃一惊,被诸葛明抓的手臂开始痛起来。
  “客官爷,你放手,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老的。”
  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诸葛明道:“说吧,我在听着。”
  小二先伸头在房门外看了一阵,翻身掩好房门,一溜烟来到诸葛明的身边,拿起茶壶比划着倒茶的模样,低声道:“大少堡主派出跟从你的两个人,不知被何人杀死在江中了。”
  诸葛明一惊,突然为方氏父女二人担心起来。
  但他仍自言白语地道:“跟踪我?哼!”
  小二正要离开,诸葛明又问道:“通江堡的大船‘江上庐’,你大概听说过吧?”
  小二点头道:“老河口的人全都知道,那是通江堡的豪华座船,每年通江堡堡主褚老太爷,总会乘上那艘船,五湖三江地遨游上一阵子。”
  “听说船上设有机关。”
  小二一听,急忙摇手道:“这我就不……不知道了。”
  冷冷一笑,诸葛明手一摆,店小二立即退出房去。
  看来危机就在自己四周动荡……
  直上通江堡,似乎很不容易。
  “江上庐”,这条船又透着神秘。
  诸葛明虽知道大刀寨的人已到了老河口,但他却疑惑,究竟是谁下手杀了跟踪自己的二人?
  当然,这个人一定是自己人。
  那么,是高磊?
  诸葛明一晃又到江边,他要找高磊去问问清楚,因为,如果不是高磊,而张博天他们未赶到,那么这问题就大了。
  夜里的江面上是静的,就连江面上的水,也好像未动似的,连个波纹也没有。
  沿着江边靠的大小帆船,望过去有如林樯,有些大船上的桅杆顶,还挂着灯。
  诸葛明在看灯,看一盏红色灯……
  一直走到一个碎石岸边,在离岸五六丈远的水面上,诸葛明找到了挂着绿灯的大方木船,只是大木船不知为什么锚泊在水中,而不是靠在岸边。抖手打出一块石头。
  于是船上的人高声问:“什么人?”
  “找高爷来!”
  高磊出现了,只见那大船在收缆绳,四五个人一齐猛拉着。
  就在距离尚有三丈远的时候,高磊奋力一纵,人已落在岸边上。
  “听着也是军师的声音。”
  诸葛明望着四周,然后向高磊道:“过午不久,可是你收拾了通江堡两个人?”
  高磊道:“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高磊比个杀人的样子。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寨主现住哪里?”
  “与四大武士就住在老河口最北边的一家小客店里。”
  诸葛明又问题:“你船上共住多少人?”
  “三个头目与二十名喽兵,前后共有三十四人了。”
  “其余的?”
  “分由包、左二位率领,住到客店中了。”
  渚葛明点着头道:“随时紧密联络,等候出动!”
  于是,诸葛明离开了大江边,直奔老河口镇北的一家客店。
  快三更天了,客店的门关得密密的,就只有小客店的门口,挂了一个纸灯笼,红漆写了个“发”字。
  诸葛明找到了张博天。
  二人就在张博天的住屋,娓娓细谈了一阵,决定了对策。张博天在诸葛明临走时候,笑道:“我去是可以的,但必须要有周全的安排,这可就要看你大军师的筹划了。”
  诸葛明道:“寨主放心,我那个老祖宗诸葛亮,一脉相传下来,运筹帷幄,方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张博天一笑,道:“时代不同了,当前咱们这种情形,就算你老祖宗诸葛孔明在,恐也要大皱眉头的。”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真要威胁到咱们大伙,诸葛明答应寨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大不了咱们永远占山为寇。”
  张博天一挺胸道:“大军师,他娘的这可是你说的!”
  诸葛明道:“不错。”
  嘿嘿一阵有力的低笑,张博天道:“有你这句话,张博天就听你的。”
  诸葛明起身道:“依计行事。”
  于是,诸葛明走了。
  他走得很急,因为由镇北到镇南,还得找到方氏父女二人,如果不巧,还真的不容易找到。因为那可是一艘小船,随便在什么地方一靠,就难以叫人看得到。
  不过,诸葛明也想得到,方老丈总习惯地把小船靠泊在远远的僻静湾处。
  于是,他沿着岸边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老柳林,还是未找到。
  无可奈何,他折回“广来大饭店”。
  时辰已是四更天了,诸葛明这才和衣而卧睡下去。
  诸葛明直睡到日正当中,才精神焕发地来到前厅楼上,他就找人多的地方坐下来。
  店小二一看到诸葛明,立即趋前道:“客官爷,你起来了,可要吃些什么样的大菜呀?”
  诸葛明一拍桌子“哼”了一声道:“昨天才不过吃了姓褚的一顿大餐,他娘的,就惹了一身是非。”
  眼一瞪,对小二道:“原来姓褚的还真心痛花银子,算了,随便给诸葛大爷弄两样下酒菜就行了!”
  其实就算是随便弄上的几样菜,也比其他客人吃的不知要精致多少倍,而酒却仍然是陈年花雕。
  就在诸葛明这么大吃大喝的时候,突然间,店门口来了张博天,只见他绕嘴短须在抖动,声若宏钟,一把大马砍刀,扛在他那既厚且宽的肩头上,大敞步地来到店里面,粗声高叫道:“小二!”
  小二没有到,却是诸葛明已在回应:“是大哥吗?”
  张博天已不再理会小二,哈哈大笑,旁若无人地来到诸葛明的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一面仍高声道:“咱们杀了那群王八蛋后,你怎么不告而别,做大哥的找得你好苦。”
  诸葛明立刻叫小二重做几盘好吃的,更抱来一坛陈年花雕,二人大吃大喝起来。
  看着诸葛明对他这位大哥的那种奉承恭敬的样子,简直到了让人侧目的样子。
  这在别人看来,也许诸葛明有着什么忌讳,要不然诸葛明不会每杯酒都亲自替他这位大哥斟,又不会说话显得那么低声下气。
  尤其在二人吃过以后,诸葛明还替他的这位大哥拿着大马砍刀,这情形叫人透着不解。
  于是,张博天大摇大摆地来到诸葛明住的房里。
  二人关起房门,张博天嘿嘿笑道:“刚才咱们在前厅上,你老弟的那种表现,还真叫我疑惑,仿佛就是我儿子。”
  诸葛明道:“越像越能钓到大鱼,咱们这网已下,就等收网了。”
  张博天道:“我可是依你军师的吩咐,全都通知几处人马,就等事情发展了。”
  于是,二人就在诸葛明的房中“大声喧哗”,尽说些没影而又吹牛的话。
  只听张博天道:“放眼当今江湖,还没遇到人眼人物。”
  诸葛明立即奉承地道:“我诸葛明就佩服大哥的神威呀!”
  于是,二人一阵哈哈大笑。
  一个时辰过去了。
  快两个时辰了。
  连屋里的诸葛明也在奇怪,怎么还没有动静?
  就在二人感觉乏味不耐烦的时候,店掌柜哈哈笑着在诸葛明的房门口高声道:“诸葛大侠,请出来一谈如何?”
  诸葛明露齿一笑。
  张博天低声道:“鱼上网了!”
  房门“呀”的一声开了。
  诸葛明看得真切,因为在掌柜的身旁,站着个光头大汉,豹皮背心宽腰带,正是褚伟岳的四个跟班之一。
  “大热的天,掌柜你有啥子事?”
  光头大汉抱拳道:“主人在前堂等你阁下呢。”
  诸葛明自言自语地道:“三天原本自在日子,却不料过得反倒不称心。”
  一面回头对房中的张博天道:“大哥,你歇着,小弟去去就来。”
  房中的张博天粗声道:“你去吧!”
  听起来好像是在下命令,听得光头大汉一愣。
  于是,诸葛明举步来到前面大厅上。
  这时候,正好是午饭已过,晚饭还早,大饭店空档的时候。
  就在正中的那张桌子上,褚伟岳端正地坐在那儿,三个光头大汉,一排地站在他身后。
  诸葛明一看到褚伟岳,不由一笑,道:“大少堡主这时候找来,莫不是通江堡又死了什么人,要把这笔账算在我诸葛明的头上吧?”
  “误会,误……完全是误会!”
  诸葛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道:“误会?那是找到凶手了?是谁这么大胆?”
  褚伟岳道:“找到凶手,那是早晚的事,这次来打扰,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诸葛明道:“什么事?”
  褚伟岳一笑,道:“诸葛兄是知道的,我的那艘‘江上庐’求才若渴,正在招募江湖奇士,武林高手,如今听人说,你有一位兄长到来,不知你的这位兄长可否愿意……”
  诸葛明当即以手制止道:“难,很难!”
  一面喝口茶,似在润喉咙。
  褚伟岳道:“有何难处?”
  诸葛明故意露出不满地道:“我老实说吧。别看我对我的这位大哥恭敬得像是有些过了份,其实我心里还真不舒服。”
  褚伟岳一笑,道:“那就说出来听听。”
  冷哼一声,道:“说出来有些塌我自己的台,可是我对大少堡主实话实说,像我的这种武功,比起我的这位大哥来,大概是二与一之比,唉!就算是两个,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褚伟岳双肩上挑,神采一扬,满面带笑地道:“好,好,好!”
  一面“呼”的一声,站起身来,道:“走!到你住的地方,褚伟岳不请自来。”
  诸葛明一笑,道:“大少堡主,你这是求才若渴,我心里明白,只是……”
  “坐下来,有些话我得事先同你大少堡主露露口气,冒冒口风,要不然,万一你大少堡主碰了钉子,对你,对我,全没面子,对吧?”
  褚伟岳一听,连道:“诸葛仁兄的这种想法很正确。”便又缓缓坐了下来。
  又呷了口茶,诸葛明道:“先说说看,你大少堡主是求的长久人才呢?还是临时卖命郎?”
  面露微笑,褚伟岳道:“什么叫长久人才?什么又是卖命郎?”
  诸葛明道:“长久人才,就是招入你们通江堡,永远为通江堡办事,当上一名武师总管什么的;至于临时卖命郎,很明显,替你大少堡主办完事以后,拿着应得酬劳,仆主关系到此结束。”
  微微一笑,褚伟岳道:“通江堡的规矩,想任‘通江堡’内武师或管事总管等职的人,世代都是在通江堡住的人,外人是不会招募的。但是,如果这人能赤胆忠诚,还要在我那‘江上庐’上有着不凡的表现,至少三年,才能被考虑收到‘通江堡’的。”
  诸葛明一听,心想,张博天也难以混入通江堡,看样子只有先登上他的“江上庐”再说了。
  心念间,诸葛明一笑,道:“已经有一半没有希望了。”
  褚伟岳一愣,道:“那另外一半呢?”
  诸葛明道:“那要看是做什么了。”
  褚伟岳道:“这个好办,当行动开始前,自然要向各人说清楚的。”
  诸葛明一听,不由一笑,缓缓站起身来,道:“走!咱们去试试看,我帮腔,至于成不成,全看我这位大哥的了。”
  在诸葛明前导、四个光头大汉护卫下,褚伟岳才刚刚来到二门的廊上,就看客房门开处,张博天手握大马砍刀,走了出来。
  一看到诸葛明走来,张博天高声道:“兄弟,你没有麻烦吧?”
  诸葛明一笑,立即迎上前去,尚未开口呢,就听张博天骂道:“这群王八蛋是干什么的?”
  有人敢骂褚少堡主,这还了得!
  就在褚少堡主的冷笑中,身后立刻窜出两名光头大汉,朝着张博天扑去,口中厉喝道:“狗蛋的!竟敢骂少堡主。”
  就见二人抡动手中大砍刀,带起阵阵“咻咻”之声,幻出一束束窒人冷焰,飞旋而袭向张博天的面门。
  诸葛明正要伸手拦阻……
  却听褚伟岳冷笑道:“先掂掂你这位大哥的份量,褚伟岳也好出个价码。”
  张博天听得仔细,不由心中冷笑,大马砍刀不稍停,大马砍刀也不客气,只听他大吼一声,双手握着刀把,一挥而上,三把刀聚集了一声震天价暴响。只见张博天的大马砍刀,如同雨后高岳彩虹般,吞没了另外两股散落的光束,紧接着,这股彩虹摆尾中,发出一声“嘭”!
  就见一个光头大汉满脸是血,另一个光头大汉双手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原来,张博天故意在褚伟岳面前露一手,所以他施出他的绝艺“阎罗刀声”。
  就在一刀挥出后,张博天并不收招,却快不可言地把个刀把头,戮力捣向右面大汉头部,同时暴伸右足,狠狠地踹在另一大汉的肚皮上。
  那可是足穿牛腹的一脚,即算不把这光头大汉踢死,十天半月怕也是够受的了。
  张博天丢下二人,挥刀又杀向另外两个光头大汉。
  却及时被诸葛明拦住。
  褚伟岳哈哈一笑,道:“一招之间,伤我两个护卫武士,真叫褚伟岳开了眼界。”
  于是,诸葛明拖着张博天不放,一面道:“大哥,你误会了。”
  “误会?大哥刀一出,不杀个十个八个人,那可是不过瘾的事!”
  “杀也不能杀自己人啊!”
  张博天似是一愣,急问道:“你说他们是自己人?”
  诸葛明一笑,道:“目前算是小弟的朋友。”
  张博天一指地上的两个尚未站起来的光头大汉道:“那他们为何挥刀要杀我?”
  “误会,全都是误会!”
  张博天似是无可奈何,道:“既然兄弟你这么说,那就算他误会好了。”
  于是,诸葛明把张博天引见给褚大少堡主。
  哈哈一笑,褚伟岳立刻对身后的一个光头大汉道:“把他二人扶回‘江上庐’去。”
  一面摆手,对张博天笑道:“咱们前厅楼上雅厢中一谈,如何?”
  张博天咧开毛嘴一笑,道:“请吧!”
  于是,三人一齐登上“广来大饭店”的二楼,在掌柜的特意招呼下,来到一间布置相当华丽的房间。
  褚伟岳对掌柜道:“七凉茶,要冷的。”
  诸葛明心想:什么叫七凉茶,大热的天,哪儿来的冷冰可食?
  三个人才一落座,就见一个小二,干净利落地来到房间靠壁处,解下一根长绳子,一声不哼地随手拉着那根长长的绳子。
  于是,一阵阵的凉风,从三人的头上向下面扑。
  张博天与诸葛明举头望去,头顶上两丈高处,正挂着一张布制的大扇面,如今正就在小二的操纵下,一前一后地扇个不停,如果不细看,还真像一张大棉被呢。
  就在三人坐下不久,另一个小二托了一个纯白的瓷盘子,盘中放了一个大瓷碗,是盖着的,另外又放了三只小瓷碗,看去全都是几乎透明的景湘瓷器。
  这小二的动作相当利落,只见他每人前面放了一个小碗,然后取出一只银勺,掀开大碗,把碗中的透凉七色茶,盛入小碗中,这才退了出去。
  张博天心中暗骂,他娘的,有钱真是好,只等坐着张嘴,想吃什么,天上就会掉下什么来。
  捧茶入口,清凉脆甜,那股子凉味,还真有些钻心入肺,八成这些茶是沉在深井底下的。
  边喝着茶,褚伟岳道:“诸葛仁兄,该替在下引见引见了吧?”
  张博天当即道:“不用引见了,我叫张博天,你不就是通江堡的大少主吗?”
  褚伟岳道:“你认识我?”
  哈哈一笑,张博天道:“大少堡主的‘注册商标’,不就是四个光头武士吗?”
  褚伟岳打个哈哈,道:“不错!老河口远近,都知道我褚伟岳这四大武士。”
  诸葛明一笑,问道:“大少堡主,如今人你是见了,准备做何种打算呀?”
  褚伟岳一笑,道:“雇用一月,价码与诸葛仁兄相同,但却必须每晚天黑时分,到我的‘江上庐’来报到,事成之后,论功另有重酬。”
  张博天道:“什么事?不会是缺德事吧?”
  褚伟岳道:“江湖上的事,难说谁缺德,因为,江湖上本来就是人吃人,至于通江堡雇用各位,干的更不是什么缺德事,二位尽管放心。”
  诸葛明试探着问道:“大少堡主,能不能透个口风?”
  褚伟岳摇摇头道:“我不能说,也不敢说,这要等行动之前,由家父当众宣布。”
  张博天与诸葛明还真憋的不是味道。
  人,是最具好奇心的。褚伟岳越是这样,诸葛明越要摸清“通江堡”的这个阴谋。而张博天,白胖的脸腮一抖动,浓眉一扬,道:“兄弟,你说了算数?”
  褚伟岳挤出个神秘微笑,缓缓站起身来,道:“好,咱们这就算说定了!”
  一面高声道:“掌柜的!”
  门帘掀开,广来大饭店的掌柜,一闪而入。
  “柜上支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张爷暂时花用,他们的一应吃喝,都得随他们的意。”
  说罢,褚伟岳一抱拳,缓缓走出门去。
  张博天与诸葛明相视一笑。
  趁着掌柜的去取银子,诸葛明问一旁的小二,道:“贵店这凉茶是哪里弄来的?”
  小二一听,笑道:“本店后院有一十丈深井,水面距井口不过一丈,但水却十分深。据说井水通江,全老河口也只有两口这种井,其中一口井,就是在‘通江堡’中。”
  一顿之后,小二道:“所以通江堡就是有了那口通江井才取名叫通江堡的。”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们这‘广来大饭店’,就该取名叫‘通江大饭店’才是呀!”
  摇摇头,小二笑道:“像这种通江井,井底水如冰,是别的井所没有的。而通江堡的那一口井,发现在先,所以我们就不便再叫通江这个名字了。”
  这时,掌柜的捧着一百两银子进来了。
  张博天也不客气,一把抓起布包,对诸葛明道:“走,兄弟,咱们快活去!”
  两个人哈哈笑着,径直走出广来大饭店。
  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并未去寻乐子找快活,二人自江边沿着江岸间晃荡,偶尔会仰天哈哈大笑。那情形,叫人看了,以为是两个老朋友在郊游一般。
  但实际上,诸葛明却是在寻找方氏父女二人,因为他很想知道,有关水面上的一切情报。
  而张博天,却在观看形势。过去,他同戈正二人,安份守己地窝在距离老河口不远的武当山,即使耳闻通江堡的横行,他们也只一笑置之。
  本来嘛,他与戈正就等着那批宝物出洞,各当各的亿万富翁,谁还愿意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如今却大为不同,通江堡是他张博天的下手对象,这就不能不把形势仔细观察了。
  就在“江上庐”附近不远的水面上,诸葛明一眼看到方氏父女二人,正摇橹朝着岸边来。
  诸葛明当即高声道:“船家!船家!”
  方氏父女二人答应着,朝岸边划来。
  诸葛明的声音大,当然也惊动了“江上庐”上面的人。
  “我二人想在这江面上一游,约莫着一个时辰,多少银子呀?”
  “客官,你随意给吧。”方老丈的声音。
  于是,诸葛明与张博天二人,登上了方老丈的小渡船。
  坐在渡船上,方氏父女二人在一起,诸葛明与张博天二人在船头指东指西,那样子不正是有兴作江上游吗?
  附近“江上庐”的豪华大船上,窗口边,褚伟岳看得真切,一面冷笑着道:“是该好好游玩一番,对于一个即将结束生命的人,总是要善待他们的,哈……”
  褚伟岳在“江上庐”的舱中狂笑。
  而张博天与诸葛明却在方氏父女的渡船上面笑……
  小渡船渐渐进入江心,诸葛明与张博天喝着方圆圆送上的香茗,诸葛明道:“方老丈,这一天里,可有什么风吹波动的事情?”
  方老丈边划着船边道:“昨晚似乎有几个骑马的,登上了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庐’,至今未有人下船来。”
  “啊!可看清楚是些什么人?”
  “天黑,没看清楚。不过那个大少堡主对这些人,好象十分恭敬。”
  诸葛明双眉打结,对张博天道:“是不是通江堡里面的人?”
  一面望着江上来往大帆船,又道:“通江堡把武力集中在他们的那艘豪华大船上的,可想而知,他们要对付的人,必然也是在水面上的了。”
  张博天道:“这倒是有可能,那咱们该去通知高磊,叫他准备着。”
  诸葛明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仍然掌握在姓褚那小子的手里。”
  一顿之后,诸葛明对方老丈道:“抽个空,你溜到离老河口码头不远的下处碎石湾去,高磊就在那大木方船上,告诉他,叫他随时把船备好,船上的人,都得等着厮杀。”
  摆摆手,招呼方老丈把船摇回岸边。
  张博天掏出那“白捡”的百两银子,塞在方老丈的小船舱里,一面笑道:“方老丈,我虽是大刀寨的寨主,可是我同高磊兄像是穿一条裤子。如今你是他姐夫,又有这么一位标致的女儿,水面上的生活也该收收了,如今咱们这是一家人,这百两银子,算是对侄女的见面礼。”
  方圆圆迎着张博天深施一礼。
  方老丈道:“银子我厚颜收下了,只等你们这码子事一了,我会带着圆圆,找一处地方落个根的。”
  于是,小船在诸葛明的特意安排下,靠在“江上庐”的附近。
  就在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一登上岸,就听诸葛明高声叫道:“船家!收起来,多的银子就不用找了!”
  于是,就见一块碎银子,“当”的一声掷在小船的甲板上面。
  方老丈连声称谢,又将船划向江中而去。
  通江堡的那艘船,就在二人的眼皮下面,但二人却视而不见。
  诸葛明还高声道:“大哥,回广来大饭店去,哥儿俩好好醉上一醉。”
  张博天也笑道:“说得也是,你最是清楚大哥了!大哥的酒喝的越多,杀起人来也特别利落!”
  于是,二人相对哈哈笑了……
  但是,“江上庐”的船舱窗边的褚伟岳,这次可没有笑得出来,因为,他预感自己雇的是两头大雄狮,而这头大雄狮的两张利齿和暴露的大嘴,并未朝着通江堡的敌人噬去,而是朝他褚伟岳扑来。
  有了这种预感,褚伟岳又如何能笑得出来?
  于是,他重新把船上各人,招集到他的那个大而豪华如寝宫的舱房中来。
  围着那张铺着绒布的大长桌,四周坐的尽是凶神恶煞般的大汉。
  只见这些人中,穿着不一,僧、道、俗全有。
  褚伟岳桌头一端坐了下来,先环视了各人一眼,然后缓缓道:“通江堡与各位的关系,正如同水与鱼,各位替通江堡出力卖命多年,这一年一次大买卖,马上要出发了,这一次可不比往年。”
  他顿下来,看看在座六个人的反应。
  然而,六个人没有一个有异样反应的。
  褚伟岳一笑,又道:“今年的这桩买卖,对方可是个神秘而又棘手的人物,老实说,到现在也只有看到过是个蒙面大汉而已。”
  六个人还是不作任何反应。
  褚伟岳笑道:“对手太强,下手不易,家父特叫我又招了两个帮手。”
  此言一出,六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冷凛的眸芒,直逼向褚伟岳。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7: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且说通江堡太少堡主褚伟岳,面对六个独霸一方的黑道恶煞,说出另外又邀约两人,协助对付即将面对的蒙面大汉的时候,六个人不由露出震惊与不满。
  只见那个头大如斗、额上戒疤净光发闪的大和尚,一拍桌子,道:“大公子,你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大家合作有年,到今天他还不相信我们六个人的武功?”
  原来这个大和尚,正是蜀山净悟禅师。
  和尚不一定全都是看破红尘跳出三界的人。
  净悟禅师,年近五十,二十年出家的年月,为的是逃避仇家追杀,但他与“铁扁担”褚伦当年有一段交情,所以每年答应为褚伦出力一次。不过虽只一次,所得报偿,已足够他三年用不完的。
  另外五人,则是武当道真子、“关洛黑手魔”成刚、“中原一邪”魏长风、“漠北双妖”吕大元、吕大良兄弟。
  这些人与“铁扁担”褚伦,过去全有交情,彼此信赖。他们每年均在褚伦的策划下,只做一次买卖。当然,目标对象,全都是“铁扁担”褚伦早就选中了的。
  且说大和尚净悟有些质问的口气。
  褚伟岳哈哈一笑道:“大师切莫误会,家父的打算,自有其道理在。如今敌人的武力相当大,为了顺利得手,临时找帮手,对咱们只有利而无一害,再说……”
  褚伟岳诡秘地一笑,又道:“再说咱们能用则用,不能用可以……”褚伟岳比了个手势,那是杀头的手势,冷笑着又接道:“即算是用过以后,咱们仍然可以轻易除去的。”
  “黑手魔”成刚僵硬的黑脸,慢慢地放松皮肉,“嘿嘿”地笑了起来。
  于是,几个黑心恶魔全“呵呵”地笑了。
  在一阵笑声里,“中原一邪”魏长风抖动着他的大嘴巴,口齿不清地道:“大公子,你爹什么时候出堡?”
  “明晚天黑以后。”
  “对方是什么人物?”
  “我不清楚。”褚伟岳似是言不由衷。
  然而,六个魔头心里有数,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再说下去,又有何用?
  当然,他们更清楚,“铁扁担”褚伦在每次任务中,事先是不会随便对任何人吐露口风的,包括他的三个儿子在内。
  “漠北双妖”老大吕大元尖着嗓门问道:“大公子,对方是干什么的,比方说他是某一庄,或某一堡,甚至是那个城里的大字号什么的,像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褚伟岳一笑,道:“吕大叔问的这个,我知道,对方是一艘比我这‘江上庐’还要大一倍的豪华大船,像那种大船,不单可行驰五湖三江,甚至四海大洋也绝无问题。”
  武当道真子笑道:“这下子可好了,咱们夺了那艘大船,也好坐着下南洋遨游一番了。”
  “中原一邪”魏长风道:“抢了那艘大船,再把老河口的‘广来大饭店’厨子弄上船,然后把老河口最大的一家妓院搬上船,大伙再漂洋过海,与八仙比一比,看看是他们的道行高,还是咱们六员大将的武艺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黑手魔”成刚一指净悟,笑道:“大和尚,你省省吧!还他娘的‘虾米豆腐’呢!”
  “漠北双妖”老二吕大良也笑道:“大师这是习惯成自然,有口无心而已。”
  于是,这间美仑美奂的舱厅中,又是一片笑声……
  江风送走了夕阳,江风也吹走了人们的欢笑……
  方老丈摇着橹,把船摇向江中,然后又摇向远方。朝北的远方,是个碎石滩,由于方老丈几十年生活在这儿,老河口附近的一草一木,他岂能不知?
  尤其是高磊所驾驶的是个大方木船,方老丈一听,就知道那是一种运牲口或京广杂货的大木船,要找这种船,那是相当容易的事,更何况高磊把船泊在北边的碎石滩,那地方方老丈再清楚也没有,因为他常闹中取静,把他的这条小船抛锚在那儿。
  当方老丈来到碎石滩的时候,高磊的那艘大方木船上面,看上去只不过七八个大汉在甲板上面游荡着,东指西看的像一群没事干的闲人一般。
  只是当他们看到方老丈的小船向他们划去的时候,全都迎向船边来。
  其中有个大汉叫道:“干什么的?”
  另一个眼尖,在看到小船上的方圆圆时,竟然乐哈哈地道:“这老小子是送姑娘来的,一个怎么够!”
  方圆圆立刻钻入小舱中。
  却听方老丈不悦地道:“找高磊出来,就说他姐夫找他!”
  方老丈话刚说完,船尾舱门掀起,高磊已在高声叫道:“姐夫吗?快上来吧!”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过来,那是有人挨嘴巴的脆响。
  就听一个人骂道:“龟儿子!你刚才说的什么话?”
  高磊并不知道,方老丈也没有去问……
  于是,方老丈拉着大木船的缰绳,急急地说道:“张寨主叫你准备着,随时领着弟兄们杀过去。”
  高磊道:“姐夫不上船来?”
  方老丈松掉缰绳,又道:“不了,我得赶到‘江上庐’附近打探,有消息我会马上再来的。”
  于是摸着黑天,方老丈又摇着他的小船去了。
  高磊在得知寨主的命令以后,不敢怠慢,立刻把这消息,着人传向镇上的包文通与左不同两拨人马。
  三方面的人马,全都在磨刀霍霍,准备厮杀。
  且说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回到“广来大饭店”以后,又大吃一顿,并在老河口市上夜游到二更过后,才折回店中。
  他二人绝不与大刀寨的众人联络,甚至打声招呼,完全表现出“吃饱饭后没事干,兜着肚皮斗懒散”的一副没事人样子,就算褚伟岳派人盯梢,二人也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这一夜二人睡得可够舒坦的,直到日上三竿,才松散着一身腰骨吃早饭。
  诸葛明在吃过早饭的时候,特意把掌柜的叫到桌前,含笑说:“掌柜的,你大概也已经知道,我二人在你这店里,大概还有这么一天光景。”
  掌柜一听,习惯地搓着两手,道:“往后二位随时来,小店都欢迎。”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我二人想换个地方吃。”
  嘻嘻一笑,掌柜的道:“全凭二位爷吩咐。”
  诸葛明笑道:“好!做几样拿手好菜,陈年花雕一坛,着人送到江边,正午时分,我二人要乘兴游一游这汉江风光。”
  掌柜的一拍巴掌,笑道:“客官爷真好兴致,小店一定照办。”
  于是,诸葛明与张博天二人,哈哈笑着离开了“广来大饭店”。
  二人径直来到了江边,找到了方氏父女的小船。
  船驰江心,方老丈向诸葛明道:“通江堡‘江上庐’大船上,直到现在没有一点动静,昨晚天黑时候,已把诸葛明大侠的话,传给我那高老弟了。”
  张博天道:“我的大军师,依我看咱们何不领着咱们的人,直接杀人通江堡去,何苦还在这儿瞎子摸牛蛋,当肉头呢?”
  诸葛明一笑,道:“如果想要稳操胜券,就得先要知己知彼,如今通江堡还不知在搞什么鬼呢,咱们就冒然攻去,就有些莽撞了。”
  他一顿之后,又道:“至少,咱们要知道通江堡在与谁做对,对方是什么样人物。
  要知道,咱们坐收渔利,总比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还不知谁赢谁败,好得多吧?”
  方老丈也含笑道:“通江堡为恶地方多年,要扳倒姓褚的,是得要有慎密筹划,妥思良谋才行!”
  诸葛明笑道:“对!以咱们大刀寨的力量,夺取通江堡的这条‘江上庐’大船,只是举手间的事,但若要攻取通江堡,就非得以智取不可了。”
  张博天道:“话是不错,不过事情往往有不可思议的变化,咱们今天晚上到‘江上庐’以后,看情形再做对策吧。”
  抬头望望天,诸葛明笑道:“今日江面平静,正好‘煮酒高歌江上游’。”
  一面对方老丈道:“靠岸吧,方老丈,‘广来大饭店’的美馔醇酒,大概已送来了吧。”
  张博天一笑,道:“其实我看这广来大饭店,就好像是他们通江堡开的一般。”
  方老丈道:“是有人这么说,但广来大饭店的掌柜只是未有什么表示,也没有见他去过通江堡。”
  不一会儿,小渡船靠了岸。
  还真是时候,因为,广来大饭店的两个小二,正一人提着酒坛,一人担着两个食盒,走到江边。
  方老丈站在船上接下酒与一担菜馔,就在诸葛明的安排下,小船又到了江中。
  远远地看去,只见方老丈在船尾摇橹,方圆圆却在为诸葛明与张博天二人斟酒。
  这情形早看在褚伟岳的眼中。
  当然,褚伟岳也找来净悟禅师六位,齐集在舱内的窗口远看,只是没有一人认得出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
  小船渐渐远去,没入江西的船樯中……
  于是,方氏父女也坐了下来,四个人对吃对喝起来。
  广来大饭店的菜相当不错,酒也醇,但方圆圆却并不在意,因为她在注意着诸葛明的一切。
  高高额头,丹凤眼,诱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大嘴巴,全都是令人尤其是女人注意的模样。
  方圆圆自觉这诸葛明正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但却无法做适当的表达。江面上的日子,使她深深知道,江湖上的杀戮,是残忍的,而目前,正不知又有什么样的惨烈场面出现。自己的这点情苗,尚未破土而出呢,就已为诸葛明开始担起忧来了。
  因此,方圆圆面对佳馔,而食不知其味。
  当小船靠岸的时候,已是日偏西了。
  诸葛明与张博天二人一进入广来大饭店,立刻关起房门,蒙头大睡。诸葛明特别交待小二,不到天黑,不准去打扰他们。
  关起房门,诸葛明问张博天道:“寨主,到时候真要拼杀,你的那声暗号最好放亮一点,也好叫方老丈及时搬来救兵。”
  哈哈一笑,张博天道:“我那位祖宗张飞张三爷,大吼一声喝断桥,包不准我大吼一声,会把他娘的‘江上庐’吼沉入江中。”
  诸葛明一笑,道:“好!咱们晚上看情形,就听你这一吼了。”
  二人这是在养精蓄锐,等着晚上大干一场。
  不过,在诸葛明想来,也许今晚尚不致于拼战,因为通江堡的敌人还没有露面,连“铁扁担”褚伦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怎么能与雇主先干起来?
  然而,诸葛明却万万想不到,事情还真起了变化,变化得出他想象之外。
  因为太过意外,于是就在鹬蚌相争之前,渔翁已等不及地一冲而上,为什么?
  汉江的一轮明月,又自水面升了起来,原本是个大团饼一般的大月亮,却愈来愈变得小了。
  这时候,诸葛明左手挥着宝剑,单薄的天蓝长衫,拦腰缠了一条黄布带子,足蹬薄底快靴,潇洒至极地与张博天二人来到靠在岸上的“江上庐”大船上。
  张博天,这位大刀寨之主,右手抓着他那把杀人无数的大马砍刀,一身青色短打,缎子裤管,更显得一副威严的模样。
  褚伟岳接引二人来到那间豪华大舱中,当即吩咐开船,驰向江心。
  张博天等不及地问道:“大少堡主,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呀?”
  哈哈一笑,褚伟岳道:“打从现在起,二位是我通江堡的人了,除了听命行事外,是不能多问的!”
  张博天一愣,诸葛明道:“不错!是有这一说,一千两银子一个月,价码是够高的,咱们这就等着干活儿了!”
  褚伟岳道:“这就对了,话先说清,免伤感情!”
  张博天冷哼一声,牙齿咬得格格响。
  诸葛明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尽在这个大舱中左看右瞧。在他想来,怎么会没有看到另外的六个人呢?
  也不过半个时辰光景,通江堡的“江上庐”,在满船点缀着的各色彩灯下,扯起它那彩色大帆,驶往江中而去……
  江面上已没有其他的船,因为夜间行驶的船,是很少的,但就在“江上庐”才刚驶到江心,迎面立刻驶来一艘三桅大船,非常技巧地靠上了“江上庐”大船。
  于是,一阵脚步声,看样子至少又自大帆船上过来二三十人之多。
  就在这时候,诸葛明清楚地听到一声:“爹!”
  是褚伟岳的声音。
  于是,诸葛明朝张博天施个眼色。
  张博天露齿一笑。
  一阵脚步声渐渐地走来。
  突见两个全身短扎靠打扮的大汉,双手掀起门帘,闪身肃立两旁。
  就见一个身穿丝绸长衫的紫脸膛汉子,卧蚕眉下一双金鱼眼,大蒜鼻子宽嘴巴,脸上颧骨,像是两个杂面馒头,灰苍苍的一副长髯,使他看来有着另一种威严的样子。
  不过最惹眼的,还是这紫脸膛大汉的腰上,竟然束了一条金光灿灿而霞光四射的镶金片与宝石的腰带。
  金丝缎带束着一头灰发,六尺高的大汉,在长衫掩不住的粗壮双肩与粗腰衬托中,透着一股孔武有力的样子,令人生畏。
  这个人,就是通江堡堡主,“铁扁担”褚伦。跟在褚伦身后进来的,尚有四个手持长剑的壮年大汉,表情全都十分严谨,四人身后,紧跟着一个大汉,肩上扛着一个黄布缠着的铁扁担,看样子足有五尺长,那就是褚伦的兵器。
  六人一进入这个大舱中,褚伦却只发现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在座。
  就在他大摇大摆地走近那个绒布铺的大长桌边时候,大少堡主适时地领着净悟等六人,自另一面走人。
  “铁扁担”褚伦指着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问他的儿子褚伟岳道:“这就是你临时找来的两个?”
  褚伟岳恭谨地道:“正是!”
  净悟的大脑袋微扬,粗声道:“有必要找外人帮忙?”
  “铁扁担”褚伦道:“为了顺利达到目的,临时找两个帮手,也是权宜之计,何况事成之后……”
  褚伦的眼神中透着诡秘的一笑,那是净悟六人,所最熟悉的。
  于是,净悟一拍光头,笑道:“我明白,我们都明白!哈……”
  诸葛明心里在暗骂,狗养的一群东西!想在爷们面前耍阴损,早着呢!
  但当他望向张博天的时候,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张博天的脸上,有着不寻常的神色……
  那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灰冷脸色……
  张博天似是在颤抖,双眸冷焰笔直地望着褚伦的那根腰带,一眨不眨地似已入了迷。
  当然,他根本没有去注意褚伦他们在说些什么。
  张博天向褚伦跟前缓缓逼过去……
  一步又一步地在接近……
  “铁扁担”褚伦一看张博天的来意透着古怪,不由冷冷问道:“你要干什么?”
  张博天陡然一惊,心念间,立刻发觉眼前可是身在龙潭虎穴之中,光棍不吃这种亏。
  立刻,张博天笑道:“在下只觉得,堡主的这条十宝彩带上面的金片少了一个似的。”
  “铁扁担”褚伦双肩一扬,道:“噢!是吗?”
  张博天又道:“听人传说,这条十宝彩带,曾是当年闯王李自成的蟒带!”
  “铁扁担”褚伦漠然一笑道:“好家伙,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哇。”
  诸葛明已知道张博天为什么突然失态了。
  他原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意念在脑中一闪而过。他人也走到张博天的身后,一拉张博天,低声道:“大哥,堡主有正事,就要交待下来,咱们不可多事打扰,还是听命办事吧。”
  张博天当即笑道:“我那个老祖宗张飞,他遗传下来的毛躁脾气,我全都有了,什么事全都一屁股坐到稀泥里——一‘洞’到底!”
  诸葛明及时把张博天拉回来了。
  因此,也及时免去了二人的危机。
  “铁扁担”褚伦冷冷一笑,冷然地望了一眼一旁的大儿子褚伟岳。
  褚伟岳冷笑着点点头……
  但父子两人的“默契”,却逃不过诸葛明的锐眼。他心中急转,筹思着如何应付面前的形势。
  也就在张博天二人退回原位之后,褚伦已在长桌主位上坐下来。
  大和尚净悟,正坐在褚伦的右手边,在净悟一旁,坐的是“漠北双妖”吕氏兄弟。
  褚伦的左手边,顺序是道真子、“黑手魔”成刚、“中原一邪”魏长风。
  诸葛明与张博天“敬陪末座”,坐在褚伟岳的左右两边。
  跟着褚伦进来的四个大汉与替褚伦扛铁扁担的大个子,一列紧守着前后两边的舱门。
  “铁扁担”褚伦的一双大金鱼眼,上下左右地一阵翻动,洋洋自得地一捋长髯,道:“探子来报,肥羊就在这一两天里,要来到这里,那可是你们再也想不到的一大笔财富……”
  诸伦发觉每个人都显出得意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又道:“但是,大伙不要忘了,绕着那笔财富四周的,却是相当厉害的杀手,到时候不拿出点真才实学,就算想全身而退,恐也不易,所以……”
  褚伦把话打住,一面对他的儿子施眼色……
  于是,褚伟岳对诸葛明与张博天道:“二位随我来!”
  诸葛明尚未听出头绪,而张博天也正要问对方是谁,却被褚伟岳使出这么一招,还真的有着悻悻之感。
  跟着褚伟岳的身后面,诸葛明不悦地问道:“大少堡主,你这算何意?如今我兄弟二人替贵堡办事,可是出自一份诚意呀!”
  冷然一笑,褚伟岳道:“还是那句老话,二位最好不必多言。事情本来敞明着,通江堡把二位请来,全然是利用二人的武功,而利用武功,也就是要二人替我们杀人,其余的,又有什么好去计较的?”
  张博天冷笑着讥讽道:“通江堡已是富甲天下了,何须再为财杀人?”
  褚伟岳一掀舱门帘,领着二人踏到甲板上。就在满船的五光十色彩灯照耀下,褚伟岳迎着江上明月,哈哈一阵大笑道:“富甲天下!富甲天下!哈……”
  诸葛明及时道:“难道不是?”
  褚伟岳望着远方,得意地道:“通江堡是可以说富甲一方,但我问二位,天底下谁会嫌财多?谁又厌金重?”
  突然一个大转身,迎着诸葛明又道:“当一个人嫌财多的时候,他就已离死不远了。同样的,当一个人厌恶金多的时候,必将是快咽下他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二位如今为何替人卖命?”
  冷冷一哼,道:“说穿了也是为财!”
  诸伟岳这时候见船在江中,已不把张博天二人放在眼里,说话的语气,完全是主子对奴才的口吻。
  诸葛明已有了预感,那就是自己二人是真的在“人为财死”!一旦对方出现,打头阵的,必为自己与寨主二人,最佳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但他仍不敢确定寨主在舱中的反应。于是,微笑着问张博天道:“大哥,褚堡主的……你能确认?”诸葛明比了个腰带的手势。
  张博天立即激动地道:“是!”
  褚伟岳冷冷地道:“打从今天起,二位最好少多嘴,须知言多必失!”
  诸葛明冷冷一笑,施了个眼色。
  张博天突然仰天大吼道:“杀!”
  那声音发自张博天的丹田,出于张博天那浑厚的喉管,直如晴天在打雷,就在江风的吹送中,那声“杀”直飘向远方,四、五里外尚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江风久久吹不散张博天那股吼叫声!
  褚伟岳大吃一惊,双掌一错,立刻迎向仰天吼叫的张博天。
  但当他发现张博天并未有任何搏杀的表情时候,不由怒道:“别在这大江上鸡毛子大喊大叫的!”
  诸葛明哈哈笑道:“大哥,留点力气,等着褚大堡主的命令一下,咱们就杀他娘的一个落花流水!”
  也就在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对笑中,只见由大舱房中,一溜冲出十多人,为首的正是“铁扁担”褚伦。
  只听他戟指诸葛明二人,道:“谁在大叫?”
  褚伟岳当即道:“爹,没什么,粗人发泄而已!”
  冷哼一声,褚伦等人又折回舱中。
  这时候该是二更天了,江面上凉风轻拂,正该是睡觉的时光,然而,却有一只大方木船,顺流而下,毫无顾忌地朝着“江上庐”大船冲来。
  早有人在“江上庐”的船头吼叫:“喂!瞎了狗眼了!满船的灯光看不见呀?”
  下锚江中,想躲都不容易。
  而“江上庐”大船上的人们,除了操船的几人之外,全都睡下了。船上的豪华大舱房里,通江堡堡主“铁扁担”褚伦,正在得意地把心中的计谋,一五一十解说给净悟禅师六人细听呢。
  正在舱面上陪着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的褚伟岳,也看到了那艘“横冲直撞”的大方木船,不由得也高声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睛的东西,通江堡的大船在此,也敢撞来,真的不要命了!”
  他这里伸着头朝着大方船直叫骂,一旁的诸葛明朝着褚伟岳身旁一贴,道:“大少堡主,你该下去教训那王八蛋了!”
  褚伟岳一愣,突然发觉脑后生风,正要偏身躲过,却发觉已被诸葛明死死地拖住上身不放,急切间,暴伸右手,五指箕张急抓向诸葛明。
  于是,诸葛明的“飞龙抓”宛若五把短刃般迎向褚伟岳的右手。
  双手中途刚一接触,就听褚伟岳闷哼一声,后脑正被张博天劈个正着。
  于是,诸葛明的“飞龙爪”及时扣住魂已升天的褚伟岳右腕,只一用力,便将一个脑浆刚出脑壳的褚伟岳抛入江中。
  并排站在舱门两边的四个光头武士,一愣之间,似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齐吼一声,挥动手中大砍刀,围杀过来。
  诸葛明当即笑道:“我伟大的寨主爷爷杀吧,眼前这一窝全都该杀!”
  张博天大笑道:“亲爱的大军师,你总算认清楚,世上还真有许多该杀的王八蛋!”
  于是,刀声透着冷焰刃芒,在张博天的挥洒中,撩出一蓬蓬的血雨,而血雨的“咝”声中,带起阵阵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诸葛明更是在心中怒火的进发中,快如鬼魅般地一连劈倒冲来的两个光头大汉。
  此时,高磊的大方木船上,一溜小锚钩搭上来,紧紧地贴到这艘大的豪华船边上。
  于是,震天价的喊杀声,就在这汉江中爆发开来。
  这真是出乎“铁扁担”褚伦意料之外的事。
  因为,他正要与净悟等六人,作彻夜豪饮呢。
  于是,就在大方木船上的人,像潮水翻船一般,翻滚到“通江堡”的大船上的时候,船头上的诸葛明与张博天二人,正好劈死了褚伟岳的四个光头武士。
  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仔细看,发觉高磊与欧阳泰、令狐平、司马山、上宫中,全来了,甚至连“阴司判”左不同与包文通二 人,也由大方木船的另一舱门,杀上了通江堡的大船上。
  于是,张博天笑了。
  诸葛明也笑了。
  就听张博天高声叫道:“大刀寨的孩子们!给我狠着点杀,要死的不要活的。”
  诸葛明也高声道:“财宝就在通江堡里,大伙杀呀!”
  夜风吹送中,二人的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候,舱门中冲出了“铁扁担”褚伦,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净悟大和尚六人。
  褚伦一冲出舱外,发觉黑洞洞地爬上这么多人来,不由大怒,大喝一声,挥动手中铁扁担,只听两声闷响,当即被他砸死两名喽兵。
  包文通一见,不由大骂道:“他娘的!吃包二爷一刀!”
  “铁扁担”褚伦一看来了个虬髯大汉,手中舞着一柄鱼鳞紫金刀,心想,这一定是个头头,先砸死他,余下的就不足虑了。
  立刻,双臂运力,朝着包文通的刀上砸去,同时身随扁担,扁担头猛砸包文通的刀,扁担尾部即疾快而顺势捣向包文通的那颗大毛脑袋。
  然而,出乎意外的,也是大谬不然的……
  因为,当他的铁扁担与包文通的鱼鳞紫金刀碰在一起而发出“当”的一声大鸣时,包文通的刀不但未被他的铁扁担砸飞,相反,包文通却及时双手收刀,大吼一声,扑砍而上。一束刃芒,就在褚伦的头上,一闪而过,就差那么几寸,没有切下褚伦的头皮。
  一招失算,褚伦立刻处于被动,因为包文通绝不会允许褚伦再运力挥砸他的那根铁扁担。只见他一刀紧似一刀,逼得褚伦哇哇大叫着尽在招架。
  另一面,“阴司判”左不同正迎上净悟大和尚,两个人一照面,就听左不同大叫道:“他奶奶的,你不在庙里念阿弥陀佛,却跑到这儿来撒野,准定不是个好东西!”
  净悟本是个杀人起家的,闻言冷笑道:“王八生的!看佛爷送你上西天!”
  “阴司判”左不同的大鹰钩鼻子连连冷哼,一只夜猫眼像面对死尸一般,散发出窒人的冷芒,他冷然一哂道:“好个秃驴,今晚老子算是认定你那一颗大脑袋。左大爷非切下你的大肉头,拿你的脑浆泡酒吃不可!”
  “他奶奶的,看咱们谁搬下谁的大脑瓜!”
  只见他满脸横肉一扯,一挥手中戒刀,直欺而上。
  左不同狂吼一声,大马砍刀力幻起一道寒芒,双臂贯力,双手甩挥而下,那样子就像在劈一根大木头。
  如果这时候净悟要与左不同来个同归于尽,也许他可以得手,可惜的是净悟不做此打算,只想架开左不同的大马砍刀,然后再伺机下手。
  就听“哗”的一声,净悟手中的戒刀,生被劈断。左不同的刀势不收,顺势下压,“咻”的一声,刀芒自净悟右臂根处一溜烟滑下来。
  于是,血雨在他那薄如蝉翼的宽大架裟中向外喷洒而出,只是那条右臂并未落地。
  左不同下压的刀势连环上撩,净悟的身子尚未反应过来,竟被左不同来了个开膛破肚。
  左不同在净悟欲倒未倒的时候,暴伸左手,一把插在净悟的破肚内。
  只见他顺势一拉,生生把净悟的一颗尚自跳动的心,抓在手上。
  仰天哈哈狂笑,左不同张口咬了一口净悟的心,立刻就见血糊糊的一片心肉,在左不同的口中大嚼起来!
  他一面左手往口中塞着血淋淋的心吃着,右手的大马砍刀却不停地劈砍,自船尾一路砍杀到船中,要是头上未挽红巾的,只要碰上他,全都难逃一刀之苦。
  有几个眼见左不同这种疯狂嗜杀的通江堡大汉,被左不同这种气势,吓得一头跳入江中而逃。
  另一面,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分战武当道真子与黑手魔成刚。道真子与诸葛明二人一上手,全都以剑相搏杀。道真子来自武当,剑术上的造诣自然了得,只是诸葛明的剑法实在高明,加以诸葛明的飞龙爪,还真把个道真子逼得攻少守多。
  张博天遇上“黑手魔”成刚,这个关洛道上的枭雄,实在有其了得的一面,竟然与张博天来个对杀对砍而了无惧色,只把个张博天急得“哇哇”的狂叫!
  “漠北双妖”吕大良与吕大元二人,被张博天的四武士逼在船头,狂杀猛砍,已是困兽之斗了。
  只有高磊一人,在“中原一邪”魏长风的子母双剑的攻击中,身上已有数处在淌血。魏长风不断发出“嘿嘿”的冷笑,似是高磊已成了他的刀上俎,只等他一剑劈死了。
  然而,高磊也够剽悍,他臂上正在淌血,一只袖管快要染湿,大腿上着一剑,裤管已破了一尺长,但他眦目欲裂,双手挥刀,依然直向魏长风狂砍猛劈。
  就在这紧要关头,由舱门处,冲出了左不同。
  他一眼看到高磊的模样,不由大骂道:“让老子来撕了你这个王八蛋!”
  他话声未落,已抖手把个吃剩一半的人心,砸向魏长风,人也纵身疾扑而上。
  魏长风正准备一剑送进高磊的腹中,突然一物砸来,连忙右手剑一挡,却不料点点鲜血,洒了他一脸,这才看清是个人心,
  不由一惊,急忙扭身挥剑挡去,却不由更让他心胆欲裂。
  只见左不同仍在不停地嚼着人心,满嘴鲜血,这使他想起荒原上的野狼。
  那一年,他带领一帮弟兄在大荒漠中做一桩“生意”,不料想竟遇上了狼群。在搏斗中,野狼疯狂地撕咬被扑倒的人体,一个个凶悍无比,这种凶狼,让许多弟兄见了,丢下兵器就逃。
  眼前这个高个子的那副模样,不正就是当年的一头恶狼吗?
  但他已没有机会太多思想,因为左不同的气势太狂了,狂得令他难以面对他尽展所学。
  于是,左不同一连三刀,把魏长风逼退,口中在咽下一块心肉之后,厉声对高磊道:“高二爷,你准备着!只等我把这个王八蛋的脑袋切下来,你就快点趁热吃,一口气把他的脑子掏吃干净,那可是大补,准把你流的血补过来!”
  魏长风乃中原一邪,也杀过不少人,但听了这个死人相般大个子的话,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为了保命,只有戮力一拼。
  于是,在左不同的大马砍刀狂飙中,魏长风已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游移攻拒,长短双剑交替,大有力拼到底不求争功的磨劲。
  左不同冷然一笑,怒喝道:“老子可不是来同你斗乐子的!”
  耀目的冷芒,在船上的二彩挂灯照射下,撩起一长一短两道刃芒,是那么得快捷,看上去似乎是同时发出一般猝然闪映!
  左不同的大马砍刀尚未收回,而魏长风好似一下子落入阿鼻地狱一般,使他的眼眶散芒中,幻化出一张张厉鬼面孔,一闪而向他撞来。他疾快地一弹而起,躲过了左不同的那一道匹练般长芒,却无法躲过左不同回旋的一道短芒,于是,左不同的大马刀一闪而撩过魏长风的小肚。
  “嘭”的一声,魏长风自半空中跌落下来,然而他再也想不到,竟然会跌在高磊的面前。
  魏长风的眼珠子都快被他瞪出眶外来了!因为他看着高磊咬着牙一刀挥来,竟无法拦住。
  就听高磊骂道:“去你妈的!”
  刀风起处,魏长风的一颗人头,生生被高磊切了下来。只是那颗人头,带着凸出的眼珠子落入江中。
  左不同一伸手没有抓住,口中直叫“可惜”。
  一长身,左不同发觉大刀寨的人,走了一半,心想大概是杀入大舱中去了。
  也就在这时候,他发觉包文通与一个粗壮持铁扁担的杀在一起,那种忘我的拼斗,撩起了左不同再一次的野性!
  于是,他大吼一声,道:“包老二!我来助你!”
  “铁扁担”褚伦真的遇上两个煞星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7: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就在行动与吼声的配合中,左不同快得不可言喻地猝然挥出大马砍刀。
  褚伦正奋力与包文通拼斗,两个人几乎已到了忘我的地步,对于四周的搏斗,充耳不闻,而褚伦更不知谁叫“包老二”,只把个铁扁担撩起阵阵狂飙,尽朝着包文通劈砸。
  而包文通在几个照面之后,发觉褚伦的这根扁担两端,各伸出尺长的尖刀,在江上明月照射下,散发出慑人的冷焰来,不由把个鱼鳞紫金刀舞了个密不透风。
  其实,包文通心里明白,四周的情势好像在变,变得对自己有利,面前这老小子,可能是这通江堡堡主,如果今晚自己能劈了他,大刀寨自己算是露脸了。
  也因此,包文通只是注意着褚伦的每一招式,他在伺机下杀手,就如同一头等候猎物的花豹一般。
  也就在这时候,左不同的大马砍刀,猝然间击向褚伦的后脑,褚伦好似头后有眼,双手铁扁担向上一托,人也向下矮了一截。
  “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中,褚伦的铁扁担横里急旋,发出“咻”的一声,那扁担两端尖刀,疾快地扫向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
  然而,包文通却“嘿”的一声,鱼鳞紫金刀奋力一挡,阻住了激流般铁扁担的来势。
  褚伦的铁扁担,一头受阻,两端不动,左不同这才看见褚伦的扁担还有着尖刀,不由骂道:“他奶奶的!就看你老小子耍的这件玩艺儿,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晚遇上左爷,老小子,你认了吧!”
  他虽说着话,但手中的大马砍刀可没有停,只见狂抡狂砍中,又对包文通道:“包老二!咱俩今晚来个活吃人,你先说说看,要吃这老小子哪个地方?”
  包文通毛乎乎的大胸膛,已被汗浸湿,月光下一闪闪的像是上了一层油。他双手抱刀,“哼呀咳”地朝着褚伦狂砍,口中厉声道:“这老小子皮老肉粗,包老二没有胃口!”
  哈哈一笑,左不同又道:“你等着,我插他个眼珠给你吃!”
  “铁扁担”褚伦乃一方之霸,汉江枭雄,如今却正集着力量整别人呢!却想不到这帮杀胚,还嚷嚷着把自己当成了点心,他心中的那滋味,如何会好过?
  不由得大吼一声,骂道:“褚爷活劈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只见他一紧手中铁扁担,挑东打西,挥舞有致,扁担头上的两把细刃短刀,爆发出一溜溜的碎芒。在扁担带起的锐啸破空声中滑入了嘴中。他形同一只疯虎般,直欺向左不同与包文通二人。
  哈哈一笑,左不同的夜猫眼一扬,鹰钩鼻下面的人血,就在他的舌头伸舔中,双手握紧大马砍刀,硬砸硬砍向褚伦的铁扁担,一面口中叫道:“包老二,你可要得准认,下狠手啊!”
  突然,就在左不同的话声里,发生一阵金铁纠缠的清脆的“嘶嘶嘶嘶”声。
  仔细看,原来是左不同的一把大马砍刀,奋力点着褚伦的那根铁扁担,双方纠结纽缠,似是谁也别想把兵器能轻易抽出去一般。
  这只是一句话的时间,然而,这却是双方拼斗中,对包文通机不可失的一刻。
  当然,包文通也看到左不同的这一招,就是要把褚伦的铁扁担缠住,好让自己下手。
  对于左不同制造的机会,包文通自己非把握不可。
  “咻”!是包文通的刀声。
  那是一声要命的刀声。因为,就在那声刀声中,褚伦正施力与左不同纠缠,他只能本能地稍一缩回头,但却不料,包文通的那一刀是要砍下褚伦脑袋的,就因为褚伦这一缩,鱼鳞紫金刀才一偏而切下褚伦的脑壳顶盖来。
  包文通的这一刀,直叫左不同叫好。
  因为,大刀齐齐地自褚伦的耳上面,沿着双眉,片去了一大块头骨去。
  “铁扁担”褚伦的身子在打旋,却被左不同一把扣住他的脖子,一面叫道:“包老二快来!”
  包文通一刀得手,正准备第二刀呢,突见左不同托住褚伦身子在叫,急忙趋前一看。
  只见左不同把褚伦没有头盖的那颗头,推向自己,一面急急地道:“快!快掏着就热吃!”
  包文通已经够狠的,却不料左不同比他还狠十分,不由一抽鼻子,道:“阴司判,要吃你吃,包老二今晚上对吃人没兴趣!”
  突然,他一指远处的张博天,对左不同道:“走吧,咱们去助寨主一把!”
  左不同扭头远处看,般尾不远,就只余两堆人在厮杀,不由大喝道:“走!老子还没杀过瘾呢!”
  就像两只下山猛虎,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抡动手中大马砍刀,狂吼着杀向“黑手魔”成刚。
  张博天一看来了包文通与左不同,心中一喜,道:“这个王八蛋有两下子,我就交给你二人去收拾了!”
  于是,张博天丢下成刚,急急地向前面船头找去。
  他在找什么? 
  当然,这事只有他知道。
  船上死了近二十人,但张博天却急扑向褚伦的尸体旁,同时他很快地解下褚伦腰上缠的那根十宝彩带。
  张博天高举着十宝彩带,迎着江上明月,在“江上庐”这艘大船上面彩灯的照射下,他发出了狂笑。笑声比他不久前所发喊的那声“杀”,还要响,还要亮。
  因为,以他想来,原来他的那批宝物,被盗在这“通江堡”,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急速地把那根十宝彩带缚在腰上,张博天精神大振,一抡大马砍刀,狂叫一声:“杀!”
  在离他最近的诸葛明与道真子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呢。突然间,张博天狂吼着杀来。
  气漩在头上狂飙般打转,似流星般的冷焰,急闪而下。道真子本能地抽身举剑上撩,却不料张博天下盘暴伸右脚,正踢在道真子的屁股上。
  那是可以洞腹裂革的一脚,道真子应声而被踢起一丈有余,就在他几乎岔气而下落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真的该返回道山了。
  因为,他人尚未落下,就觉腰腹一凉,张博天的大马砍刀已自下上挥,来了个掏腰斩。当他落在甲板上时候,那不只是肚破肠流,而是成了两半人,血肠狼藉洒落一大片。道真子丢下他的罪恶皮囊,魂灵儿真的是“返璞归真”了。
  也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狂叫,诸葛明与张博天回头望去,却见欧阳泰等四人,已把吕氏兄弟二人劈砍倒地,四人仍在挥刀,似是要把吕氏兄弟碎尸万段一般。
  舱面上,只余下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搏杀一个“黑手魔”成刚了。七八个受伤的喽兵,正在包扎伤口。
  突然间,又有两个喽兵,架着一个受伤喽兵自舱门中走出来。
  一看这情形,张博天左手一挥,道:“杀进去!”
  于是,张博天一马当先,冲人大舱中。
  “江上庐”的大舱里,原本十分豪华,如今却上了颜色,而且只是一种颜色,一种鲜红的颜色。
  大刀寨中,五六十个喽兵,却只见到三十多人在砍杀,张博天一眼认出来,四个持剑大汉,正就是“铁扁担”褚伦的四个卫士。只见四人背对着,守攻有致,互为相应,四周二十多名喽兵,一时间尚无人敢于近身,另外十多人,只在大舱中东摸西找,不知为什么?
  张博天不由骂道:“人都被杀死光了,你们四个王八蛋还在作困兽斗!”
  一面挥手道:“欧阳泰!你们四个人一人一个!”
  众喽兵全退出大舱中,却见另一头目急对张博天道:“寨主!不好了,咱们二三十个兄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全不见了,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诸葛明当即道:“八成中了机关,快找!”
  于是,高磊、张博天、诸葛明与几个喽罗,左敲右打,一阵喊叫,但仍然没有回音。
  这时候,欧阳泰四人与对方四名持剑大汉,已狂砍狂杀在一起,张博天不由大怒,道:“杀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只见他双手抱刀,一阵狂砍猛劈,生生把四个持剑大汉的手中长剑劈断。
  四个大汉一惊,正欲夺门向舱外冲去,欧阳泰四人哪里会放过,手起刀落,生把四人劈死在舱门口。
  诸葛明立即招呼欧阳泰令狐平二人快将舱板劈开。
  于是,连司马山上官中也全都不由分说,对舱两边的隔舱板加以劈柴般狂劈一通,他们干过阀木工,劈木板是本行。
  本来,造一件东西不容易,而毁一件东西,也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四个大汉一起劈砍。
  终于,在两边华丽的隔舱板各被劈开一个大洞,诸葛明当即跳入破洞中查看。
  只见沿着舱壁边上,有根巨索,穿过四个滑辘,然后连到了舱顶上面。
  诸葛明向下看,却是舱面甲板。
  于是,他又急急地走向另一面的破洞中查看,只见与刚才看的一面完全相同。
  诸葛明透着不解走出破洞中。
  张博天急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暗门没有?”
  诸葛明在一阵思索后,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于是,诸葛明与张博天、高磊三人,又走出大舱房,诸葛明回头对欧阳泰道:“你四个仔细把大船上搜索一遍!”
  诸葛明三人一走出舱门口,却不料左不同与包文通二人,还在围着“黑手魔”成刚,猛砍狂杀。
  再看“黑手魔”成刚,人已披散头发,双目通红,须发怒张,口中仍不停地哇哇大叫,手中大砍刀,仍然着力挥出而了无惧色。
  看着三人围着一个桅杆互相追杀,张博天一声骂道:“好个狂徒!你那些同党全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还他娘的死皮赖脸不走!”
  张博天大马砍刀一拦,阻住成刚的退路,就在两把刀一阵“噼啪”对砍中,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的大砍刀,适时地幻化而出。
  “黑手魔”成刚的能耐再大,也绝不是这三个“大刀片”的对手,就在闪动着森冷光芒的三把大砍刀并互砍落中,“黑手魔”成刚的咽喉打结,发出清脆的“咯噔”声,他以绝望而不甘心的目光,像一条砧板上跳动的活鱼,抖动着他的全身,在承受着大砍刀在他那粗壮而又结实的身上狂乱劈砍。
  “黑手魔”成刚在一阵乱刀中,眦目欲裂,大毛嘴巴与双目同样怒睁着,甚至手中的钢刀还紧紧地抓着,他那六尺多高的身子,依然站着,仿佛对加在他身上的大砍刀,毫不在乎一般。
  甚至左不同一刀切下他的大脑袋,成刚仍然站着不动,正所—谓虎死不倒的样子。
  于是,张博天大吼一声,暴伸右足,狠狠地踹在成刚的大腿上。
  “叭”的一声!成刚这才倒了下去。
  诸葛明招呼高磊道:“快找两个水下功夫好的,摸到船底瞧瞧去!”
  高磊立刻高声大叫,找来两个手下人,一根长索缠在腰上,两个喽兵当即跳入水中。
  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对望一眼,却听诸葛明道:“二三十个喽兵中了机关,这对咱们进攻通江堡,可就大为不利了。”
  张博天也皱眉道:“说得也是。咱们非快救出这些人来不可。”
  诸葛明急得直跺脚道:“只怪当时疏忽,没有高声提醒大家。”
  高磊道:“万一这些人已死,或是被机关翻下江中,咱们大刀寨可就大伤元气了。”
  张博天道:“我就是担心这些。”
  也就在大刀寨的三巨头正感不解的时候,水中的二位,已冒出水面来。
  高磊一看,急急把绳子往回收,一边高声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二人喘着大气往船上爬,其中一个道:“回寨主的话,底下面有个大木箱子,总有那么三四丈长宽。”
  诸葛明一听,大叫一声“不好了”,人也急急向舱中冲去,一面又叫道:“快!快把舱板掀开!”
  就在那间大舱内,板上铺着厚厚的蒙古毛毡有段裂缝。
  诸葛明当即又道:“小心点!破开两块地板看着。”
  如今大厅上,全都听诸葛明的指示行动,连张博天也只有看着了。
  于是,在一阵“叮咚”声中,正中的地板,被劈开两块来,立刻间,很深很深的下面,有了人声。
  那是一种无奈的“呜呜”声。
  诸葛明立刻叫掌灯来。
  于是,一个喽兵,以绳索栓了一只灯笼,慢慢地自破地板处放了下去。
  一丈,两丈,直到三丈多处,才看到波波的水纹中,一层人头在蠕动。
  细看之下,正就是大刀寨的一众喽兵。
  原来当外面搏杀正趋激烈的时候,爬上来的一众喽兵,一哄而拥杀过去,于是,舱面上二十多名“通江堡”的堡丁与船上人员,一部分逃入舱内。
  一众喽兵,挥刀冲入舱中,却不料地板一翻,原来厚厚的地板上铺的毛毡,竟然随着一大块地板,翻转过去。于是一下子,这冲进来的二十多名喽兵,全翻入一个大木柜中……
  随即,大厅上的地板又复了原位。只是不久以后,再由外面冲杀而入的,却是在通江堡的人被赶杀入这舱中,大刀寨的人紧跟着扑进来,这才未再中机关。
  然而,机关是如何发动的?
  诸葛明看着水底大木箱中的二十多名喽兵,正在拼命挣扎,只有人头浮在水面,再也顾不得寻找机关,立刻着人放入船上软梯,先把下面的人全救上来再说。
  所幸这是在大热天,正好叫这些人冲个凉,如果换在冬天,怕不早已把这些人全都冻僵才怪呢。
  由于是突然下翻,有几个人竟被自己人的刀误伤。
  于是,十多个受伤的人,急急包扎伤势。大刀寨死了五个人,其中两人是被铁扁担砸死的。
  张博天把大伙全集合在那间原来美仑美奂、富丽堂皇,而今已是破落不整的大厅上,并着人把几个女的带来。
  七八个美女,早已惊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张博天一指这些女的,高声道:“先把她们送上方木船上,等咱们杀向通江堡的时候,再把她们放掉。”
  立刻有喽兵走来,把这八名女子带出大厅而去。
  突然间,张博天哈哈大笑道:“再走一步,咱们就是多走那么一步,每个人全都成了百万富翁了!”
  大厅上鸦雀无声,张博天极为得意地又道:“这一步,就是踏向通江堡的那一大步!”
  一面,张博天举起那根十彩宝带,道:“你们看这根彩带,它可是大王的蟒带,这上面十颗宝石中间,镶着金片,明显得少了一片!”张博天把那根十宝彩带举得很高,附近的人全看到彩带上是少了一片金色花片,牡丹形的。
  于是,张博天伸手入怀里,缓缓取出一个黄澄澄的金片子,那是一个牡丹圆案的金片子。
  张博天把它往带上的空位一放,还真的恰到好处而显得那条“十宝彩带”更完整更好看。
  当然,这证明张博天并未愚弄大伙,果然真的是找寻失去的大批宝藏。
  张博天开始激动地道:“想不到朝阳峰洞中的宝物,却在这通江堡出现,咱们还有什么疑惑的?”
  诸葛明当即道:“对!大伙为的就是今天,咱们打铁趁热,这就杀上通江堡去!”
  “对!咱们干了!”整个舱中,全都高声应着。
  于是,诸葛明立刻叫各头目,把所有的人全都集合在一起,他数一数,除了五个死的,五个重伤的喽兵以外,尚有六十八人。
  诸葛明与张博天等几个人一商量,觉得以奇袭方式,应该可以攻进通江堡。
  于是,立刻着人在这大船上寻找吃的,准备三更造饭,五更攻击。在一个更次的歇息中,养足精神,准备再一次的搏杀。
  当然,诸葛明心里明白,“江上庐”大船上,全是“铁扁担”褚伦的精锐人物,通江堡如今该是兵多将少的时候,只要冲杀进去,不怕通江堡不破。
  张博天的心情是兴奋地,他小心地把十宝彩带缠在腰上,一面对高磊道:“二寨主,等咱把宝物寻到以后,就装在这条船上,开回朝阳峰最近的江面去,然后再把宝物搬回山寨,到了那个时候,这条船算是你的了。”
  高磊一听,笑道:“我的寨主爷,这条船死了那么多人,怕没人敢要了。”
  哈哈一笑,左不同道:“你们没人要左不同要,他娘的要真是闹鬼,看我这‘阴司判’怎么收拾他们吧!”
  张博天相当高兴,对高磊道:“扯帆!咱们这就开往通江堡。”
  于是,高磊招呼他那十个手下,立刻起锚拉帆,高磊亲自掌舵,朝着老河口对岸的南面,通江堡前的大河道中驰去。
  如今的“江上庐”船上正有人在清洗,更有人找到了机关,而把沉在水中的大木箱子,与船底结合在一起。
  有的喽兵,把尸体投入江中。当然,船上贵重的东西,全都集中在大厅的那张大桌上面。
  “江上庐”的尾部,拖着高磊的方木船,也因此而使得大船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通江堡距离那个大河口并不十分远,尚不足五里路,正好慢慢行驶,也好让众人吃饱了小睡一阵子。
  张博天太兴奋了,兴奋地喝了三斤酒却无法闭上眼睛,尽在大船上来回地踱步。
  不少人全都开始鼾声震天,守着舵的高磊,却不停地高声指挥着手下人,操纵前后桅杆上的帆。看来高磊的水上弟兄,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就在四更将尽,大船已到了通江堡的那条河口。遥望河的上流,层层的高山,在即将落山的月光照耀中,显得恐怖而神秘。
  山岭前,小坡上,通江堡的高墙城堡,似乎就在小坡前的一排林中若隐若现。
  河两岸,有些地方是稻田,有些地方却是矮林。
  高磊把船驶向河口,他开始犹豫起来了……
  他回头把方木船上的女子叫到甲板上来。
  高磊高声问道:“我问你们,这条大船能驶进这条河吗?”
  其中一个女子回道:“只能进去一段,那儿右岸边还可以把船靠上去。”
  高磊一听,立刻指挥后桅落帆,前桅半帆吃风,压着船头,朝着河中行驶而去。
  天看来慢慢的黑了,因为月亮被汉江上的血腥所惑,蒙羞而去,连那阵阵的江风,似也消失不见。
  高磊在大船进入河中以后,回头望向远处的老河口,那儿却连一个灯光也没有,只望得灰蒙蒙一片。他心中忽然想起姐夫与圆圆姑娘,那可是他高磊在这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不知道他们看到刚才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杀戮没有?而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高磊看看自己的几处伤,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既未伤筋,也未动骨,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大船在高磊的潮思起伏中,已进入河中一里多地。
  于是,高磊与张博天一商议,决定先把船上的彩灯全部熄掉。
  终于,高磊把大船靠上了河岸边。
  那是一个用大木板在河中定桩的码头,有一排巨木,连结在一起,固定在岸边的大石下面。船上望过去,一条马车道,正与码头岸连着。
  于是,张博天把诸葛明叫起来,与高磊三人商量起来。
  时间是不能耽误的,天一亮再攻入堡中,必然损失惨重。因为诸葛明知道这通江堡中尚有两百多人,自卫的力量相当雄厚,也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以寡击众,以少胜多。
  就在三人正商议的时候,突然间,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驰向岸边来。
  只见这辆马车相当华丽,两匹大白马,马首还挽着彩带,车篷如轿,两边还开着小窗。两个穿浅色短衣的汉子,一人持缰,
  另一人拿着一件风衣,就坐在车上面。
  诸葛明一施眼色,随即高声道:“车子等着,堡主马上就起来了!”
  “是!”车上的两个堡丁,立即将马车停在石岸上,且调过车头。
  诸葛明缓缓走下大船,张博天就跟在他的身后面。
  二人一到马车前面,就见刚刚跳下马车的两人一惊,一面指手问道:“你们是……”
  张博天一声狞笑,道:“爷们是要命的!”
  他那里话一出口,诸葛明配合得恰到好处地挥剑就把面前这人刺死,另一人也被张博天砍倒在地。
  立刻间,诸葛明把所有的人全都叫下船来,只听他很快地叫了两个喽兵,把两个赶车人的衣裳换穿起来,一面笑对张博天道:“寨主,这一回咱们五个头头就窝在这篷车中,只等进了通江堡,立刻杀光守堡门的人。”
  一面转头对张博天的四武士道:“你们一冲进堡中,立刻放火,烧他们个焦头烂额。要记住,咱们的人集中搏杀,不能太过分散。”
  望望天色,诸葛明立刻道:“上路!”
  于是,两个伪装的喽兵,一声吆喝,那辆双辔马车,立刻四蹄翻飞,朝着通江堡中奔驰而去。
  天上的黑,黑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人们总是说在天亮前有一段时间特别黑。
  如今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因为当这辆白马拖拉的马车,快到通江堡的时候,堡门才有人在推开着。
  只是当堡门才开了一半,也许马车太快太急的关系,而引起推堡门的堡丁注意。
  不经意地扭头看去,通江堡没有这么两个人呀?
  为什么马车一出一进全换了人?
  也就在他尚未推另一半堡门的时候,马车已停在堡门前,距离堡门尚不到两丈。
  他不推开另一面,却急步走到马车前来,问道:“你们是谁?”
  车上的喽兵一笑,道:“你问堡主!”一面伸手掀开幔帐。
  黑暗中,突然冷芒一闪,诸葛明的长剑准确无比地刺在那人的咽喉。
  连叫也未叫出口,那个堡丁的身子,已往下沉,就在一声轻哼中,当即死在地上。
  于是,车头上的两个喽兵,急快地把堡门推开,车上的张博天、左不同、包文通、高磊与诸葛明,五人立刻挥刀冲上堡楼上面,也只有一人守在堡楼上,堡楼中正睡着二十来个堡丁。
  仲夏的早上,天气凉爽,正好是好睡的时刻,连守在堡楼上的堡丁叫声,也没有把这些人惊醒过来,有一半是正在梦游中被砍掉头的。
  张博天等五人,解决了堡楼上的堡丁。此时,四武士也分成四拨,冲杀进了通江堡的堡门。
  就在这六十个喽兵的喊杀中,四武士各率领十五人,分成四路,燃起火来。
  立刻间,通江堡内火光冲天而起。
  通江堡几曾遇过这种事?立刻间,惊叫与哭喊声,集成了一股有如发自地狱般的鬼哭狼嚎。
  于是,有人在高声狂叫道:“通江堡的兄弟们,快抄家伙呀!流寇来了!”
  立刻间,各个巷道里冲出几十个赤臂汉子,他们手中全拿着钢刀矛叉,但这些人发现四下全有火光,不知冲向哪个方向才好。
  其中一个似是年长的,高声急叫道:“分两路冲杀过去!”
  顺着那条看上去像个街市般的宽道,五六十个赤臂汉子,分成两路,向两头扑杀过去。
  迎面,却正碰上张博天五人冲来:
  就见一个赤臂的一挥手,大叫道:“他奶奶的!这儿有五个,快围起来杀!”
  张博天五人哈哈一笑,道:“好叫你们这群目空一切的王八蛋,知道老子们的厉害!”
  却听那年长的大喝一声:“杀!”
  于是——
  就在一阵金铁交鸣中,当即倒下四五人,却全都是通江堡的人。
  左不同似乎又在爆发他的那股子野性了。因为他在狂吼中,手中的大马砍刀,均带出一股一股四溅的热血,有不少全喷洒在他的脸上,然而他却只伸着舌头,把嘴边上的血舔舔干净,而双手握的大马刀,即似狂风扫落叶般劈倒近十名。
  刹时间,惨号悲叫之声,与翻滚在地的嘶喊声,把刚刚分开的另一批人吸引了过来。
  这一拨三十多人,尚未挥动手中兵刃呢,原先的一拨已倒下了大半,几个未断气的,正在地上大哭大叫着:“妈呀!我的腿呀!”
  “快救救褚二愣子!他是褚大妈的独生子呀!”
  于是,又见冷焰打闪,猝然间,又加入一片哭叫声。
  整个通江堡,已快成了火海,各巷道中,被火光照得比正午时候的大太阳还要亮。
  到处尽是叫喊呼救之声,与喊杀之声混成了一片。通江堡立刻气焰消失怠尽,男女老少狼奔豕突,连自己的家当全不顾了,尽往堡外冲去。
  突然间,张博天五人不约而同地狂喊道:“血洗通江堡啊!”
  有如一针振奋人心的强心剂,大刀寨的人立刻狂应道:“杀!”
  这种气势,谁能猜得出来了多少土匪或流寇?
  于是,就有几个围杀张博天的人,抹头也朝着堡外逃去,而且是挤向了人群,走在人们的前面。
  命是自己的,别看平日里通江堡的人趾高气扬的,一旦遇上要命的来索命,照样有不少人逃之夭夭。
  又是一阵狂杀,把第二拨围上来的,全都劈死在地。左不同“砰”的一刀,剁下一条粗壮的大腿,暴伸左手,抓住那大腿的脚跟处,一片血雨中抡着刀与人腿,披着一头散发,冲杀而去。
  通江堡的人叫着、喊着,一部分逃向了一个巨宅里,而那个巨宅前的广场上,正在兵器飞舞,呐喊声与哭叫喝骂声,响成一片。
  原来四大武士在四处点起火来以后,不约而同随着逃的人杀去,随着追的人,全都集中到了这个广场上来了。
  这在四拨大刀寨的人正要扑向巨宅的时候,宅了里却又冲出四五十人,几乎成了捉对厮杀。
  “铁扁担”褚伦的两个儿子,褚伟峰与褚伟川二人,与通江堡总管等,亲率众堡丁迎头杀到。
  在一阵互砍互杀各有死伤的情况下,张博天等人适时地冲杀而来。
  张博天那脸上的肌肉在颤动,一丝残酷得令人寒心的微笑,在他的冷哼中,浮现出来,只听他大吼一声,道:“这个巨宅,才是咱们的目标,大刀寨的孩儿们,戮力给我杀!”
  他的话声才落,左不同已一手抡着一条人腿,一手挥刀,杀入重围中。
  他那种剽悍的狠劲,真是慑人心肺而惊为恶魔下凡!
  包文通不甘示弱,双手抡刀,一阵劈砍。张博天更是杀红了眼。
  火光正烈,而天将大亮。就在这一阵杀戮中,突然间有人大叫道:“不好了!二少堡主被杀了!”
  “小心呀!三少堡主!三少堡主!”
  紧接着,一声极为凄厉的大叫……
  尖锐的叫声,金铁的撞击,“咻咻”不止的刀声,与刀叉切过人肉与血光的迸溅声,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中所不可原谅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
  而人类却有好杀之性!
  如今的通江堡,不正是这样?
  也只有当被杀的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才会停止。
  而这个世界上,任何的杀戮,任何的战争,当双方都尝到苦果的时候,才知道搏杀的结果,并未获得真正的成果。因为,吃人一脚,与挨人一拳,仍然是没有得到真正的胜利,那些被认为胜利的,也只是敌人的痛苦稍多而已!
  因此,眼前的大刀寨,他们的搏杀虽有死伤,只是在他们的这种死伤中,却给予通江堡更大的伤亡,因为他们几乎毁了这个名闻汉江的通江堡。
  终于,大刀寨的人冲进了通江堡内“铁扁担”褚伦的巨宅中。
  那些溃败的通江堡堡丁们,眼看形势骤变,有些开始呼叫着自己的家人,互相挽扶着朝外逃去。
  所幸的是,大刀寨如今既然破了通江堡,但在诸葛明的戒条中,特别声明,不杀老弱妇女与孩童。当然,如今的大刀寨并不是流寇,当然更不是土匪强盗,也就没有必要杀个鸡犬不留了。
  正因为这样,甚至连褚伦的家中妇孺,也全保住了性命。
  也因此,在一阵搏杀之后,没有妇女的号叫声,孺童的哭喊声,甚至这些妇孺在逃过大刀寨喽兵们的附近时,大刀寨的喽兵们连正眼也不看她们一下。
  搏杀已经结束了,二十多名大刀寨的人,受了轻重伤,所幸没有人死亡。大伙全集中在褚伦的巨宅前面,正在高磊的指挥下,包扎着伤口。
  张博天率领着诸葛明、左不同、包文通,四人冲进了褚伦的巨宅后堂中,他们一直往后面搜,但却找不到一个人,四个人不由大感奇怪。
  天色已经大亮了,屋子里根本不用再点灯,也能看得十分清楚。张博天一阵搜索后,不由冷笑道:“人在不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宝物被他藏在什么地方?”
  诸葛明自言自语道:“这恐怕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张博天吼道:“就算把这座大宅院挖地三尺,也要把我们的宝物找出来!”
  左不同一咧血嘴,叫嚷道:“不如燃把火,烧他娘的吊蛋精光!”
  诸葛明道:“烧这座巨宅不难,可是口削门的那批宝物也将毁之于大火之中了。”
  四个人正在东找西寻,不知如何下手,突然间,一声婴儿哭声传了过来。
  那是很清楚的一声哭,但也只那么一声,就又沉静下来,显然是躲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诸葛明一指最后一间堂屋,四个人急急冲了进去。
  然而,堂屋中除了华丽的陈设与房间的箱柜之外,并未有任何一个人。
  四人有些难以相信,却找不到任何可疑地方。
  突然间,诸葛明诡笑一声,就在这间堂屋中间一站,高声说道:“出来吧!不用再躲了。大刀寨是来寻找失宝的,绝不会杀老弱妇孺,如果光躲着不出来,我们只需一把火,躲着的人一个也别想活了。”
  然而,诸葛明一连叫了两遍,却仍然没有动静,不由高声厉喝道:“外面的人,拿火把来,给我烧!看你们出来不出来!”
  诸葛明也只是试探着诈唬,却没有想到房间中传出了声音来。
  张博天当先冲进房门中,诸葛明与左不同包文通也相继跨进这间锦帐高挂箱柜成叠的大房间中。
  声音不断地由靠床的一边发出来,诸葛明看得真切,那正是密合在墙边的一个假墙在移动!当假墙移正之后,谁也不会发觉那是个假墙,如今假墙移向呈九十度,立刻露出个墙洞,向假墙下面望去,一溜的石阶直通两丈深的地道中。
  “咯咯”之声,自地道中传了出来。
  慢慢接近洞口,听起来透着一种凄凉味道。
  突然间,一个穿着浅蓝缎裙,手持龙头铁拐的灰发老太太,抖动着两手,连她手中的铁拐杖也在晃动……
  “老身就是褚伦的太太!你们攻入通江堡来,为的是什么?”
  她缓缓地看着前面的四个持着刀剑的大汉,又道:“老身知道我丈夫褚伦要以十万两黄金向人赎买一件稀世宝物,难道你们就是对方买主,双方不是约定在江面上交易吗?”
  诸葛明一笑,道:“褚夫人,你全弄乱了,我们是大刀寨的人,是来寻找失宝的。”
  “失宝?你们掉了宝物,那是你们的事,为何到我们通江堡来撒野杀人?”
  左不同怒道:“不杀人你们会让我们进堡来找?”
  褚老夫人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7:39:1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且说“铁扁担”褚伦太太就在这后堂屋的华丽卧房地道口,与大刀寨的几个杀人狂舌战,似乎把老命也豁上了。因为她想到,这帮山贼能冲杀到通江堡来,必然自己的丈夫褚伦已凶多吉少,否则怎能容这帮匪徒张狂。
  诸葛明为了尽早撤离这通江堡,更不愿见一众妇孺被杀,当即对褚夫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在下保证不杀堡中妇孺。你快把通江堡的宝库地点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搜查。”
  冷冷一笑,褚夫人道:“一个杀人抢劫的盗匪,竟然也说出了‘保证’二字,岂非可笑!”
  张博天已不耐烦,厉喝道:“老乞婆,你不信也得信,惹火了张某人,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褚夫人灰发怒张,脸上肌肉颤动,双手紧抓铁拐。她正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由地道中却走出一位少妇,只见她一冲上地道口,立即扶住褚夫人,一面急急道:“婆婆,事到如今,咱们又有什么说?让她们去看去搜,反正咱们又没有他们的失宝,又有何惧?”
  褚夫人一蹾铁拐,狠声道:“叫他们全上来吧!”
  于是,地道内缓缓走出一群妇女小孩子,总也有二十多个。
  其中两个少妇怀中,尚抱着不满一岁的幼儿。
  这些人径直走出地道,看到五个手中挥着血刀的毛头大汉,尤其左不同的那副判官样,全都不敢正视。
  褚葛明立刻对那少妇道:“叫她们不用怕,就在正屋候着。”
  张博天喝问道:“通江堡的金库在什么地方?”
  褚夫人怒道:“就在这下面,你们自己去看去搜吧!”
  诸葛明对那少妇道:“就烦夫人带路吧。”
  少妇面无表情,缓缓领着众人往地道下面走去。
  诸葛明对左不同道:“左兄就在上面守着。”
  张博天早跟着少妇走人地道中……
  诸葛明、包文通与高磊三人,也跟在后面,急急赶去。
  地道的壁上,正燃着琉璃灯,每三丈远就有一盏,这地道全是青石铺地,青砖为壁,通风好,洞内又干燥,望到洞底,至少有十丈那么深,看上去这个地洞至少有两丈高三丈宽,一排放了些桌椅。
  那少妇领着张博天等四人,来到左洞中间,看上去并未有任何宝物金银在。
  就在几人正自疑惑的时候,就见那少妇在壁边的一块青砖上一推,立刻间,青石壁在“咔咔”移动,渐渐露出一个门来,一个足够两人进出的石门。
  张博天往里面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这“铁扁担”褚伦,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这么一大堆金砖还不满足,竟然还要谋得非份之宝。
  诸葛明让少妇带路,五人进入褚伦的这间巨大的宝库中,高磊与包文通全看傻了。
  如果打造几个金人的话,这宝库中的黄金足够打造个十个八个还有余!另外在进门处,十几只钢条木箱中,全放的银锭,那更是不计其数。
  在一个红木架子上,放了两只紫檀木箱子。张博天立即抱了下来,打开一看,全都是各种宝器饰物,各色宝石,翠玉玛瑙,有几颗闪闪的夜明珠,最惹人眼。
  张博天一打眼色,诸葛明立刻会意,当即对少妇道:“还有其他藏宝地方吗?”
  那少妇正色道:“只有这儿才是我家藏宝地方,你们找到失宝没有?”
  诸葛明一笑,道:“我们确实没有找到。”
  少妇不客气地道:“那就请各位离开吧!”
  哈哈一笑,张博天道:“咱们上去说吧。”
  一面,张博天对高磊与包文通道:“你二人各扛一个。”
  少妇冷冷地道:“还是露出原形了。”
  诸葛明一面往外走,一边冷然地道:“通江堡杀死杀伤许多大刀寨的兄弟,俺们没有下令把你们这宝库搬空,你们应该谢天了!通江堡联络黑道,每年都要做一次伤天害理的事,大刀寨的兄弟放过了通江堡的妇孺,你们更该谢天谢地!如果还为这两箱东西唠叨,那可是真的在自取灭亡了!”
  狠狠地白了诸葛明一眼,少妇不再多说了,她知道一个被人捏住脖子的人,只有听命的份了。
  几人走出地道,全都到了正屋,一群仆妇孩子,全围在褚夫人四周,一个个面露惊恐。
  褚夫人一看两只大宝箱被人扛出地道,不由大怒,却及时地被地道中走出的少妇拦住了。
  “宝物多了,不一定就是福,婆婆,让他们拿去吧!”
  褚夫人铁拐一踬骂道:“你们这些杀胚,找到你们的宝物了吗?”
  张博天戟指夫人喝骂道:“老乞婆!你以为大刀寨是一般流寇?如果是的活,你们早已没命了!那一地窖的藏金,还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留着?你做梦吧!”
  人一面说着,大马砍刀往地上一插,“哗”的一声,石砖铺的地,竟然被他插入三寸,大马砍刀颤抖着刀身。
  张博天双手解开缠在腰带上的“十宝彩带”,双手托着,喝问褚夫人道:“如果褚伦没有盗取我们的宝物,那你该告诉我,他怎么会有这条十宝彩带?”
  他逼近褚夫人跟前,又低沉地道:“让张某人再告诉你,当年大王李自成的玉带,正就是这‘十宝彩带’,而我……我就是大王手下大将,人称‘阎王刀声’张博天!”
  猛扭头,指着那两箱扛出地道的宝物,又道:“扛走你们两箱珠宝,等你拿我的失宝来交换!”
  褚夫人一听,原来面前这个白净微胖,浓眉大眼汉,竟然就是当年跟杀人如麻的流寇“阎王刀声”。想起当年,再看他现在,似乎已改变不少,自己不能不说尚有一丝幸运。
  心念及此,她指着那条托在张博天手中的“十宝彩带”,既惊且怒地道:“想不到这条‘十宝彩带’,竟然给通江堡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只可惜这条‘十宝彩带’,并非我通江堡之物。”
  张博天与诸葛明等人,全都一愣。张博天更是大怒,以为这老太婆在狡辩,不由骂道:“放屁!这明明在褚伦身上取下来的,你还敢狡辩?”
  褚夫人气得在发抖。一旁的少妇当即道:“那确实不是我们通江堡的东西。”
  她喘口气,缓缓地道:“大约半年前,我记得那天下的雪很大,正午时分,老河口来了一艘大船。那是一条有如江上皇宫的大船,它美丽而豪华,气象万千,比我们通江堡的‘江上庐’,不知要高贵多少倍。我丈夫褚伟岳,特地回堡里把我公公请去,就在那艘大船上,我公公以万两黄金,赎得这条‘十宝彩带’。最近听说那大船又将到老河口来,所以我公公特意准备十万两黄金,准备再买一顶珠冠,我似乎听说珠冠上有颗龙眼,在灯光下能发出万道霞彩。”
  张博天直不楞登地望着诸葛明,傻兮兮地道:“大军师,如之将何?”
  诸葛明叹道:“只怕已把蛇惊走了呀。”
  张博天一急,道:“咱们快收兵!”说罢,当即往屋外走去。
  突然,诸葛明指着褚夫人道:“你媳妇说的,正是我们失的宝物,如果那大船上的人来联络,你最好找人连夜赶往景阳镇,找悦来客店的王掌柜,等我们寻回失宝,你的这两箱宝物,我们会马上送还。”
  看样子也只有如此了,因为褚夫人已看得出来,这帮“找宝”的流寇,可能真的在寻宝。
  当张博天等人全部退出褚伦巨宅以后,发觉大刀寨的众喽兵全都在巨宅前面的大空场上持刀戒备着。
  诸葛明当即高声道:“大伙退回船上去!”
  六十名喽兵,井然有序地朝着通江堡外退出,而堡里的大火,也慢慢地熄了,高磊着人找到了那辆双白马篷车,把两箱珠宝放上去,张博天等五人,全都乘车直奔大船。
  一众人等上了大船,当即将船离岸,直放汉江。
  张博天就在褚伦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直拿拳头砸那张长桌子,四周坐的诸葛明、左不同、包文通、高磊,全都在唉声叹气。
  诸葛明无奈地道:“失宝未获,汉江刀声何时停!”
  包文通道:“他娘的!想不到失宝还在另一艘大船上,这又会是谁呢?”
  张博天忿忿然道:“你们想想,单就一顶珠冠,就值十万两黄金,那几箱宝物,共值多少,可想而知了!”
  左不同道:“咱们就在这儿等,早晚会等到的。”
  诸葛明道:“不可!而且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老河口。”
  左不同道:“为什么?”
  诸葛明道:“老河口是个水旱码头大地方,咱们在这儿已经杀了不少人,往南水路几百里处,那可是汉口,如果来了官家,咱们还是难与相抗的。”
  张博天道:“以你又该如何?”
  诸葛明道:“咱们先回朝阳峰,整顿兵马,再招一批人,至少再有个百来人,下回咱们再来。兵多将广,可不愁一举得手。”
  微微一顿,面含微笑,又道:“咱们在此广放眼线,只要探出那艘大船行踪,立刻传报回寨,到时候就不怕对方逃跑了。”
  张博天微点着头道:“行是行,不过好像咱们听说那船不是在三两天内就会来到吗?”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经过咱们昨夜一闹,说不定那条大船就不会再来这老河口了!”
  高磊急问:“为什么?”
  诸葛明嘴一咧道:“能拥有那么一艘大船,必也有三几艘小型快船,如果我是大船主人,必然会在大船将去的地方,事先派出小船探路,只等一切平安,才放大船过来。”
  一面看看这破舱房,又道:“咱们昨晚一场斗,绝难逃敌人眼线,为了给敌人一个定心丸,咱们一入汉江,立刻直驶上游,也许会骗过去。”
  张博天一拍巴掌,道:“对!说得是有道理。”
  一面对高磊道:“二寨主,快去看看人都折回来没有?咱们得马上放船入江去。”
  高磊当即起身,走出大舱。
  于是,“江上庐”大船,就在高磊的掌舵下,在十名经验丰富的高磊亲兵拉帆中,缓缓驶入汉江。大船的后面,拖着高磊的大方木船。而木船上,七八个原来在“江上庐”上面服务的女子,正可怜兮兮地萎缩在方木船的矮而宽的大舱中。
  直到正午时分,大船在高磊的驾驶中,已驶出老河口五十里外。诸葛明把方木船上的七八个女子,召到了“江上庐”上面。
  诸葛明面对这八名女子,含笑每人塞了十两银子,缓声道:“等把你们送上岸,雇辆车回老河口去。不过有件事,我得请你们帮忙。”
  几个女的直点头,心想,只要不杀头,脱裤子也愿意。
  诸葛明一笑,道:“替我注意一艘大船行踪,那是一艘像水上宫殿的大船,比这‘江上庐’还要大而华丽的大船。”
  当即有个女的道:“大王说的这条船,半年前我们全见过。”
  诸葛明道:“见过最好。你们只注意它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刻告诉老河口‘广来大饭店’的掌柜。”
  八个女子齐齐点着头。
  于是,“江上庐”停了下来。
  放下一只小船,送走了八个女子。
  同时间,也送走了诸葛明。
  只是,诸葛明在临走的时候,特别把包文通也带下船。临走他对张博天道:“设法尽快招兵买马,约莫着没有个一两百人,就无法对付当前这个大敌。”
  于是,“江上庐”又拖着方木船,朝汉江上游驶去。
  而诸葛明在走到岸上以后,领着八个女子,在包文通的指认下,来到沿江边的一个小镇,立刻雇用一辆大篷车,把八个女子送走。
  包文通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由摇头道:“真可惜!”
  诸葛明道:“可惜?你在打她们的主意?”
  包文通一摸胸毛,咧嘴笑道:“食也!命也!色也!性也!难道大军师不……”
  诸葛明一笑,道:“如今咱们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因为咱们这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更不是当年流寇,就算是搏杀拼斗,也得师出有名。”
  哈哈一笑,又道:“等咱们这码子事一了,你姓包只要有能耐,十个八个可人儿,随你去讨,岂不令人更销魂舒坦。何必现在你给她们来个霸王硬上弓。”
  一巴掌拍在毛森森的大头上,包文通笑道:“说的也是,想想这一天也快到了。”
  就在这小镇上,二人又买了两匹马代步。包文通还挑个黑不溜的乌骓马,说是有当年霸王的威风样。
  二人出了饭店,包文通问道:“咱们如今要往哪儿去?”
  “老河口。”
  诸葛明一说,包文通一惊。
  “咱们这时候回老河口干啥?”
  诸葛明道:“守着江边看看那艘大船来了没有。”
  包文通不解地又问道:“如果那大船来了呢?”
  诸葛明道:“那就靠咱们两个了。”
  包文通一怔,道:“军师,你没有糊涂吧。在大船上的时候,你还口口声声叫寨主招兵买马,如今咱们两个人,会有个屁用。”
  诸葛明一笑,道:“全靠临场经验,再配以腹内机关。”
  包文通道:“好吧!你大军师不怕,我包二爷还怕他个鸟!”
  于是,诸葛明扬鞭一挥,包文通急忙纵马追去,二人直朝老河口而去。
  不过这一次诸葛明并未去老河口南面近江边的广来大饭店,而是找了一家北面的小客店住下,因为他似乎曾听说广来大饭店是通江堡褚家开的,如今褚伦已死,通江堡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如果这时候到广来大饭店,就算桌上摆上满汉全席,也恐怕吃得不自在而心惊肉跳。
  诸葛明与包文通住到了老河口北面的“老苟饭店”。当天晚上,二人还真的吃了一顿美味可口又实惠的晚饭。只因为这“老苟饭店”,是老河口唯一的一家以面食为主的饭店,专卖给由陕西河南两省下江的客商,所作面食特别地道,主要的小笼蒸包,一共四季三色,每一季皆自不同,但仍然有三种肉馅,有地上走的猪牛羊肉馅,河里游的鱼虾鲜肉馅,素的则是粉丝豆腐黑芝麻馅,肉色豆腐皮与二斤重的大菜心馅,大多是出家人吃的。
  吃这“老苟饭店”的小笼包,喝起酒来不用叫菜,酒足的时候,肚皮也饱了。因为边喝着酒边吃着小笼包,自是另有一番味道。
  诸葛明与包文通二人,吃完就睡,因为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任谁全得要歇上一歇。
  二更天刚过不久,诸葛明睁开眼来,他推醒包文通,轻声道:“包兄,你歇着,我得出去瞧瞧。”
  包文通道:“睡吧,赶着天明还要办事呢。”
  诸葛明道:“我在奇怪,咱们在通江堡既杀人又放火,那通江堡不过是隔着江距这老河口十来里,怎么这儿一点动静全没有?”
  包文通一皱眉,道:“你说的有道理,是该去探听一下。”
  “你睡吧。顶多一个更次,我就会回来。”
  诸葛明走出“老苟饭店”,溜达着出了老河口街市,朝着江边寻去。
  江上月明依旧,看上去与昨晚没有分别,樯林泊岸,似乎也比昨晚少了许多,仅只码头边上靠了不到十艘三桅帆船,江中也只抛锚泊了几艘渔船而已。
  老河口靠南的几家骡车店与骆驼栈房,似乎也是空荡荡的样子。
  但是,诸葛明却并未找到他要找的人,不免心中有些担忧起。
  于是他决心闯一闯广来大饭店,如果传说是实,何妨再整一整这广来大饭店?
  广来大饭店的招牌还端正地挂在大门中间,门口灯笼只余下一盏在亮,只是店门已关,看样子已打烊了。
  诸葛明伸手敲门,立刻间大门开了。一个小二摇着个大蒲扇,穿一条半截裤,拖拉着布鞋,抬头看到诸葛明,不由一惊,道:“客官!你……”
  诸葛明露齿一笑,道:“住店。”
  小二立刻哈腰恭敬地道:“你请进,我去请掌柜出来。”
  诸葛明环视四周,只见店中一切如常,楼上楼下,全无异状,不由微微一笑。柜台后面的门帘一掀,掌柜的眯着眼呵呵笑着走到诸葛明桌前,道:“客官爷,你来了。”
  一面拉椅子坐下来,声音极低地又道:“听说通江堡昨晚遭一群山贼洗劫,还杀了不少人呢。”
  诸葛明双目一皱,掌柜的又道:“客官,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庐’,也被劫去了,那你……”
  诸葛明一笑道:“你是说我怎么会逃出来?”
  掌柜的笑道:“是啊,还有你的那个白胖大个子同伴呢?”
  诸葛明一笑,道:“命大!至于我的那个同伴,只怕去赶龙王宴了吧!”
  掌柜的摇摇头,道:“听说通江堡褚家老爷子死得最惨,老堡主同他三个儿子全完了,不过……”
  诸葛明道:“不过什么?”
  掌柜的摇头叹道:“褚家如今男丁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公子媳妇生的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儿子了。”
  诸葛明冷然道:“上天还算对褚家厚道,没有绝了褚伦的后。”
  诸葛明突然双目如炬,直通向掌柜道:“如今褚家已大伤元气,往后这广来大饭店该如何自处,是关门?还是……”
  哈哈一笑,掌柜的道:“常听外人说,广来大饭店是通江堡褚家开的,其实这全是传言,不值一笑。”
  一面又低声道:“如果广来大饭店是褚家所开,如今通江堡出了那么大的事,广来大饭店如何还能开业?”
  诸葛明一听,不由心中一阵轻松,正准备起身折回“老苟饭店”,突然间,门口闪进一个人来。
  诸葛明一眼认出竟是他寻找的方老丈,不由一喜道:“方老丈,我找得你好苦。”
  方老丈也是一惊,不由道:“怎么这么巧?”
  诸葛明一手拉着方老丈,二人疾快地走出广来大饭店。
  二人朝着江边走,方老丈在绕过一段弯弯的码头以后,领着诸葛明来到一处浅水芦苇丛生的地方。
  “圆圆!”方老丈低声叫道。
  芦苇中很快有了动静,诸葛明这才看到方圆圆在撑着那艘小渡船。
  一看来了诸葛明,方圆圆心里一热,不由抿嘴一笑。
  诸葛明与方老丈低头进入舱中,只听方老丈笑道:“一整天,我到广来大饭店找你不止五趟,想不到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可有急事?”
  “昨晚二更天,你们在‘江上庐’大船上厮杀,我父女二人远远地看了个真切,真够吓人的!只是天一亮,有人从通江堡来,说是通江堡也被杀了许多人。我父女不放心你同她舅舅,才一直在老河口打探,如果今明两天再没有你们的消息,我就要带着圆圆找上景阳镇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通江堡‘铁扁担’褚伦,确实是个黑道枭雄,江湖上的无头大血案,多一半是他干的。通江堡的宝库中,尽是他劫的不义之财。只是他太贪了,他已有十辈子用不尽的财宝,但他还不满足,一心还要弄笔大买卖,他这是遭天谴。”
  方老丈道:“通江堡出了这档子事,老河口没有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怕惹火烧身。”
  一面凝视着诸葛明,又问道:“大刀寨的那批宝物可寻到了?”
  诸葛明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已经有了影子了。”
  于是,诸葛明把“十宝彩带”的发现说了一遍,边又笑对方老丈道:“这就是我来找你方老丈的原因,你在这段江面上熟,多留意一下,只等发现有可疑的船,尽快通知我一声。”
  方老丈一笑,道:“成!早晚我替你们留着意。”
  微微一顿,又道:“我到哪儿找你?”
  诸葛明丹凤眼一亮,急问道:“今日你去过广来饭店数次,你看有何异状?”
  “没有,他们照常营业。”
  诸葛明一笑,道:“看来这广来饭店并非是褚家父子所经营的了。”
  方老丈道:“道听途说终非可靠。”
  诸葛明一笑,道:“一有消息,就到广来大饭店来找我。”
  方圆圆偎在老父身旁,一直未说话,但眼睛里所显示的温柔眸芒,却令诸葛明有着不安。”
  因为,一个人如果搅和在两个女子中间,那将是一件令人无法抉择的尴尬事。
  石泉镇大王庄的王来凤,那股子江湖女儿作风,已拴掉诸葛明的半个魂灵。如今又出现个温柔如小羔羊而女人味十足的方圆圆,唉!
  两种女人,两种不同性格,使得诸葛明不敢骤然对方氏父女有任何的表示。
  在一种惆怅的心情下,诸葛明回到老苟饭店,已是三更将尽了。
  床上的包文通正睡得好香好甜,而诸葛明却双手做枕,丹凤眼直直地望着洞开的窗子。行走江湖,可真辛苦啊!
  院子里的月色亮,而诸葛明的双目更亮,直到日出天明,他才在迷蒙中合上眼睛。
  仲夏夜,原本很短,诸葛明直觉着刚闭上眼,天就已经大亮了。
  包文通撩着洗脸水,哗啦啦地把个大毛脸洗个干净。还敞开大毛胸膛,冷湿毛巾尽在胸前擦拭,一边哈呼着大气,一副尽在享受凉爽的样子。
  诸葛明一翻身坐在床沿上,微笑道:“包兄,咱们吃过早饭,就要迁地为良。”
  包文通一怔,道:“什么叫迁地为良?”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搬到广来大饭店去住下。”
  包文通丢下毛巾,双手尽在捋他那大胡子,一边道:“换地方住就换地方住,他娘的,文刍刍的唬得二爷一愣一愣的!”
  拉马走出老苟饭店,诸葛明与包文通二人径直来到广来大饭店。
  “房间早替客官准备好了。”掌柜的迎上前来笑着。
  诸葛明笑道:“如今我可是吃不起你店中的名餐大菜,更不必说什么炮凤烹龙与血馒翅羹了。”
  掌柜的一笑,道:“通江堡是广来的大主顾,虽说通江堡遭了不幸,但客官还是广来的宝贝,只要吩咐一声,银子不必计较。”
  走人客房中,诸葛明突然一把揪住掌柜,那样子似是变了个人似的,还真吓了掌柜一跳。
  只听诸葛明冷然一笑,道:“如果我说那通江堡是毁在我手里,你大掌柜是个什么想法?”
  哈哈一笑,掌柜的看了一旁的包文通一眼,道:“二位,如果通江堡真的毁在二位手上,二位的吃住银子全免了。”
  诸葛明一怔,斜看了包文通一眼,一用力,抓着掌柜的手加了力,冷然问道:“为什么?”
  掌柜的又是一笑,道:“客官,你也是江湖上跑的人物,该知道通江堡是这老河口一带一股恶势力,他们人多势众,又会武功,谁敢惹得起?大伙全都是敢怒不敢言。就拿广来大饭店而言,他们一有欠帐,一年结算一次,还要打上八折,如今可好,通江堡的这股子恶势力,被人连根拔除,往后我们做生意,也爽快多了。”
  褚葛明慢慢地松开手,掌柜的松一松被抓紧的上衣领,又干咳一声,问道:“客官,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诸葛明尚未回答,包文通粗声道:“一点也不假。”
  两手一拍巴掌,掌柜的立刻笑道:“今天中午,我高攀一次,同各位席上干几杯,一切我请客。”
  诸葛明一笑,道:“你就看着随意弄几样下酒菜吧。”
  一走出房门,包文通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对他尽说大实话?”
  诸葛明摇摇头道:“咱们骗不了他的,如果那八个‘江上庐’大船上的女子,一旦到来,就会拆穿我们的身份,何不现在自己敞明,看看这掌柜的反应如何?”
  包文通一笑,道:“你觉得这人的反应……”
  “相当良好,合理!值得一信。”
  于是,酒席就在正午时分,摆在广来大饭店的大厅二楼的最佳一间雅厢中。店掌柜还特别换了新裳,陪着诸葛明与包文通二人入席。
  人不多,但酒席很丰盛,使得包文通想起自己在安康镇的那段辉煌日子,每日不也是这种吃喝吗?
  就在三人正酒到兴头上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小二匆匆走进来,一面说道:“有人要找诸葛大爷。”
  诸葛明一听,急忙叫小二道:“快请!”
  门帘掀起,方老丈急急走进来点头道:“快!借一步说话!”
  诸葛明发觉楼上楼下的客人很多,当即一拉方老丈,走到桌前,一面叫小二加椅添筷,边道:“咱们边吃边说。”
  方老丈似乎真的是饿了,也不客气,连连地挟菜喝酒,先把肚子填饱,这才凑在诸葛明的耳边,道:“来啦!”
  诸葛明一愣,道:“完了!”
  包文通不解地道:“什么完了?”
  诸葛明当即一阵沉吟。突然间,就见他单凤眼暴睁,语音果断地低声道:“包兄,快马加鞭赶回山寨,务必要他们两日后天黑时分,赶到白河江面,只告诉寨主,咱们在那儿行事!”
  包文通一听,心想,他娘的这是军令,耽误不得。
  立刻拉过一盘刚上桌的红烧牛筋,三两口扒人口中,又喝了一大杯酒,这才摇摇头,无可奈何地下楼而去。
  包文通只在房中略事收拾,挥着他的那把紫金刀,跨上乌骓马,洒四蹄,朝景阳镇赶去,他希望及时地在景阳镇拦住张博天。
  广来大饭店的二楼雅厢中,走了包文通却换了方老丈,气氛就变得温和多了。
  然而,诸葛明在听到“来了”这么两字,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尽在皱眉头。
  看了这情形,连掌柜的也扫了酒兴。
  于是,就在诸葛明的“要事待办”中,草草收场。
  诸葛明跟着方老丈正要走出广来大饭店,突然间,诸葛明大吃一惊,心里在直叫,我的妈呀!原来迎面来了一骑马女子,那女子背插长剑,一身浅绿薄缎衣裳,一条丝巾,把一头秀发全包了起来,而露出一张极为俏丽的脸庞来……
  她不正就是石泉镇大王庄的王来凤,还会是谁?
  一眼看到诸葛明跟着个老者走出这家大饭店,王来凤不由得嘻嘻叫道:“诸葛兄!”
  场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方老丈也听得很清楚,且也正惊疑地望过去。
  诸葛明立刻对方老丈道:“你请先回小船,我随后就来。”
  一步一回头,方老丈顶着一头雾水,缓缓朝江边码头走去。
  望着方老丈走去的背影,诸葛明立刻伸手把王来凤扶下马来,一面道:“凤妹,你怎么赶来老河口了?”
  王来凤美眸斜瞟,俏声道:“找你呀。”
  诸葛明把王来凤让进广来大饭店,又为王来凤要来一些吃的,这才悄声对王来凤道:“凤妹,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你一说,我一听,不就知道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又小声道:“我一路自西乡到老河口来,却不料沿汉江的三堡一庄全遭了不幸。”
  王来凤一皱眉道:“通江堡也不能幸免?”
  诸葛明一笑,道:“通江堡死了好多人,比起咱们大王庄来,他们可惨得太多了!”
  王来凤一惊,急问道:“你是说那帮山贼还杀了人?”
  诸葛明道:“约莫着也死了七八十人。”
  王来凤道:“难道通江堡是盗他们宝物的人?”
  诸葛明道:“只是有些牵连。真正的盗宝人,就快出现了。”
  一面又低声道:“为了表示咱们大王庄没有参与盗宝,更为了要回大王庄那批山贼‘借’去的银子,我以为凤妹应该立刻折回石泉镇大王庄。”
  “干什么?”
  诸葛明一笑,道:“你想想,如今那批山贼总算找到盗宝之人,只等他们下手去夺了。咱们大王庄何妨借此调集一批人手,就算到时候不帮他们搏杀,但只要在周围摇旗呐喊一番,帮他们助助威,一等他们宝物夺回,就算咱们不开口,到时候他们也会派人替咱们把借银送回大王庄的。”
  王来凤一边吃着边用美眸盯着诸葛明笑道:“那敢情好!等我吃过饭,咱们一起回大王庄去。”
  诸葛明连连摇头,道:“回大王庄我比你还急,只是咱们把人手调来,怎么能知道人家在什么地方?这一切都得我去打探。”
  王来凤道:“那你是要我一人再回大王庄?”
  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又道:“好不容易找到你,又要人家马上走……”
  诸葛明道:“凤妹,为了咱们长久能守在一起,我总得先表现一番,也好得到老庄主的欢心呀!”
  王来凤一喜,笑道:“你还真是个有心人了!”
  “你才知道?”
  诸葛明的手,在桌子下面死死地按在王来凤的大腿上。
  于是,王来凤笑得好开心……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7:5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诸葛明把王来凤扶上马,并一再嘱咐道:“千万记住,两日后的天黑时分,大王庄的人要在白河的江面上,准备观看一场夺宝大战!”
  于是,王来凤策马疾驰而去!她是带着一股甜蜜的心情折回大王庄的,这与她来的时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王来凤走得很快,她一出老河口市镇,立即策马疾驰,因为,单就由石泉镇沿汉江而下直到白河,就要一天多的时间,只要自己在路上随便一耽搁,就什么都全完了。
  送走了王来凤,诸葛明急急赶到江边,不远就见方老丈正在仰首翘脚地朝着这儿望。
  诸葛明一招手,人也快步来到方老丈身前。
  “上船吧!”
  跟着诸葛明来到小船上,就在后船尾搭起的凉席棚下面舱板上,方圆圆已把茶沏好。
  诸葛明点点头一笑,道:“谢谢你啦!”
  方圆圆嫩脸一低,娇笑道:“诸葛明先生,请喝茶!”
  方老丈与诸葛明二人一坐下来,就听方老丈道:“你看到下游的那条船了吧?”
  诸葛明在江上帆影交错中,看到一艘巨舟。看样子,恐怕要在五里之外的江面上。
  诸葛明一皱眉,道:“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只隔一日他就来了。”
  一面又自言自语地道:“这可以证明一件事,通江堡前晚出事,这条大船上面的人绝对不知道,否则,他还会来吗?”
  方老丈问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诸葛明道:“这样吧,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咱们再摇过去看看这条船是个什么光景。”
  诸葛明说完,立刻跳下岸,很快又回到了广来大饭店里。他找来了掌柜的,问道:“半个时辰内,做出两桌上等的酒席,酒要陈年老酒,要快一点,我在此候着。”
  广来大饭店的掌柜,立刻吩咐厨上,全体动员起来。
  诸葛明要了一张大红帖,自己就在上面大笔一挥。
  于是,诸葛明不由得哈哈笑了。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可以吧。”
  相当的紧凑,半个时辰刚到,一连的五个小二,一个挑酒,四个挑菜,跟在诸葛明的身后,来到江边。
  四担佳馔,一担酒,全上了船。诸葛明只留两个小二陪在小船上,其余三人又折回饭店。
  于是,方老丈摇着小船,朝着五六里外的那艘豪华大船上摇去……
  汉江的水才由红转清,如今似乎又要变色了,变成似有着呜咽的红色。而红色是血啊!
  方老丈把诸葛明与两个小二,自江上的来往大船中间,摇向了那艘越来越觉巨大、愈近愈看它华丽的江上巨舟,诸葛明不由得不惊叹有声……
  看不见红墙与绿瓦,然而,沿着大船的两舷,看上去足有两层楼房高的三十丈长的舱面上,朱红漆依旧把个四周粉饰得色彩夺目,就在一方方的玻璃大窗四边,金黄色彩陪衬中,各种雕刻图案,叫人倍感眼花缭乱而又目不暇接。
  就在这长方形的平顶四周,还有五尺宽的廊椽,三尺宽的玻璃珠穗彩色宫灯,每一根横梁柱头上,各悬挂了一盏,更显得气象万千。
  大船正中的摇橹洞,一边足有十二个,两边自然也有二十四个,加上前后两根巨型帆桅,不难看出这艘船在行驶中,速度一定相当得快。
  方老丈的小船尚未接近大船边,就见船上有个穿红色背心的大汉,高声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诸葛明回道:“我是通江堡的,有事特来转报。”
  于是,就在小船即将驶近的时候,就见大船上面,突然伸出一根头上带钩的长竹竿,牢牢地把小船拉靠在船的一边。一个小二,把船上的绳索抛向大船。
  于是,就见自大船的舱中,走出一个相貌威猛的大汉,大敞步走到了船边上。
  诸葛明攀上了大船,抱拳对那大汉一礼,道:“请通报一声,通江堡的信使,有要事求见!”
  只听大汉道:“我们也才刚由汉口赶到,正准备吃饭。有事且在此候着,等我们主人吃完饭再说。”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那敢情好。我们堡主在临行时,特别订了两桌酒席,说是谢罪的,眼下我已带来了。”
  诸葛明一说完,立刻叫两个小二把小船上的酒菜,全搬到大船上来。
  却听那大汉一摸嘴巴,微笑道:“那好!我就去替你转报一声。”
  大汉正要转身,诸葛明急着又道:“兄台慢走!”
  大汉一愣,扭头问道:“还有事?”
  诸葛明一笑,随手在怀里一摸,拿出那张红帖,一面双手往大汉手中一递,一面道:“这是我们堡主的亲笔字条,烦兄台代呈你们主人。”
  大汉面无表情地接过红帖,转身进舱内。
  诸葛明这时候才把这艘巨舟看了个仔细。心想,这哪会是条船,简直就是谁家把厅堂搬在这大船上一般,也许一些人去吃饭了吧,所以舱面的廊下看不到太多的人在,也只是船头与船尾各有五名持刀大汉来回地梭巡而已。
  没多久,传报的大汉微笑着走出来。
  诸葛明迎上前去,大汉道:“酒席我们收下,你随我进去。”
  一面手指着两个小二道:“你们在小船上候着去吧。”
  于是,沿着右舷长廊走到船尾,诸葛明这才把入口地方看了个清楚……
  只见有两根盘龙巨柱,柱中间分上下两层,如果要登上层,就得顺着两边登上五层梯子,如果是下层,又由正面向下走五层梯子。
  只是这下层的隔间已隔得相当明显,那是住的地方,而上层,却被收拾得像个大客厅。
  诸葛明被带到上层来,绕过一个挡门屏风。诸葛明不由一惊,只见足有四丈宽十丈长的这一层里面,靠两边摆放着湘潇座垫紫檀木罗圈大椅,正中靠里面,摆着的全是绿玉面大桌子,厅上原本铺着厚毡,但却又在中央,铺了一张大虎皮,大虎皮的后面,更铺着两张小虎皮,每个虎皮的头,正昂首向外,眦牙咧嘴。
  这时候,正是午时,但这间大厅顶上,却在一闪一闪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大厅两边,正各有五名彪形大汉,一个个臂粗腰圆,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诸葛明。
  诸葛明才一进入这上层大厅,就听一个浓重的声音。不知发自何处,但却十分清楚地道:“你们堡主也太没有耐心了,老夫不过晚到一日,他就西去安康。”
  诸葛明朝空一抱拳,笑道:“我家堡主确有要事,所以特命小的在此恭候大驾。堡主的意思,汉江风光奇佳,请你们移驾白河江面,两日后的晚上,通江堡的‘江上庐’大船,就会在白河停留的。”
  诸葛明一顿,似是有些讪讪地又道:“我们堡主已备下十万两黄金,希望大家出自诚意。”
  冷然哼了一声,那声音又传出来,道:“老子若无诚意,岂会老远地由汉口赶来?”
  诸葛明道:“话不是这么说,上一回我们堡主花一万两黄金买的‘十宝彩带’,上面就少了一个金片。”
  哈哈一笑,只听那粗重的声音又道:“天底下谁都知道,买宝买真,只要褚伦买的是真品,就算少一个金片,又有什么关系?”
  “瑕疵一有,价值就会大不相同了。”
  “好吧!等这次在生意成交以后,俺就再设法补偿他。”
  诸葛明一抱拳,道:“那就多谢了!”
  也就在这时候,只见那个通报的大汉当门一站,向内禀道:“启禀大爷,酒席已摆好。”
  又听那粗重的声音道:“你回去吧。吃过饭我们就把船开往白河江面去。”
  一顿之后,又道:“赏他二十两银子,送他下船。”
  诸葛明当即又高声道:“在下谢赏!”说完当即随那大汉,走下船去。
  小船在方老丈的摇橹下,离开了大船,诸葛明深长地透了一口大气。
  “你看到那人了?”方老丈问。
  诸葛明摇着头道:“没有,我也只听到声音,如果从声音上判断,那人应该有五十多岁年龄。”
  小船把诸葛明与两个小二送到岸上,诸葛明随手掏出十两银子,每个小二一锭,一面道:“你们这两张嘴巴可要闭紧。”
  两个小二大喜过望,一面笑道:“客官爷,就算有人伸手在我二人喉管里掏,也掏不出一个字来!”
  “那就好,快回去替我备好马,五斤酱牛肉,再加一袋酒,我要马上离开一阵子。”
  两个小二立即朝着广来大饭店走去。
  诸葛明这才笑道:“时间紧迫,我得连夜往西赶,顺当的话,咱们再过个几天,就会碰面,诸葛明希望到时候能天下太平。”
  方老丈一笑,问道:“可是要去找上午时候的那位姑娘?”
  诸葛明一笑,道:“大王庄的大小姐,我怕高攀不上。”
  看了一眼方圆圆,只见她正低下了头,那是一种相当惹人怜的表情。女人若具备那种表情,男人是很难不被溶化了的。
  于是,诸葛明无奈地一笑,道:“贤父女保重,我这就上路了。”
  方圆圆的妙目,突然精光连闪,嘴巴微启……
  那是想说话的样子,但对诸葛明而言,方圆圆的表情比之她开口说话,还叫他心动。他不由深深地看了方圆圆一眼,这才一咬牙走向镇上而去。
  诸葛明来到老河口的广来大饭店,收拾妥当,立刻骑马沿着汉江沿岸,连夜纵马疾驰。
  这时候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何去说动安康的白家堡,让他们能多少出点力。因为诸葛明看得出来,那艘神秘豪华大船上,自守卫到神秘人物,全都是具有一身武功的人。
  要应付这些一身武功的人,那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像江海的浪涌,更像是一阵风,诸葛明连夜顺汉江往西赶,弯弯曲曲何止四百里,直到第二天天将正午的时候,总算是赶到了安康的白家堡地面上。
  诸葛明有些刘备过江战战兢兢的味道,然而,如果他不冒死前往游说,那么,未来一战,胜负实难决定谁属。
  当火毒的太阳,自头顶照下来的时候,诸葛明已来到通往白家堡的那个长斜坡上,坡西面宏伟的城堡,就矗立在那儿。那灰黑色的堡墙,高高地傲视着五六里外的汉江,那条通往汉江的河,依旧是悠悠地游过白家堡而朝着汉江流去……
  穿过像山沟般的宽马路,登上了山坡,诸葛明来到了白家堡的青石牌坊下面。四座石狮子,雄峙地蹲在牌坊下面,拱托着牌坊上的“白家堡”三个金字。
  抬头看,四五丈高的堡门楼子,就在宽道尽头。
  诸葛明不由露齿一笑,一挟马腹,立刻朝堡门驰去。
  正午刚到,但堡门楼地方风大凉快,又见那几个老人在闲嗑牙,除了说古论今之外,还提及两月前白家堡遭受的那次无妄之灾。
  当诸葛明来到白家堡的门楼下的时候,他已能顺着那条小街,看到白慕堂的那所深宅巨院。
  此时,自门楼下来一个堡丁,就中一站,拦住诸葛明的去路。但他再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立刻叫道:“你不就是那批山寇吗?怎么又来我们白家堡?”
  那堡丁一说,几个纳凉的老人,扭着屁股,一头闯进城堡,一个个脸全吓白了。
  微微一笑,诸葛明欠身道:“烦劳通禀一声,大刀寨诸葛明有要事求见白堡主。”
  那堡丁似是并不怕诸葛明,只见他戟指诸葛明,冷冷道:“朋友,回头吧!你这是黄鼠狼向鸡拜年,没安好心。”
  诸葛明一笑,道:“回头可以,如果将来白家堡出了翻天大事,可就不能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啊!”
  诸葛明一面缓缓地在调转马头,一面自言自语地道:“好人难做啊。”
  诸葛明尚未走出两丈远,突听那堡丁高声道:“你等等!”
  诸葛明一笑,马身不转,只扭回头道:“你可是想通了?”
  “好吧!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找人去替你通报一声。至于我们堡主见不见你,我可就不清楚了。”
  诸葛明边把马身调转边又道:“最好快一点,我还有要事待办呢。”
  也就在这时候,早由小街里面走出四五个手持长矛的壮汉,
  一下子把诸葛明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戟指诸葛明骂道:“龟儿子!上回就是你假扮算命,摸进我们白家堡来。如今竟敢一个人直闯而来,真没有把我们白家堡放在眼里不成?”
  诸葛明面带微笑,双手扶在鞍桥上,笔直地坐在马鞍上,一面看着这几人道:“各位还是省省劲吧!大刀寨并非山寇,更非土匪,否则上次那场搏斗,白家堡早完了,你们各位,也早就不在这个花花世界上了!”
  诸葛明说得一点不假,三月底的那场仗,白家堡确实没有死人,大刀寨更没有洗劫白家堡。
  几个围住诸葛明的壮汉,彼此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问道:“上次你们硬借我们堡主两万两银子,看样子是不是花光了,你们又要来打主意了?”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拧了!这回不但不是来借银,相反的,是来偿还两万两银子的!”
  几个壮汉一听,还真的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候,堡丁已由里面跑出来,道:“你请进吧!堡主在候教呢!”
  诸葛明一笑,几个围的人也让出路来……
  诸葛明放马缓缓朝着对面那栋巨宅驰去。小街道两旁边,早有许多人在廊前站着,看来至少有一百多人,男女老幼全有。他们一个个丢下刚刚端起的饭碗,全挤到外面看这个大刀寨的人。
  只是谁也不会相信,诸葛明这副模样,会是个杀人放火的大山贼。
  诸葛明不由暗忖,自己究竟是什么角色?如果两边的人这时候鼓鼓掌,面带笑容,那该是个什么场面?可惜这些人既不鼓掌,也没有笑,就算自己想对他们笑一笑,也无从笑得出来,更何况他们并不真的知道自己是谁?
  除了马蹄声外,就只有偶尔的一下咳嗽声。诸葛明缓缓到了红墙前,青石阶边,就见白中天站在大红木门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诸葛明这才翻身下马,白中天当头就问道:“请问贵姓?”
  诸葛明把马缰挽在桩上,道:“在下诸葛明。”
  哈哈一笑,白中天道:“大刀寨的军师,快请进!”
  诸葛明对于白中天的这种转变,大惑不解,就连跟来的几名持矛挥刀壮汉,也觉着奇怪。
  就在白中天的礼让下,诸葛明来到白慕堂的大厅上。那座气派万千、庄严而宁静的大厅上,白慕堂夫妇二人和女儿白如玉及儿子全在大厅上。
  一跨进白家堡的这所大厅门槛,诸葛明就高举双手,抱拳一恭到地,道:“诸葛明拜见白老前辈金安!”
  冷冷一笑,白慕堂一捋白髯,道:“不会是又来借银子吧?”
  诸葛明打个哈哈,道:“老前辈这么说,在下汗颜。”
  白中天一笑,道:“诸葛明请坐!”
  诸葛明就边的一张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对白中天道:“白大公子不念旧恶,在下十分感佩!”
  哈哈一笑,白中天道:“一个喜爱岐黄的人,本就是仁民爱物。但如果对于大刀寨给我白家堡所制造的痛苦,没有耿耿于怀,那是骗人的话,只是对你诸葛兄,白中天还是透着感激。”
  诸葛明迷惘地道:“大公子此话何意?”
  白中天道:“自从大刀寨把我们白家堡折腾以后,白中天又曾去景阳镇,悦来客店的王掌柜对我说得很仔细……”
  诸葛明一怔,道:“王掌柜是个好人,该不会说我的坏话吧?”
  白中天哈哈一笑,道:“大刀寨之王,‘阎罗刀声’张博天,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本来在失宝之后,已失人性,准备又要大发兽性,杀尽汉江沿岸三堡一庄的人。但他在你诸葛兄的投效下,接纳了你的高明策略,也改变了他的杀人作风。也因此,白家堡才未有被杀之人。”
  诸葛明一笑,道:“刀快只杀该杀之人。”
  白慕堂哈哈一笑,道:“你年纪看来不大,竟能是非分明,倒是出乎老夫想象之外。看来你还未吃饭,我们也正要动筷,来吧,大伙边吃边谈。”
  诸葛明当即站起身,道:“诸葛明先谢过老前辈抬爱,只是时间不多,有几句话,诸葛明说完,得马上赶路。”
  一看诸葛明的表情,可知事情严重,当即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
  诸葛明缓缓坐下来,把通江堡的事,稍稍一提,更说明朝阳峰上的失宝,就在一艘豪华大船上,只得明晚在白河附近的江面上,大家合力把盗宝人揪出来,白家堡的两万两白银,不但马上归还,论功行赏,白家堡也会分到一些宝物的。
  白慕堂一听,不由心动,心想,自己也只是旁边摇旗呐喊,拼命是他们大刀寨的事,自己只要召集白家堡附近江面上的几艘大船,到时候往大豪华船四周一围,应该不会有难处的。
  心念间,当即哈哈一笑,道:“既然你诸葛老弟这么说,白慕堂再相信你一次。明晚天黑时分,白家堡的大船,一定会出现在白河附近的江面上,替你们大刀寨助助威。”
  诸葛明一听,不由感动地道:“白老前辈,诸葛明这事干完了以后,一定要寨主亲押借银,送上白家堡。”
  于是,诸葛明在白中天与白中虹的相送下,出了白家堡的大堡门。
  就在诸葛明离开的时候,一直偎在白老夫人身边的白如玉细声对老父道:“这人不像个强盗,倒像个书生。”
  白慕堂一叹,道:“乱世分忠奸!这姓诸葛的是处在乱世过来的人,仍保持着一个善良的心,也算不容易了。”
  白夫人道:“可惜他仍与山盗为伍。”
  且说诸葛明一出白家堡,立刻纵马疾驰,直奔石泉,然后经石泉,直驰西乡飞云堡……
  诸葛明的这种忘我精神,马不停蹄地奔波,也可说是“为山寨跑断了他的坐下马”。
  饿了,也只是随手撕几块酱牛肉,疲累了,喝几口老酒提提神。张博天山寨有知,岂不感动落泪?
  就在三更刚到的时候,诸葛明已赶到了飞云堡。
  诸葛明累得直喘大气,而他的坐下骑,却口涎直流,浑身湿透,顺着毛一拨,全是水渍。
  大半夜的,诸葛明一到飞云堡,就对着堡门口高声大叫道:“快开门!”
  高大的堡楼上,有人伸出头来,问道:“干啥的?”
  “石泉镇大王庄来的。”
  听说是大王庄来的,那可是大小姐婆家人,自不能慢待,立刻道:“请等一等!”
  不久,堡门打开了。却见一个武师模样的人,一溜走出门来。
  诸葛明一笑,道:“杜师父,巴总管在堡中吧?”
  一看是诸葛明,大伙全认识。立刻间,堡门大开,让诸葛明进入飞云堡。
  “大半夜的,谁会来我们飞云堡?”是巴长春的声音。
  诸葛明当即道:“真不好意思,惊醒巴总管的好梦。”
  一面对杜师父道:“我这匹马可得替我换上一匹,我把话说完就上路。”
  巴长春道:“什么事那么急?”
  杜师父道:“不会大王庄出什么事了吧?”当然,他暗示的是巴金花是否出了什么事了。
  诸葛明道:“这件事非得我亲对堡主解说不可!”
  三人推开靠右面的大厅门,早有堡丁把灯点上。
  巴长春立刻把堡主巴耀东请出来。
  跟在巴耀东身后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巴雄飞与巴振飞二人。
  一看来了诸葛明,巴雄飞的吊丧眉一挑,酸溜溜地道:“你们家小姐来了没有?”
  诸葛明一笑,道:“自从上回在下陪小姐回去以后,到现在连我也未再见她的面。”
  巴振飞立刻若有所失地道:“你是说她没有来?”
  诸葛明点点头。
  巴耀东当即问道:“诸葛老弟深夜赶来,必有要事,那就快说吧!”
  诸葛明当即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一抹湿嘴巴,道:“回禀堡主,诸葛明赶来送信,也是因为飞云堡与俺大王庄的亲家关系,挨饿受累也是应该的。”
  他喘了口气,又道:“听说大刀寨的人借走飞云堡一万两黄金,那可是个大数目。”
  冷哼一声,巴耀东道:“借?那是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的‘借’。”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堡主,谁说有借无回,马上就要还了。”
  巴耀东一怔,当即摇头道:“茅塞不开,难以相信。”
  诸葛明欠身道:“大刀寨如今就要找到他们的那批失宝了。堡主,你想他们在找到以后,飞云堡的借金,岂有不马上归还之理?”
  巴耀东一听,当即问道:“那‘十宝彩带’可真是大刀寨的失物?”
  “一点不假,我在老河口打听得十分清楚,那是一条李自成当年常挽在腰上的宝带。”
  巴耀东道:“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诸葛明及时游说道:“如今大刀寨的人已打听到他们的那批失宝,就要在白河镇的江面上出现了。大王庄为了把借出的五万两银子,顺利地从大刀寨那批人手中取回来,已决定派出武功好的人,赶往白河镇,乘机会协助大刀寨一把,听说连白家堡也派了船去协助。”
  他微微一顿,又道:“飞云堡被借了多少银子?”诸葛明故意问。
  巴耀东抖着双手,道:“什么多少银子,是一万两黄金呀!”
  诸葛明一拍大腿,道:“如此说来,事不宜迟,为了借出的一万两黄金,飞云堡得马上派出得力人手,赶到白河镇去!”
  巴耀东犹豫地道:“就算我姓巴的助他大刀寨寻回失宝,我不信他们会把我的黄金再吐出来还我!”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堡主,你真是与我们王庄主的想法一样。但是,如今形势大不相同,大王庄与飞云堡只要派出高手,再加上白家堡的人,三股力量扭在二起,只要稍加用点力,必然能助大刀寨轻易地夺回宝物。但同样的,如果大刀寨不当场把借金归还,甚至不分些宝物给咱们三方面的人,到时候只要咱们三方面施把力,大刀寨再了得,也不是咱们三方面的对手吧?”
  巴耀东一听,不由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诸葛明一听,当即说道:“如果巴堡主同意,就请立刻派人,马上跟我连夜赶往白河镇。”
  巴耀东一怔,急问道:“为何马上就走?”
  诸葛明道:“时不待我。明日天黑前就要动手了!”
  巴耀东一想,道:“还在数百里外,是要马上起程。”
  于是,立刻对总管巴长春道:“快把五名武师召来,并赶快备好马,我要亲自带他们赶往白河镇去。”
  巴长春一听,急忙道:“堡主,咱们这是去帮帮腔,助助威,用不着堡主亲自出马,由我率领他们五人前去,应该可以了。”
  诸葛明当即说道:“韩信用兵,多多益善,我们大王庄发去不少人呢。”
  巴耀东问道:“这么说来,我那亲家翁‘劈雷刀’王大寿也去吗?”
  诸葛明道:“听说是要亲自出马。”
  一顿之后,又道:“这一去,却是只有好处,因为只等对方出面,大刀寨迎头一兜,免不了一阵砍杀,结果不论怎样,对咱们都很重要,除了收回借的,主要的还能分一杯羹,听说任何一件宝物,都是价值连城啊!”
  巴耀东一听,当即起身:“你等着,我去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起程!”
  一面走,又扭回头对巴长春道:“你也去。”
  诸葛明一听,心中自然高兴,飞云堡一次出动七名大将,算是不错的了。
  于是,就在一阵忙碌中,飞云堡主巴耀东,亲率总管巴长春,以及武师五名,其中姓杜的与另一张姓武师受伤才好不过几天,如今又要远征白河镇而去。
  且说包文通在老河口受了诸葛明的指示,立刻马上不停蹄朝着景阳镇赶去。包二爷也够窝囊的,老河口广来大饭店那么一桌上好酒席,才吃了一半,就受命上道,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事,但正事要紧,不办还真不行。
  于是,包二爷一跨到马背上,就开始腾云驾雾,耳边风声呼呼响,顶上太阳热烘烘,一边流汗一边吹风,成了文火炖牛筋,熟在里头了。
  这一路要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赶,如论脚程,只怕自己非得追到朝阳峰才能赶得上。
  包文通边想边疾驰,他知胯下的乌骓马脚程奇佳,只是即算是千里良驹,也不能不喘气喝口水吧。只是自景阳镇往叫天岭走,中间要翻那三道土地岭,又不能骑马,如果撒开大步,那四十多里路可就耽误不少时辰。
  包文通心急,乌骓马就倒了霉,因为包文通不时还会在它那黑屁股上狠狠地加上一巴掌。
  包文通连夜急赶,直到四更天,他才在景阳镇的悦来客店门前停下马来。
  顺着湿漉漉的马背爬下来,包文通先轻轻拍拍马脖子,算是给予一些小小的安慰。
  立刻跨步走上台阶,他这里尚未敲门呢,店门竟然“呀”的一声被打开了。只见一个愣头青,提着裤子朝外跑,那人似乎还闭着双目,跌跌撞撞地到了墙角,掏出那玩意儿,顶着墙就尿,一边哈着大气,看样子他是被尿憋醒的,已经快尿床了。
  才尿了一半,就听那人“噫”了一声,道:“他娘的,真有鬼?”
  包文通一看是个喽兵样的人,不由骂道:“王八蛋!原来你们在这儿灌马尿呀?”
  挽着裤子,那人由暗影里穿过来,喝问:“你是谁?”
  包文通大怒,骂道:“连你包二爷的声音也听不出来?”
  “包头目,是包大头目回来了。”
  包文通问道:“人呢?”
  只听那喽兵道:“寨主正在后室歇着,我去替大头目禀报。”
  包文通跨步走进屋里。店堂上没有灯亮,借着外面的一点月光,包文通发现店里的地上桌上椅子上全睡着人,二门后几间客房,大概也全都睡满了人。
  看了这情形,包文通笑了,因为他可以免去四十多里往山里跑的路程。
  包文通敲开张博天的房门,把个正睡得舒坦的“阎王刀声”张博天,硬叫了起来。
  一看到包文通,原本不愿睁眼的张博天,却一下子睡意全消,精神抖擞。只见他一把抓住包文通道:“你回来了,诸葛先生呢?”
  “诸葛先生,可是唱三国的那个诸葛亮啊?”
  张博天一笑,道:“说谁全行,他人呢?”
  包文通道:“我走的时候,他人还在老河口。”
  张博天问道:“他派你回来,可是那话儿来了?”
  包文通道:“是来了!只是时间太急了,要咱们的人在明天日落时分,务必要赶到白河镇的江面上!”
  张博天不由骂道:“他娘的!怎么会弄出意料之外,大伙昨晚才赶回这景阳镇,天一亮就要回朝阳峰呢!”
  一面沉吟着又道:“咱们正在合计着招兵买马呢!”
  包文通道:“来不及了,不过……咱们那位可爱的诸葛先生,他似乎胸有成竹,一副笃定的样子!”
  张博天虎目一亮,两只肥耳向后一动,笑道:“那就好!全看他的神机妙算了。”
  于是,立刻打雷一般,把大刀寨所有的人,全都呼喝起来,甚至连几个伤的,也全叫起来。
  后屋里住的左不同、高磊、四武士,立刻把前店住的人集中在院子里。
  张博天还来个破晓训话:“孩子们!你们给我听仔细了!盗咱们宝物的人,明晚就会在白河镇的江面上出现,你们跟了我半年,就快要吃香喝辣过好日子了!只是这最后一把劲,大家全得把‘屁门打开——屎(施)出来!’走,上路了!”
  于是,大刀寨的六七十人,又开始了他们另一次的远征,另一次的搏斗。
  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是另一种希望的象征,否则谁还愿意冒险?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9-10-18 18:15: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汉江的水声。
  汉江沿岸的马蹄声。
  于是,二者汇聚成“汉江刀声”。
  来自岸上的,有两堡一庄的人马……
  白家堡上午时分,就由白家堡堡主、“大刀药王”白慕堂亲自率同白中天与白天虹两个儿子,以及三名白家堡武士在过午不久,赶到了安康镇。另外白家堡还出动两艘三桅大船,停在安康镇附近的江面上,就等白堡主登船了。
  另外一批,却是大王庄的人。他们在大王庄庄主“劈雷刀”
  王大寿的率领下,一众人包括了王大寿的的儿子“追云太保”王克飞、总管王元霸,与大王庄的五名武士,还有女儿王来凤是因为诸葛明的关系,一直吵着要来,终于也跟着来了。
  最后一批赶到的,正就是来自西乡飞云堡的巴耀东七人。他们在诸葛明的引导下,先到了白河镇的西街一家大客栈中,那个巨大招牌上写着“高升客栈。”
  一行八人,在诸葛明的安排下,先找房间歇着。
  诸葛明笑对巴耀东道:“堡主,你们七位且先歇着,我还得去找找看大王庄的人到了没有。如今距离天黑,约莫着尚有大半个时辰,这几百里跑下来,人困马乏,说不定二更不到,又得要动力使力,不先喘喘气,凭谁也不能上阵。”
  巴耀东道:“说的也是,那就辛苦你了。”
  诸葛明一抱拳道:“指望着事情顺当,大伙平安来,愉快地回去,就什么也都好了。”
  于是,诸葛明走出了高升客栈。
  他心里早就在想,自己如今可是标准的三重身份,弄个不好,鸡蛋也会变成石头,全砸到自己身上来。
  在大刀寨,自己是军师,连张博天那个有杀人狂的大流寇,也尊敬自己三分。
  然而,在白家堡,自己又是山大王,一个道道地地的强盗!
  当然,飞云堡与大王庄两方面,都认定自己是大王庄的武师,厚颜地说,算是大王庄大小姐王来凤的心上人。
  如今这三方面一搅和,自己也有些认不清自己是老几了。
  诸葛明一想及此,不由得谨慎起来……
  走在白河镇的街市上,朝着前面走,丹凤眼却忙呼着东瞟西望,转过弯角,朝北望去,汉江的水流就可以看个一清二楚的。
  诸葛明快步走到距离河岸不远的柳林下面,正碰到几个船上的伙计,扛着渔网、渔叉、船槁,朝镇上走去。
  诸葛明放眼望去,就在距离白河镇下游偏东的江面上,正有一艘如同水上宫舫的大船,抛锚泊在那儿……
  于是,他咧嘴笑了。
  那种胸中起伏不定,脸上又抹不掉的得意样子,几乎叫诸葛明笑出声来。
  于是,就见他一扭头,又折回白河镇。
  也真是巧,诸葛明才走人白河镇,迎面就遇了白家堡的大公子白中天。
  打了个哈哈,诸葛明对白中天一抱拳,道:“大公子也已赶到了,白老前辈呢?”
  白中天一笑,道:“诸葛军师,你尽管放心,家父已经来了,就在镇西头的那家‘高升客店’里落脚,正派我出来找你呢。”
  诸葛明一听,心中直叫,我的妈!
  但他反应极快,当即又是一笑,拉住白中天问道:“白家堡有没有船,在这白河镇的江面上?”
  白中天一看诸葛明神秘的样子,不由一怔,问道:“什么事?我们就是乘船下来的。”
  诸葛明道:“白大公子,你该到江边去瞧瞧,就在下游三里多一点的江面上,正有一艘巨型豪华宫舫停在那儿,大刀寨的船,只等天一黑,就会开过去了。”
  一面紧张地望望天色,又道:“时辰快到了,你们还是早点上船,怎么还能在客店里安享酒菜香味呢?”
  白中天又一怔,道:“那么咱们快去高升客栈,好叫家父快点上船!”
  诸葛明道:“这还用得了我陪大公子吗?”
  诸葛明一拉白中天,凑着白中天的耳根又道:“我们大刀寨的船,正就是老河口通江堡的那艘叫‘江上庐’的大船。你们尽管守着江面,慢慢移向下游的那艘大船附近,只等我们一冲上大船,你们白家堡的船,尽快地冲过来,咱们一鼓作气,一准马到成功!”
  白中天道:“诸葛明大军师你要到哪儿?”
  诸葛明苦笑道:“我如今就像玩逗角戏(布袋戏)那个人的两手,正抓了一把线,根根都得我拨弄一下。”
  诸葛明一笑又道:“我这么说,大公子该清楚了吧!”
  白中天一笑道:“好,你去忙你的,我这就去通知白家堡的人,马上再登船就是。”
  望着白中天的身影,诸葛明吁了一大口气。
  但他却知道,自己如今站的地方,乃是走向北面江边的要道,自己可得躲着些。
  于是,诸葛明绕道来到一个高坡顶上,因为,他必须要找找看,江中帆樯林之中,有没有“江上庐”的消息,如果包老二把事情弄砸的话,那后果谁也不敢多想。
  夏日的白天,原本来得快而去得慢,红不溜唧的大太阳,就在白河镇的西边,越显得大如圆隆隆的火盆一般,照得人们的脸,就如同上了一层颜色。
  诸葛明站在土坡顶上的几棵桑树下面,伸手遮挡着西面即将落山的夕阳,朝着江面望去……
  就在那金星不断地闪耀辉映的江面上,远远地,他望见了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庐”。同时间,他也看到了大刀寨高磊的那条方木船。
  于是,诸葛明笑了。望着“江上庐”驶来的方向,诸葛明立即纵身赶去,因为他必须要做最适当的确切的安排。
  如同一阵风一般,诸葛明忍着疲累,来到了江边上。
  就在他急急地寻找下,他雇了一条小快船,把自己送到江中行驶的“江上庐”旁。
  张博天一看来了诸葛明,立该招呼高磊,把船驶出航道,暂时抛锚。他要听一听他这位军师,又有些什么袖里乾坤或锦囊妙计。
  诸葛明一登上“江上庐”,张博天立即把他拉进那个曾设有翻板的大舱厅中。
  “寨主,看到那儿了吧?”
  张博天道:“看是看到了,如何行动,就等你安排了。”
  诸葛明立即道:“你这里设法找个小船,送个字条到那艘大船上,告诉他们,十万两黄金已备好,但却因避人耳目,必须等到二更天,大家两船互靠,开始交易,不过……”
  诸葛明想了一下,又道:“咱们可不能派任何人去送信,只能告诉小船上的人,就说咱们是通江堡大船就行了。”
  张博天不解地道:“何必这么麻烦,王八蛋既已露面,咱们何不干脆杀过去!”
  诸葛明一笑,道:“寨主,如果我观察得不错,那条大宫舫上,每个人俱都是武林高手。如果不好好安排,吃亏的可是咱们。到了那时候,不要说宝物无法夺回,恐怕连老命,全得搭上。”
  张博天一怔,道:“真要是这样,咱们的人手可就成问题了。”
  诸葛明道:“寨主,为了这人手不足的问题,这两天半的时间,我一路又去了一趟西乡飞云堡和白家堡。”
  张博天一愣,道:“你去找他们干啥?”
  诸葛明一笑,道:“找他们来帮忙呀!”
  张博天道:“我不信他们会不记前嫌?只要他们不来拖咱们的后腿,张博天就感激他们不尽了。”
  诸葛明正色地道:“寨主,这就是我急急上船来见你的主要原因。”
  张博天道:“说说看是怎么个安排?”
  诸葛明道:“时辰不多,咱们长话短说。”
  一面向外看看天色,诸葛明很快地又道:“寨主,你要知道,我已经搬来了飞云堡堡主巴耀东,他领着飞云堡总管巴长春,以及飞云堡的五名武师,正在白河镇上的高升客栈歇着呢。”
  张博天不解地道:“以你看,他们不会临时整咱们的冤枉?”
  诸葛明一笑,道:“我敢拍胸脯保证!”
  一面,诸葛明又指向江面,道:“如今还有白家堡的人,他们在白慕堂的亲率下,如今可能已登上他们白家堡的两艘三桅大帆船,就等在江面上支援咱们了!”
  一巴掌拍在诸葛明的臂上面,张博天咧嘴笑道:“他娘的!有时候我实在疑惑,你是不是诸葛亮投胎,特意地到这个世上来帮我张博天的?”
  诸葛明一笑,道:“是不是诸葛亮投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要信得过我才行!”
  张博天一愣,不解地道:“大军师,你好像话中有话嘛?”
  诸葛明点着头,道:“不错!”
  “那就快说吧!”
  诸葛明道:“如今我还未碰上大王庄的人,不过我会把这两方面的人扭和在一块的。”
  微微一窒,诸葛明道:“只等我把这飞云堡与大王庄的人全扭和一起以后,就得委曲寨主,亲自去接这些人上‘江上庐’来。”
  张博一怔,摇头道:“不妥!不妥!”
  “为什么?”
  张博天声若洪钟地道:“我张博天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太明白了,三句话不对头,就要动刀子,我能去吗?”
  “寨主非去不可!”
  “说个理由我听听?”
  诸葛明一笑,道:“理由太简单了,你只要对他们说上两句好听的,他们就会替你卖命,帮咱们把宝物夺回来!”
  张博天一听,不由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左手掌上,一面狠声道:“好!低头一次又有何妨?你说,咱们何时去见那一堡一庄的人物?”
  诸葛明道:“时辰不多了,先得雇个小船,把信送到那艘巨大的宫舫上面去,然后咱们下船,我可要把话说在前面……”
  张博天道:“有话你就快说吧!”
  诸葛明一笑,道:“在飞云堡与大王庄人面前,我诸葛明可不是你大刀寨的军师爷!”
  张博天哈哈一笑,指着诸葛明的鼻尖,道:“好小子,你是骗死人不偿命啊!你说吧,我该怎么称呼你?”
  “大王庄的诸葛武师,干的是护庄保眷的差事!”
  张博天又是哈哈一笑,道:“就这么的!我全记牢了。”
  于是,沿江边,诸葛明又雇了一艘小快船,带着诸葛明的信函,划向了三里以外的那艘神秘而又豪华的宫舫上。
  天色慢慢在黑,但还可以分辨出当面十丈外来的人。
  白河镇上的街市,有些在上门板,但不少店门帘前却挂了一盏明灯。
  张博天与诸葛明两人并肩在白河镇上朝着西头走去。突然间,迎面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诸葛明放眼望去,心中在叫,乖乖!
  原来迎面来了大王庄的大小姐王来凤。
  只听王来凤高声道:“明哥,我还以为你没有赶来白河呢。”
  突然间,王来凤竟闭嘴不言,惊愕地望着诸葛明身旁的张博天。
  诸葛明一笑,道:“凤妹,我也正在找你呢!”
  王来凤充满疑问的妙目,盯在张博天的身上,问道:“这位不是折腾过我们大王庄的大刀寨山大王吗?你怎么会同他混在一起?”
  诸葛明一笑,道:“凤妹,咱们来这白河镇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等他们找到失宝,归还他们借咱们大王庄的银子吗?”
  “这就对了!为了今晚大家站在一条线上,各有目的,各取所需,大家就得开诚布公地好好商量一下,你说对吧?”
  王来凤冷冷地道:“要如何开诚布公?又怎么同他商量?”
  诸葛明当即急道:“凤妹,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快把咱们大王庄的人,全都带到西头的高升客栈,飞云堡的人全在那儿等着呢!”
  虽有一脸不悦之色,但王来凤仍然急急地调头而去,一面搁下最后一句话,道:“我爹他们全来了。”
  诸葛明也朝着王来凤的背影回了一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博天憋得有些白脸泛红,但诸葛明却似不见一般,领着张博天朝高升客栈而来。
  客店中,飞云堡的七人正在吃饭,一见诸葛明领着张博天进来,巴耀东不由色变。
  只见他怒指诸葛明道:“大王庄的人呢?你怎么会同他搅和在一起?”
  诸葛明道:“巴堡主,现在该是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时候了。”
  巴耀东冷哼道:“误会?领人在我堡里穷砍一阵,还能说是误会?”
  张博天一抱拳,道:“巴堡主,张某人的那批东西,如今在江面上,过去的不是,张某在此陪罪,只等我把那人收拾以后,飞云堡的借银,张某愿加倍奉还!”
  巴耀东一想,借一万两黄金,加一倍就成了两万两,这种赚头,到什么地方才能得到?
  诸葛明及时地插言道:“基于大刀寨确实失宝,张寨主又有此诚意,所以我才把张寨主引来,希望图个皆大欢喜。”
  于是,一张大圆桌,原本坐了七人,如今又加了两人。当然,小二立即又加了两双筷子。
  人说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当然世上也没有真正的敌人。利字当头,父子照样会打破头,权势争夺,兄弟阋墙。
  如今张博天就坐在巴耀东的右面,张博天一举杯,原本应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是,如今眼是红了,因为三杯下肚想起江面上的宝物才红的眼。
  就在张博天与飞云堡的一众人等,各干了一杯酒之后,正巧王来凤领着大王庄的人,也进入这高升客栈。大厅上,王来凤一眼就望见诸葛明。
  诸葛明更是不怠慢,急忙起身迎上去。
  大王庄庄主王大寿大敞步走入店中,在诸葛明的指引下,来到巴耀东的桌前,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他只叫了一声“亲家公……”就见张博天正嘻嘻哈哈地冲自己咧嘴笑呢。
  巴耀东自然明白,他不等诸葛明加以解释,当即叫道:“掌柜的,马上再收拾一桌!”
  于是,巴耀东把飞云堡与大王庄的十名武师,全安排在一张桌子上,拉着王大寿坐在自己左面,一面呵呵笑道:“亲家公,张寨主如今找到失宝下落,他答应为了弥补咱们两家损失,愿意加倍奉还借咱们的,我想他这种诚意,咱们就不必再有什么计较了吧?”
  王大寿移目向诸葛明看。
  只听诸葛明道:“回庄主的话,张寨主确有诚意,只等夺回失宝,所借加倍奉还!”
  王大寿一听,心中不由大叫可惜。想想当时姓张的要是强借十万两该多好?可惜他只借了五万两!唉,如果五万两不是银子,而是黄金,那就更叫人满意了。
  但表面上,天大寿却面无表情地冷然道:“好吧!指望着他能归还借银就成了。”
  张博天道:“王庄主,你尽可放心。”一面双手在腰上一拉,那根“十宝彩带”已拎在他的手上。
  哈哈一笑,张博天道:“这条‘十宝彩带’,就是我失宝中的一件,通江堡堡主‘铁扁担’褚伦,以一万两黄金所换,如今他们正准备以十万两黄金,交易另一件宝物,却被我一眼在褚伦身上发觉此宝,为了失宝,我血洗褚家堡,如今总算把那活儿引到这白河的江面上来,就等我找上船去呢!”
  张博天把“十宝彩带”递在巴耀东与王大寿二人手上,二人都看得直傻眼。
  嘿嘿一笑,张博天道:“那些金砖宝物,当初由二十名大汉押抬,四箱宝物中,任何一件,皆价值连城。二位的那点借银,又算得了什么?”
  张博天此时几乎成了巴耀东与王大寿二人心中的财神爷,因为,越有钱的人,他们就越是尊敬他。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穷人太多了,有让有钱人看腻的关系,所以有钱人看到穷人,总是怕“穷沾身”似的疾言厉色而退避三舍。
  如今张博天“大”话一说,随便一件失宝,就是价值连城,怎不让二人脸红耳热心痒痒?
  于是,巴耀东开始举杯向张博天祝贺,那样子就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王大寿更是不甘落后,也紧跟而上,举杯恭祝张博天,早日找到失宝列入“富人”林中。
  张博天喝着酒,拿眼瞟向诸葛明,不由心中暗笑……
  原来诸葛明正拿那双丹凤眼,在“侍候”王来凤呢!
  如果说真正有成就感而满意的,大概只有诸葛明一人。因为他导了这出戏,而且是相当成功的戏。如果说因为王来凤的关系,才让诸葛明面露满足感,那才真的会让诸葛明暗中笑破肚皮!
  终于,飞云堡的人与大王庄的人,在张博天与诸葛明的引导下,来到了江边。
  望望天色,距离二更天已不到一个时辰。就时辰的安排上来看,直到目前为止,诸葛明布置得天衣无缝而恰到好处,凭谁都多少流露出满足感。
  就在十七人正准备登船的时候,诸葛明突然低声对王大寿道:“庄主,飞云堡来了七人,我们大王庄又何必来九人?”
  王大寿一愣,道:“诸葛武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明道:“庄主,你想想,依目前的情况看,显然免不了一场厮杀,而飞云堡借给姓张的,是黄金一万两,换句话说飞云堡是为两万两黄金拼命!而我们大王庄,也只是白银五万两,加个倍数,也没有他们一半多,何苦豁上九人?”
  王大寿微点着头,道:“依你看,咱们该把谁留在暗中或干脆不要上船?”
  诸葛明当即道:“首先得把大小姐留在客店中。”
  一面又解释道:“船上搏杀,全是些亡命的大男人,大小姐去,就太不适合了。”
  王大寿道:“行!难得你心思细。”
  一面回头把王来凤叫到身边,王大寿道:“来凤,你可不能上船,那些船上的汉子,还用不到你去对付,快回客栈等着,三更一过,我们就会折回来!”
  王来凤一听,正要再说什么,突见诸葛明走近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也不知诸葛明说的是什么,只见王来凤“啐”了一口,什么话也没说,脸一红,扭头朝镇上的高升客店走去。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王来凤为什么那么听他的?
  也只有诸葛明心里明白,因为,王大寿与王克飞问他,他也只是哈哈二笑,没有开腔,他能说吗?“船上有些人没穿衣裳裤子”的这句话,他是不能对王大寿说的。
  于是,一条快船,把岸上的这些人全送上了“江上庐”,那艘原本是通江堡的大船上。
  这时的“江上庐”上面,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灯,高挂在两根巨桅上,显得十分气派。
  黑暗中,遥望向三四里外的江面上,一条巨大的宫舫大船,更是灯火通明,有如一颗硕大的宝石一般,发出万丈光芒而令人目迷。
  两条豪华大船,就在这月夜中,把个白河镇的汀面上,增添了令人眩目的颜色。有些人还站在岸上指指点点,叹为奇景呢!
  然而,谁会知道,两条粉饰高贵与太平的大船,马上就要有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斗?
  于是,高磊指挥着“江上庐”大船,慢慢地起锚了。
  不远的方木船,也加以伪装,缓缓地在江心移动,看上去船面上装的是些货物之类的东西,谁也看不出方木船上竟然藏了四十名喽兵。
  缓缓地移往江心航道,高磊把“江上庐”的桅帆只扯起半帆,因为顺风而来,四里不到,很快就会赶到那艘宫舫大船附近,但因距离约定的二更不到,只怕就会引起宫舫大船上人的疑心。
  这时候张博天等大刀寨的人,面对着登上船来的大王庄飞云堡的人,还真的有些尴尬。才没有几天的工夫,如今竟来个化敌为友,携手合作来对付强敌了。
  江湖中的事,本来就波谲云诡,瞬息万变而不足为奇,眼前既然成了一个线上的人,当然只有笑脸相迎,即使包文通与左不同笑不出来,也得勉为其难地把两张毛森森的马脸皱到一块而挤出个“皮”笑出来。
  诸葛明在“江上庐”大船的船头上,环视着附近的江面上,他在看附近的两艘三桅大船,当然那是白家堡的船,但他却微笑着望向另一艘小快船……
  那是一艘看上去是在江面上“夜钓”的小渔舟,看来好像是在悠哉游哉的样子!
  而那个小船上,却只有一个长髯汉子。
  会是谁?
  终于,高磊把“江上庐”大船,驶近那艘宫舫大船附近江面。
  立刻,那艘宫舫大船上面的彩灯熄了一半,然后就见三十多名披甲大汉,快步自舱底登上了宫舫大船的顶端平顶四周,大砍刀在彩灯下散发出闪芒,令人望而生畏。
  单就这个架式,就够吓唬人的。
  张博天看得清晰,不由冷冷地道:“这群王八蛋!等着挨宰吧!”
  于是,他缓步走人舱中大厅,得意地对一堡一庄的一众人等笑道:“看对方的架式,也不过就那么三五十人。”
  他一顿之后,又道:“各位这次赶来助威,张博天十分感激,只等二更一到,咱们就会靠上去,不过……”
  张博天犹豫着又道:“这件事原本是大刀寨的事,自应由大刀寨的人去卖命,各位尽管在这‘江上庐’大船上等着,暂时不必动手!”
  张博天话一落,王大寿与巴耀东对望一眼,心中在透着不解,不知张博天为什么有此一说。
  却听张博天哈哈一笑,又道:“到时候大刀寨的人,在我一声大吼中,奔杀而上,如果对方真的有两下子,张博天再劳动各位,摇手一助。”
  巴耀东道:“俺们既然来了,自然得由你张寨主安排了。”
  王大寿也道:“你说怎么办,俺们就怎么干,竖横能把你的失宝弄回来,我们拿了你借的,大家平安分手就成了!”
  张博天一笑,道:“开酒!”
  立刻,就见两个喽兵,抱出一坛密封的陈年花雕,另一喽兵,捧出一大盘景德镇透亮细瓷碗,一个个放在大厅的长方铺绿绒的檀木桌上。
  就见那个抱酒坛的喽兵,当众打开酒坛,一碗碗地倒满酒。
  张博天当先拿起一碗,举得高高的,只听他豪情万丈地当众道:“来!咱们大伙干这一碗酒,祝咱们马到成功!”
  于是,大厅舱中,看上去飞云堡与大王庄,真的像是要与大刀寨打成一片了。
  放下酒碗,张博天叫人去找来诸葛明。
  而诸葛明却一直不在这间原本豪华的大舱厅上,为的是舱中还有其他大刀寨的人,万一有人叫他一声军师,岂不吓坏一庄一堡的人?
  如今张博天着人来找,诸葛明便对来人道:“我不方便进舱中,快把寨主请到船头。”
  于是,大船中走出来大刀寨的张博天。
  “你怎么不进去?”
  诸葛明道:“快把大刀寨的人集中起来,时辰到了。”
  张博天猛吸一口气道:“你是说咱们一靠过去就杀?”
  诸葛明道:“先知彼,再动手,才不致吃亏上当。”
  张博天道:“你的意思是……”
  诸葛明神秘一笑,道:“等船一靠过去,寨主先在欧阳泰四人的护卫下,登上那艘大船去。”
  张博天道:“我怎么开口呢?”
  “很简单,只说褚堡主为了十万两黄金安全,先派你到大船上做个安全准备。”
  “然后呢?”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这就有两种可能发生:其一,对方不让你尽情在大船上搜看,而把你五人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其二,则是根本不让你上去查看。”
  张博天道:“如此一来,咱们该如何?”
  诸葛明道:“要应付这两种情况,咱们只能给他们来个‘欺敌’……”
  张博天急道:“快说呀!”
  诸葛明哈哈一笑,丹凤眼上挑,缓缓道:“寨主,这事我早已安排好了。”一面指指船中的三只木箱子又道:“所以你在大船靠上以后,立刻喝叫,把这三只箱子扛着,跟在你身后。”
  张博天问道:“三只木箱子装的什么?”
  诸葛明哈哈笑道:“石头,但你却要把它当成十万两黄金。”
  一巴掌拍在诸葛明的肩膀上,张博天笑骂道:“诸葛‘亮’,可真有你的!”
  诸葛明心在泣血,因为他正在这句“诸葛亮”的话中,有着无限的感触。
  如果,大明朝中真有个诸葛亮,那么,二百六十八年的大明江山,怎么会断送在流寇之手?
  于是,诸葛明又对张博天道:“寨主,你得略加准备,咱们这就要靠过去了。”
  张博天举头望去,可不是嘛,双方面船上的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只听诸葛明又道:“不要忘了,扛木箱的三人,应该分别是包文通、左不同与高磊。”
  张博天道:“对,我们五个人再加上四武士,足够那王八蛋受的!”
  他正要转身回大舱厅,突然止步回头,道:“大军师,你呢?”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等到事情差不多了,我的军师身份才能暴露,以免影响大局。寨主,你看如何?”
  一面缓步走近张博天,又道:“方木船上咱们那儿十个喽兵,我还要掌握时机,让他们杀上去呢。”
  张博天一笑,道:“不错!你等情形把他们调过来,咱们来他娘的一个大混战!”
  诸葛明笑笑道:“诸葛明正是此意!”
  渐渐地,两艘十彩缤纷而形状各异的大船开始接近。
  张博天也不示弱,就在“江上庐”的两舷,也安排了二十名抱刀赤膊的喽兵,算是稍显一些颜色。
  于是,就听船头上一声吆喝:“拉住!”
  一条细缆绳抛在空中,那细绳的一端,用布包了一个小如鸭蛋的沙包,一经施劲,沙包即将小绳带向对面大船上面。只见这小绳的另一端,却连在一根粗缆绳上面。
  很快就见对面宫舫大船上面的几个大汉,急急地把“江上庐”大船上抛出的粗绳拉了过去。
  就这样,一连地拉过三条粗缆绳,牢牢地把两条船连紧在一起,看样子有些像生死不渝的模样。
  两条大船才靠紧,就见宫舫大船上一根美仑美奂、宽逾三尺的跳板,搭上了“江上庐”的甲板上。那是一个红漆跳板,带着扶手,上面连了四盏玻璃灯。
  就见由宫舫大船上走过来一个衣冠甚佳、态度大方的中年大汉,呵呵笑着走过跳板来。
  就在这时候,从“江上庐”的上层大厅,迎面走来张博天,在他的后面,跟着四武士,然后就是包文通、左不同与高磊三人扛着木箱子。
  迎面施了一礼,那人很有礼貌地道:“请问褚堡主……”
  张博天一笑,也抱拳一礼,道:“我们堡主马上就来,只命在下,先把这十万两黄金送过你们船上。”
  只听那人哈哈一笑,道:“褚堡主很有信用,既然这么说,那各位这就请吧。”
  张博天一挥手,一面回头道:“十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慢些扛,扛过三箱,还有七箱,等扛完了,你们马上回船去,这儿可用不到你们在搅和。”
  包文通三人唯唯诺诺。
  当然,来的人与对面船边的几人,也全听得真切,看样子这件大买卖,马上就要开始了。
  张博天跟着来人,全都上那艘灯火通明的宫舫大船上面,立刻进入第一层的大厅舱里。
  绕过那个挡门屏风,就在这四丈宽的大厅上,那人把张博天让到一张铺着湘绣座垫的紫檀木罗圈大椅上,立刻,就有一个一身天蓝绸短打扮汉子,双手捧着一个茶盘,来到张博天面前。
  只见这人相当干净利落地把个细瓷茶盅放在张博天那张绿玉面桌子上,然后躬身而退。
  张博天脚下踩在厚厚的地毡上面,虎目暴瞪望着正中的那张大虎皮的虎头,与两张小虎皮,不由得声声冷笑,心想,这不全是我张博天的宝物换来的吗?
  不经意地伸手摸了一下桌面上的细瓷盅,突觉手中一凉,扭头看去,却见瓷盅内正是人参白木耳,有些糊糊的样子,就是不知如何弄得这么凉兮兮的。
  正准备拿起来喝呢,却见刚才那人急步又走到上层来。
  张博天放下瓷盅,却听那人道:“不知褚堡主几时过来,我家主人正等着呢。”
  一面只见三只铜条木箱子,不由又问道:“另外尚有七只箱子,为何不一起扛过来?”
  哈哈一笑,张博天道:“一切全都准备好了,我们堡主言明,一等贵主人出来,我们堡主立刻过来,另外的七箱黄金,也会马上送到。”
  只见那人微一皱眉,道:“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再去传报一声。”
  望着那人走去的背影,张博天咧嘴一笑,低声对身后的四武士与包文通、左不同、高磊三人道:“看我手势,咱们一拥而上,杀他娘的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几个人跟在张博天后面,磨掌擦拳。
  当张博天领着包文通等人,走过大船以后,诸葛明立刻走人“江上庐”的大厅舱中。
  王大寿一看到诸葛明,立刻问道:“诸葛武师,两个船全都靠上了,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巴耀东也道:“他们那些龟儿子们,到底在搞啥名堂?”
  诸葛明一笑,当即道:“各位,搏杀之前,总是会不寻常地先平静一阵子,就如同天亮前会黑上一阵,是同样的道理,不过……”
  他神秘地一笑,又道:“识时务,分清敌友,是咱们当前最关紧要的事,等一会儿他们双方接上火,动上刀子,咱们能帮则帮,不能帮则保活命要紧,因为他们双方可算得一丘之貉。”
  王大寿与巴耀东微点着头,却又听诸葛明道:“话我不能说得太露骨,各位斟酌着办吧!”
  他有些神秘兮兮地对这大舱厅中的人看了一眼,一闪身又退出去了。
  诸葛明为什么要临阵说上那么几句话?
  他似乎陡然间变成了个神秘人物。
  然而,汉江上的刀声将起,这不正是他诸葛明的杰作?
  谜!
  谜样的人物。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4-4-25 07:38 , Processed in 0.095602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4-202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