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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西域名士

[完结] 《迷魂劫》独抱楼主 大美出版社 1962年出版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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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5 21: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11-8 21:10 编辑

第九章秘窟
杨冉与欧嘉佑也急急走到一角,由于两人不便尾随,但又不放心,急急商议对策。
原处只剩下欧嘉佐、嘉芙兄妹与小珩,嘉芙见欧阳漱石的态度大变,芳心失望无比,此时已在开始啜泣,她的长兄嘉佐,一旁柔声慰藉。
一角的杨冉与欧嘉佑好似已获得协议,两人装着无心,来寻欧阳漱石兄妹,秘窟之中,走了不远,忽见铜幡毕尉,兀坐地上,铜幡在手,暗夜闪闪有光。
在毕尉身后,约莫丈计之遥,两个黑影并坐,正是欧阳兄妹,好似正在喁喁密谈。杨冉与欧嘉佑,亟思过去窃听,苦的是这铜幡毕尉,显然是有意为主人们守护,两人不便从他虎视眈眈之下越过,无奈只好席地坐下,竖起耳朵来偷听。
无奈相隔太远,欧阳兄妹窃窃私语,模糊不辨,更糟的是铜幡毕尉,看透了两人的心理,此时故意找出些话来与两人攀谈,声音宏亮,嗓门特大,更将那似有若无的话声遮没,使得杨冉嘉佑两个,啼笑皆非。
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那暗处的欧阳漱石与玲玉姑娘,兄妹两人,正在窃窃私语。欧阳漱石对妹子,须是一切毫不隐瞒,黑暗之中,见她双眼传来询问目光,不等她出言相问,便将出川经过,和盘托出。
他可是仅能记得自绿厦迷楼中出来的情形,在这以前,仅是猜测。他与忠仆青幡毕封两人,路过巫山,可能是遭到狼群的侵袭,毕封牺牲,而欧阳漱石却幸逃活命,进入了那绿厦迷楼。
迷楼之中,被十二凶人中的六虺第五,西门媛利用,丧失记忆,更因身上有暗记与一神萧史相同,是以被冒充为萧史,带着了她的西归神剑,离开了绿厦迷楼
在掩埋了毕封与狼群的骸骨后,带着青铜幡,毫无目的的闯荡江湖,来到鄂北黄陂,遇见了樊江三塔,纠众行凶,打劫铁弓郎宋一江、银琵琶武瑶卿夫妇的财物,以及一对日月双当。
欧阳漱石仗义出手,糊里糊涂,说出自己是幻人萧史,西归剑出鞘之后,惊走了樊江三塔,更使得宋一江夫妇误会,尽献宝物,悄悄逃命。
幸好自己在酒楼之上,无意中得逢红判官储天禄说出内情,将银两与日月双当归还,孤身再度上路。
待要折回到绿厦迷楼,追究自己的身世,江陵附近,又有奇遇。
在那流水音密林之中,遇见了同病相怜的笛女,夜间听她的叙述,激起了义愤,出手相助,发现那潜伏在林中,对笛女施以苛待的魔影,竟是十二凶人中的五通之一,二通息悉。
欧阳漱石在无可奈何之下,被迫离开了流水音密林,而且在临走之前,与笛女订了终身,答应尽快探究明白两人的身世,再到密林中来救她出去……
说到这里,睁着一对大眼睛,怔怔听得出神的玲玉姑娘,急忙跳起,叫道:“唉!哥哥那不行啊!你的婚事,早在幼年之时,即已由爹爹与欧伯伯作主,将嘉芙许配于你,如今老一辈的虽然已死,但信约怎容得你不守……
况且……况且嘉芙她确是爱着你的……你……你怎能使她失望?”
欧阳漱石痛苦地说道:“妹妹!你知道我是无心,绝非有意,因为那时,我是完全忘记了以往的啊……”
玲玉姑娘不忍苛责哥哥,大错铸成,如何补救?小姑娘筹思无法,连连叹气。
欧阳漱石继续叙述。
道是折回向西,巫峡之中,竟有人来迎接幻人萧史,到那绿厦迷楼之中,去参与六虺大会。
而在迷楼之中,又被西门媛愚弄,功力受制,竟与那六虺之末,最美丽的靳芷,结了合体之缘。
这一段叙述,饶是欧阳漱石说得隐约,但玲玉姑娘岂有不懂,处子芳心,怦然大跳,粉颊泛红,秀眉紧皱,幸好是在夜间,她的气恼失态,尚未被惭愧的哥哥发现。
欧阳漱石继续叙述,绿厦迷楼之中,靳芷多情私放,不知她是何用意,竟将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与三十六粒密宗绿珠,赠给了自己。
万山重叠之中,被鹅湖三怪发现,欧阳漱石护宝,功力发出,将鹅湖三怪中的老二乌灵蛇邱大城伤了,吓退群盗。不巧的是,深山迷路,闯到三怪巢穴,中了赤红女冷秋月的巧计,饮下毒水,功力全失。
鹅湖之中,眼看即将牺牲,幸得银幡毕尊出现施救,虽然侥幸脱险,但毕尊却被赤练女摔死,自己力杀二贼,但忠仆已是回生无望。
从毕尊口中,迸出一句:“他……他们在……岳……岳
……池……等……”欧阳漱石误会,以为是自己的亲人在岳池,赶着来到。
杨冉兄妹相迎,哥哥包藏祸心,夜间安置在铁屋之中,北海鲨人忽然出现。
火中相搏欧阳漱石本已绝望待死,不料趁那鲨人发现自己身上那大西王府秘密线索,分神之际,出手点瞎了他的双眼,竟然奇迹似的,制服了北海鲨人,利用他的这一身鲲鱼皮衣,逃出了火网。
说到这里,果与玲玉料想不错,杨冉设计陷害,小姑娘不由得芳心愤恨,按耐不住,这刻就要立起,去找杨冉理论。
欧阳漱石拉着她,劝她不必如此,继续告诉她以后的事。
告诉她自己杀了王彤,弃尸火中,改以王彤面目,混迹在杨家旧庄,夜间穿了鲲鱼皮衣,出来吓人,曾将杨冉吓得昏倒,但却不曾取他的性命。
欧嘉佐、嘉芙、玲玉来时,欧阳漱石暗中看得清楚,见玲玉要拚命,心下着急,又不好露面,不料毕尉来报,大西王府吃紧,形势急转直下,欧阳漱石不明就里也悄悄跟来此处。
暗中监视,当杨冉与欧嘉佑俩阴谋下手玲玉时,欧阳漱石扮成北海鲨人,出手将他们击伤惊走,救了妹妹,但因时机未到,仍不出面。
直到泰山翁仲与石敢当来到,大西王府防守败绩,传粉郎君抱起玲玉来到秘室。
欧阳漱石出手,杀了石秋雁,救了妹子,来到此处。
一番叙述完毕,曲曲折折,直听得玲玉姑娘,又是紧张,又是欣喜。
如今欧阳漱石,虽然藉着自己身上的秘密,找到了大西王府的秘窟入口,但对于王府秘密来源,仍是不甚明白。
他的妹妹玲玉姑娘,为他叙述,这大西王府秘密的由来。
远在前朝末年,国步艰难,流寇蜂起。
其中张献忠最为跋扈,号称黄虎,李自成攻进北京,张献忠却看中了四川天府之国,率众驱马入蜀,在成都僭号,国号大西。
大西王张献忠盛时,势力极大,酷嗜屠杀,所过之处,几无人烟,杀戮之惨,史无前例。
到后来,满清入关,立定中原,流寇势力渐渐步入式微之途,张献忠情知运数将尽,那一年忽然大兴土木,在川中遂宁,万山之中,建筑了一幢偌大的房屋,便是现在众人处身所在的大西王府了。
这一座大西王府,实际上却是黄虎的秘藏,张献忠历年搜刮所得,珍奇宝物,何可胜数,其中有一部分,便在这大西王府,地下秘窟之中。只是这座王府,地下秘窟,系由巧匠设计,复杂无比,不得线索,决不能进。
当时这一秘密,只有两人知道,这两人,一位姓欧,一位姓杨,都是张献忠部下心腹,奉命监造大西王府,功成之后,藏妥实物,并将所有的工匠,悉数杀死灭口。
欧杨两人,都是身怀绝技的勇将,两人在事成之后,彼此约定,保守秘密,等到张献忠败亡,两人准备将这批重宝,资助南明义军,充作复国资本。
不料大西王府,竣工不久,两人尚未覆命,张献忠即已横死,养子孙可望,风闻此事,遣人急捕欧杨两人,两人得到风闻,急急逃亡,避入川藏之交,隐姓埋名,侥幸未被发现。
而在张献忠死后,四大义子,分领其众,孙可望在黔,派刘文秀驻在蜀中,数度来到大西王府之中,探究重宝下落,结果每次都因未得线索,找不到秘窟之门,颓然罢手。欧杨两人,潜伏在川藏边区,后来探悉,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李定国心存忠义,拥戴桂王起兵,已经摆脱了孙可望的束缚,自成一军,为复兴大明而努力,两人大喜,间关万里投效。李定国也略略知道这两位将军,即是知道大西王府宝藏秘密的两人,当时义军粮饷奇缺,欧杨两将来到,李定国可是欣喜若狂。
在李定国的军中,欧杨两将参谒了桂王由榔,且奉命潜回川中,设法取出大西王府秘藏,藉供军需。两人回来之后,川中大西王府,还在孙可望的监视之下,情知欧杨两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们采取了守株待兔之法,派遣高手,占据大西王府,以逸待劳。欧杨两位将军,自恃力有未逮,不敢冒险,费尽心机,兀自无可奈何。
但两人究不愧为有志之士,设计在孙可望的走狗之中,挑起争端,使他们内哄伤亡殆尽。
正当两人可以掌握大西王府之时,消息传来,李定国失利,被吴三桂穷追入缅,桂王被掳殉国;李定国将军绝望之余,亲率铁骑驰入缅人部落报仇,大杀一阵之后,呕血而死。
这一消息,恍若晴天霹雳,顿使欧杨两人,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掌握到了宝藏,又谁知天命不佑,这番丧失了呈献宝藏的对象,眼看着狂澜既倒,无法挽回,欧杨两将扼腕唏嘘。
孙可望的势力,渐渐消失,大西王府的秘密,所幸还没被清廷知悉,欧杨两将,卜居遂宁,看守大西王府,犹希继桂王之后,再能有大明皇族,孤臣孽子,起兵倡义,则这巨额重宝,还可以找到主人!
不料事隔多年,清廷的统治日渐稳固,桂王死后,大明王朝最后的一线希望断绝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忠义之士,奉着天黄帝裔起兵。欧杨两将在灰心失望之余,原本想去投远在海外的延平郡王郑成功,还未动身,消息传为,郑成功心力交瘁,也已捐躯。
欧杨两人,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遂宁安居下来,娶妻治产,不久欧家、杨家夫人均都有孕,等到瓜熟落地,欧家生的是一位千金,杨家则是一位男儿。
两位义士商议,彼此年事已大,看来王府秘密,已难在两人活着时处理,只好传留后代,两人决心,将一子一女,结为夫妇,两家合成一家,并且改姓欧阳。
这便是遂宁欧阳家的第一代始祖了,不久欧杨两位老将军,先后捐躯,仅有忠心的毕姓老仆,扶持着孤儿寡妇,等孤儿长大,结为夫妇。
欧阳家保有大西王府秘密,决定生男育女,秘密传给长子,为了纪念先人,不使欧家杨家绝嗣,次子、三子分别承继欧杨两家香火。
于是由欧家、杨家合成的欧阳一家,今番又分出欧杨两姓来,当时三兄弟约定,大西王府秘密,由长兄欧阳一家保有,二弟欧家,三弟杨家,决不起意攘夺,相反的还须有责任协助长兄保守大西王府。
这一批王府重宝,不是三家所能有权动用的,仅能由欧阳家主持,共同保护,等待异日机缘,仍须将出充作反清复明的资本,以了先代的心愿,安慰他们在天的英灵。
二弟、三弟为了避嫌,特与长兄分家,二弟迁到南充,三弟迁到岳池,便成了现在的川中四家了。
川中四家,遂宁的欧阳家与毕家,南充的欧家与岳池的杨家, 历代相传,一向团结合作,相安无事。
而欧阳一家,历代都将王府秘密,刻在长子的身上,传留下去,是为进主大西王府,探究重宝的唯一线索。
在以前,川中欧阳家的,曾因三藩之变,吴三桂自云南起兵,而紧张了一阵,考虑着这是不是一个报效的好机会,结果在不久,吴三桂真面目显露。这位首鼠两端的汉奸,他可不是为的国家民族,而是一味自私,等到他假面具拆穿,自立为王,国号大周时,欧阳家的希望,又再度归于幻灭。
此后,安静的过着时日,四家都有优秀子女,时相往来,通家之好,也常通婚姻,由于四家,各有独特武功,欧家刀法、杨家枪法、欧阳家的剑术、毕家的青铜幡,渐渐江湖驰名,川中四家为武林侠义所熟知。
可是人心总是难免存有贪欲的,川中四家传到雍正末年之时,四家在表面上,仍然相处和洽,但暗影却已在悄悄蔓长。
欧家、杨家已开始联合图谋欧阳一家,他们的理由是,满清入关已久,根基稳固难动摇,大西王府秘密,若思之以为复国资本,已无可能,何不索性公开,由川中四家人来分享此一秘藏重宝。
王府秘密,掌握在欧阳一家的手里,毕家忠心耿耿,当然不会与欧杨两家合谋,而欧杨两家,也决不愿意公开提出分赃建议,只是在暗中计划,要从欧阳家后人的身上,探出有关大西王府的秘密来。
到欧阳漱石、玲玉的上一辈时,四家中的暗斗,已日趋激烈,据说欧嘉佐、欧嘉佑的父亲,以及杨冉兄妹的生父,临终之时,都曾遗嘱子女,务必要早早下手,探取大西王府的秘藏。
而小一辈的,欧家兄妹三人,嘉芙是欧阳漱石的妻子,嘉佐深爱玲玉,都不主张火并,小珩暗恋欧阳漱石,当然也不会下手心上人,只剩下杨冉与欧嘉佑,积极展开图谋。
四家暗争日烈,欧阳漱石公子终于不耐,愤而出川,挈带了忠仆青幡毕封,远走天涯。
欧阳漱石一走,欧嘉佑与杨冉失去了图谋的目标,暂时敛旗息鼓,四家相安无事。南充的欧家,岳池的杨家,都派出暗探,注意欧阳漱石的动静。
他们在南充、岳池都安置着圈套,专等欧阳漱石回来上当,嘉佐、小珩俩略略知道内情,通知玲玉姑娘,玲玉大急,忙请银幡毕尊,首途出川,迎候公子。
万万料不到,毕尊身死在鹅湖之畔,而欧阳漱石迭逢奇遇,丧失了记忆,仍然是上了杨冉的当,所幸的是吉人天相,化险为夷。
这番情由,在欧阳玲玉姑娘口中叙述,告知哥哥,欧阳漱石方知端委。
黑暗之中,身处大西王府地下秘窟,兄妹两人,相对凝望,心中既是凄楚,又是欣慰。
那旁的铜幡毕尉,虽知大哥三弟,都已殉主而死,但他兀自不曾减了锐气,此番铜幡在手,严防杨冉嘉佑两人,两人无奈,只好讪讪然托故走开。
杨冉忽然重重叹息了一声,悄声说道:“嘉佑,今日,你我已经处身在大西王府秘窟之中,既入宝山,岂能空手离去?……”
欧嘉佑更是脸色黯然,幽幽说道:“怕兄你还忘了一层,此番别的不说,单是那面合欢宝镜,你我可是非得到手不可。”
杨冉默然,他可是知道欧嘉佑话中之意,而今两人,各有心事,杨冉苦恋嘉芙,嘉佑倾心小珩,但这两位美女,全都是一心在欧阳白身上,若是不得合欢宝镜,好事焉能成功。
蹀躞秘窟之中,外面已无动静,不知那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个大魔头,是否已经离去?
秘窟之中,诸人仍不敢出去,默坐无言,黑暗之中,不辨昼夜, 不知时晷。
此时四家众人,仍然分成三处,杨冉与欧嘉佑一处,欧阳兄妹与毕尉一处,嘉芙、嘉佐、小珩三人一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嘉佑忽然起身,对杨冉悄言说道:“杨兄,我忍不住了,此身既在秘窟之中,可是不能不冒险一试。
我已决心行动,不知杨兄你意下如何?”
杨冉立刻表示,愿与欧嘉佑同进退,共患难。
两人在黑暗中悄悄行动,避开众人,向秘窟内层,摸索前进。
走不了多远,已到尽头,黑暗中杨冉与嘉佑,在墙上摸索,忽然间杨冉低低惊呼了一声,悄声招呼,说道:“嘉佑,快来这边,你看这是什么?”
嘉佑连忙过来,伸手一摸,竟然摸着一枚大铁环,分明正是一具门上之物。
两人心下暗暗狂喜,以为找着了秘窟之门,四只手一齐拉着这巨大的铁环,悄悄用力。
但欧杨两人,为贪念驱使,须是不顾一切,此番连吃乳的力气都用将出来。
渐渐地,两人手下,觉得那沉重无比的石门,居然微微有了动静。
杨冉与欧嘉佑两人,心情紧张,又惊又喜,奋力推开了石门,闪身入内。
这仿佛是一处空旷的大室,漆黑无比,杨冉与欧嘉佑两个,起初还是互相扶掖而行,走了一段之后,自然而然地开始分开。
且说杨冉,走着走着,忽见前面,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一闪。
分明是珠玉闪光,杨冉心中,禁不住砰砰狂跳。
暗想活该我杨冉走运,这番找着了重宝所在,远处这两点奇光闪跃,分明正是两粒价值连城的宝珠。
悄悄蹑足走近,仔细一看,果然是两粒宝珠,此时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芒,照见周遭附近,墙壁之上,凹凸分明,竟然是一具奇丑无比的怪脸。
而这两粒宝珠,正是嵌在这怪脸之上的一对眼睛,此时闪耀着诱人的绿光。  
杨冉忍不住,伸手去摸。
谁知不摸则已,一碰这两粒宝珠,足下倏然间一沉,杨冉的身子直坠下去。
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奋力上跃,哪里还来得及,只觉得立身之处,竟成了一具极大的空坑。
更糟的是,有一阵澎湃水声,渐渐响起,顷刻之间,水深及腰
杨冉大叫:“救命! ”亏他尚能略谙水性,一时不致淹死,但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悔念立生,高声呼救,黑暗之中,只觉得自己的回音激荡,除此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杨冉本希望水势能够再涨,一直涨到与大坑坑面平齐,使他可以挣扎着出险,但是,不久他就已觉察到这是绝不可能的了,那水势涨到大坑深度的一半,便已自动停止。
分明这一处水牢似的大坑,正是大西王府秘窟中的特异建筑,虽然已有许久年代没用,但仍然具有极灵活的效用。杨冉心下大悔,暗骂自己愚蠢,这处王府秘窟,既然关系着许多秘密,当然绝非寻常可比,自己早就该谨慎从事,为何如此糊涂?
如今陷身在这处水牢似的陷阱中,杨冉载浮载沉,起初还努力挣扎,后来知道无法,连挣扎也不敢用力,害怕力量用尽,更死得快。
此时忽觉,随着冒出的潮水,水中仿佛有些东西,碰着自己的足踝,杨冉禁不住伸手去摸。
这摸不打紧,顿时使杨冉吓得浑身一哆嗦,敢情那摸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正是一具骷髅……
杨冉大叫一声,头脑中已感昏晕,努力挣扎,在水坑中苟延活命
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那欧嘉佑,黑暗之中,起意不良,悄悄甩掉了同伙的杨冉, 独自摸索着前进。
暗想进入石门之后,宝藏必然不远,摆脱了杨冉,自己一人自由行动,敢情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之事。
走着走着,仿佛又走到了尽头,欧嘉佑心思灵敏,一阵摸索,居然又给他摸到了一件铁门环。
欧嘉佑欣喜得心头狂跳,暗想这一扇门,定是宝藏之门,绝无疑问,自己的运气,实是不错,连忙使力,悄悄推动此门。
这扇门,倒是很容易启开,一推之后,立刻自动悄然阖上。
这一声轻微的响声,却使得欧嘉佑心中一凛,一种不祥的预兆涌起心间,使得他疾忙去拉那门环。
一拉之下,那门分毫不动,头顶之上,沙沙之声大作,无数的泥沙撒下,没头没脸,撒欧嘉佑一脸。
欧嘉佑急急跃开,谁知这顶上的泥沙,却似是雨点一般的遍落,任凭你逃到何处也躲不了。欧嘉佑四处碰壁,已察觉这一处险地,乃是一间四面不通的小小密室,仅有来时的一门,却须自外推开,而今在内,门上滑溜,更无铁环之类,可资拉扯着力之物。
泥沙松软,纷纷洒下,转瞬之间,已经淹到欧嘉佑的腰际。欧嘉佑可是又惊又怒,暗忖这番难逃大劫,赶紧将身子弓起,一面运功抵挡。
他可是连叫都叫不出来,在那泥沙中挣扎,渐觉骨软筋酥,支持不住。
且说在秘窟外层,等了许久,众人之中,欧嘉佐忽然发现,弟弟嘉佑与杨冉两人失踪。
连忙提醒小珩,两人站起,急急寻找果然是没有,嘉芙、嘉佐关心嘉佑,小珩关心哥哥杨冉,两女急得大叫:“哥哥!哥哥!”
秘窟之中,空寥回音传来,更是显得阴森无经,恐怖异常。他们的叫声,引来了欧阳兄妹与铜幡毕尉,欧阳漱石当机立断,立刻燃起灯盏,命各人分头在秘窟外层寻找,若遇着有洞开的石门,千万不可擅入,务必赶紧通知。
不多时,只听到杨小珩的声音,惊惶叫道:“欧阳漱石大哥,在这里了,这里有着一扇开了的石门!快,快来!”
众人赶来看时,嘉佐、小珩、嘉芙三人关心亲人,方寸已乱,见状便欲冲人。
欧阳漱石慌忙拦阻。
此时他十分沉着,吩咐道:“我知这一扇门进去,其中便是所谓的五行陷阱!大家必须跟随着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救人固然重要,但却不能再中陷阱……”
欧阳漱石束帛溃油,制成火燎,燃起前行引导,众人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此时那铜幡毕尉正在小主人身边,欧阳漱石走了不远,将火燎交给毕尉,腾了手来,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样子的羊皮,驻足观看。
看了一阵,一边隐隐有红光露出来,众人惊觉,欧阳漱石沉着无比,带领众人,向那红光显露之处行去。这是一条支道,地势愈来愈高,羊肠小道,众人婉蜓而行,不久便来到一座铁栅之前。
红光自铁栅内发出,众人仔细一瞥那栅内,不由得失声惊叫。但见那铁栅之内,分明是一处石牢,其中壁上嵌着有许多粒琥珀似红色的大珠,发出红光,照见全牢,一地之上,赫然出现,骷髅残骨无数。
这些人想是身死已久,碎骨焦烂,枕藉一地,石牢的四面墙壁, 也都似被火烤过似的,呈现出一种焦黑之色。
此时众人由欧阳漱石领头,距离那铁栅,尚有丈许远近,杨小珩与欧氏兄妹,关心则乱,忍不住上前一步,待要越过欧阳漱石,细细观察。
欧阳漱石急忙拦阻,沉声说道:“千万不可乱动! ”
随即信手拈起一块圆石,就地上咕隆隆向铁栅滚将过去。
圆石滚不了多远,众人惊见,奇事发生,那铁栅竟然悄没声息地向上开扃,瞬息之间隐没不见,天衣无缝,一点踪迹都看不出。圆石滚入石牢不久,那扇沉重无比的铁栅,又悄然落下。
立刻,火光一闪,“嗤嗤”连响,在这座石牢之中,四方八面,飞出火苗,矫若龙蛇,好似生着有眼睛似的,纷纷射向那枚圆石。
转瞬之间,火光耀眼,石牢之中,恍若一片火海。
欧阳漱石在众人惊诧之中,加以解释。
这一处,便是那五行陷阱中的火阱了。凡人被那红宝石光芒,引诱来到此处,铁栅放入之后,悄然落下,切断了逃生之路,跟着便有火苗,自四面八方飞出,将来人烧成焦烂枯骨。
这石牢之中的焦黑遗骸,便是昔年建筑(大西王府)工匠的一部分,功成之后,被关在此,活活烧死,灭却了活口。
道是这烈火燃烧,一个时辰之后方会停止,嘉佑、杨冉显然不在此处,且去别处巡视。
欧阳漱石带领着众人,仍从原路退出,不久来到一处,火炬光中照见,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小阁子出现,齑立在通道之旁。
这座小阁,外形极为美丽华贵,火炬光中照见,真是碧玉台阶,金柱银墙,琥珀玛瑙,点缀在金箔铺成的阁顶之上。
珠光宝气,饶是群侠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惊诧,不信自己的眼光,世间果然真有以金银珠玉来营造居室的,这番亲眼目睹,须是不假。
估计这小小的一阁,所值怕不在亿万以上,也许这便是大西王府的珍藏所聚了。大西王用他历年搜刮所得,竟然在这大西王府的地下秘窟之中,建造了如此贵重的一幢小阁,可真是匠心独运,匪夷所思咧!
众人见了,心中立刻想到,若是将这座阁子抬将出去,自然是决不可能,若是拆除,金银珠玩,虽然价值仍在,但这一件极精巧的艺术品却毁坏了,难免令人心生惋惜。
那小阁子的门是洞开的,隐约可见,其中光芒耀目,分明是更有珍奇宝物,充实在其中。
谅来是如那合欢宝镜无价之宝等等,正在其中……
此时宝物出现在眼前,目睹众人之中,表情可是各有千秋。
三位少女虽然是难免惊羡,但却尚能不为所动;铜幡毕尉忠心为主,未得小主人之命令,不敢擅动。欧阳漱石沉着凝视,欧嘉佐按捺不住。
上前一步,便要进入阁门一探。
欧阳漱石一伸猿臂,连忙拦住。
说道:“诸位,在你们面前的这座小小阁子,看起来如此豪华美丽,金玉之门洞开,谁也忍不住要入内一探。
可是,诸位要知道,这一处,正是一个极厉害无比的去处,人若进入,有进无出,有死无生。
这里正是五行陷阱之一的金阱……”
此言一出,众人惊诧之声立起。
嘉芙关心乃兄嘉佑,心想二哥不见这小阁则已,若是见着时,他可是决不能抵抗诱惑,进入是毫无疑问的一件事。
小珩也是担心着杨冉,此时两女,相互凄然一瞥。
嘉芙忍不住要催众人设法探究,眼光一瞥,忽见欧阳漱石,已将那一身鲲鱼皮衣,头上罩好,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
情知他必是要穿着这一身怪衣服,入内探视,小姑娘禁不住关心,叫道:“哥哥!你有没有把握,可得小心一点……”
欧阳漱石心中涌起怜爱柔情,柔声道:“妹妹,放心,我去去就来,不妨事的,你们在这阁外等着……”
一言未毕,黑衣俏丽,身形一晃,即已飘进了那扇洞门的阁门。这里的两男三女,欧嘉佐、毕尉、嘉芙、小珩、玲玉,都是极关心欧阳漱石的人,同时也急于要想知道杨冉与欧嘉佑的下落,此番紧张无比,十只眼睛,一齐直勾勾地望着那阁门之内。
只听得其中铿锵之声与“嗤嗤”之声大作,好似是兵刃交击,暗器临身……
嘉芙、小珩心悬欧阳漱石,芳心突突乱跳,小珩尚可支持,嘉芙娇怯,禁不住嘤咛一声,娇躯摇晃。
一旁的欧阳玲玉,连忙伸出纤手,揽住她的腰肢儿,玲玉可是知道得很清楚,此时柔声安慰这位尚未过门的嫂子。
“芙姊,你千万别急,我哥哥身上穿的是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刀剑不伤,水火不侵,绝无意外……”
嘉芙虽然芳心稍安,但想到若是嘉佑进去,他可是没有什么鲲鱼皮衣,如此凶恶的金阱,岂能幸免?
忍不住又急又忧,珠泪儿纷落……
铜幡毕尉此时忽然大叫一声:“公子出来了 !”
众人急看,果见欧阳漱石,黑影跃出,来到眼前,欧阳漱石急急说道:“大家放心,里面并没有杨兄欧兄,必是不在此处,我们快去其他三处陷阱看看 ”
欧氏兄妹与小珩,方才放心,又开始紧张起来,急忙随着欧阳漱石前进。
来到一处,微见有绿光闪烁!
欧阳漱石提醒大家,说道:“快要走近水阱了,大家小心!”
来到那绿光近处,只见一方深潭,水波荡漾。
众人惊见,赫然有一具人体,飘浮水上,杨小珩一眼看出是她的哥哥,大叫一声,登时昏晕……
欧阳漱石连忙地去到那两粒宝珠之下,丑像口中,掏摸了一阵,深潭中水,迅速流去,深潭忽然升上地面,恢复原状。
急急检视杨冉,所幸被淹时间不久,胸间尚有微微温暖。
欧阳漱石当机立断,留下铜幡毕尉,负责救治杨氏兄妹,急偕欧氏兄妹与玲玉,来救欧嘉佑。
五行陷阱,尚有两处,不知欧嘉佑身在哪一处,四人急急寻找。
来到一处,火光中照见,已是绝路,两旁各有一座紧闭的石门,上有铁环。
欧阳漱石解释,此处便是木阱与土阱的所在,木阱在左,土阱在右。
先行试看木阱,欧阳漱石吩咐众人注意对准那扇石门,蓦地发
木阱之门,随手而开,火炬光中,欧氏兄妹与玲玉姑娘急瞥!
这一看,顿时使得众人毛骨悚然……
那门开处,乃是一间空屋,其中木架林立,一瞥之下,架上挂着的都是嶙峋白骨!
虽只是一瞥之间,但众人的眼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出,全是身死已久的牺牲者,并没有欧嘉佑在内。
嘉佐大叫:“欧阳漱石!不在此地,快去对面!”
欧阳漱石收掌,木阱石门立即悄然阖上。
四人急奔对面石室,推动那扇石门时,已是丝毫不能动弹。
嘉佐大叫:“不好! ”欧阳漱石镇静不乱,忙将那门环左右旋转了一阵,忽闻有沙沙之声,自内响起,仿佛是泥沙流退似的。
等了一会,嘉佐与嘉芙忍不住又去推门,室中泥沙虽未退岑,但石门却已能够推开,奔入看时,欧嘉佑的一条腿,果然露在外面。
欧阳漱石控制机括,玲玉高举火炬,嘉佐、嘉芙急急施救,将嘉佑拖出,检视之下,所幸嘉佑功力高绝,被土窒息之前,已经使用内家敛息之法,这番侥幸苟全活命,急救之下,渐渐恢复呼吸。
欧阳漱石吩咐撤退,玲玉执炬,欧阳漱石与嘉佐合力扶起嘉佑,急来水阱之前,与杨氏兄妹会合,毕尉抱起杨冉,四家八侠,急急出来。
回到秘窟外层,束帛已尽,欧阳漱石与铜幡毕尉,小心将那扇通向秘窟内屋的门关好。
此时小珩、毕尉救治杨冉,嘉芙、嘉佐救治嘉佑,两人虽然幸逃活命,但却元气大伤昏迷不醒。
欧阳玲玉悄悄拉着哥哥欧阳漱石公子,来到一旁,启言相问。
道是哥哥既已熟知大西王府秘密,为什么不更深入探究?
还有那金银珠玉建筑而成的小阁,是否就是大西王府珍藏的全部?
欧阳漱石微微一叹,缓缓说明,事实上全然不如玲玉姑娘的猜想。
欧阳漱石在绿厦迷楼之中出来,记忆全失,当然也不知道大西王府探究秘密的线索,正在自己的身上,直到那晚在杨家旧庄,北海鲨人出现,说出之后,欧阳漱石方才知道。
后来自己检视,敢情在自己身上,确是刺着有进入大西王府地下秘窟的线索,便是那曲廊末端的合抱大柱,并有指示,入柱进入秘窟之后,可在某处,得到更详细的指引说明。
欧阳漱石终于在那处,得到了半本小书与半张羊皮地图。
这本小书,像是手抄绢册,好似是上半本,开始时述明大西王府中的地下秘窟,共分三层,外层即是现在众人立足之处,没有宝物,也没有危险。
可是在进入到中层时,便有所谓的五行陷阱,金木水火土五处陷阱,都具有出奇的诱惑,容易使人误认那是宝藏的所在,稍一不慎,立将坠身在五行陷阱之中,丧失了性命。
五行陷阱之中,尤以那金阱最最诱人,但那座用金银珠玉制造而成的小阁,并不是大西王珍藏的全部,若论价值,虽然可值亿万,但在大西王珍藏之中,仅是九牛之一毛,舍此以外,尚有更多的无价之宝,均在那王府秘窟,里层之中。
绢册上并注明五行陷阱破解之法,但记叙到此终了,关于如何进入里层,里层之中宝物名称,以及是否另有禁制,欧阳漱石俱不能知。
显然的是,那些都记载在绢册的下半本中,那下半本现在何人之手?却是不知。
欧阳漱石可以断定的是,昔年欧杨两位将军,营造这大西王府, 成功之时尽杀工匠灭口,并在外层留下绢册说明。
嗣后欧阳家的人将石柱入口秘密,历代相传,镂在长子的身上,并指示绢册所在,俾供掌握大西王府秘密的全部。
但不知怎地,绢册居然会少了一半。
显然是在历代相传中,有一次有人摸进这秘窟中来,这人极可能仍是川中四家的祖先,否则若说外人因偶然机会,碰巧自石柱入口进入,而又找到绢册,这一猜想,似乎不太可能。
还有一点,若是外人发现此一绢册,当然决不会还留下一半,极可能那里层的重宝,已被偷偷运出!
若是川中四家的祖先,悄悄进来,取去绢册的一半,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可以想像的是,若是秘窟内层,重宝仍在,绢册上半,现在欧阳漱石手中,下半可能在另一人手中,同样的都是没有办法进入里层,除非两人合作,使绢册相合,方克有济!
欧阳漱石将这些情形,告诉了妹子玲玉,玲玉姑娘俯首沉思。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点,悄声道:“哥哥!北海鲨人、泰山翁仲、石敢当他们曾说,大西王府秘密线索,在两个人的身上,除了哥哥之外,还有一人,是十二凶人中的幻人萧史。”
一言提醒了欧阳漱石,如同黑夜遇灯,开始寻得了端倪,连连点头笑道:“妹妹,你说的不错,那幻人萧史,可能与我欧阳家有关系,也许他正掌握着那绢册的下一半……
也罢!此间事了之后,我就主动去找他……”
欧阳玲玉吓得芳心大跳,急忙劝阻,说道:“哥哥,你去不行,那萧史是有名的十二凶人之首,你怎能去与凶人打交道?”
但是欧阳漱石,忖度只有找着幻人萧史,方能解决诸项疑问,这一次冒险,已是势在必行,决不能避免。
众人在大西王府,地下秘窟外层,不知渡过了多少时光,估计已是足足有两天了,但恐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人,仍未离去,匿佑在秘窟之中,不敢出来。
约莫是第三天光景,隐约可以听到,秘窟之外,大西王府中有人声及脚步声,好似人数甚多,不只是两个人似的。
欧阳漱石聚众商议,猜想可能泰山翁仲与石敢当已经离开,刻下在王府中活动的,乃是川中四家中人,是以人声、履声甚多。
欧阳漱石身着鲲鱼皮衣,冒险出得合抱大柱入口,来到王府之中一探。
暗中窥察,果然发现泰山翁仲与石敢当确已离开,川中四家部属,群龙无首,兀自在整顿恢复,一面小心防守,派出探子探听主人们的下落,各处收殓尸身,开始清理。
欧阳漱石连忙以暗号通知秘窟之中,群侠出现,部众们兀自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喜出望外。
大西王府这一场惊变,已成过去,估计那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人,必是以为群侠远逃,是以离此追寻,短期不会再来。川中四家商议,暂且分散,同时加紧探听消息,若是有强敌来袭的动静,四家可及时避入王府秘窟,莫要冒险与之争锋。
杨小珩扶持乃兄,率众离去,归返岳池,杨冉已略略清醒,但因心中惭愧,故意闭起眼睛。小珩闻知心上人欧阳漱石,不久又将出川远行,再三叮咛,柔情款款;并说那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以及密宗三十六粒绿珠,三宝刻下都在岳池郊外的杨家旧庄,小珩返回之后,即将遣人送返遂宁。
欧家的兄妹三人也将首途返回南充,但玲玉姑娘与嘉佐商议,将嘉芙姑娘留下,这在嘉芙心中,正是求之不得,毫不推托。欧阳漱石看在眼里,明知这是妹妹好意撮合,但他心下,却不由得暗暗叫苦。
欧家、杨家大队启程,大西王府则仅由铜幡毕尉,派遣得力手下数人驻守。
欧阳家与毕家的住处,便在距离大西王府不远的遂宁城郊,两庄相连,此番听说欧阳漱石公子回来,庄内男女老幼,纷纷出迎。
欧阳漱石回到自己的家里,住在自己一向居住的书斋中,享受家庭温暖,过着平静快乐的日子,一连数日,他那失去的记忆,方始渐渐恢复。
而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玲玉姑娘数度苦心安排,使嘉芙接近哥哥,嘉芙的柔情,使得欧阳漱石又是怜爱又是惭愧。
但他知道,情孽缠身,不是短时间所能解决的。他对未婚妻室,嘉芙小姐表示,两人的婚事,目前尚不能办,自己不久,将要再度出川远行,为期一年,侥幸能解决一切疑难,活着回来,当与她琴瑟和谐,白头到老,万一若是一年之后不归,十之八九,是遭到了不测。欧阳漱石表示,决不愿嘉芙为他牺牲青春,更不愿她多事耽误,另外选择如意郎君,乃是欧阳漱石衷心的希望。
嘉芙姑娘不料心上人如此对待自己,她能说什么呢?只能悲伤哭泣。
又过了几天,岳池杨家派了得力干仆,护送三宝来到。
欧阳漱石准备登程时,铜幡毕尉表示愿意追随着主人出川,闯荡江湖。可是欧阳漱石心想,毕尉的一兄一弟,都已为自己而死,毕家只剩他这一位独子,可是无论如何,不忍再叫他冒险。
当下婉拒好意,嘱咐毕尉好生照应玲玉、嘉芙,嘉芙怕回到南充,又受杨冉的纠缠,索性留在遂宁,与玲玉姑娘相伴。
在未婚妻室、妹妹、忠仆的送别之下,欧阳漱石胯骑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外用锦鞯遮盖,三十六粒密宗绿珠,揣在怀中,孤身一剑,再度登程。
出川向东,一路上忖想,不知何处,始能找着那幻人萧史?
十二凶人之中,六虺的赌赛,当自己逃出了绿厦迷楼之后,不知结果是西门媛胜?还是算那娇小美丽,六虺之末的靳芷得胜?
不过,无论如何,幻人萧史的艳福,实在是令人羡慕,无论如何,六虺之中总有一位美女伴他,或是那明艳的柔媚的西门媛,或是那娇小玲珑的靳芷。
若是西门媛胜了,可能现在正与幻人萧史在绿厦迷楼之中;但若是靳芷得胜,那就不知,这一对鸳鸯会到何处去了!
欧阳漱石一时难以决定,究竟是否应该到绿厦迷楼中去冒险一探?
除此以外,更无线索,欧阳漱石决心凭藉本身机智武功,任他龙潭虎穴,也得去闯它一闯!
心念一决,毅然决然,取道出川,向巫峡绿厦迷楼而去。
这一日,马行来到川鄂之交,大城奉节,距离那巫山之阳,绿厦迷楼已是相距匪遥。
欧阳漱石心中烦恼,酒肆之中买醉,忽然间,楼梯蹭蹭连响,上来两位客人,店小二忙着看座。
欧阳漱石偶然一瞥这两人,心中禁不住大吃一惊。
只见这两人都是贵介公子打扮,两人年事甚轻,般地都是出色无比。
其中一位,生得眉清目秀,白皙有如女子,尤其是他那一对剪水双瞳顾盼之间,另有一股诱人之处,使人情不自禁地起意与他接近。
欧阳漱石心中立刻料到,这人可能是女子乔装,否则在男子之中,断断不会有如此俊俏人物。
眼光移向这位公子的同伴,更是心里吃惊。
这人身材略高,一看之下,即可证实他一定是一位须眉男子,但见他华服雍容,举止潇洒,从容飘逸,更兼面目清秀,令人一见,即生好感。
这两位少年公子相较,身材较矮的那位,极易令人认系女子乔装,而起非非之想;而这位略高的一个,却是无懈可击,俊逸如龙,卓然不群,优秀如欧阳漱石者,也不期然为他出众风仪颠倒,油然生敬。
两人坐下对酌,欧阳漱石心想,不料这蜀地会有如此出色人物,川中四家一向自许为蜀中俊彦,欧阳漱石尤其是其中翘楚;但这番酒肆之中,见了这两人,不禁立生珠玉在前,自愧弗如之感。
那面貌如好女的一位,欧阳漱石暗忖,若他果是女子,当然不便相比,若是男子,却缺少丈夫气,自己当较他稍胜一筹。
至于那另一位,如此高华雍容,气度不凡,欧阳漱石见了,暗暗心折,自愧不如。否则欧阳漱石岂有不识,他们定是,通都大邑来的出色人物!
欧阳漱石一向大方,今日里不知怎地,想要与他们攀交,却觉得有点踌躇起来。
正在犹豫之中,忽闻那方,长身少年微微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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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5 21: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11-8 21:12 编辑

第十章 三十六粒玉珠
这一叹,恍若是秋风乍起,塞雁南飞,顿时有股悲凉萧杀,无限寥落之概弥漫周遭。
欧阳漱石想不出如此俊逸出色的男子,为何竟会有着如此沉重的忧悒?见着不禁觉得奇怪。
尽管欧阳漱石一直在注意着他俩,但那旁的两位少年,却对他正眼也不瞧一下。
欧阳漱石不由得心中感到气忿,心想凭自己这等人材,意欲结交,须是不会辱没他俩,为何竟会难寓青目,横遭白眼。
忽然心生一计,朗声一笑,缓缓自怀中摸出那一具小小革囊,随手一倒,“哗啦啦”一阵响处,囊中立即滚出三十六粒晶莹绿珠。
价值连城的密宗三十六粒绿珠,宝光四射,立刻惊动了整座酒楼,很多人惊诧得“啊”地叫出声来!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欧阳漱石小小的桌面之上,但欧阳漱石全然不顾,只管眼睁睁地注视那两位公子。
只见那美如处子的一位,秀眉一挑,白玉似姣好的脸上,倏然间现出惊诧与愤怒,微微作势,起身待要有所表示。
而另一位,却对着他淡淡一笑,意似禁止,使得他又复平静下来。
欧阳漱石一计不成,二计又生,倏然间又长笑一声,骈起双指,轻轻一敲桌面,立有一粒绿珠,被震滚落,方向正是向着那两位华服少年。
美女似的一位,脸色大变,拂袖而起,说道:“大哥,这厮狂妄,待小弟为你惩戒他一次”
不待大哥拦阻,美少年霍地转身出手,疾如闪电,骈指疾取欧阳漱石胸前大穴。
欧阳漱石早已有备,急遽闪避,但觉美少年指端挟起的劲风,竟是锐烈无伦,心中不由得一骇,看不出人美如冠玉,却是一位身怀绝顶功夫的奇人!
心下更是立意要与他们结识,正欲启言,叫声“且慢”时,嘴唇甫动,美少年已欺身进来,骈指再插,这一番来势,又快又猛,堪堪难以趋避。
欧阳漱石会者不忙,急遽之中,施展川中欧阳一家祖传绝技金蜈蚣,近在咫尺,蓦地反肘,疾撞他美少年前胸。
但在中途,偶然双眼与美少年双目相触,但见那双眼之中,有—股极迷人的媚力,心中一惊,如此情形,他分明不是男子,极可能乃是女子乔装,自己反肘这一撞,撞向她胸前双峰,岂不是大大的唐突?
可是此时,变招已是不及,反肘一撞,欧阳漱石可是心存顾忌得好便收,微微一触之下,但觉这美少年胸前,平实无异,分明又不似巾帼,心中一奇,眼前此人扑朔迷离,雌雄莫辨。
但在电光石火之间,金蜈蚣确已奏效,不但化解了美少年的点穴双指,而且还将他惊得“噫”了一声,脚下如行云流水,错开步去。
欧阳漱石方自幸喘了一口气,忽见那位气度雍容的少年,此时抬起头来,一双利眼炯然注视着自己;但觉从他的眼光之中,射出有慑人光芒,威严无比,使得欧阳漱石,心下不由得为之一惊。
忽见此人眼光之中,微露愤怒,将手一抬,食指、拇指扣住一弹,立有一股劲急之风发出。
欧阳漱石情知厉害,待要躲避,已来不及,瞬息之间,顿觉有一缕细小劲风,已经着体,身上微微有一阵酸麻之感发生。
惊觉不妙,已是不及,这酸麻之感加强,欧阳漱石不由自主。
两位少年朗朗一笑,拾起绿珠归入小袋,挟着欧阳漱石离去了。合座酒客见了惟有瞠目诧异,更无一人敢来出手阻挡。
欧阳漱石渐觉昏晕,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凉风吹体,渐渐醒觉。
那位貌若处子似的少年,似是十分愤怒,恨恨说道:“宝马、金鞍、绿珠,都落在这厮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哥你还不将这厮杀却!”
而那位大哥,竟不同意,只是沉重叹息,好似意兴十分落寞。
此时正在郊外,时已黄昏,山风呼啸,初春寒意料消。沉默了一会,那大哥忽然一掌拍在欧阳漱石的肩上,欧阳漱石立觉酸麻之感消失,恢复如常。
心中可是又气又愧,霍地跳起,便待出手再斗。
那大哥却摇手制止,和蔼问道:“少年,你尊姓大名,……这三宝从何得来,盼你告知。”
瞧他年纪轻轻,居然老气横秋,欧阳漱石不欲表明自己身份,假称自己姓杨名玉,关于这宝马、金鞍、绿珠三宝,乃是得自一位王姓美丽女子所赠。
欧阳漱石转来请教两位少年尊姓大名,这位大哥自称姓萧名瑟,指着貌美少年,介绍道是他的盟弟,姓吕名英。
欧阳漱石虽心不信,认为两人所述,绝非真实姓名,但却实在摸不清他们的底细,无可奈何。
萧瑟抱拳,表示不打不成相识,他们两人路过此地,见欧阳漱石人材出众,身手不凡,意欲缔交,如蒙不弃,释怨修好如何?
欧阳漱石正有此意,难得这萧瑟如此慷慨,正合心意,当下欣然答应,但见那位吕英白玉似的脸上,红潮未退,分明是余怒未熄,犹有悻悻。
且曾数度,向萧瑟以目示意,萧瑟却似对欧阳漱石,极具好感似的,不顾吕英反对,微笑着邀约两人,再往近郊酒肆一叙。
酒肆之中,吕英默坐,欧阳漱石与这萧瑟,却越谈越是投机。萧瑟此人,本来人如其名,意兴萧瑟,十分落漠;但此番却似因欣遇知己,而感到快慰,微笑倾谈,实属高雅,渊博令人钦敬。
夜色降临,谈锋暂停,萧瑟动问,欧阳漱石身带三宝,待要到何处去?
欧阳漱石答称不日桴江东下……
萧瑟又恢复了他那习惯性的忧悒,此时微微一叹,怀中取出那袋绿珠相还,说道:“杨兄,你我一见如故,不瞒你说,这三宝本与我有渊源。据我所知,三宝最后的主人,该是一位靳姓女子,而杨兄既说得自王姓少女,谅来岁月更替,必有人事变化,十分可叹……”
欧阳漱石不禁地因自己打了诳语而感到歉疚惭愧,这三宝原是十二凶人中六虺之末,靳芷相赠,何尝有什么王姓少女?但因话已出口,须是不便再收回。
这萧瑟说他与三宝有渊源,那么他该是谁呢?是海隅大盗鱼玑之友?抑或是藏边密宗圣寺有关?欧阳漱石心生警惕。但萧瑟却似毫无恶意,微微一叹,说道:“杨兄少年英杰,人材出众,成为三宝主人,足可当之无愧!
但在下却有一言相赠,自古象齿焚身,怀璧其罪,杨兄不可不慎,据在下所知,刻下江湖之中,欲得此三宝而后甘心的,大有人在,慢藏诲盗,杨兄可是不能不慎……”
这一番话,情意诚恳,使得欧阳漱石异常感动,连忙称谢,敬领受教。
可是当他偶一抬头,与那貌美有如好女一般的吕英眼光相触,却见他目光之中,全是不乐与反感。
欧阳漱石心下不由得奇怪,为何这盟兄弟两人,态度各异,一个对自己热情,一个却似有着仇恨一般。
正错愕间,忽闻萧瑟微叹一声,缓缓说道:“杨兄,你我一见如故,但恨不能长久盘桓,明日我与吕贤弟即将溯游而上,远去那川藏之交赴约,劳燕分飞,各自西东,聚首短暂,令人怅惘……”
欧阳漱石也觉得人海茫茫,知己难遇,聚首不久,即将分袂,此情此景,端的是令人感怀。
温问一句:“不知萧兄、吕兄,去到川藏之交,赴的是什么约会?”
萧瑟不答,微叹一声,一旁的吕英,此时却冷冷说道:“打箭炉 二月盛会,密宗圣寺四缺奇僧,甲瘫、乙暗、丁驼,与昔年海隅大盗鱼玑之侄,海龙鱼狗,联名邀约幻人萧史决斗,为的是阁下身边所带的宝马、金鞍、绿珠三宝……
他们人多势众,还约了有弋鱼神任午、秋云公子上官禾、泰山翁仲、石敢当等人助阵,但萧大哥岂是怕事的,量他们小丑跳梁,萤火之光,怎能与皓月争辉……”
吕英一言未毕,一旁的萧瑟却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对欧阳漱石说道:“我们两人,因与幻人萧史有旧,蒙他邀约相助,故而远行入藏……
吕贤弟直言,杨兄不必介意,三宝幸遇良主,可堪告慰,至于因三宝在昔年结下的梁子,须是与杨兄无关,杨兄不必卷入争端……”
一言未结,欧阳漱石脸上变色,坚决说道:“小弟不才,决心追随两位兄长打箭炉赴约,三宝既在我身边,大丈夫岂能畏死偷生,脱身事外,再不济,也得充一充摇旗呐喊角色,为护卫三宝,竭尽绵薄。
况且这场约会,双方都是当世高手,武林中人,谁人不想去见识见识……”
其实,欧阳漱石如此坚决表示,全是因为听说幻人萧史,也将在打箭炉出现,此人正是他急于要找的人,此番既知踪迹,岂能错过……
此言一出,吕英一旁,冷冷讽刺说道:“兵凶战危,杨兄若要加入,可得多多考虑,莫要后悔……”
欧阳漱石闻言恼怒,正待发作,幸得萧瑟在一旁,岔开话头,说道:“杨兄既欲同行,敢情正是我等之幸,吕贤弟不必多言,远行藏边,正愁同岑寂,难得有伴,正是大好之事,我们这就走吧!”
三人起身,带着追风宝马,来到江边雇舟,舟上歇宿一宵,次日启碇上行。
欧阳漱石心中矛盾,久闻十二凶人,幻人萧史声名狼藉,而这萧瑟与吕英,竟然自称是萧史的朋友,打箭炉决斗,他俩竟能远去驰援,足见与幻人萧史的交情,绝非泛泛。
瞧他两人,温文尔雅,俊逸潇洒,却是决不似恶人,但为何竟与凶人为友呢?实是令人不解!
不过,无论如何,欧阳漱石已决心冒险偕同西行,最重要的是为了要见着那幻人萧史的真面目,待要追究,他与川中四家有什么渊源?那大西王府的秘密,是否与他有关?另一半绢册是否在他身边 ……
除此以外,三宝在身,打箭炉争斗,既是为着这三宝,欧阳漱石自忖,若是脱身事外,须不是英雄本色。
而且自己与这萧瑟、吕英两人邂逅,心中委实对这两人极是好感。尤其是萧瑟,仿佛与自己极为有缘似的,不愿分离,决定随同前去,相机出手协助,同时也好藉这一场江湖上绝顶高手之争,观摩技艺,开开眼界。
虽然明知,萧吕两人,武功均在自己之上,此行实是冒险,但是欧阳家历代相传,只知勇往迈进,绝无退缩,欧阳漱石毅然决然,这刻就要冒险西行。
一路之上,舟行溯游而上,由于萧瑟对欧阳漱石的态度和善,渐渐地吕英也开始对欧阳漱石亲近,三人在舟中,谈谈说说,颇不寂寞。
欧阳漱石这才知道,这萧瑟是个人间奇才,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一不精,更并人物俊雅,风流蕴藉,吐属高尚,使得欧阳漱石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对他十分钦敬。
对于那吕英,欧阳漱石始终难免怀疑他是位女子,是以不敢与他亲近,怕他误会,自己别有用心。
可是不久,舟行长江之中,却发生了一件奇事。
他们所乘的一艘船,颇为不小,船中共有内外两个客舱,吕英据说生有怪僻,独居内舱,而让欧阳漱石与萧瑟同住外舱,因此使得欧阳漱石更可断定,这吕英实是一位易钗而弁的女子。
但因吕英貌美,眼中有一股奇异诱人光芒,使得这船上,仅有的两位女子,对他十分注意。
这两位女子,一是船主之妻船娘,另一位乃是船主之妹,据说是一位新寡的文君,年方少艾,薄具姿色,颇具风情。
这女子名唤巧娘,想是按捺不住春情,对三位少年俊美的客人,她尤其倾心于吕英,时常殷勤照拂,曲意逢迎,一对水汪汪的俏眼儿,老是停留在吕英身上。
欧阳漱石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这巧娘空有攀附之心,只怕是好事难谐,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十之八九,乃是一只赝鼎。
想是那萧瑟也已看出巧娘的企图,这一日,当三人用餐,巧娘殷勤照料吕英之时,有意无意,表示船上用女子侍候客人,实有不便。
一面说着,一面目视吕英,意在弦外,那吕英好似对萧瑟甚为服从,端坐沉默,垂下目光受教。
萧瑟的一举一动,具有慑人威仪,欧阳漱石见他如此正直,心中更是钦服。
但巧娘的野心不死,隔了数日,好戏终于还是做将出来。
这一日夜里,欧阳漱石中夜内急,起来小解,经过内舱,微闻舱内人声,正是吕英与巧娘。
吕英的声音似是十分勉强无奈,悄悄说道:“巧娘,你不要缠我,告诉你这是不行的,我是在为着你好。”
巧娘娇喘着道:“公子!我这一辈子从来不曾见过如你这般出色的人物,你好歹可怜我一道,反正我已是个破了身的,若蒙你垂怜,让我侍候你这几天,好叫我毕生无憾……”
吕英仍在推托,巧娘忽道:“除非你公子和我一样,乃是个女儿之身,那样只能怨我命苦,否则……”
吕英悄道:“巧娘有所不知,我虽是男身,但因生具异禀,过于伟岸,是以不便。过去,曾有许许多多的女子为我而死,其中绝大多数出于自愿,而今我已悔改,不愿再结孽缘,摧残异性,望你相信我是肺腑之言,不要来缠我……”
巧娘果然不信,说道:“我不信,你必是搪塞之词,除非你让我看……”
停了一会,但闻吕英在内舱之中,微微一叹,仿佛他真个是照她所要求的,给她看了,巧娘微声惊呼,自内舱传出。
吕英悄道:“巧娘,你这下该要信我所说的不假了吧!不瞒你说,我虽驴形,但因貌美,目有奇光,是以异性们仍如飞蛾扑火,心甘情愿来就我,结果我时常不能自制,使她们婉转而死,心中痛恨无已。
如今我决不愿伤你,你快走吧……”
但在舱内,那巧娘却坚决说道:“公子!不管你怎样,我愿做扑火的飞蛾,只盼能蒙你垂爱一次,虽死也是甘愿……”
沉默了半晌,舱内传出吕英无可奈何的叹息,跟着便有了异声。
欧阳漱石不愿再听,摇头返回外舱憩息。
次日,吕英一切如常,只是那一对迷人的眼光中,微微露出不乐。
而那巧娘,平日里一早就如喜鹊一般的活跃在船舱间的,今天却不见踪迹。
欧阳漱石心下着实为这位飞蛾扑火的巧娘担心,但又不好意思去问吕英。
正疑惑间,倒是萧瑟忍不住,先问船家,巧娘为何不见?
替巧娘执役的船家答道:“巧娘今日有病,刻下正在躺着,不克来奉侍尊客。”
眼见萧瑟脸色一松,欧阳漱石担心放下,只见萧瑟向旁边的吕英一横眼,吕英似有惭愧,低下头去。
萧瑟取药交与船娘,吩咐交给巧娘,到了下午时,已见巧娘出来,灵药虽然神效,但她步履之间,却显明地露出了蹒跚。
这位扑火的飞蛾,昨日今朝,大大不同,此时玉容憔悴,但在她的眼神中,却仍无丝毫怨怒之意,仍是温柔地服侍三人,尤其对吕英特别殷勤。
欧阳漱石在明白了一切之后,心下可是又惊又疑。
吕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呢?
如此娟美,如同处女的少年,但却体具异禀,足能使任何妇女,望风披靡,在冒险与他好合时,若是他稍一不慎,立将牺牲,若是当心,仍然不免被创,而须仰仗灵药复原。
如此奇异男子,宇内便是不多见,这吕英显然是一个假托的姓名,他必是另一位鼎鼎大名的江湖奇人!
欧阳漱石心思缜密,自然而然地就吕英的特征猜想,他可能正是那十二凶人之中。五通中的一个!
错非五通中人,绝无如此奇异特征,伟岸特甚,面目姣美,眼有奇光,这正是五通混迹江湖,用来摧残妇女们的利器!
况且他自称与幻人萧史,系是好友,不远千里,驰援打箭炉,正也是一项大好例证。
但是,相反的也有一些理由,第一、传说中,十二凶人均是十恶不赦,心毒手狠的角色,但如吕英者,却是良善而不凶恶,虽然伤了巧娘,但是她心甘情愿,并没有造成悲剧。
其次、十二凶人全是在十余年前,叱咤江湖,横行不可一世的人物,如今事隔多年,凶人们已匿迹江湖,岁月催人,估计均已年在三四十开外。
而目前的萧吕两人,年轻少艾,断断不似是中年人物,饶是他们十二凶人,驻颜有术,但容颜如此年轻,真是令人怀疑。
记得在那流水音密林之中,看见的二通息悉,那种奇怪模样,若与目前的吕英相较,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若说吕英如此俊逸出众的优秀人物,竟是鼎鼎大名的五通魔头,委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欧阳漱石心下暗自琢磨,想到十二凶人之中,自己曾见过的六虺面貌,无一不是年轻美丽,就如那二通息悉,长发之后的一张面孔,也是出奇的姣美。  .
心中一凛,疑云大起,若说这吕英,果是五通中人,那么不用说,这萧瑟当然也是他的同党,他可能是谁呢?既被吕英称为大哥,莫非是五通之首?
欧阳漱石心中惊疑,立起戒慎之念。
一路西上,不时逼引萧吕两人,谈谈江湖上名人,欧阳漱石故意褒贬十二凶人,指摘他们,十余年横行江湖,多行不义,凶人之名,实是令人齿冷。
暗中注意两人神色,吕英果然不悦忿然,那萧瑟却夷然不动,解释十二凶人的行为,并不如江湖传闻那样邪恶,传闻失实,渲染不免有之,不可轻信。
而且表示,他们两人与十二凶人熟悉知之甚详,虽然他们十二人中,有的行为不免逾节,但却均无巨大罪恶!
欧阳漱石见萧吕两人为凶人辩护,果与猜想符合,心想索性再刺激他们一下,也许可以抖出他们的真面目来。
说出自己不久以前,曾经进入到巫山之阳的绿厦迷楼,会见了十二凶人的六虺,承蒙那六虺之末,最美丽的靳芷错爱,结下了合体之缘。
那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以及密宗三十六粒绿珠,并不是什么王姓少女所赠,实在乃是靳芷所赠。
此言一出,吕英脸色大变,拂袖而起,一旁的萧瑟,及时出手,拉着吕英返回舱内。
欧阳漱石眼光何等锐利,一瞥之伺,即已看出吕英满面忿怒,而那萧瑟,神色之间,隐约也有一层黯然之色掠过。
心中更可料定,这两人必是五通中人无疑,他俩都曾爱恋过靳芷,但为靳芷所拒,此番听了欧阳漱石的叙述,难免妒火大发。欧阳漱石虽然对萧吕两人,钦敬喜爱,但当知道他们果是十二凶人中人时,不由得有一股反感,明知是螳臂当车,但仍不顾一切,立意挑衅。
可是事情竟又有出乎意外的,稍停萧吕两人出来,居然一如平时,对于方才的事,不再提起。
欧阳漱石心下暗忖,看你狐狸尾巴,能藏得多久,到了打箭炉之后,好歹要弄个水落石出!
一路无话,船行来到宜宾,水路已尽,三人舍舟登陆,改以马匹代步,继续向川边进发。
二月中旬时,那川边大城,打箭炉已遥遥在望。
吕英在马上已显得有点紧张,时时拔剑出鞘,映日生光,削断道旁树枝,无不应手立断。急闪,触处巨树齐腰折断,威势立见。
欧阳漱石暗暗惊骇,仔细注意,原来他这两柄短剑,均有细链,缠在腕上,收发随心,可近可远,委实是十分厉害。
萧瑟还是老样子,镇定如恒,毫无异状。
行行复行行,打箭炉城郭在望,萧瑟一骑当先,进入城来,酒肆小憩。
不久,忽见有三名喇嘛装束的僧人,上来合十问讯,说道:“家师与师伯叔等,俱在西城外十里,林前恭候大驾光临!”
萧瑟微微颔首,吕英却露出傲态,冷冷说道:“四个肢体残缺的和尚,都到齐了吗?约好的帮手来了不曾?你等回去时告诉一声,叫他们将棺材早早准备好,免得陈尸荒郊,十分不雅!……”那几个喇嘛僧人虽脸上泛起怒容,但见吕英将袖微抬,白光闪烁,却又吓得不敢如何,忍气吞声,自行离去。
三人喝了几杯,上马出城,取道向西。
在路上,萧瑟郑重对欧阳漱石道:“杨兄!我有一言,请你谨记,此番前去动手,一切由我与吕贤弟出手,你只管一旁观看,一定不可出手,千万千万……”
欧阳漱石情知他绝非轻视自己,实是一番好意,一时不作可否,心中却已决定,届时自当见机行事。
此时已是落日黄昏时分,三人缓缓策骑,出得西城,行了约莫 九十里路,远处果见一座林旁,有许多人正在等候。
走得近时,那群人中,蓦地爆出一声:“姓萧的,姓吕的,就只有你们两个来送死吗?”
声音恍若霹雳,震得欧阳漱石,耳朵嗡嗡直响,看时不禁大奇!
只见这发话的人,乃是一名年老喇嘛,一身盛装,身子却矮了一截,原来他是坐在一具轮车上的,下半身十分萎缩,正是一个瘫子。
在他身旁,另有三名年老喇嘛僧人,一驼一瞎一个默不出声,欧阳漱石心下恍悟,是了,这便是藏边密宗圣寺的四缺奇僧甲瘫、乙瞎、丙暗、丁驼。
除了这四缺奇僧之外,另有喇嘛僧人为数约莫有二十开外,露刃执杖,此时全都怒目瞪视着三人,争端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甲瘫喇嘛一阵喝叫之后,吕英立还颜色,冷冷说道:“收拾你们四个残废老不死,送你们到西天,有我吕四和大哥两人,还不是绰绰有余了吗?何用再有多人?”
四缺气得脸上变了色,甲瘫将手一挥,说道:“也罢!看来我们非用武力,不能解决!咱们动手吧!哪位师弟先上?”
丁驼喇嘛一跃而出,叫道:“吕老四过来!待佛爷成全你归西!”
吕英一瞥萧瑟,萧瑟微笑点头,吕英叫道:“驼鬼!我来打发你!”飞身跃出,姿势美妙已极。
那丁驼屹立地上,一具驼背,恍若是个隆起的小山丘般,此番看得真切,不待吕英立稳脚步,蓦地大喝一声,双掌挥出猛扫。
登时劲风呼啸,声势惊人,吕英的轻盈身子,借势飘起,美妙已极。
凌空下击,左袖之中,白光抖出短剑,急袭丁驼面门,丁驼急旋避过,怒叱一声再度挥掌,又复将吕英身躯撞得飞起。
如此神力,实是惊世骇俗,但见那吕英,半空之中,朗朗长笑一声,倏忽两支短剑,一齐抖出,宛如两支利剪,左右夹攻而至。
丁驼连忙解下束腰缅刀,迅捷一挥,白光闪处,叮当连响,吕英的两支短剑,飚忽收回。
但立刻又再度抖出,毒蛇似的,激射丁驼胸前。丁驼此时,倏然间大喝一声,缅刀舞起,护住身体,连人带刀,猛扑吕英,就如一团肉毽一般,疾滚而至。
堪堪不免,欧阳漱石正在担心时,蓦见吕英双剑下击,白光一闪,地上急速冲滚的丁驼,厉声惨嘶了一声,乙瞎、丙暗两僧连忙跃出相救。
这只是指顾间事,欧阳漱石定眼看时,只见这丁驼喇嘛,背上重创,鲜血淋漓,人已昏死过去。
而吕英的一双短剑,此时却挑着一块,连皮带肉,血迹淋漓的东西,傲然笑道:“驼鬼!你该感谢我吕四爷,替你除去了背上背着的大包褓……”
乙瞎喇嘛怒声大叫,偕同丙暗喇嘛,正欲跃出拚命。
忽然间有“叽里!叽里!”之声传来,跟着可见,一位巨人偕同一位壮汉,推着一辆小小独轮车,自村中出现,欧阳漱石一见,识得正是那泰山翁仲与石敢当。
泰山翁仲停止推车,手指着萧瑟,说道:“幻人萧史,我找得你好苦啊!”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听了,如同被人猛刺一刀似的,身子剧烈一抖。
一刹那间,他已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位萧瑟,就是鼎鼎大名的十二凶人之首,幻人萧史,而那位貌若美女一般的吕英,不用说,想必便是,十二凶人之中,五通第四,吕梁英是了!
登时在欧阳漱石的心中,涌起了失望、愤怒、疑惑、焦急……
幻人萧史与五通第四位吕梁英两人,身手显露,欧阳漱石已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此时在惊悉两人真实身份之后,不免感到沮丧失望。
但是幻人萧史的表示,却使欧阳漱石疑惑、奇怪,他明明知道,自己身带着密宗三十六粒绿珠,跨骑追风宝马与珍珠镂金鞍;而且也已知道,这三宝正是那美丽的六虺之末,靳芷所赠,以幻人萧史的地位,不因嫉妒愤怒而杀欧阳漱石,那却不是一件大大的怪事。
欧阳漱石心下立起警惕心,饶是这萧吕两人,一路上表现得善良温文,但在这番,当他们真实身份显露时,欧阳漱石不由得不起戒心,无论如何,这两个终究是十二凶人之中的人啊!多年来江湖上轰传他们的劣迹,心黑手辣,杀人无数。自古道:“无风不起浪!”这些传闻,谅来必非空穴来风。
尤其是幻人萧史,传说他喜怒无常,睚眦必报,手下杀了不知多少的无辜之人,如今欧阳漱石自忖,因为受了靳芷的三宝,已是涉嫌夺爱夺宝,幻人萧史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许是他将要以极利害、极毒辣的手段来料理自己,是以在他尚未采取行动之前,先行稳住自己
欧阳漱石忖料不差,心下不由得冒起了一丝丝的寒意。
一瞥场中,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双双出手,萧史迎敌泰山翁仲,四通吕梁英则由四缺奇僧中的乙瞎、丙暗两人,双双敌住。
这一场激斗,确是欧阳漱石生平仅见的高手之斗,端的是紧张激烈,无与伦比。
泰山翁仲双手推动着独轮小车猛撞,幻人萧史每每在最危险时,拿捏时机,闪身避过,那身法,那姿势,确是轻灵美妙,潇洒已极。
巨人翁仲撞不着幻人萧史,气得连声怒吼,山岳震撼,天摇地动,一时兴起,双手举起独轮小车,来砸面前强敌。
这一来,顿使旁观的欧阳漱石,为之咋舌,估计那小车,全系铁铸,重量怕不在下千斤左右,这番在泰山翁仲手中举起,恍若霸王举鼎一般,威力之大,实是惊世骇俗。
但如此笨重的独脚轮车,举起已是不易,以之来砸身形极端灵活的幻人萧史,不用说必是失败无疑。欧阳漱石一瞥之间,心下虽然为泰山翁仲的神力而感到震骇,但却同时为他又觉得不智。
眼睁睁地看着场内,忽然间奇事顿生。
但见那独轮小车砸下之际,幻人萧史的身形一侧,本来毫无疑问一定可以避过的,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般迅速,泰山翁仲奇招立出。
独轮小车微微一横,奇巧无比,正好碰上幻人萧史闪避的方位!
欧阳漱石大惊,禁不住惊“呓”一声,心头一窒,眼见那幻人萧史难逃此劫,极可能将要在巨人翁仲的雷霆万钧之下,被独轮小车压成肉饼。
幻人萧史怒喝一声,蓦地一掌托出,竟然遏住了那轮车下砸之势。
泰山翁仲桀桀怪笑,仗着身躯较幻人萧史为高,此番居高临下,双方使力下压,萧史怒容满面,仍以单掌相拒。
支持了一会,欧阳漱石看得心惊肉跳,两人神力实是罕见。
倏然间萧史大喝一声,扬身疾退。
这一撒手,恰到好处,泰山翁仲神力使出,收势不住,不期然向前一冲。
但他立刻稳住脚步,龇牙狞笑,叫道:“萧史呀!你害怕了吗?”
幻人萧史此时立足在翁仲身前,丈许远处,俊秀脸上,泛出愤怒红晕,朗声说道:“翁仲,别人也许会怕你这独轮铁车,萧史可是绝不害怕,只要你不后悔,你可以再攻上来试试。”
“呛”地一声,腰间撒出一口寒光耀眼的宝剑,出鞘时龙吟清越,光芒一闪,显示不是凡品。
旁观的欧阳漱石,知道这柄剑,便是那西飞神剑了,它与那六虺第五西门媛保有的西归神剑一般无二,乃雌雄一对,神兵利器,天下驰名,端的是利害无与伦比。
但如今的幻人萧史,意欲以这口极薄的宝剑,来与泰山翁仲的独轮铁车相抗,这一点,何异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欧阳漱石见了,心中着实不解,连连摇头。
只见那巨人翁仲,此时大叫道:“萧史,当心你那美丽的小宝剑,我今日便要将你,连人带剑砸了,躲的不是好汉。我来了!”
高举独轮铁车,发动一双毛毵毵的大脚,连人带车,疾冲幻人萧史。
幻人萧史冷静注视,宝剑扬起,姿势怪异。
电光石火之间,独足轮车,已经冲到了西飞神剑之上,发出一声怪异大响!
场中情形,入目立使欧阳漱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知是怎的,西飞神剑齐巧削入了轮车内部,想是已将轮车内部完全破坏,此时自那神剑削成的缺口外,零零落落,掉下了许许多多的破碎铁片来。
即使西飞神剑削铁如泥,但在这瞬息之间,一剑奏效,将泰山翁仲的独轮铁车,破坏得体无完肤,这一种眼力手劲,可真是令人咋舌。
幻人萧史露了这一手神功,登时镇住场中诸人,除了那乙瞎、丙暗两个,正在与四通吕梁英,舍死忘生拚斗之外,其余的人,不分敌友,全都惊讶出声。
四通吕梁英,更是能在百忙之中,高声大赞,笑着揶揄道:“泰山翁仲,你这该死的推车老汉,如今车子坏了,吃饭的东西没了,以后怎生过活,我看你快快去痛哭一场吧!再不然找根裤带吊死,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四缺奇僧中的乙瞎、丙暗两个,愤怒攻上,吕梁英使展短剑,白光夭矫,从容潇洒,立将两人,迫得手忙脚乱。
幻人萧史仍然持剑凝立原处,白玉似的俊脸上,此时已归于平静,丝毫看不出一丝喜怒。
而在他面前的巨人泰山翁仲,此时好似十分心疼似的,推动独轮小车,发现已不能行动,这巨人竟然咧开大嘴,嚎啕痛哭起来。
泰山翁仲哭得十分地凄惨,四缺奇僧与那石敢当此时全都脸上变了色,四通吕梁英哈哈大笑,乐不自禁,美貌有若处子的脸上,更因高兴而显得艳丽无比。
吕梁英高兴大笑,一面继续以刻薄话损人,双足跳跃,笑着喝道:“推车汉,不害臊,车儿坏,没饭吃,活不了,撒泡尿,自己照,丑样儿,没人要,入树林,去上吊……”
四缺奇僧赫然大怒,丁驼重创,已失战斗能力,甲瘫蓦地大叫一声,身形自轮车上飞出,疾扑那四通吕梁英。
瘫子行动不便,不藉轮车,居然也能与敌人搏斗,宁非怪事? 欧阳漱石只见这甲瘫僧飞到场中,竟然以手代足,身子倒竖而起,加入乙瞎、丙暗,三人联合,丁字形包围吕梁英攻击。
只见他那僵直双腿,此番高高竖起合拢,竟似是一根粗大铁棒似的,配合以手游走,不时主动攻击,腰部伸缩摆动,双腿撞向敌人。
乙瞎、丙暗两僧,对敌吕梁英那飘忽不可捉摸的短剑,已感不支,此番得他师兄甲瘫出手相助,实力大增,局面立刻稳住。
四通吕梁英丁字形受到三面的夹攻,此番也不敢大意,袖中一只短剑飞出迎敌,小心施为,但在他娇美的脸上,仍然满孕着笑容。
欧阳漱石这番算是开了眼界,一旁紧张注视,目不稍瞬。
场中只有一个幻人萧史,屹立原处,雍容华穆,丝毫不动,不仅对面前的泰山翁仲痛哭不理,就是对他的同伴,四通吕梁英正在遭受三面围攻,他也毫不耽心,正眼儿也不瞧料一下。
此时那石敢当手持铁牌,缓步走出。
他可是极为愤怒,紧皱着一对浓眉,来到泰山翁仲身边,柔声劝道:“翁兄,休要悲伤,轮车碰上了宝剑,须是难免受损,这并不是翁兄你功力不足,须是不必介怀。好在兄弟家中,尚有上好精铁,将来再打就一车,也是一样……”
一言未毕,泰山翁仲嚎啕哭着叫道:“老石,你有所不知,我并非怜惜这车,只因这车,乃是一件极贵重的纪念品,它是我的浑家,铁婆俞八娘亲手打就所赠……
自从我浑家去世之后,老夫与这车,须臾不离,看着这车,犹如见着我那婆娘一般。
如今万想不到,竟然毁坏了这唯一的一件纪念品,怎不叫我伤心……呜呜……呜呜……”
泰山翁仲泪随声下,索性坐在地上,抱起残车在怀,嚎啕不止。
欧阳漱石侠义中人,心存仁厚,此番听了,觉得这小山般的泰山翁仲,虽然凶顽,但能眷念亡妻,糟糠之情,睹物思人,悲伤如斯,却也是十分惹人同情。
泰山翁仲哭得凄惨,连石敢当也受到了感染,此时叫道:“翁兄啊!你有鼓盆之痛,我有伯道之思,我俩真是苦命同病,呜呜…… 呜呜 ”
雄伟大汉,想起了新亡的爱子,传粉郎君石秋雁来,痛哭不止!
欧阳漱石心下恻然。
忽然一瞥,只见那幻人萧史,凝立原处,俊秀的面容之上,此番仍是一片宁静恬和,对两人痛哭,视若无睹,毫不感动。
欧阳漱石心中一凛,暗忖:不好!这幻人萧史,凉血如此,必是生性极为残酷。
自己与六虺之末,靳芷的一段艳事,以后又得三宝,幻人萧史对自己的恨,想必已是恨得入骨。
幻人萧史既位列十二凶人之首,显赫声名,江湖传闻,大家且都知道他是一位极其残忍狠毒,杀人不眨眼的魔君。
如今欧阳漱石,已经获得了例证,试看他的同伴,四通吕梁英被三名高手丁字形围攻,而他竟看都不看一下,泰山翁仲与石敢当的痛哭,任何人都会觉得恻然,而他居然也没有反应。
他的残酷、深沉、机智、狠毒,已是表露无遗。
若是他以后要来对付欧阳漱石时,又将如何,也许会剥皮抽筋,遍使酷刑!
欧阳漱石心下泛起寒意。
暗自惊觉,自己的功力,既是不能与幻人萧史相比,耽在这里送死,却是何苦?
要想从幻人萧史身上,找出那大西王府另一线索,谅来也是等于与虎谋皮,断断不能成功的事。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欧阳漱石暗暗决意行动,等待机会……
且说那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人,相对嚎哭了一阵之后,发现那幻人萧史,目光炯炯,正在注视着两人。
想是这位魔头,正在欣赏两人的丑态,石敢当怒不可遏,铁牌一顿,便要动手,叫道:“幻人萧史,你有宝剑,索性也毁了老朽这一铁牌吧!”
扬牌便欲冲上,幻人萧史忽然插剑归鞘,摇手止住,问道:“石敢当,你与泰山翁仲此番与我作对,是真的只为了替四缺奇僧助拳,抑或另有他故?”
石敢当略一迟疑,一旁的泰山翁仲哭着大叫:“萧史,你休要装傻,我们两人找的就是你本人,关四缺僧屁事!”
幻人萧史眼中惊诧的光芒一闪,立即消失,慨然说道:“在下飘泊江湖,秉性孤介,确实是树敌不少,其中难免有因误会成仇的,只因我不屑解释,以致仇怨日深,不能消除。
泰山翁仲、石敢当两位,江湖魁者,赫赫有名,如今也来寻我动手,究是为了何事?可否见告?”
石敢当倒也直爽,此时索性将话说明。
道是那川中遂宁一地,万山之中,有昔年流寇黄虎张献忠所造建的大西王府,内藏黄虎宝藏,价值无可胜计。
大西王府的地下秘窟不易进入,盖有川中四家,欧阳家、毕家、杨家、欧家出力维护,四家子弟们均是江湖高手,保守此一秘密,等闲人哪敢觊覦。
而且,即使能压倒四家中人,进入秘窟,但是不得线索,仍是无法获得那地下宝藏。
而这进入大西王府,地下秘窟的唯一线索,只在两人身上,一是那遂宁欧阳家世子欧阳漱石,另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十二凶人之首幻人萧史
说罢这里,幻人萧史冷冷打断话头,问道:“那么!你们两位,想要进入秘窟,不用说,必是为了想发财罗!”
石敢当与泰山翁仲立刻否认,石敢当叫道:“萧史,你休要小看我俩,我们虽穷,但即使举世财富,在我俩眼前,我们两人也决不会 动心……”
一旁的巨人泰山翁仲连连点头,表示他与石敢当一样,也都是蔑视财富。
幻人萧史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他已感到此事不甚简单,但一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石敢当说出一切情由。
道是自己的劣子,传粉郎君石秋雁,与泰山翁仲之女,鲁巅冰花翁宜春两个,系是青梅竹马,自幼相处的一对倩侣,双方家长,均已同意这项珠联璧合的婚姻。
不料好事多磨,由于传粉郎君石秋雁不守细行,性喜渔色,在外拈花惹草,惹恼了鲁巅冰花翁宜春,决绝不理。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由两老出来调处,当调解失败时,两老兀自希望好事能谐,千方百计,设计挽救,探得昔年黄虎大盗,张献忠的珍藏中有一件至宝,名叫合欢宝镜可有神效,助男女相悦。
两人为求此镜,不辞跋涉,带着石秋雁来到川中遂宁的大西王府,川中四家得报,严密戒备,指名索求那欧阳漱石不在,大开杀戒,尽败四家高手。
疑在欧阳漱石之妹,玲玉姑娘身上,或许也会有进入王府秘窟的线索,但她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处女,身子岂能容男人饱览,没奈何,想出一法,于是命石秋雁将她带往密室,尽褪内衣,仔细探究,以后即纳此女,为秋雁的侧室。
石秋雁垂涎美色,欣然奉命行事,抱着那玲玉姑娘前去密室,一去竟不复还。
等到两老听到凄厉叫声赶去时,踪迹已杳,仅有一滩殷然血迹。
穷搜不得结果,而厅中所俘掳的川中四家群侠,又已不见,显然是发生了意外,泰山翁仲和石敢当两人,仔细寻找大西王府。
两人几乎将王府翻了转来,但结果仍是毫无所获,情知敌人必是潜入那地下秘窟去了,若是不得线索,根本无法进入。
泰山翁仲与石敢当,最后不得不黯然离去,另作打算。
知道若凭功力,川中四家,绝非敌手,两人随时可以将他们一举击溃,担心的是,他们赖有一座大西王府,危险之时,一躲入内,可是再也找不着!
两人商议,如今传粉郎君石秋雁,尚不知生死如何,八成是受伤被俘,困在川中四家人手中,为今之计,惟有从速找到进入大西王府地下秘窟的线索,方能有把握救人。
为了儿子女婿,石敢当与泰山翁仲,找不到那欧阳漱石,迫得来动幻人萧史的脑筋。
闻说川边四缺奇僧,将要邀约萧史比武,泰山翁仲、石敢当急急赶来,非为四缺奇僧助拳,实是要想获得那秘入口的线索。
石敢当将一切说明之后,眼见幻人萧史,白玉似俊秀的脸上,微微泛起怒容。
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就凭你们两人这点斤两,要想制伏我萧史,乖乖脱下衣服,任你们检视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石敢当也觉得有点过份,但为了爱子,不得不如此甘冒不韪,此时一怔,呐呐说不出话来!
那泰山翁仲心直口快,此时连连点头,咧开一张大嘴叫嚷道:“不错,正是如此,萧史你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就随我等走到暗处,脱光衣服给我们看看,有什么要紧。你是个男子,须是不同那欧阳玲玉,羞答答不肯将玉体供人参观……
老夫与石兄看了之后,立刻就走,担保不再来扰你……”
泰山翁仲傻乎乎地说了一大串,幻人萧史气得脸色发青。
此时因为石敢当的叙述,场中已有变化,四通吕梁英跳出圈子,三位奇僧,甲瘫、乙瞎、丙暗,自忖讨不了好处,同时罢手。
吕梁英一听泰山翁仲狂妄之言,登时也气得脸色大变,跨上一步,怒斥道:“住口!今日我吕四与萧大哥两人,必要惩戒惩戒你们这些狂徒!”
一瞥幻人萧史,虽然气极,兀自不失雍容风华,此时缓缓拔剑,“呛”地一响,寒光暴射。
吕梁英一瞥盟兄,口中喝道:“杀!”上前一步,准备动手。
正面的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人,此时不由得齐齐向后一退,泰山翁仲举起那辆破车,石敢当铁牌在手,准备动手。
四通吕梁英冷笑一声,双袖微抬,短剑射出,夭矫如龙,白光一闪,飞向石敢当面门。
石敢当本能举手抵挡,但闻“笃”地一响,白光急遽飞回。
石敢当方在欣喜,以为铁牌坚固,挡退了强敌的奇异兵刃,一瞥对方脸色,忽然察觉不对,慌忙看时,哎呀,那恁厚的铁板之上,竟被四通吕梁英的一对短剑,击穿了两个小洞。
不由得又羞又怒,吕梁英可是与幻人萧史不同,得寸进尺,此番冷冷一笑,喝道:“撮鸟们还不快滚过来领死,真要等我短剑临头,那时可得要忍受零碎痛苦,勿谓言之不预!”
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个,相对互望一眼,情知这番名辱身死,断断难免。
两人不约而同,敌忾同仇,齐齐大喊,高举兵器,猛冲过来。而在两人身后的四缺奇僧,甲瘫、乙瞎、丙暗,也同时发动进攻。
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两人,夷然不惧,屹立原处,准备迎敌。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忽然传来一声:“且慢,大家住手,我有话说!”
进攻的一方,势头硬生生的一遏,寻那发话的人时,哎呀!那竟是四缺奇僧中,受了重伤的丁驼僧。
此时这位奇僧,忍住伤痛,高声提醒众人!
“你们这里相斗,却将正点子放走了,适才间我已看出,跟着萧史、吕梁英来的一位少年,正是那川中四家,欧阳家的世子欧阳漱石,跨下之马,正是追风宝驹,但不知那三十六粒佛珠,是否也在他身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去看那欧阳漱石站立之处,一瞥之下,空空如也。
此时不仅泰山翁仲、石敢当,与四缺奇僧中人,惊讶愤怒,就连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沉默了一会,石敢当蓦地打自唇缝之中,迸出一字:“追!” 一拉泰山翁仲,飞也似的追下,四缺奇僧跟随行动,拉起重伤的丁驼追下。
瞬息之间,走得一干二净。
场中只剩下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两个,吕梁英望了盟兄一眼,意在询问。
幻人萧史不愧为十二凶人之首,此时略一思忖,即已决定,断然说道:“四弟,你我分头办事,愚兄单独一人,拦阻他们追赶,你去寻着那少年,我们前途相会!.
我今想起了一些疑点,四弟你必须注意……”
一言未毕,吕梁英打断了他的话头,笑道:“小弟知道,大哥敢情是要小弟莫对那欧阳漱石下手,必要着力维护……”
幻人萧史一笑,应道:“贤弟不愧为我知心,正是如此,也罢,我们这就开始发动。”
两人身形纵起,施展轻功前进。
这且按下不表,且说那欧阳漱石,悄悄离去。
仗着跨下骑的是追风宝马,一阵疾驰,即已远远离开了那处凶险的地方。马行速度缓下,欧阳漱石忖度着自己该当何去何从?当然,他是无法追究那藏在幻人萧史身上的秘密了,惘惘然策骑,待要返程回川。
夜里时,经过一处密林,欧阳漱石一马稍憩,怀中取出干粮,和着饮水咀嚼。
春季气候,夜寒料峭,欧阳漱石正待好好假寝,休息一番,追风宝马在他身边,咀嚼青草,偶而低鸣。
忽然间,近处有了人声。
只听得近处有一苍老声音说道:“公子,一点也不错,就是那话儿!”
又听个年轻人的声音,带着疑惑问道:“老爹!你不会听错吧?”
苍老的声音,冷冷说道:“公子,你这话问得不错,我马麟双目虽盲,但江湖人称瞎伯乐,这称号岂是随便能滥用的。
唉!我一听那马嘶之声,就知必是追风,天可怜我与那宝马儿,可是睽违已久……
公子不信,且等我唤它过来,便知分晓。”
欧阳漱石听得心惊胆战。
还未容得他有什么举动,暗夜林间,忽起怪声。
那似是一种类似哨音的召唤,追风宝马一听,起初是昂首谛听,嗣后居然夺鬣欢嘶一声,扬起四蹄,向那发声处奔去。
欧阳漱石大惊,一把没捞住宝马,赶紧起立,急急尾随。
来到一处林间,只见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出现多人!
那些人中,有人沉声发令:“举火!”
火炬燃起一照,面前的情形,使得欧阳漱石为之一惊。
只见高高矮矮,足有十多个人,火炬光中照见,当前三人最为突出。
当中一个贵介公子打扮,一身锦衣,煜煜生光,气概俨然;左首一人,服饰华丽,眉清目秀,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右首一位短装汉子,一身筋肉凹凸分明,十分强壮。
更奇的是在三人之旁,另有一个瞽目老者,此时正在摩挲着那匹追风宝马,一人一马,显得极是亲热无比。
此外约有近十名人,全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壮汉,火炬光中照见,他们横眉竖目,一付跃跃欲试,等待着动手厮杀状态。
欧阳漱石见了不由得一怔,当下立住脚步。
当前三人之中,居中的一位,一双威严四射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欧阳漱石一阵。
倏然间他跨上一步,朗声发话道:“尊驾何人?”
欧阳漱石立答:“在下川中遂宁的欧阳漱石!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那华服公子,脸上稍露笑容说道:“原来是欧阳公子,在下海龙鱼独。”
指着左右两人介绍道:“这位是秋云公子上官禾,弋鱼神任午!”
又指着瞽目老人说道:“这是瞎伯乐马麟,此马与他,最最友善,多年不见,这番加倍亲热,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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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6 21:28: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11-8 21:13 编辑

第十一章温柔乡里诉衷肠
欧阳漱石心下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这番碰上了昔年洛阳大盗鱼玑的亲人,难怪那追风宝马, 对那位瞽目老者,如此亲热。
海龙鱼独一双利眼,可是灵敏无比,此时介绍完毕,一瞥之间, 即已察觉欧阳漱石不安的神情。
当下冷冷一笑,开门见山,朗声说道:“公子跨下这追风宝马与那珍珠镂金鞍,正是昔年家叔鱼玑所有之物,被十二凶人夺去,衔恨多年,家叔等因此遭祸,家破人亡,凄惨无比,我鱼氏一家,与那十二凶人,自此结下了血海深仇……”
海龙鱼独声中透出了悲忿,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在下不才,昔年侥幸免祸,踪迹天涯,誓必报复,近闻主凶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将有川边之行,我们不辞跋涉到此,不想巧遇。敢问欧阳公子与十二凶人是什么关系,宝马金鞍为何会落在公子手中?”
欧阳漱石硬着头皮说出情由,这事自己与十二凶人并无渊源,只因不久以前,与那六虺之末靳芷相遇,蒙她相赠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以及密宗三十六粒绿珠。
说到这里,海龙鱼独左方的秋云公子上官禾忽然说道,欧阳公子既是不知内情,我们无意相犯。今番便请公子将宝马金鞍赐还,我等极为感谢,异日有缘,自当图报……”
话已说明,鱼独与那弋鱼神任午也都点头,表示赞同,众人不约而同,都以眼光来看欧阳漱石,等待他的答复。
火炬光中照见,欧阳漱石锦袍雍容,夷然不惧,缓缓答道:“三宝落在我手,我本不知内情,嗣后知道,感觉自己决不能接受如此重礼。
既是鱼家旧物,在下须是绝无攘夺之心,理当物归原主,还给那靳芷姑娘,可请诸位,自向靳芷姑娘索回便了!”
此言一出,无异即是拒绝,群豪之中,立刻大哗。
海龙鱼独与秋云公子上官禾相对错愕,弋鱼神任午一跃而出,戟指恶骂。
“欧阳漱石,你这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我等踪迹宝马金鞍已久,今夜幸遇,岂能轻易放过,识相的点头答应,我们不为已甚,另选好马相赠,让你走路,若是不然……”
顿了一顿,欧阳漱石微笑相问:“若是不然,尊驾又待如何?”
弋鱼神任午已被激恼,此时索性抹下脸来,厉声大喝说道:“不然的话,对不起!连你那怀中的三十六粒密宗绿珠,太爷等今夜一并要取……”
一言说僵,双方情势,剑拔弩张,争端已是在所不免,欧阳漱石自忖,此番要自这十余人中,夺回宝马金鞍逃开,是绝无可能,看来一场恶斗,在所不免。
想起那六虺之末,靳芷姑娘,温柔美丽,赠以三宝,藉表深情,美人之赠,岂容拱手让人。
又想到适才间,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大战四缺奇僧、泰山翁仲、石敢当等人,从容不迫,潇洒自若……
欧阳漱石心中柔情反复,豪念顿生,退后一步,伸手按剑,准备动手。
弋鱼神任午怒嘿一声,霍地拔出腰间一对精光耀眼的兵刃来,似剑非剑,似钩非钩。火炬光中照见,欧阳漱石识得,正是一对分水蛾眉刺,心下立刻动念,敢情这弋鱼神任午,水中功夫不错,故而用此兵器。
心下立刻稍安,因为大凡江湖高手,水中功夫佳的,陆上使展,必然稍逊无疑。欧阳漱石心下忖度,大致这第一场,自己已必可得胜无疑。
弋鱼神大叱一声,身形跃起,直扑欧阳漱石。
“嗖”的一刺,迎面刺到,尖端一动,荡起股冷森森的光芒。
欧阳漱石日间旁观幻人萧史使招,颇有心得,此时镇定,微笑等待,只等到蛾眉刺一招吐实,将临身前,倏地侧身闪过。
毫厘之差,避过险招,欧阳漱石业已识出,弋鱼神任午功力不过如此,此时竟然剑也不拔,顺手一掌,照他肩头砍下。
那一股极强掌力,刺激空气,“嗡”地一声,瞬息之间,弋鱼神任午猝不及防,连人带刺,飚然急退。
只见他连退数步,努力立稳身形,眼中可是禁不住露出惊讶,不但他如此,就是海龙鱼独,与秋云公子上官禾也都感到新奇,看不出欧阳漱石竟有这等功力。
火炬光中照见,连那瞎伯乐马麟,此时也觉察出不妙,正在竖起耳朵静听。
秋云公子上官禾秀眉一挑,袖中取出一柄折扇,便要替下弋鱼神任午。
但他尚未跨出步伐,弋鱼神为了挣回颜面,大喝一声,再度攻上。
欧阳漱石早已有备,此时右掌疾推而出,任午不敢大意,勉强将刺一挥,接了一掌,顿觉敌人掌力,重如山岳,支持不住,身形立即大大摇晃,微哼一声,分水蛾眉刺奇招立出,虚虚实实一点,转瞬竟从侧面钻出,疾挑欧阳漱石肋下。
欧阳漱石兴起,横掌力削,轻功施展,足下如行云流水一般,虚飘飘一变,避过任午这一记煞手。
弋鱼神一刺戮空,疾忙横刺力挡,欧阳漱石身形又变,倏忽不见。
任午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凭自己这几手,决不是人家的对手。 脑后掌风飒然,任午急忙挫身躲避,略迟一步,已是不及。
“啪”的一响,欧阳漱石一掌将弋鱼神任午送出老远,直飘而起。
可是他手下已留分寸,这一掌改拍为推,将任午身躯送出,须是没伤着他太重。
海龙鱼独、秋云公子上官禾双双出手,接住弋鱼神硕壮身躯放下,急急为他推血过宫,探问伤势如何?
弋鱼神任午面色苍白,含羞带愧,低低说道:“小弟不妨事,那小子手底极硬,两位务必当心,千万不可放他走路,必要时不需考虑,大伙儿齐上,收拾了他……”
海龙鱼独语意坚决,此时说道:“任兄放心,宝马金鞍,到手的东西,决不能丢。这人由我与上官公子对付,任兄可请好好将息。”
吩咐完毕,海龙鱼独一跃而出,锦袍脱下,露出里面一身俏丽短装。
“呛”地拔剑出鞘,面寒似水,沉声喝道,鱼某不才,敢请欧阳大侠多多赐教……”
欧阳漱石见那秋云公子上官禾,在旁虎视眈眈,一心要保全实力,速战速决,主动拔剑,一挽剑花,分心疾刺。
鱼独长剑一挑,白光一闪,极其轻灵迅速,挡了一招,随即又极辛辣地斜斜攻出一剑。
两人一搭上手,眨眼之间,各出快招,已是七八招过去。欧阳漱石业已察觉,这海龙鱼独,剑上威力,远比那弋鱼神高明多多,迫得无奈,聚精会神迎敌。
此时那海龙鱼独,全用快招,剑光偏洒,一味寻隙疾刺,却不来 碰欧阳漱石的剑锋。
欧阳漱石努力去捕捉他的剑影,总希望与他碰上,一较内力,便可分出胜负。可是这鱼独却狡猾得紧,刚才欧阳漱石显露了一手,一掌能将弋鱼神任午击得凌空飞起,足证他内力雄浑。
此番海龙鱼独避重就轻,出手轻灵快捷,一剑舞起,纷纷洒出, 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令人捉摸不定。
欧阳漱石碰不到对方的兵刃,心余力绌,禁不住心中焦躁,立走下风。
百忙之中,鱼独剑势一紧,倏然间出招横扫,欧阳漱石一闪,横行来挡。
只听鱼独大喝一声,长剑变招,龙飞在天一式使出,这一招本是欧阳漱石熟知,但此番因为部位时间,恰到好处,顿时化腐朽而为神奇,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欧阳漱石临危不乱,此时觑得真切,蓦地退后一步,返身一剑抖出。
回头望月,川中欧阳家绝招使出,奇巧诡异,万万不能抵挡。海龙鱼独大叫一声,迫得拋弃了手中长剑,急急后退。
秋云公子上官禾连忙跃来鱼独身旁相扶,恨声地说道:“大哥休慌,小弟在此,我们合力出手,一定要拾下这小子。”
海龙鱼独连连摇头,悄悄吩咐数语。
但见秋云公子上官禾,口中忽哨数声,十余敌众,立刻以最快身法,扳鞍上马,疾驰出林。
那瞎伯乐马麟,最先一个跨上追风宝驹,地上的弋鱼神任任午,一跃而起,一马双驮,冲将出去。
刹那间走得一干二净。
欧阳漱石想不到自己孤身一人,全凭绝技施展,此番竟然大获全胜,惊走了十多名强敌。此时心中,感到畅快无比,真想高声长啸。
想起那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两个,陷身在敌人包围之中,兀自能够从容出手,迭摧强敌,如今自己,东施效颦,居然也能不负所学,人生得意之事,何过于成名露脸如此。
猛然想起,哎呀,不好!那追风宝马与珍珠镂金鞍,两件奇宝,均已被他们带走。自己虽胜,不能保有这两件宝物,却不是天大的笑话?
心中一急,拔步便追。
其奈海龙鱼独等人,跨下均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一阵疾驰,早已去远,白光凭两条腿追赶,怎能相比。
追了一阵,眼见毫无踪迹。
欧阳漱石不由得又悔又气,此时天色已近黎明,四野辽阔,极目望去,惟有朝霞冉升,一些林木,在春寒晨风之中,萧萧作响。
踽踽独行,心下可是说不出的懊恼,不知是什么滋味。
走了一程,发现自己,好似仍在山区之中,不见官道,不见行人。
又走了一阵,天色已经大明,前途忽然现出光亮,走近一看,哎呀!敢情正是一条宽约十数丈的溪流。
欧阳漱石眼中忽然一亮,一瞥之间,发现在溪流的对岸,正有一人,策骑缓行。
那如龙骏骑,鞍緖映日,闪出金光万道,马上人苍老猥琐,正是那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与那瞎伯乐马麟其人。
此时那马麟,故意将宝鞍上的锦鞯除去,珍珠镂金宝鞍显露,晨光照耀,端的是醒目无比。
瞎伯乐孤身一人,策马溪边缓缓徐行。
欧阳漱石乍见宝马金鞍,心中大喜,本能便待出手夺回。
蓦地一想,不好!看这光景,分明是计。海龙鱼独、秋云公子上官禾、弋鱼神任午等都不在,只有这瞎伯乐马麟一人,骑着宝马,故意显露金鞍,不是诱敌之计是什么?
欧阳漱石心生警惕,跨出去的步子,又复收转回来。
一瞥四周,极是寂静,看不出有人埋伏。
心中立又想到,难道就此罢手,宝马金鞍我欧阳漱石送与他们不成?虽是强敌设计相诱,但自己也必须凭藉着本身的武功机智,将计就计,与他们力拚,好歹要夺回宝马、金鞍才是。
意念一决,豪气顿生,准备动手。
看那溪面广阔,凭藉轻功,不知是否能够飞渡,没有桥梁,又无舟楫,无可奈何之下,欧阳漱石迫得冒险来试。
折下三段树木,拿在手中,行来溪边,拋出一段浮在水面,蓦地 吸一口气,轻身功夫施展,身形一飞而起,虚飘飘宛如点水蜻蜓,向那飘浮着的树木上一落。
一点之下,欧阳漱石立即拋出第二根树木,此番身在半溪之中,估计十拿九稳,也许不须抛出第三根浮木,自己即已能够,登诸彼岸。
身形再度自第一块浮木上飞起,向第二块浮木之上,轻轻点去。
眼见将到,蓦然间奇事发生,溪水之中,忽然冒起一双怪手,将那浮木擭住,往深水之中一沉。
欧阳漱石身在半空,无法施展,情知中计,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一足踏空,身子立即沉没水中。
立刻觉得左右两旁,有四条极强的臂膀过来,还未容得他反抗,就已将他紧紧捉住。欧阳漱石夺力挣扎,三人同时冒出水来,耳中但闻那海龙鱼独,恨声骂道:“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闯来,这番该叫你尝尝厉害……”
弋鱼神任午狞笑之声,身旁扬起,说道:“公子,我们且先来灌他一灌。”
欧阳漱石心下大悔,早知海龙鱼独、弋鱼神任午,光从绰号上,已可知道他们都是水中健者,如今溪边设饵,自己竟然不察上当,岂不正是大大的笨伯?
又想到那一套鲲鱼皮衣,正带在身边,苦的是不曾穿在身上,否则的话,至少可以稍事挣扎,不致于如此狼狈。
身边的鱼独、任午,双双使力,挟着欧阳漱石,往下一沉!
欧阳漱石努力挣扎不果,时间一久,忍不住张口,立刻咕噜咕噜,溪水入口,顿觉昏晕。
鱼独、任午两个,此番将他尽情摆布,足足经过大半个时辰,眼看他已经完全失去抵抗之力,方才罢手,将他湿淋淋地提上岸来。
秋云公子上官禾、瞎伯乐马麟,与近十名部众,正在岸边等待。秋云公子上官禾笑道:“大哥这条计策想得真妙,此番这臭小子活该倒楣,自投罗网,委实痛快。”
鱼独与任午两人,脱去水靠,换上衣衫。秋云公子上官禾过去,检视欧阳漱石,发现他只作一丝游气,已是动弹不得,昏然如死。
秋云公子上官禾将他身上穷搜一阵,搜出了那盛以密宗三十六粒绿珠的小小革囊,与那卷鲲鱼皮衣。
上官禾将绿珠小袋抛给鱼独,见那卷着的“鲲鱼皮衣”黑漆有光,皮滑如鱼,忍不住好奇,抖开来看,发现竟是一件奇怪衣服!秋云公子年事尚轻,不识是什么东反复检视,啧啧称奇,叫 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怪衣服?”  '
海龙鱼独一瞥之下,立刻大惊,赶着过来,自秋云公子上官禾手中,接过鲲鱼皮衣,细细检视。
半晌说道:“奇怪,这件衣服,明明是那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为何会落在这小子手中?”
弋鱼神任午取笑地说道:“这小子莫非是个梁上君子,专门偷这些贵重东西,如今被我们撞见,敢情正好,我们给他来个黑吃黑,须是不为过份。”
秋云公子也道:“大哥,我看这厮委实古怪,莫如快快处置了他,我们也好动身。”
海龙鱼独沉吟有顷,命令部众,抬起欧阳漱石,投入溪中。
两名部众,抬起人事不知的欧阳漱石,正待投入溪中。
蓦然间白光连连两闪,两名部众,齐齐狂叫,倒地立毙。
鱼独、上官禾、任午骇然看时,只见白光一敛,面前多了一位俊俏少年。一身锦衣,煜煜有光,身段妩媚,面目姣好,双目之中,湛然射出冷冷不屑光芒,望定众人。
少年之美,美如处子,此时朗声发话:“鱼独、上官禾、任午,原来是你们这三个混账东西,斗人家不过,竟使诡计伤人,羞也不羞……”
海龙鱼独一见这位少年,面色立变,厉声喝问:“吕梁英,我来问你,幻人萧史现在何处?”
四通吕梁英凝立,微笑说道:“我大哥另有事没来,难道对付你们这批酒囊饭袋,还需劳我大哥出手不成,任何旧账,都可算在我吕四爷头上,不服的尽管上前来。”
鱼独狂呼:“罢了!罢了!吕梁英,血海深仇,今日便待清理,你我来拚拚命!”
猛然出手,长剑捧在手中,连人带剑,疾冲吕梁英而来。
吕梁英右手微抬,一支白森森的短剑射出,正中鱼独胫骨,海龙扑地跪下。
四通吕梁英秀美的脸上,泛起不屑,揶揄道:“鱼独,快起来!要磕头认罪,去找我大哥去,我吕四可是不便受你如此重礼。”
鱼独又气又急,爬不起来,弋鱼神任午、秋云公子上官禾双双跃出,一左一右,分水蛾眉刺与折扇,同时递出招式,急攻吕梁英上盘。
吕梁英艺高人胆大,夷然不惧,哈哈一笑,身形微动,立自两人包围之中,脱身而出。
此时他竟不用袖中的一对短剑,冷笑喝道:“对付你们这两个,若用我袖中双剑,可不正是辱没,我吕四今日就以双掌,教训你们两人……”
四通吕梁英袖内双剑,名噪江湖,神奇无比,弋鱼神任午与秋云公子上官禾,本来正都怀有怯意,此番一听他说不用双剑,不由得大大放心。以吕梁英四通名头,当然是言出必行,任午、上官禾两个,再无顾忌,一支折扇与一支蛾眉尖刺,此番加力使为,分自左右,向四通紧要部位招呼。
吕梁英何等人也,功力之高,超出弋鱼神与秋云公子多多,几个照面一过,奇招忽出,猛地一掌挥出,端端正正,击中了弋鱼神任午肩头,痛得他闷哼一声,直蹲下去。
秋云公子上官禾独力难支,折扇一挽,扬身疾退。
方自以为已经避过吕梁英的追袭,猛觉背后,风声飒然,吕梁英已追来身后,上官禾霍地转身,折扇拚命递出一招。
谁知那四通吕梁英比他更快,随手一抓,硬生生将一柄精钢为骨的折扇夺在手中。
秋云公子此番赤手空拳,距离极近,全身俱被封死,无法抵抗,索性双目一闭,准备就戮。
吕梁英就用秋云公子的折扇,点向他胸前致命大穴!
此时阳光出来,照射到秋云公子上官禾的脸上,照见他年轻俊美的面庞,此时苍白荏弱……
四通吕梁英忽然一怔,停住了那一扇下戮之势,敢情是因为他自己生得美貌,是以在如今,见了秋云公子清秀面庞时,不禁有了惺惺相惜之念。
缓缓收回折扇,退后一步,微微叹息了一声。
秋云公子上官禾睁开了一对失神眼睛,此时怔怔的望着对方,猜忖不出,这位貌美有如处子,手段狠毒的四通凶人,为何不杀自己?
一瞥之下,发现吕梁英也正在怔怔的瞧着自己,那样姣美的面容,湛然清澈的眼神,可不正是天地间灵气所钟?饶是秋云公子平生以俊逸自负,此时也不禁起有自惭形秽之念。
吕梁英缓缓伸出手来,将折扇还给上官禾,默然无语。
上官禾心下,又愧又惊,此时他真想与这位美少年吕梁英交个朋友,哪管他是什么十二凶人,五通之一,声名狼藉!
但觉得这吕梁英实是可爱,只觉得若是自己,有这样一位哥哥或是弟弟,那该是多么好啊!
吕梁英也在看着上官禾,似乎两人都有意结交,但是谁也不肯说出心意,都在等待对方先行表示。
等着等着,终于机缘逝去,就在上官禾嘴唇微动,尚未说话之际,吕梁英已经缓缓转身……
上官禾咽下了口头的话,心下可是不知是什么滋味。天下之事,不是常有如此的吗?一切都是“缘”,有的“缘”是异常短暂的,短暂得只是片刻时光,即如昙花一般,悄悄凋谢。
但这片刻时光的凝视,无疑的,两人都已将对方深深镌刻在心头,永远不忘。
也许在以后,在有生之年漫长的岁月里,当天涯飘泊倦旅,当孤灯夜雨,落叶阶前,夜长衾冷,孤独与寂寞来袭之时,会勾起这一小段回忆,后悔不该矜持,致使那奇缘错失,从此茫茫人海,知己难遇……
上官禾十分惘然。
此时吕梁英已开始忙碌,命令众人,设法救治欧阳漱石,替他控出腹中积水,为他换衣。
就在欧阳漱石行将恢复知觉之时,吕梁英不知为何,又轻轻拂了他的睡穴。
追风宝马牵来吕梁英身边,珍珠镂金宝鞍,又被用锦垫盖好。
盛着三十六粒密宗绿珠的小小革囊,以及那一小卷鲲鱼皮衣,都已复归原处,安放在欧阳漱石怀中。
眼见四通吕梁英绝技施展,此时十余人中,海龙鱼独伤腿,弋鱼神任午坐倒在地,秋云公子上官禾怔立发呆,瞎伯乐马麟与一干部众,情知厉害,有谁敢来反抗,乖乖地听命,办妥诸事。
吕梁英抱起欧阳漱石,跨上追风宝马,行将离去。
秋云公子上官禾与十二凶人并无仇恨,此来只是为海龙鱼独助拳,在以前,江湖之上,耳闻十二凶人大名,上官禾心目中,可以想像十二凶人,必然都是穷凶极恶的大魔头。
谁知如今一见,大谬不然。
四通吕梁英的丰仪,使他倾倒,绝技武功,使他惊羡佩服,更因为吕梁英手下留情,已使上官禾对他恶感消除,代之而起的是敬爱,与企图结交的希望。
可是上官禾终因战败羞耻,不便说出结交之愿,明知那自梁英 也甚喜爱自己。
他在等吕梁英启齿,等着等着,希望在他一提出之后,两人便 能成为知己好友,一同行走江湖,知己相伴,何等快慰。
但吕梁英一直没有表示,直到临行,还将那双湛然清澈的双眼,用温和有情的目光,深深向秋云公子上官禾一瞥……
然后他挥鞭策骑,蹄声的的,渐行渐远,终于看不见了。
秋云公子满怀惆怅,但目前却不得不顾全现实,指挥部众,料理受伤的鱼独与任午。
在他心中,已深深镌刻下四通吕梁英的形影,永志不忘,并且在希望着,希望终有一天能够再见。
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那四通吕梁英,救了欧阳漱石,缓缓策骑,向西而行。
在他心中,未尝没有惆怅,但只是淡淡的,可没有上官禾那样深刻。
因为在他一生之中,如此的遭遇,委实是太多了,由于他生具异禀,较之美貌少女,更为姣美动人,是以不仅是少女们个个倾心爱他,就是少年男子们,也是不免对他有情。
吕梁英不能亲近女性,怕伤害了她们的身体,也不敢去亲近男性,怕伤害了他们的心灵。所以,他徒具一身武功,迷人的美貌,但他的内心,却是空虚无比。
在以前,他曾倾心去爱过一个女子,那女子便是十二凶人同侪,六虺之末,美丽的靳芷。世间的美貌女子尽多,可是能与吕梁英匹配,并且能与他好合,不受损伤的,只有靳芷一人而已。
可是靳芷与吕梁英两个,只相处了一段极短时期,便劳燕分飞。当吕梁英发现靳芷爱的不是自己,而是幻人萧史时,只得满怀创痛,悄悄离去。
当时的吕梁英曾因嫉妒而发狂想,主动亲近幻人萧史,待要以自己去与这位十二凶人之首,一神相比,暗暗决意,如果发现萧史有某一处不及自己时,自己便可毫无遗憾的将他杀死。
可是结果吕梁英失败了,他发现幻人萧史,无论是文材武功,机智聪明,行为心性,风度谈吐,一切一切,无一不凌驾自己之上,虽然他不如自己貌美,但他的雍容高贵,俊逸潇洒,正是大丈夫风范,令人钦敬。较之自己,类似妇人女子的姣美,更是稍胜一筹。
渐渐地吕梁英对幻人萧史发生敬爱,伴着他飘泊江湖,将他当作自己长兄般的奉侍。
有了幻人萧史,吕梁英不再寂寞空虚,世间的女子,庸脂俗粉,固然不值一顾,而滔滔举世之中,芸芸众人,男子之中,又有何人,能望幻人萧史之项背。
幻人萧史待吕梁英有如兄弟,但萧史自己,却始终郁郁寡欢,好似世间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似的,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秘密,虽然吕梁英与他亲如手足,但也不得而知。
如今,吕梁英带着欧阳漱石,赶着去与他的大哥幻人萧史会合。
向西行了不久,来到了一座山前,远远已见萧史孤身只骑,正在等候。
吕梁英赶上去,笑道:“大哥,你居然比我还早到一步。”
幻人萧史脸上浮起笑容,说道:“四弟辛苦了!看来你好似适才间还曾动过手似的!是也不是?”
四通吕梁英衷心佩服这位盟兄眼光独到,说出途中的经过,眼见欧阳漱石遇到了那洛阳大盗鱼玑之侄,海龙鱼独与弋鱼神任午、秋云公子上官禾、瞎伯乐马麟等人,欧阳漱石出手迭胜强敌,但鱼独等人却趁他不防,带着宝马金鞍逃走。
又在溪边,设下陷阱,仗着水中功夫厉害,擒住欧阳漱石,正待下手,自己及时现身,出手制止。
幻人萧史聆听之后,也说出自己的经过。
道是他追上那四缺奇僧,与泰山翁仲、石敢当等人,再以绝技显露,迫使众人绝望,改投另一方,悻悻然离去。
萧史抱下欧阳漱石,此时欧阳漱石被点睡穴,昏然不知人事!
幻人萧史对这位川中四家,欧阳家的世子注目有顷,微微一叹,说道:“四弟!你猜六妹是否真心爱他?”
他所说的六妹,即是指六虺之末的靳芷,此番吕梁英微微摇头,表示他也不能确定,那位美丽的靳芷,芳心时刻变易,究竟如何,无人能知!
幻人萧史说出疑点,从最近的六虺大会看来,靳芷分明是爱着自己的,这位美丽娇小的姑娘,千方百计,贏得了赌赛,得到与自己相伴的权利。
可是她又为什么,竟会将贵重的三宝,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以及小小革囊中的三十六粒密宗绿珠,悉数赠与欧阳漱石?
如今荒野山前,十二凶人中的两个,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都是对六虺之末靳芷有感情的,两人商议,决心要探个水落石出,试一试靳芷的芳心,到底是爱着何人?
幻人萧史说出计策,吕梁英同意,两人立刻动手,脱下萧史衣衫、西飞宝剑,将欧阳漱石打扮起来,又为他面部,涂以易容之药,细心修饰了一番。
然后带着欧阳漱石,继续向西前进。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旷野之中,出现一座密林,林中隐隐有一角墙垣露出。
那是一幢精致的住屋,林内昏黯,住屋之中,已经有灯光亮起。
两人带着欧阳漱石,行近林边,下马悄悄进入。
吕梁英悄声问道:“大哥,六妹便在那屋中吗?”幻人萧史悄声应道:“正是!这里便是她与我约好的相见之处,你我照计行事,稍停即可得见分晓!”
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纳入欧阳漱石口中,又为他解开睡穴,好生放在林中。  
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两个,悄悄离去,隐入在密林暗处。
等了一会,地上的欧阳漱石,渐渐恢复醒转。
猛觉自己躲在林中,不远处出现一座精致小屋,微有灯光射出。
记得自己,被那海龙鱼独与弋鱼神任午两个,水中攻击,不支昏晕。
如今怎会来到此处?这里是什么地方?欧阳漱石茫然不知。
宝马、金鞍、怀中的绿珠、餛鱼皮衣均已不见,衣服倒是干燥的美服,肋下宝剑仍在……
究竟在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欧阳漱石可是全然不知。
如今望见了那屋中的灯光,自然而然地,挣扎着起立,蹒跚脚步,向门旁走去。
来到门前,举手叩门!
里面扬起一声:“来了!”声音甜美,悦耳无比。
欧阳漱石心弦一震,哎呀!这声音好似甚是熟悉,但不知怎地,竟然记不起是谁?
门儿一开,灯光照耀,一位绝色丽人,出现门前……
只见她一身绿衣,年纪不出二十出头,眉黛春山,姣美无比,明艳姿容,令人不敢逼视;更奇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肤色,极是洁白惹眼,一头长发,色作金黄,浑身上下,玲珑浮突,任何男子见了,也将忍不住为她倾倒,怦然心动。
欧阳漱石念念不忘的六虺靳芷,不料如今竟然出现在面前。
此时几疑是梦,脱口想要叫声:“靳姑娘!”但是嘴唇空自蠕动, 自己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只见靳芷欢呼一声,抱着自己,拉进房来,掩上门户,立如小鸟一般,投人怀中,娇美的声音,呢喃在耳边,说道:“阿史哟!你害我等得好苦,等得真心焦,琳琳真以为你不来了呢!”
嘿,靳芷又将自己当成幻人萧史,可不是天大的怪事,欧阳漱石心想。
待要说明自己不是萧史,而是欧阳漱石,嘴唇蠕动,竟然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欧阳漱石立刻惊觉,自己暗哑,像是被人点了哑穴。
心中一急,待要以手势比给靳芷知道,忽然间,一瞥室中铜镜,灯光照耀之下,发现自己的面容,与前完全不同!
这面容,这服饰,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一同西来,幻人萧史的形状啊!
欧阳漱石大惑不解,说不出话来,更是焦急无比。
身旁的靳芷,何等聪明,早已察觉有异,此时温柔说道:“阿史哟!想是你连日奔波,感受了风寒,全身不适,如今好了!且让你的琳琳来服侍你,你快坐下,待我取酒来与你驱寒……”
她将欧阳漱石扶到牙床上躺下,为他宽衣解带,小心盖上衾被。
稍停取来温热的酒,她可是不愧为六虺中人,精于柔媚,此番竟以樱唇哺酒,一口口哺入欧阳漱石的口中。
欧阳漱石虽然口噤不能出声,但却贪恋这款款温柔,默默消受美人之恩。
而心下却在暗骂自己:“欧阳漱石,你好没志气,假冒萧史,来骗取她的感情,享受温存……”
靳芷哺酒数口,眼见心上人脸色渐有红意,一笑离去。
稍停来到,只见她已脱却外衣,此时浑身上下,仅着有一袭轻纱似的亵衣,其中凹凸分明,双乳椒发,粉弯雪腹,竟然是隐隐约约,一览无余。
不知怎地,欧阳漱石此时忽觉腹内作祟,一缕热气,自丹田上升,欲念翻腾,不克自制。
望着这美丽的人儿,亟思抱她人怀,温存一番。
靳芷悄悄与他并头睡下,但觉那芗泽阵阵传来,欧阳漱石万万按捺不住。
心想以往,曾与她有过合体之缘,如今何妨鸳梦重温。
虽然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幻人萧史,但是目前她又已误认, 自己何妨将错就错,且先享受无边艳福再说。
伸出臂来,搂抱靳芷,靳芷嘤咛一声,半推半就,欧阳漱石立觉软玉温香,满抱怀……
正待罗襦乍解,黄龙直捣…… .
忽然,靳芷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略一挣扎,摆脱纠缠,跟着急急下床,取来外衣著上。
欧阳漱石大大不解,不知她这一举动,究是为了何人?
苦的是说不出话来,此时仅能眼睁睁地看着靳芷,目光之中, 露出焦急询问之意。
靳芷一回头,欧阳漱石瞥见,在她眼中、脸上,那股柔媚之态已全无,代这而起的,是一片凛然,有若冰霜一般。
这么美丽的六虺之末,花容说道:“阿史,我错了!如今我已确知,不再爱你,因为……因为我已爱上了别人……
我不能欺骗你的感情,你去吧!六虺之中,除我以外,她们五人都还是爱着你的你去吧!但愿你能够对我谅解,不要来怨我……”
这一下变起仓促,欧阳漱石整衣上床,分明听见,近处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室内只有他与靳芷两人,此声从何而来,靳芷也已警觉,一顿足,娇躯立自窗口飘出探视。
欧阳漱石此时可是又惊又喜,又愧又恨,从靳芷这一反常的迹象中,已可察知,在她芳心之中,属意的人儿,已不再是那一神幻人萧史,而极可能的,便是在那绿厦迷楼之中,误打误撞的,结下了一夕孽缘的欧阳漱石本人啊!
人的感情,可真是十分微妙,六虺靳芷历经沧桑,她曾用尽心机,去争取幻人萧史的爱情,但是如今当她得到赌赛胜利,萧史赶来此间与她相会时,她却又已变心,竟然爱上了那仅有一面之缘的欧阳漱石。
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啊!欧阳漱石此时站在室中,茫然失措。
猛觉身后一缕劲风袭来,急闪不及,暗器着体。
欧阳漱石失声大叫,蓦地惊觉,这一粒暗器,劲力恰到好处,着体即消,并未伤着自己,而更奇的是,自己已能出声,仿佛它正是为解开哑穴而来。
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欧阳漱石急急拾起那粒暗器,细细检阅。但见这暗器,系以纯钢打就,极小的一粒圆球,形状古怪,里面中空。欧阳漱石从其中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急急展开来看。
上面写着:“雅不欲夺人之爱,敬祝欧阳漱石公子、靳芷吾妹,良缘早谐,幸福无量,史与梁英有事东行,未及面辞,临别珍重千万”
小小的一张纸条,寥寥数语,虽是匆忙中所写,但犹可见得,那字迹秀丽遒劲,一如其人,雍容高华,俊逸不群。
一刹时,欧阳漱石大致已明白了这是怎么的一回事了!
敢情这一切,都是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的安排,从海龙鱼独等人的手中,救了自己,又将自己扮成萧史,送来此间,想试靳芷之心。
如今,证实了靳芷爱的不是幻人萧史,更不是四通吕梁英,两人想必在旁见着,悄悄离去,写下了这张小纸条。
欧阳漱石一时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叫道:“靳姑娘,靳姑娘!”
飞奔出去,只见暗夜之中,林中门旁,六虺之末的靳芷怔立。
在她的身旁,有那追风宝马,带着珍珠镂金鞍,鞍上尚有盛着密宗三十六粒绿珠的革囊,以及那一卷鲲鱼皮衣!
欧阳漱石心中惭愧,讷讷说道:“靳姑娘……我……不是……萧史……我是……欧阳……欧阳漱石,便是以前……在绿厦……迷楼中……你我曾有……一度……”
他想说出姻缘二字,但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竟然说不出来。
靳芷的绿衣娇躯,在晚风之中,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甚低,低得几乎只有她与欧阳漱石两人能够听到,她道:“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我同时也知道了他们两个,萧史与吕梁英,确实是深爱着我,故而不愿勉强我,而在了解了我的心意之后,悄然离去……”
美丽的靳芷,此时她分明是不胜惆怅,缓缓说道:“他们走了!毫无怨尤,毫无愤怒的走了,唉!我多愿他们发怒、骂我,甚至于打我,然后他们离去,那样,我的心里会比较舒服些。
在我一生,追求我的男子不计其数……”
六虺之末,靳芷的语意如同梦寐,顿了一顿,继续叙述:“可以这样说,凡是见着我的男子,没有一个不是爱我的。可是我呢?对他们个个都没有诚意,我只是玩弄他们,想尽方法来折磨他们,或是在他们之间挑起妒火,让他们自相残杀,或是故意想出些办不到的难题,支使他们去做。
眼看着他们为我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大半牺牲,我却毫不动心,反而引以为荣。即使有幸存的,我偶然高兴,给他们一些温存,他们便十分满足,沾沾自喜;若是还不满足,妄想得到我的身体的,到后来无不被我施展房中妙术,采尽精髄而死。
我游戏人间,这么多年来,从不曾真心去爱上一个男子,在以前,我曾为幻人萧史迷惑,发誓要得到他,后来我成功了,但又想要霸住他。我以为他便是我死心塌地所爱的人了!直到如今,到今夜,我才知道,我自己真心所爱的,并不是他,而是……而是你……只与我有一夕之缘的人……”
欧阳漱石怔怔在旁,聆听她的叙述,心下可是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是惭愧,又是欣慰,一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绿衣在晚风中飘扬,靳芷的语声,是那样地美妙动人。
她说:“如今我知道了,在以前,我之所以一定要得到幻人萧史,完全是好胜心作祟;因为天下男子都主动追求我,其中只有一个例外,便是这幻人萧史,这一点使我极不服气。同时在六虺之中,五个姊姊都爱着萧史,彼此为争宠而勾心斗角,我当然不甘落后,总想要贏得他,并且永久占有他;这样能使五位盟姊失望、惊诧、嫉妒、佩服,在我便有一种,得到胜利荣耀的满足……”
靳芷叙述坦陈,欧阳漱石不由得连连点头。
她道:“当我初见你时,绿厦迷楼之中,错认你是幻人萧史,与你结下了合体之缘,事后当我明白时,我当时气极,真想再挑起你的情欲,使你竭泽而死。但我不知怎地,竟狠不起心来这样做,改变计划,将你放走,还将我心爱的三宝,追风宝驹、珍珠镂金鞍,与三十六粒密宗绿珠赠你。
当时我尚未察这便是爱意的萌芽,只觉得这样做十分好玩,胜了西门媛丫头,同时你以后会永不忘我,为我痴心、相思,甚至于憔悴瘦损,我觉得很有趣。
直到我贏得赌赛,与萧史约定,在这川边相会厮守,今夜萧史使计,又使你乔装成他,来试我的真心。
在你搂抱着我时,我心中忽然记起了绿厦迷楼之中,那一夕姻缘中的少年。我的感觉十分特别,一刹那间恍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而虚假的,幻又萧史实非我爱,我真心爱的,是那位无名少年。
是以我急急推开,亡羊补牢,我可不能再蹈错误的覆辙……”
六虺之末说到这里,欧阳漱石大大感动,上前将她搂在怀中。风露中宵,玉人儿娇怯不胜,欧阳漱石搀着她进房。
将那宝马,也牵来屋中。
把萧史留下的小笺,给靳芷看了,靳芷表示,对于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委实抱歉。
如今说出那四通吕梁英,外貌如同美女,常能邀得美丽的女性青睐,六虺之中,他最喜爱靳芷。
而靳芷也曾一度喜欢他的貌美,与他形同夫妇一般,十分快乐,嗣后发现他不如自己理想,主动离开。吕梁英因为深爱她,不忍勉强,彼此仅保持普通友谊,但在吕梁英一方,对于靳芷始终不曾忘情,时常在暗中维护,毫不居功,颇使靳芷感激。
这一个也还罢了,最使得靳芷芳心中感到不安的,便是幻人萧史了。
这位十二凶人的一神,平生落落寡合,性格深沉,对于靳芷,始终也未露出真情。直到如今,当靳芷发现幻人萧史,竟是如此深爱着自己,而自己却并不爱他,开了他一个大玩笑时,心中委实觉得歉疚万分。
如今只觉,萧史在明白一切之后,悄然离去,必是满怀着失望与创痛……
但他却毫无怨尤与愤怒,对于靳芷与欧阳漱石,丝毫没有报复行动,悄悄远去,留下诚挚的祝福,使得靳芷与欧阳漱石更是不安。以他十二凶人,一神四通的名头,竟然如此宽厚,宁非奇事?对于这一点的解释,只能说他因为深爱靳芷,或是敬重欧阳漱石,才会如此,否则绝无如此侥幸……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情侣再度相逢,欧阳漱石柔声劝慰,靳芷放 开怅触,笑靥浮起。
长夜漫漫,即将过尽,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贪恋千金一刻, 双双相拥,进入罗帏。
欧阳漱石虽对她阅人多多,心中略有不快,但如今在灯下帐中,美色当前,芗泽袭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情兴如火,重温鸳梦,六虺之末,美丽的靳芷,此时如妻子对待丈夫一般,曲意奉迎,使得这位欧阳公子,感到有无比的快乐与满足。
靳芷已在欧阳漱石怀中睡熟,乌云半裸,凝脂般的肤色,异常刺目,此时香息沉甜,一付睡美人的娇态,可真是令人我见犹怜。
但是她身旁的欧阳漱石,此时却恁地也睡不着,眼前浮起了笛女与欧嘉芙的倩影!
该怎样安置这两位少女呢?笛女是自己订下的未婚妻室,欧嘉芙是家中订下的妻室,她们两个,都是纯洁无玷的处子,一般地都在深爱着自己。
觉得自己对靳芷委实极爱,而更可贵的是她也深爱着良己,那么,是否该结为夫妇呢?与十二凶人中六虺之一的靳芷结缡,是否应当?
欧阳漱石忖思着实是难以决定,这一夜辗转反侧,哪里能睡得着?
室中一灯荧然,照见那匹追风宝马,十分乖巧的伏在地下睡熟,金鞍兀自在它身上,不曾取下。
幻人萧史的一支西飞神剑,本来在自己腰间的,但现在却不见了,分明是萧史已暗中取回。欧阳漱石委实为他神出鬼没的手段,感到钦敬。
天色已将黎明,欧阳漱石不得不集中思考,筹思今后该当如何?目前有两件事是要办的,一件是要去到那江陵附近的流水音密林,赶走二通息悉,救出笛女,最好还能更进一步,为她找到她的亲人,送去团聚。
第二件,便是关于那大西王府的秘密,必须要找着幻人萧史探究。
关于第一件,本来欧阳漱石自忖功力,决不是二通息悉的对手,忖思实力不足,无法完成的。但现在,由于自己巧获得那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信念大增,忖思若能再得靳芷之助,此事十之八九,必能可成,赶走二通息悉,解除笛女桎梏,当无疑问。
第二件,本来在欧阳漱石心中,认为幻人萧史凶残,不敢与他接近,是以在乘他与泰山翁仲激斗时,悄悄离开。
此番得知,他与吕梁英确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欧阳漱石不再担心,希冀浮起,便待找着他,揭开大西王府谜团。
两件事都要办,但目前置身在温柔乡中,是否该离开靳芷?抑或将一切说明?得她协助,完成两事,当会更有把握。
犹豫着一时不能决定。
渐渐地,长夜过尽,曙光透入,欧阳漱石尚在筹思之中。
偶一看靳芷时,发现这位娇小的美人儿早已经醒了,此时睁着一对明眸在注视着自己。这一对眸子啊!是那样的清澈,仿佛是一泓秋水,足可照澈欧阳漱石的内心似的。
靳芷柔声笑问道:“欧阳漱石,你一直没睡吧?你是有心事的,你在想些什么?”
欧阳漱石本不愿将实情告知,但是经她一问,不知怎地不忍隐瞒,竞然和盘托出
告诉她心中的两事,详细叙述,在进入绿厦迷楼,与她结下了姻缘之前,曾在江陵附近,一处名叫流水音的密林之中,发现了二通息悉,正在对一位年少的姑娘,施以虐待。欧阳漱石将一切详告,只隐起自己与笛女订下婚事一节。
说完之后,靳芷说道:“息老二许久不见,不料他竟躲在那里,干这种没出息的事,也罢,看在你的面上,那小女孩也可怜,我答应日后去一趟!
别人没法奈何得了息老二,但我却有办法治他,管保他乖乖走开!……,’
欧阳漱石心中大悦,跟着便说出第二件心事。
他将在绿厦迷楼,与靳芷分手之后的情形,详细叙述。
告诉她怀带三宝,遇见鹅湖三怪拦劫,中计成擒,幸得忠仆,银幡毕尊相救,三怪伏诛,义仆殉身,自己却因听从了他临危时的一句话,去到岳池,被杨冉欺骗,铁屋相困,中夜起火,幸而来了北海鲨人,得仗他的鲲鱼皮衣,方始侥幸脱险。
暗中将川中四家的争斗看清,泰山翁仲与石敢当来犯,大西王府四家合力防堵,全军尽没,自己危急时出手救妹,并将众人,救人大西王府秘窟外室。
而那杨冉与欧嘉佑两个,财迷心窍,冒险进入秘窟中屋,欧阳漱石率众救人,遍历秘窟中层,金木水火土五行陷阱。
结果知道,那指示秘窟秘密的绢册少了一半,秘窟内层,始终无法进入。
由于幻人萧史,与欧阳漱石一样,传说身上刺有记号,系是进入秘窟线索。由这一点,引起欧阳漱石疑窦,认为幻人萧史,可能与川中四家有渊源,那半本绢册,或许是在他的手中。
为了要探究此事,冒险来寻幻人萧史。
如今一番话说明,当然欧阳漱石难免又有一些隐瞒,那便是欧家长女,嘉芙小姐与自己的关系,未曾加以说出。
叙述完毕之后,这位六虺之末靳芷,大感兴趣,表示那秘窟,她一定要设法进入,那金珠做成的小阁子金阱,以及那合欢宝镜也要见识见识!
欧阳漱石心中想问,忖度这二件事,若得靳芷相助,必可顺利完成,唯一不便之处,只是那笛女天真,见面时或许会露出马脚,可能那时靳芷会因妒恨,却是不可不虑也。
但这只是心中想想而已,却不能表露出来。
靳芷可说是聪明绝顶,此时一双妙目,凝视着欧阳漱石,仿佛已经觉察到他有一些难言之隐似的,微笑着说道:“欧阳公子,人中龙凤,异性若是见着,如磁得铁,那位笛女想来也必不例外……”
靳芷的下文不说,意在弦外,欧阳漱石岂有不知,这便是她在绕弯子探听自己与笛女之间的关系。
无可奈何,只得笑着解释,琳姊此一说法不妥,实有例外,如那笛女居住在流水音密林之中,只有一匹龙马相伴,她可是浑璞天真,不懂世故的少女啊!
这一解释,果然生效,六虺之末的靳芷,脸上立即露出笑意。
说出计划,这就要远行江陵附近,先去解决笛女的问题,然后再去寻找幻人萧史。
两人略略休息,准备停当,开始上路。
一马双驮,欧阳漱石将玉人儿抱在怀中,双双乘骑着追风宝马,行来官道这上,立刻惹起了骚动。
欧阳漱石的俊逸,与追风宝马的神骏,已使人们啧啧称羡,但还有惊世骇俗的,微风起处,飘起靳芷面上的纱巾,露出了她的绝世容姿。使得路上的人见了,惊为天仙下凡。
那绿衣、那雪肤、花貌,使得行人,为之驻足伫站,其如乐府中所述,“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古乐府中描述,罗敷美女,令人神魂顛倒的情形,欧阳漱石阅了每不自信,到如今方始得到了证实,眼见靳芷的美艳,使得行人如此沉迷,不由得心中顿生骄傲喜悦之感。靳芷笑道:“欧阳漱石你看,带着我出来,多麻烦啊!”
欧阳漱石猛地想起,如此炫耀,耽误行程不说,极可能招致祸端,可是不能不防。
急急雇了一辆骡车,将靳芷安置在内,垂下帘幕,自己跨骑宝马,相伴上路。
蹄声的的,车声辘辘,相随远去,兀自可联,背后有众多人们,嗟吧惊羡之声飘来。
两人赶路,一路之上,十分亲热,说不尽的温柔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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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6 21:2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11-8 21:15 编辑

第十二章爱之极
四月间,欧阳漱石与靳芷,双双来到江陵附近。
依稀记得旧时路径,欧阳漱石揽着美丽娇小的靳芷共乘一骑,自那道旁清涧处,汲饮稍憩,小涧附近的世外桃源,芳菲满地,林木葱郁,顺着涧水向上游去,穿入林间,只听得那淙淙流水之音,仿佛是铮锉琴音弹起,悦耳无比。
靳芷在追风宝马身上,顿觉这处世外桃源,委实如同仙境一般,心旷神怡,不住啧啧赞赏。
可是在她身后的欧阳漱石,此刻心中,却已开始忐忑不安!
那是因为,进入流水音密林已久,为何还没有听到那笛女的笛声?
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欧阳漱石心中十分担心。
同时还存着一份歉疚,笛女纯真的爱早已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再来之时,却带着另一位美丽的靳芷。虽然,那笛女天真的连嫉妒都不会,但在欧阳漱石自己,却不能不有愧于心。
此时在追风宝马之上,一男一女的神情,截然不同,欧阳漱石默然无言,而靳芷却十分高兴,咭咭呱呱地在马上指指点点,赞誉这一处流水音世外桃源,委实不愧是为仙境。
美丽的六虺之末,娇小的靳芷。想是已倦于江湖飘泊,如今极是喜爱这处流水音密林,说它是极理想的隐居之地,迳在马背之上指指点点,指明何处可以建屋,何处可以筑亭,何处应当种花,何处可以喂养牲畜……
欧阳漱石心不在焉,口中只顾唯唯答应。
靳芷何等聪明,早已瞧出了他的失态,“咭”地一笑,抿嘴说道:“嗨!人家马上就要与你见面了,干嘛老绷着一张脸,快露出些笑容来呀!”
欧阳漱石说出心中疑点,道:“琳姊,那笛女孤单,每天在这密林中吹笛消遣,但是今日,却是奇怪……”
他已说不下去,靳芷连忙安慰道,这是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不须担心。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跨下的追风宝马,忽然有异唏聿聿”,夺鬣长嘶,好似十分兴奋欢愉!
靳芷笑道:“欧阳漱石,你瞧这马儿真灵,从你的叙述中,我可以猜到,笛女的那匹白龙,可能即是昔年海隅大盗,两女所有的双马之一,落日宝驹。
追风想是嗅到了它同伴的气味,是以情不自禁,兴奋起来!”
欧阳漱石也觉得是,此时胯下的追风宝马,不待指挥,拨开四蹄狂奔。
那流水音小小屋宇已经在望,隐隐可以听见,其中似有人声。
此时靳芷忽然悄言道:“欧阳漱石,我暂时不出面,你先进去看看情形,我当在暗中监视,你道可好?”
还没等欧阳漱石有什么表示,“嗖”地一声,靳芷的绿衣俏影,已自马背之上跃下。
欧阳漱石勒马冲到屋边,一跃下马,推开门一看,屋中情形,触目不由得使他一讲。
只见那位老伯伯,此时被钉在墙上,手足张开,如同一个“大”字,手掌脚面,俱钉着有大钉,头发高高吊起,被钉处血液流出,在地下汪然汇成小潭。
这老者常身衣服,已被鞭得支离破碎,露出了创痕累累。
此时只见他奄然如死,只有胸间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欧阳漱石心下大大恻然,上前一步,便待来解救他钉挂之苦。想是这老伯伯尚有一线灵明,此时听到了人声,勉强睁开一双失神的眼睛,口中微弱叫道:“水……水……”
欧阳漱石急急在屋中找到了饮水,待要喂入他的口中。
木杓刚刚举起,忽然间“铮”地一声微响,一件暗器飞来,立将木构击落。
欧阳漱石霍地转身。
只见那满头长发纷披的恶魔,二通息悉此时宛如幽灵一般,出现房中。
仍是如以前一样,二通息悉全身墨黑,罩在一件大黑袍之中, 长发纷披,将整个头脸,全都密密遮住。
此时只见二通息悉,一双炯烟大眼,自浓密长发之中,射出慑人光芒,伸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来,戟指着欧阳漱石,说道:“小子! 你…你好大胆,竟敢回来……”
欧阳漱石此番锦袍之下,已经穿上了那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此时有备无患,立意挑战。
冷冷说道:“不错,是少爷我回来了。我且问你!凭你二通息悉的身份名头,以往对一位弱女施虐,而今又鞭笞老者,将他手足头发,钉在墙上,如此酷刑,亏你做得出来,枉负十二凶人五通之名,只会躲在这人迹不到之处,欺负老弱。我欧阳漱石,委实为你感到羞耻……”
一番话甫毕,二通息悉早已被他激怒,厉嚎一声,入耳惊心。
那二通息悉有一桩怪处,便是能在声音上变化,此时他怒声高叫,声音宛如尖刺一般,入耳使人觉得十分难受。
二通叫道:“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也罢!你名叫欧阳漱石,谅来必是那川中四家,欧阳家的人了。嘿嘿!我息老二在这林里,正闷得慌,难得有人来与我喂招,那可是好极,川中欧阳家的回头望月、金蜈蚣绝技,正要再度请教!
小子,动手吧!快掣出你的兵器来,你不要慌,我息老二一时决不会杀你,不等到我玩厌了,我决不会对你下手。”
二通息悉如此凶残,如此狂妄,欧阳漱石决心与之一拚。
虽然他曾在川边,亲见四通吕梁英绝技施展,自忖功力与之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如今这息悉,正也是五通中人,功力谅来不在吕梁英之下,自己与之相搏,何异以卵击石。
但是,一想起这恶魔欺凌笛女,钉挂老者,如此可恶的行为,欧阳漱石决不能忍耐,非要亲自出手,与他性命相拚,不能消得心头之忿。
明知自己功力不够,此番全仗身上所穿的那件鲲鱼皮衣了,欧阳漱石喃喃祝祷:“鲲鱼皮衣啊!望你不要误我……”
嘴唇蠕动,对面的二通息悉,见了桀桀大笑,揶揄着说道:“小子,怕死了吗?是在祷告神灵保佑吗?嘿嘿,没用了!天老爷也不能助你,快快动手吧!”
欧阳漱石面对强敌,不敢大意,凝聚心神,“呛”地撤出长剑。
那二通息悉,此时仍然屹立原处,长发分披,情状如鬼,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腕,此时寸铁俱无,懒洋洋地垂着,完全不把欧阳漱石放在心上。
欧阳漱石忍住一腔子怒火,他不是不想占这恶魔的便宜,冷冷喝道:“息老二,请亮兵器!”
息悉陡然发笑,声震屋宇,笑到后来,炯炯目光,自浓发之后,若有深意似的,瞥了欧阳漱石一眼,缓缓说道:“姓欧阳的小子,我与你动手,何用什么兵刃,你有什么斤两,尽管施展不妨……”
声音忽然一变而为柔媚无比。
欧阳漱石对这二通息悉,心下毫无好感,此番道声:“好!”长剑一起,分心疾刺。
二通息悉避也不避,欧阳漱石招式瞬息吐实,长剑一递,变为流泉奔泻,斜斜向上,迳刺那一丛纷披着的乱发。
息悉的身形,仍然不动,欧阳漱石剑尖已触到他的长发,心念一决,乘势直进。
蓦地息悉厉啸一声,覆盖在脸上的长发,忽然根根矗起一挡。
欧阳漱石手下立觉,长剑如同触着极坚韧的钢丝似的,立被弹回,劲力奇大,差一点甚至于伤着了自己要害。
一惊之下,飚身疾退!
二通息悉也不追赶,笑着鼓励道:“小子不要怕,再来,再来!”
欧阳漱石心念稍定,暗忖这二通息悉的功力,委实是惊世骇俗,较之那四通吕梁英并无逊色,天下竟有人以毛发拒敌,足证他的一身气功,已是登峰造极,宇内第一。
暗想此番非得仗持鲲鱼皮衣,使用巧计,不能赢他。
心念一决,再度扬剑攻上,二通息悉笑吟吟地毫不还手,绝技 施展,较之前次密林之中,笛女在旁动手时更为不同。
此番想是二通息悉,使出了他生平得意绝技,但见他一条身影,在欧阳漱石的剑招之中,宛似穿花蛱蝶一般穿梭也似的往来,一双雪白的怪手,竟然不主动攻击,仅凭那一袭宽大的黑袍,此时飘飘扬起,抵挡欧阳漱石手中长剑。这二通息悉,一身气功,确已是炉火纯青,无与伦比,此时绝技施展,软绵绵的衣服、毛发,竟然会坚逾铁石,抵挡兵刃,得心应手。
转瞬间十多招过去,欧阳漱石决意冒险……
由于他努力施为,长剑奇招使出,不断攻向二通息悉的重要部门,已经激起了这位恶魔的愤怒,衣袂飘飘,那一双雪白的手掌,此番也不再藏拙,不时藏在袖中,等待机会出击。
倏然间欧阳漱石,身形略略迟滞,胸前门户大开,二通息悉哪肯放过这一机会,立下毒手。
飘起一片衣袂,挡住欧阳漱石长剑,脚下行云流水一般,踏上一步,占据有利方位,立将敌人全身封死。
息悉第一次主动出击,也可说是他已估计得万无一失,雪白手掌,直送到欧阳漱石胸前
眼见这少年闪避不及,息悉狞笑一声,掌上劲力贯注,向前一送。
满以为这一下,欧阳漱石不死也得重伤,息悉跻位十二凶人,五通第二,生平恶战,可说不计其数,根据平常经验判断,可是绝无差错。
谁知这番,大谬不然,当息悉的手掌,探来欧阳漱石的怀中时,猛觉真力发出,竟似是隔着有一堵铁墙似的,不能透人这少年的致命要害。
电光石火之际,息悉可是立即忖道,若凭这少年的功力,断断不致于如此厉害,极可能他胸前另有一层屏障阻挡,是以自己手下感觉如此。
息悉经验老到,情知上当,此番讨不了好去,一惊之下,微“噫”—声,扬身疾退。
但是为时已晚,欧阳漱石右手持剑,虽被封住,但左手此时,却闪电似的伸出,就趁息悉一惊之下,眨眼的时间里,直探入息悉蓬松乱发之中,食中两指暴伸,来插二通双眼。
二通厉嚎一声,就在欧阳漱石手指将要触及他眼帘之时,奇异身法使出,连忙塌身避开,跃后近丈。
饶是他仗持绝顶功力,幸逃活命,兀自被欧阳漱石,掌缘带住蓬松乱发,硬生生扯下了一大把长发,痛澈心脾。
刹那间欧阳漱石也为之惊愕,万万料不到的是,这二通息悉,竟能在自己蓄心积虑,安排陷阱,上了当之后,犹能在千钧一发之时,脱身逃开,这一份功力,实是生平罕见。
登时在欧阳漱石的一张俊脸之上,泛起了红晕,眼见那二通息悉,此时凝立在离开自己丈许远近之处,正以一对炯炯大眼,盯住自己。
那眼光之中,充满了狠毒与怀疑。
二通息悉生平何曾经过如此挫败,此时又惊又恨,沉声喝问道:“欧阳漱石,你胸前带着的是什么东西?”
欧阳漱石不答,息悉冷笑道:“小子,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今不向你胸前下手,谅来你必定是难逃一死。”
欧阳漱石忍不住冷笑道:“息悉,随你的便,下手我身上任何一处都行,少爷自有把握,叫你伤不了我分毫。”
这一言立刻露出马脚,息悉恨声道:“原来你穿着有一件怪衣服,嘿嘿,可惜你太托大了,我息老二今日便要给你一点厉害看看!”
只见他缓缓自怀中,摸出一对精光耀眼的奇异兵器来。
这一对短兵刃,奇形怪状颇像木匠所用的工具之一,但却更为复杂,通体只不过八九寸长,尾端有一护手,遮住把柄,兵器本身,像是一条精钢,尖端呈月牙状,锋利无比,而在离开月牙之下,约莫二寸之处,另有两只小钩伸出。
此外在那钢杆之上,又有微细的针芒,好似一些露出的针头一般,形状委实古怪已极。
川中遂宁欧阳一家,世代习武,欧阳漱石见识广博,熟谙天下各种奇异独门兵器。
这番立刻知道,二通息悉此一兵器,仍是在外门兵刃之中,以难练歹毒闻名的敲骨錾。
这种“敲骨錾”,具有多项兵刃功用,只因它体短,非得欺近敌人身体,不能发挥威力,是以错非功力奇高的江湖健者,轻易不敢使用,江湖之上,少有听说以此为兵器的!
此番自二通息悉怀中摸出,精光闪耀,只听得他杰杰怪笑,说道:“欧阳漱石,你也许还不知道我息老二这对小玩意的厉害。嘿嘿,如今说明也不妨,这一对敲骨錾,仍系用上好钢铁,淬炼打制而成,
尤其是在錾上的月牙、倒钩,以及杆上的细针,全系用另一种奇异金属制就。
我这敲骨錾,敢称是举世罕匹的利器,不管任何重甲厚铠,在我錾下,月牙一触,无不洞开。
嘿嘿!小子你害怕了吗?你当感到荣幸,此錾虽是我趁手兵器,但在我身上,轻易不将出施展,错非遇着一流高手,具有外门横练功夫,或是绝顶气功,珍贵坚韧的护体袍甲时,我才将它使出,不瞒你说,我生平一共用它不上十次,你要知道那结果吗?嘿嘿!每次都得心应手,破去敌人的屏障,将他们杀死在我錾下。
如今你不必后悔,静待我以錾取你性命便了……”
一番话说毕,欧阳漱石心中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息悉之言,谅来不假,但不知自己身上的鲲鱼皮衣,能否保护自己,在他敲骨錾下,逃得活命?
欧阳漱石一丝把握也没有,此时只有硬着头皮,接受考验。
微微一笑,准备动手,可是他的脸上,却因心中有了怯意,此番显得荏弱,苍白无比!
近处忽起,微微的一声轻叹……
那声音十分飘渺微弱,担在息悉与欧阳漱石两人,耳目感觉,岂是常人可比,立刻觉察了。
二通息悉疾忙地寻找发声来源,左右前后,空无一人,只有那被钉在墙上的老儿,此时双目紧闭,已是支持不住,昏晕过去。
欧阳漱石心下可是十分明白,知道这是那美丽的六虺之末靳芷,此时必是她来到附近,关心自己,故而禁不住一叹。
虽是这小小的一叹,但已完全将她对待自己的柔情蜜意,关切呵护之情,表露无遗。
显然是她还另有一意,便是告诉自己,她已来到附近,叫自己安心,危急之时,她自然会现身出来。
此时欧阳漱石,心中颇为紊乱,若甚靳芷现身出来,为他向二通息悉求情,那可是十分不妙,欧阳漱石堂堂大丈夫,侠义中人,宁肯死在敌人的敲骨錾下,也决不愿如此妥协。
那便是英雄气概啊!是必须要保有的风度啊!不然的话,适足以贻笑对方,而自己则必然含有愧恨,有生之年,永难忘怀!
欧阳漱石此时心中喃喃祝祷。
“琳姊啊琳姊,盼你这刻莫要现身出来,且等我先与二通息悉,再打一架,且看我鲲鱼皮衣,是否能挡他的敲骨錾?”
那方的二通息悉,冷笑一声,发动攻势。
但见他身子飞起,直扑过来,宛如是一头黑色大鸟,凌空罩下,威力奇大,欧阳漱石骇然举剑上撩,奋力招架。
息悉半空中一顿,轻飘飘地落下,又似是一片鹅毛,或是一点飞絮一般,悄然无声。
轻功施展,足使欧阳漱石为之心折,同时也知道,若论自己功力,断断不是人家的对手,如今只仗着一件鲲鱼皮衣防身,设若那敲骨錾果是鲲鱼皮衣的克星时,则自己今日,必是不死即伤!
眼见二通息悉,大袖郎当,迎头挥到,劲力绝伦,欧阳漱石连忙收摄心神,小心迎敌。
但见在息悉大袖飞舞之际,微微可见,袖中两点寒光闪烁,忖料正是那敲骨錾,欧阳漱石心下禁不住怯意浮起!
瞬息之间,因他心神不属,已是迭遇险招。
二通息悉步步进逼,欧阳漱石抱着哀兵心理,拚死抵御。
其实双方功力,相差悬殊,约莫二十招过去,欧阳漱石已是渐感不支。
在他的心里,一心想挡住息悉,不使他逼近自己,但是心余力绌,二十招之后,二通息悉仗着他那鬼影般的身法,仍然找着了空隙,欺身近来!
欧阳漱石十分气馁,蓦见眼前,白光暴射,敢情是那息悉的敲骨錾已经出手。
一惊之下,拚命抵御。
息悉桀桀怪笑,倏忽之间,奇招使出,又已将欧阳漱石全身封死。
冷冷笑道:“小子,这番你该逃不掉了吧!嘿嘿,等我来先看看,你身上带的,究竟是什么法宝?”
“嗤”的一声,敲骨錾划开了欧阳漱石的外衣。
欧阳漱石闭目等死。
但觉那敲骨錾已刺在鲲鱼皮衣之下仿佛那皮衣一时不易划破似的,尽管二通息悉手下使力,但却不能得手!
分明听到二通息悉的惊讶之声,欧阳漱石心中不禁又涌起希望。
原来鲲鱼皮衣,居然能够抵挡息悉的敲骨錾,月牙锋刃之下,尚无破损。
欧阳漱石暗暗蓄力,准备反击。
忽闻附近,传来呖呖莺声:“息二,住手吧!不必徒劳无功。”
息悉霍地转身,叫道:“六妹,你为何来到此处?”
欧阳漱石睁眼一看,一个苗条的绿影,飘将过来,人尚未到,那似兰似麝的香气,已先传来鼻中。
此时欧阳漱石身上外衣,已被息悉的敲骨錾施威割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表面,黑漆光滑的鲲鱼皮衣。还好欧阳漱石,侥幸不曾失得体面,慌忙旁跃,执剑凝立,静待局面变化。
只见那靳芷,不遑答话,笑吟吟地去到墙边,拔下发上那小小的碧玉簪儿,慢条斯理的挑出那老头儿手足上的铁钉,又削断他发上的束缚。
她可是没伸出她那尊贵无比的纤手,是以在最后一步手续完成后,“咚”地一响,流水音老者的身躯,沉重地落在地上。
息悉眼睁睁的看着她,却一直不来阻挡。
靳芷说道:“息悉,拿药过来。”
仿佛这娇小女子的声音中,具有什么魔力似的,连二通息悉,恶魔似的凶人,此番毫不迟疑,立刻照办,自怀中取出药来,授与靳芷。
欧阳漱石知道靳芷要用药去救那伤重的老者,心下不由得十分欣慰。
难得她有如此慈悲心肠,哪里还似十二凶人中的一份子,与她相好,可是只有庆幸,而没有什么不满意她的地方了。
注意看时,但见这靳芷救人的手法,却又是十分特别。
此时那流水音老者,仰躺在地面之上,双眼与唇都紧闭着,欧阳漱石暗想,琳姊姊该是没法,必要纡尊降贵,亲自来喂药来施救了。
但事实却出乎意外,只见靳芷,将一粒药丸,托在左手纤掌之中,另以右手,水葱似的食指,隔空一指老者穴道,老者立即呻吟。
就在他嘴唇翕张之际,靳芷檀口一吹,那粒小小药丸,齐巧飞入老者口中。  
这等不沾身的救人方法,欧阳漱石可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又是钦佩,又是好笑。
跟着只见靳芷将剩下的药丸,纳入樱口之中,一阵咀皭之后吐出,在手掌中搓成五个小小药饼,信手拋出,齐巧贴在流水音老者两手两脚的创痕之上,最后一枚,直飞顶心贴住。
手法干净俐落,看得欧阳漱石为之咋舌。
二通息悉的语声,此时一变,变得十分委婉,柔和动听。
摇头说道:“琳琳,我为你不值。”
靳芷不言,笑着仰起螓首,大眼之中,顽皮的光采露出。
反问一句:“你以为不值得如此救人吗?”
息悉说道:“正是如此!虽然你尊贵的手,不曾碰到这糟老头子,但那五枚药饼,却是和合着你的一点香唾啊!
阿琳,你身上的一根毛发,在举世男人的眼中,均将价值连城,若得你慈悲布施,凡人没法消受,只能一死报答。
如今这该死的老头儿,得你香唾和药,可不正是一项异数,令人羡煞妒煞……”
但他说的却是实情,欧阳漱石也有同感,为那可怜的老头儿感到幸运。
只是在欧阳公子本身,却没有什么嫉妒,正如息悉所说,世间千万男子,希望能得到美丽的靳芷的一根毛发而不可得,可是却有例外,川中欧阳家的世子,欧阳漱石,却得到了整个的靳芷包括了她的芳心在内。
人间幸运,曷胜于此?欧阳漱石可是只有骄傲快乐,再无遗憾与嫉妒。
人!都是喜爱奉承的,美丽的女子更不例外,此时靳芷得息悉一言,“咕”地笑将起来。
笑得如花枝儿招展,更增她美艳无比,说道:“息二哥,你不用难为这位少年,须知他身上的怪衣服,即是那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我不知世间有没有利器可以伤得了此衣,但我能知,至少是你的敲骨錾,对它不能损害!
来来来,我来为你们和解了,你们两位,不打不能相识,彼此结个朋友……”
欧阳漱石与二通息悉,都走到她身边来,欧阳漱石见息悉浓发之后,射出来的目光已是和缓,尽管心中对这虐待老弱的恶魔兀自恨恨,但却不能不看在靳芷面上,勉强露出笑容周旋!
靳芷笑道你们两位,一个是我的盟兄,……一个是……”
如何介绍欧阳漱石,一时竟使得这位美丽的六虺之末顿了一顿。二通息悉哈哈大笑,接口道恭喜六妹,找到了如意郎君
转向对欧阳漱石笑道:“欧阳公子,恭喜恭喜!”
六虺之末,靳芷微带娇羞,但喜悦笑容,却浮现在她笑靥之上。欧阳漱石心思潮涌,一方面见靳芷的表情,已是默认彼此间的关系,难免感激欣慰;另一方面,却不解这二通息悉,态度为何变得恁快,适才间还是声势汹汹,必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甘心,如今只得靳芷一言,立刻转变,却不是怪事。
虽然靳芷说过,有法治她这位盟兄,但是欧阳漱石却没料到如此见效。
许是靳芷与欧阳漱石一样,芳心之中,不无疑问,此时又问一句:“息二哥,你不再与欧阳漱石作对了吧?”
息悉语声,一变而为豪放,大声道:“如今我已知他爱的是你,不是那小女孩,如此则那女孩子的失踪,与他无关,我又恨他何来?况且今后,还得看在你六妹的面子上,我这作盟兄的,怎会与他作对,来伤你六妹的心呢?”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惊得几乎跳将起来。
急急问道:“敢问笛女现在何处?”
息悉一双雪白似的怪手一摊,声中透出无奈与焦虑,说道:“她走了,连我也不知道她去向何处?”
眼见欧阳漱石,迫切期待下文,美丽的靳芷也禁不住注意倾听,二通息悉略略一顿,痛苦说道:“你,欧阳漱石公子,也许不会相信,我对那少女,并无恶意,我……我实在是非常地爱她……
只是……只是……也许我做错了,当我最初,因爱成恨,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以笛音来折磨她时,她开始怕我,恨我……
而我这笨伯,多年来却一直不将真相说明,任凭她恨我、怕我,尽管我极怜爱她,有如怜爱自己的爱女一般,但……我竟笨得不去设法解释。
我以为她不会走的,她是如此的年轻,什么事也不懂,她从来不曾离开过这片密林。
但是,她居然走了,啊啊……自她走后,我最初是寻找,找不着,绝望之后,我开始愤怒,疯狂、痛苦……
啊啊,真是笨伯,我真是笨伯,我真惭愧,恨我自己……”
二通息悉乃鼎鼎大名的十二凶人,五通第二,此时竟然双手掩面,嚎啕痛哭。
欧阳漱石心头冰凉一片。
禁不住愤恨,怒斥息悉,难辞此咎,此番那可怜的笛女,受不了他的虐待,孤身只骑,逃出流水音密林。她可是天真得什么都不懂,进入那险恶江湖,人心鬼蜮,她又是那样年轻美丽,结果如何,岂能想像?
虽说有那落日灵驹相伴,但马总是一匹马,尽管它灵异,又怎能对那孤女有助。
何况这一人一马,身边分文俱无,此一进入江湖,即使不遇危险,也将受到冻饿之危。
欧阳漱石心中怆痛悲愤,大骂息悉该死,如果笛女有了什么意外,息悉便是杀害这善良无辜孤女真正的凶手。
骂得这位二通,狗血淋头,奇怪的是,他居然毫不反抗置辩,默默承受。
靳芷连忙拉开,说出事已如此,须是不必再闹意气,叫息悉将一切真相,经过情由说明,三人合作,赶紧去寻那失踪的孤女要紧。
此时已是黄昏时候,靳芷决意在密林之中,流水音小屋中停留一宵,明晨出发,去寻那小孤女与落日灵驹。
追风宝马在户外悲嘶,显然是它已嗅到同伴,落日宝马的气息,但却找不到同伴,是以悲伤无比。
欧阳漱石出去看时,只见这匹神驹,在昔日落日宝马的居处,纵跳悲鸣,心下着实恻然。
喃喃叫道:“马儿啊马儿,你且莫再悲伤,须知我与你一样,重来此地,物是人非,笛女已经芳踪杳然,我心悲伤焦虑,更有何言可喻?”
牵它进来,喂食了一顿,此时室中,靳芷已掌起了灯,那流水音的老者,此时藉灵药之助,业已知觉恢复,见了息悉,眼中兀自露出惊怕,靳芷好言安慰,叫他去准备食物。
夜里,一灯闪烁,靳芷、息悉、欧阳漱石,三人默坐,追风宝马伏倒在屋中。
流水音老者则瑟缩一隅,一切是出奇的静,静得惟有户外那萧萧风声,沙沙的叶落声与淙淙的流水之声。
二通息悉此时开始叙述他的往事。
十余年前的他,不是如今模样。
当时的息悉,跻列十二凶人之中,五通第二,虽然他比不上大 通雄伟,四通吕梁英貌美,但他十分英俊出色,是位顾盼不群的须眉男子。
那年,三凶夺美的事发生,三通韦佯、四通吕梁英痴恋靳芷,想要找寻天下珍奇宝物,来讨美人儿的欢心,探得海隅大盗鱼佩,有一对宝马,名叫落日、追风,更有一对珍珠镂金宝鞍,系以纯金打就,嵌以稀世明珠,端的是贵重无比。
三通、四通,看中了这一对宝马金鞍,下手夺取,在一个春天的黄昏,宝马、金鞍,连同鱼玑的一双掌上明珠,两位爱女,鱼玫、鱼慧,同时被韦佯与吕梁英所乘,被掳失踪。
在路上,三通韦佯一时兴发,奸死了姊姊鱼玫,弃尸林中,一面还劝他的盟弟吕梁英,不必带着那妹妹鱼慧,十分累赘,不如也加以蹂躏而死了事。
但那貌美有如妇人女子的四通吕梁英,不知怎的,却对那鱼玑的次女,鱼慧姑娘,发生了感情,不忍对她加以蹂躏,挟之而归。
等他们回到十二凶人的巢穴时,情形却又起了变化。
五通中的二通息悉,生平害死的妇女,不计其数,除了对六虺私心爱慕之外,除此从未对任何女子,发生好感!
但这番却有了例外,当息悉见着了那鱼慧时,不知怎地,立刻怦然心动。
这位鱼慧姑娘,十分奇怪,明知陷身在十二凶人的巢穴之中,迟早的结局,必是悲惨无比;但奇的是她却没有异态,毫不害怕,也不哭泣悲伤,只是圆睁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看着十二凶人,态度竟是十分镇定。
十二凶人起初以为必是这位小姑娘吓昏了,是以神情痴呆,已是不知道害怕,后来知道,满不是那回事,鱼慧这女子实是奇怪,勇于面对现实,不露怯意。
六虺之中的几个,聂妫、陶妩等,更拿这可怜娇怯的少女来开玩笑,叮嘱众人,故意装作疏于防备,试看她是否会乘机逃走,立刻捉回,加以凌辱处死。
落日、追风两马,就在这位小姑娘的身边,可是她十分聪明,不上众人的当,明知即使乘骑宝马,也绝难逃出十二凶人的掌握,是以她只是以纤手,轻轻抚摸着落日神驹,不哭,也不悲伤,静静等待命运裁决。 .
当在十二凶人进食之时,分给她的一份,她也能照吃不误,丝毫不怕。
鱼慧的异态、勇气,引起了十二凶人的兴趣。
男性的六位凶人之中,幻人萧史对异性眼高于顶,当然不会来动鱼慧的脑筋,吕梁英与息悉,也都没有起不良之念。
可是五通之中的另三个,大通、三通、五通,却都有点跃跃欲试,认为飞到嘴边来的肥羊肉,不吃未免十分可惜。当然,以鱼慧弱质伶仃,怎能经得起五通中人的摧残,必然是香消玉殒,殆无疑问。
大通、三通、五通等三人抽签,待要决定鱼慧的命运,他们的阴谋、笑声,鱼慧岂有不明白之理,明知无论是那一个轮到她都难免在饱受蹂躏之后惨死,但奇的是这位少女,仍然没露出害怕,只是紧闭着樱唇,眼睁睁地静待死神降临。
大通薄蓝赢得了权利,狞笑着走近这位可怜的少女。
鱼慧仍无动静,甚至于当大通狞笑,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来挟起她时她连挣扎反抗都没有,默默接受自己可悲的命运。
仅是在此时,那少女的明眸之中,开始有一粒晶莹的泪珠儿发出闪光。
想是这位娇怯的处女,当在此时,悲痛愤恨,凝结的一滴珠泪,行将滴落,在她行将离开人世之前,为她锦瑟似的芳华悼惜。
人非草木,孰能无动于衷?
十二凶人之中,五通六虺之中,确是有一些穷凶极恶,毫无心肝的人。
但包括幻人萧史在内,几乎有半数,仍具有善良的本性,不曾泯灭,平日也能约束所行,避免做出伤天害理,愧对良心的事。只是因十二凶人是一个组织,半数人的凶残行为,江湖哄传,连累全体,声名狼藉。
此时,四通吕梁英第一个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请大通薄蓝手下留情,饶过此女,将鱼慧姑娘交与吕梁英。
薄蓝体具异禀,嗜淫特甚,近来在六虺之首,大姊聂妫处碰了个钉子,正要拿这鱼慧来煞煞火气,此时到口的羊肉,却不能忍住不吃。
冷冷问道:“四弟,你要这女子吗?虽然她是你带回来的,但时间已有多日,尚未见你收用,却是何故?
嘿嘿,鱼儿挂臭,猫儿饿痩,这少女,你四弟既然不用,就成全了愚兄,当作礼物,送与我吧!”
薄蓝跻列五通之首,他的盟弟,四通吕梁英,自然不敢对他反抗。
眼见吕梁英作难,鱼慧一条小命儿不保,幸得此时,十二凶人之首,幻人萧史亲自出马,劝告薄蓝放过此女。
萧史一言生效,薄蓝不得不买帐,无奈只好放下鱼慧,偕同三通韦佯、五通米灵生三人,急急离去,找寻异性解馋。
鱼慧一条小命儿,又从阎王爷的手中要回来,看她的神情,不似是受了惊吓,仍然一如平时。
二通息悉暗中注意,心下已是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位勇敢可怜的少女。
决心要将她弄到手中,当时的鱼慧,跟着四通吕梁英在一起,吕梁英可是对她不错,惟恐同伴对她不利,悄悄将她带着,胯骑落日宝马,珍珠镂金鞍离去。
息悉悄悄尾随,只见吕梁英行了不远,来到一处村中,替鱼慧在树上,搭了一处舒适的憩处,将这娇怯的少女,小心以毯紧裹,放她上去安睡,自己则在树下坐守待旦。
息悉现身出来,说明来意,要求吕梁英,将鱼慧交给自己带走。
而且告诉盟弟,他实是深爱鱼慧,愿意永远担任卫护之责,决不是如薄蓝那般,只顾淫欲得偿,不顾少女死活的作风。
四通吕梁英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息悉所言,道是鱼慧若被息悉带走,必会被他蹂躏而死。息悉指天誓日,均不能获得吕梁英的信任。
盟兄、盟弟终于反目,约定就在林中,武力解决,胜者可以保有鱼氏次女,带着那落日名驹、珍珠镂金鞍离去。
五通中第二、第四两位,就在夜间林中,展开一场激斗。
两人功力悉敌,难分胜败,吕梁英袖中的一双短剑,轻灵迅捷,威力无比。
迫得二通息悉,无可奈何,穷于应付,最后拿出怀中的一对敲骨錾来,施展毕身绝艺相搏。终于仗持敲骨錾威力贏了四通吕梁英一招,将他刺伤。
二通息悉获得胜利,惟恐幻人萧史发现,出面干涉,连夜抱着鱼氏次女,乘骑落日宝马离去。
次日,来到一处荒僻山头,下马饮水进食,看那鱼慧姑娘时,她仍是默然接受食物,漠然无动,不悲伤,也不害怕。
息悉忍不住问她道:“姑娘,你怕不怕我?”
鱼慧螓首微点,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说:“我当然是怕你的,不仅是怕你,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怕。
但当我觉得落在你们的手中,迟早难免一死时,我知道害怕也是无用。所以,我也就无所谓害怕了。”
原来她竟有这样一套奇怪的理论,息悉觉得十分钦佩。
于是他又问她道:“你是不是希望我放你回家呢?”
鱼慧点点头,答道:“我当然是极希望如此,但我知你绝不会如此,所以我也不甚希望,没把它放在心上。”
二通息悉委实对这位少女,敬爱无比,此时说出自己的心意。
表白自己,实在是十分爱她,有生之年,希望能永远与她厮守相伴。
息悉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体具异禀,断断不能与鱼慧结合为夫妇,否则爱之适足以害之,这位未经人道的处女,必然会牺牲在他手中。
表示自己决不做如此焚琴煮鹤的煞风景事,此后,自当努力克制自己,与鱼慧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只求她能不离开自己,能够双骑并辔,行走江湖,或是偕隐林泉,于愿厮足。
以此询问鱼慧,愿不愿意?
鱼慧笑道:“你何必问我呢?我知道我是不能有异议的,不愿意也不行,难道你会放过我吗?
我的一切,操在你的手中,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也许我假意高兴答应,会使得你满足,以后真的会对我好一些,让我多活一些时日。那么,我就如你的意思吧!我同意你的办法。”
虽然她说得如此直爽,但息悉却仍是不见怪,高兴地当她是真,奉上信物,当作聘礼,改口称她为妻,将她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芳唇儿。
于是,两人双双合骑落日宝马离去,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当时江湖之上,洛阳大盗鱼玑在找寻爱女,十二凶人也在寻找息悉,息悉可是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悄悄地将鱼慧带到一处,人迹罕到的世外桃源。
那儿,便是现在的所在,江陵附近,流水音密林之中了。
息悉完全变了,往日的乖戾凶残特性,已完全消失,此时他亲自建筑小屋,屋边植以花草,种了些牵牛,让它爬到屋外窗墙之上。
伴着娇美的夫人鱼慧,安居在林中,过着甜蜜快乐的生活。
渐渐地,鱼氏次女也变了,当她察知,息悉真心爱她时,这位少女渐渐地活泼起来,她将这处世外桃源,命名为流水音。白天,两人勤劳工作,种植菜蔬,喂养牲畜,种花植果;暇时去溪涧边垂钓,听得息悉述说当年飘荡江湖,惊心动魄的往事,以及鱼慧昔年在闺房中的一些琐事。或是对弈,或是品茶,其乐融融。
晚间,他们在那精致的屋中,相扼而卧,尽管两人肌肤相亲,但息悉始终不忘约束自己,不愿逞一时之快,使鱼慧婉转牺牲。
如此生活一年,鱼氏次女,虽然玉体遍经二通息悉摩挲,但仍是保持着鸿蒙未辟,白璧如初。
人!到底是一种最奇怪的动物啊!当两人之间,惧怕与仇恨泯灭,彼此互相沉溺在对方的爱情中时,却又有新的危机产生。鱼慧已不是以前的鱼慧了,当第二个春天来时,她已长得更成熟,更丰满了,她的艳丽,如同一颗熟了的苹果,悬挂枝头,发出诱人的光芒,引人撷取。
可是息悉始终冷静,有自知之明,不忍撷取这成熟的果实。
就在这迷人的春季,迷人的春夜,鱼慧在所爱的人的怀抱中,那亲吻与爱抚已不能使这位成熟的少女满足,她需要另一种,如一般女子一样需要的爱。
她竟主动挑逗息悉,表示自己的身心,已属息悉,理该完全奉献,即使是息悉因体具异禀而有所顾忌,但她却愿意一试,就算被丈夫蹂躏而死,也是心甘情愿,毫无后悔。
她竟对息悉袒褶裸裎,主动要求,做名实相符的夫妻。
可是二通息悉始终是清醒的,因为深爱着她,绝不愿造成错误,使她牺牲,是以一直克制,委婉劝说,甚至于避开她,自己露宿林中,藉那林中的风露,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春天过尽,鱼慧的青春火焰,终因息悉的小心谨慎而逐渐淡下!
于是炎热的夏天接踵来了,流水密林之中,凉爽宜人!鱼氏次女的性格,却渐渐有了改变。
她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寡有言笑。
息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知道去挽救的唯一方法,但苦的是这唯一方法,在他二通息悉,竟是不能使用。
在他,身为须眉男子,这一长期郁结情欲的生活,招致如此后果,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他仍能保持清醒理智,不稍逾矩。
鱼慧的沉默抗议,使他心碎,他试图以别种方式来使她满足,潜入城市,为她搜罗大批美服,珍奇古玩,名花异草,可爱的小动物,带回来献给她,以博她的喜悦快乐。
但那只是一段极短时间,当到后来,笑容又在鱼慧的脸上消失。
当息悉发现,鱼慧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却时时抱着个布制的娃娃时,知道在这位少女的心里,是只希望有一位名实相符的丈夫,以后,更希望有一位,甚至于多位玲珑钟爱的儿女。
看来自己是永远没法使她满足的了,息悉的心,痛苦得快碎了。
他甚至于向鱼慧表示,为了爱她,他将自我牺牲,将鱼慧送出流水音密林,任她去嫁与如意郎君,过美满而正常的人类生活。表示自己将别无所求,但望鱼慧能够快乐,则他也将感到快乐。
可是,话说出口他又后悔,叫他怎能离开心爱的鱼慧呢?
于是他等着等着,希望着,希望鱼慧能够再度改变,或是有另外的变化。
终于,那无可避免,意料中的悲惨结局来临。
当息悉再度离开流水音密林,去到通都大邑,为鱼慧搜罗她心爱的东西,归来之时,发现在流水音的小屋之中,伊人已去,芳踪杳然。
屋中仅留着她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不知你能否谅解? 能否实践所言?”
她去了,她居然去了!当时二通息悉,心中的失望与悲痛,曷有其极。
独自在林中,过着孤单、寂寞、痛苦、相思的生活,意别魂而飞扬,抚锦幕而虚凉,精致的屋中,除了宝马金鞍之外,鱼慧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如今每一件东西,上面均有她的芳泽,都能使息悉为之心碎。
息悉变了,他已完全失去了欢乐,开始蓄起了长长的头发,遮掩他的面容,时时徘徊林中,回忆那过去美丽快乐的辰光,当回忆如火燃烧,如蛇哨啮着他的心灵时,在浓密的发后,便有豆大的泪水滴下。
如此,一年过去。
息悉怕见鱼慧旧物,尽将衣物毁去,立意要踏遍天涯,寻找她再见一面。
于是他离开流水音密林,浪迹天涯,一晃眼,四五年过去了,当在一年冬天来临时,他飘流到了关外。
在一处著名的城镇,正轰动着一项活动,那便是赛马。装束古怪,不以真面目见人的二通息悉,也夹在人群中欣赏。
但见莽原之上,三十余匹骏骑发足,瞬息之间,一马如龙,飞腾而出,远远地将其余各骑拋在背后。
息悉的一双利眼,可是比什么都厉害,一瞥之下,心头禁不住一窒,哎呀!那匹马,正是鱼氏次女,骑着离走的落日名驹啊!
看那马上的人时,却又正是人中之龙,俊逸不群,顾盼自雄的一位美少年。
当这少年轻易夺得荣誉,踏上归途之时,踌躇满志,可是再也没料到,背后正跟着一位怪人,便是昔年叱咤江湖,鼎鼎大名的十二凶人之一,五通之中,位居第二的息悉。
息悉缀着他,来到一处庄院。
庄中有人出迎,笑着向公子爷恭喜,牵马迳去。
息悉藏身在庄外林间,等到天色全黑时,悄悄摸进庄内。此时他已暗中探知,这庄院的主人,乃是有名的关外暴风牧场,那公子爷便是少场主,江湖人称银戟郎君阮重光的便是。
在一座楼头,精致的内室之中,他找着了白天赛马得胜公子爷,也正与爱妻与女儿在一起。
那室中的情形,可比流水音密林之中,息悉建筑的屋子更为华丽旖旎了,尽管屋外风雪严寒,但室内却温暖如春。
公子爷已卸下厚裘,正与他的娇妻对酌,婢女们在侍候着,在这对年轻夫妇的身旁,有一个可爱美丽的女孩,约莫五六岁大小,正在玩着她的玩具,小小的脸上,绽放着仙子般的笑容。
灯光之下,照见那位公子爷的娇妻,明艳姿色,不可逼视,正是二通息悉,浪迹天涯,刻骨铭心,难忘的鱼氏次女鱼慧。
鱼慧较前更为美丽,更为成熟了,此时她真正是一位妇人了,温柔地伴着夫婿,如花的脸庞之上,有幸福满足的笑容。
二通息悉的感觉,如同是当胸被人刺了一剑似的,那扳着窗棂的一手,刹那间一软,几乎脱手坠下。
他微微呻吟一声,飘身落下楼底。
此时,他才真正感到,楼底下的风雪严寒,对于他是一项严重的威胁,刹那间一软,几乎脱手坠下。
他渴望,希求进入那温暖的房内,只要是他取代了那位幸福的公子爷,自然便会感到舒适与温暖,不管天寒地冻,可是有爱妻的温柔,小女儿的娇憨,便能使他觉得温暖。
但是这一切,仿佛是永远不属于二通息悉的,命运注定,尽管他功力盖世,叱咤雄风,但却只能永远孤独,永远不能得到他希望得到的东西。
息悉失望、愤怒,当那漫天飞雪,无情地飘落到他的脸上时,他那潜藏在内心,久未萌发的凶残,又再度活跃起来。
要杀死情敌,夺回鱼慧,在二通息悉,可说是举手之劳。
于是他再度跃上高楼窥探,准备行动。
但当他看到,鱼慧的面容时,却又不忍心下手,断送她的幸福。记得她临行所留下的字条:“不知你能否谅解?能否实践所言?”是啊!自己为了深爱着她,曾经应许,情愿牺牲自己,祈求她能幸福快乐。
如今面临抉择,二通息悉犹豫着不能决定,该当如何?
甚至于当室中一对恩爱夫妇,相偕进入内室时,他还不曾决定。
室中只剩下婢女与那小女孩了,息悉注意看时,这女孩的面容,竟是出奇的酷肖其母!
他终于决定了行动。
跃入房中,点倒婢女,带走那小女孩,更从马廊之中,牵出了落日宝马,匆忙之中,已没有时间去寻那贵重的珍珠镂金鞍,二通息悉不欲惊动鱼慧,匆匆跨马,带着小女孩离去。
他将小女孩点了睡穴,极其小心的抱在怀中,密密裹着,惟恐她受到风雪侵袭,跨骑落日宝马,回到流水音密林之中。
自此后,小女孩便离开了温暖的家,离开了爱她的父母,住在密林小屋之中,息悉为了她,特地硬捉来一位老者,照料这位女童,与一匹良驹的饮食。
而息悉却不与女孩生活在一起,他的心理起了变态,独自潜藏在密林之中,监视着一切。
在他的监视之下,那女孩茕茕孤独,只有落日名驹相伴,一马一女,白天里在林间玩耍,息悉看着她孤寂,心中似乎有一种报复似的快意。有时,小女孩孤寂得哭了,记起往昔的欢乐,叫着:“爹! 娘!”息悉在林间,又有点不忍,但始终不露面,始终冷静注视。
这女孩十分肖其母,性格倔强,孤寂地生活在林中,居然也一直没有什么意外!
后为,她的生母鱼慧,想是疑心二通息悉报复,偕同夫婿,远自关外来流水音密林寻找,息悉却早有安排,故意又点了小女孩的睡穴,将所有的人、马都搬走,让他们扑一个空,失望而返。
等他们去后,息悉又使一切还原,此时他独居林间,已开始使用短笛,吹奏心中的苦痛。十二凶人中各有怪异,人所不及之处。二通息悉擅长的乃是发音变化,他的发音,可说是千变万化,有时是豪壮大汉,有时又娇媚有如女子。
此番他将这一套本领,溶入那小小短笛之中,一支短笛,吹出他心中苦痛,可真是如怨慕,如泣如诉,悲惨无比。
那小女孩竟如她母亲一般,不知害怕,十分勇敢,寻来林中,看他吹笛。
息悉授以短笛,教她吹笛,于是吹笛便成了她的习惯,而流水音照料她的老伯伯,便以笛女叫她。
息悉所吹,尽是悲伤曲调,笛女聪敏,竟会从落日龙马快乐嘶叫中,自创欢愉曲调,渐渐地她的一支短笛,能吹出天籁之音,出神入化,平和恬静,无比美好,有如仙乐一般。
息悉有时起意折磨,故意以凄惋幽怨的笛音来影响她,希望她永无欢乐,只感孤凄,便能满足他报复心理,但笛女渐渐地竟能抵抗,以欢愉平和的笛音,来压倒那哽咽的悲声。
他对于笛女的情感与态度,可是十分矛盾,有时怜爱,有时愤怒。
笛女渐渐长大,出落得酷似昔年的鱼慧了。二通息悉每天悄悄地隐在林间对她凝视,看着她与龙马嬉戏,看着她静静地吹起一支短笛,那活泼的神情,端庄的神情,一似是昔年的鱼慧。
于是二通息悉便可完全沉溺在回忆之中,回到那一段他最最幸福快乐的生活中,那为时一年的岁月中的每一个片段,都将清晰地被忆起。
他是那样的珍贵那往昔的回忆,纷披的浓发之后,他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欢笑,有时又会流泪。
许多的时光过去,二通息悉对笛女的情感愈来愈深重了,时常他默坐在石上发着呆,当笛女向他扑过去时,惊醒逃避,如轻烟般的消失在林中。
当笛女十三岁时,她的笛音引来了一对夫妇,便是那江湖闻名的三手熊娄奇和蓝娘祁萼,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要将笛女带走。
二通息悉可真是恨透了这一对要将笛女带走的夫妇,便以笛音,吹出合欢操,使蓝娘祁萼死去,重伤了三手熊娄奇,虽被笛女以欢愉笛音相救,但仍然未能逃得很远,深涧之旁,娄奇对笛女说出息悉的姓名之后,带着愧恨,终于死去。
第二个企图带走笛女的,便是欧阳漱石,当时二通息悉,发现两人相爱,更是恼怒万分,已是决定下手杀欧阳漱石。可是当他发现,欧阳漱石身佩西归宝剑,系自那绿厦迷楼中出来的时候,情知西门媛必有用意,故所以不曾下手,只是迫令欧阳漱石,快快离去。
欧阳漱石离去之后,笛女的一切生活如常。
可是在前五天,二通息悉早起时一上午不曾见她与落日神驹进入林间,心中起疑,以为她病了,忍不住悄悄来流水音小屋中窥探,空空如也,笛女与那落日龙马,俱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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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8 21: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洞庭湖上寻笛女
这情形,又似是十七年前的旧事重演,只是笛女与她母亲不同的,连一张小纸条都不曾留下。
二通息悉大发雷霆,忖度必是这流音小屋中的老伯伯,同情笛女,暗助逃走。这位老伯伯本也是江湖中人,身具武功,十余年来,他不仅照料笛女饮食,更有时也教导她一些知识,日久难免对笛女同情,私放逃走,实有可能。
息悉严加追问,老伯伯坚说毫不知情,恼怒了二通,凶残之性大发,将这位老头子钉挂在墙上,一连三天,亏得此老略有武功根底,尚能承受得住,一直挨到今日,也不知被鞭打了多少次,始终不曾说出什么!亏得靳芷与欧阳漱石到来,救了他一条性命。
长长的叙述,至此完毕,漫漫长夜,已将过尽,小屋之外,林中已现出曙色。
靳芷十分心善,拿出金银,厚赠那伤愈的老伯伯,放他自由,命他离去。
与欧阳漱石、二通息悉,商量如何寻找那失踪了的小孤女。
面面相觑,实是想不出好办法来。
六虺之末,美丽的靳芷,确是不愧为冰雪聪明,低俯螓首,想了一阵,笑道:“有办法了!”
将落日宝马以前所用的干草给它嗅了,带出密林,听它所之,或者侥幸,它以够继续嗅出同伴的气息,追踪着去,也未可知。
三人尚可一路探听,无论如何,希望虽小,总不算是绝望,尚可一试。
欧阳漱石、二通息悉两人都同意,立刻开始登程。
出得密林,靳芷骑在追风宝马之上,放松缰绳,任它自由行动。只见这良驹嗅了一阵,忽然欢愉低鸣,四蹄拨开,的的向南。三人跟着这马,走了好几天,来到湘省境内,华容故道。
两条岔道出现面前,追风宝马踟蹰不前,连连悲嘶,分明是时日已久,它的同伴,气息至此而终,究竟应向那一条路去?委实难以决定。
靳芷等三人,高处了望,只见两条大路,道上车马均多,落日宝马早已经过此地,此番要来追寻,实是渺茫。
道旁打听,也探不出所以然来。
二通息悉主动提出办法,提议三人分道寻找,靳芷与欧阳漱石,跨骑追风宝马一路,息悉单独一路,约定一月之后,岳州相会。
三人分道扬镳,欧阳漱石与六虺之末,一马双驮,乘骑前进,一路上注意打听,不得线索。
好容易在一处道旁小店,问起一位老婆婆,她说十日之前,确有这样一位貌美少女,跨骑骏马路过此地。当时还曾有人发现此女马上吹奏短笛,其声悦耳,追随喧闹,终因马匹神速,未能追上。靳芷、欧阳漱石两人大喜,老婆婆指点方向,两人道谢,上马追赶。
发现这方向,乃是通往洞庭湖畔,离开官道行走,不久来到湖滨,只见一水茫茫。
附近均系荒凉沙滩,荒无人迹,两人不禁踌躇。
忽闻那湖面之上,有一阵美妙乐声飘来。
注意看时,只见湖上远远有一只大船驶来,渐渐近了,只见这 船,通体漆成绿色,雕镂精致,十分华丽,更怪的是,那船头坐着有一些男女,也都是全都身穿一色绿衣。
再近一些,可见船头,正中端坐着一位公子打扮的少年,剑眉星目,雍容不凡。
在这位公子的身旁,粉白黛绿,莺莺燕燕,围着一群侍女,也都是一色绿衣。另有侍卫似的劲装大汉数名,奇怪的也是一般的绿色衣裳。
转眼之间,船只驶近岸边,搭板架起,那公子打扮的少年,率领手下,行来靳芷与欧阳漱石的面前。
只见他深深向靳芷一揖到地,婉声启言,说道:“小生上官安,迎候靳姑娘来迟,当面恕罪……”
抬起头来,竟然对靳芷身旁的欧阳漱石,理也不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管盯住靳芷。
欧阳漱石不由得生气!
靳芷“咭”地一笑,略退一步,避开上官安咄咄逼人的注视,笑道:“原来是上官公子到此,一向没有来往,何劳远迎,着实不敢当 哩!”
那上官公子,一聆靳芷娇软语声,仿佛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似的,连忙笑道靳姑娘美艳大名,江湖之上,何人不晓,那个不知,凡夫俗子,无人不思瞻仰花容,以为荣幸。
不瞒姑娘说,早在姑娘抵达华容时,我这里即已得到消息,准备迎接,素知姑娘你喜欢绿色,因此我这里,一切都要布置为绿色,所有的人,一律穿着绿衣,船只家具,漆成绿色。
姑娘你看,那船侧的绿色油漆,尚未全干哩!哈哈!……”
此人如此作为,谅来必是倾慕靳芷,已到发狂的地步。欧阳漱石见他那种色迷迷的眈眈注视,心头不由得有点冒火。
美丽的靳芷,早已觉察,笑着为两人介绍,那上官公子,对于欧阳漱石仅是淡淡敷衍,跟着又将全部精神,放在靳芷身上。
笑着说道:“靳姑娘,小生如今,一切均已准备停当,既然来到小生此地,少不得请姑娘千万赏光,小驻仙驾,便在这湖中,逗留数日,也好让小生亲侍左右,聊尽心意……”
这上官公子的话,竟是愈来愈明显,表露出他的用意,无非是癞蛤蟆想要吃天鹅肉,想要借机会亲近亲近靳芷。欧阳漱石此番心中,已隐隐以靳芷之夫自居,禁不住大起反感,眉头皱起。
不待靳芷有什么表示,欧阳漱石冷冷说道:“多谢上官公子雅意,只因我们尚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就此别过……”
上官安立刻面色大变,忽然说出一句:“小生知道,两位来此目的,乃是要寻找一位少女……嘿嘿……不瞒两位说,这洞庭湖偌大的一片天地,全是小生号令所及,两位若有任何疑难之事,不找小生,却去找谁?”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精神大振,原来这上官安竟然能知笛女下落,这倒不能不留下来追究了!
剑眉一轩,正待启言追问,靳芷一飘眼色,笑着说道:“欧阳漱石,难得上官公子如此殷勤,我们情不可却,只好接受招待了,至于我们的事,谅来麻烦公子,也是必能如愿……”
上官安连忙答应,此时搭板架好,上官公子躬身请贵宾上船。靳芷绿衣飘飙,登上画舫,侍女们纷纷上来请安。欧阳漱石一旁得见,虽然是一色的绿衣,但惟独只有靳芷特别突出,惹人注目。那上官安公子,想来与欧阳漱石具有同感,此时笑吟一句:“满眼绿衣蹁跹,爱怜应止一身……”
当靳芷微笑回首之时,他又笑着说道昔年徽宗私幸李师师,皇后吃醋,便问李师师有什么好处?徽宗道说无他,但若是将师师杂放在一众宫娥之中,尽管衣着一般,此妹必能惹人注意。
小生起初不信,今日却获例证,方知所谓的倾国倾城之色,不为衣着粉黛所掩,浓妆淡抹,一并相宜,粗服乱头,依然国色……” 他这一番咬文嚼字,奉承靳芷,却是十分合适,六虺之末,快乐娇笑,笑得柳腰儿款摆,婀娜生姿,更使得上官公子双眼发直。但在欧阳漱石,心下更为光火,那李师师乃是北宋汴京名妓,如今这上官安,竟以妓女来比靳芷,却不是大大的不当?
可是六虺之末,却不见怪。
画舫之上,中舱绣帘打开,主人肃客入内,当靳芷跨过门槛时,无意间一瞥那楣额,在后的欧阳漱石分明可见,她的娇躯微微一动。禁不住也去看那楣上匾额,一瞥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匾已被漆成绿色,但兀自可见,原来的泥金字迹,乃是“黄龙”两字。
这两字入眼,欧阳漱石恍然大悟。
原来在这洞庭湖上,昔年有一位英雄人物,统率这一片水上世界,号令全湖,无不服从,湖中所有的船只,从艋艟大船到舴艋小舟,都归他约束。
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黄龙佟易,当时他的信物,黄龙小旗,不但在洞庭湖中生效,就是来到陆上,无分南北,黑道白道,也得买他的面子。
黄龙佟易此人,乃是前辈英雄,近十年来,他的名声,久已不闻,大家以为他已经死了。
此番忽见黄龙金匾,欧阳漱石心下起疑,这位上官公子,莫非与昔年的洞庭之主,黄龙佟易有关。
进入舱来,处处注意,只见那柱上雕琢,大都均是飞舞生动的小龙,更是可信,所料不差。
舱中布置,极是奢侈考究,此时宾主落坐,画舫缓缓开动,舱中两侧,轩窗开启,湖光山色,一览遥远,顿时使人心头一畅!
侍女们送来精细茗点,上官公子亲自为靳芷斟茶,殷勤无比。
最可恨的是他的双眼,始终不曾离开过六虺之末,靳芷姑娘的身上。看得欧阳漱石,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靳芷的态度,可是雍容无比,此时淡淡一笑,说道:“公子,我猜想这船,在未漆成绿色以前,必是全系鹅黄之色。”
上官安目露惊奇,连忙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靳芷毫不在意,又道:“如此则这条船,当是昔年,洞庭湖黄龙佟易的座舟了?若不是洞庭君,谁人敢大胆擅用天子之色!
但不知佟易前辈现在何处?何不请同相见!”
上官安眼光之中,微露不安,说道:“那是家舅,去世已久!现在由小生继续率领,家舅旧部……”
靳芷笑道:“原来上官公子,已继承了昔年洞庭君的事业,可喜可贺……”
上官安谦逊了一阵,主客三人,品茗谈话,那匹追风宝马,已在舱外,自有上官安手下照料。
画妨缓缓驶行,大湖之中,浩淼一片,远近景色,尽收眼底。
舱中丝竹奏起更是令人有飘飘凌风之感。
那上官安似乎甚是讳言他的舅父,洞庭君黄龙佟易,适才被靳芷识出相问,他可是显得有点异样,稍稍沉默了一阵。
此时主人又渐渐恢复了常态,笑着与靳芷攀谈,吐语风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靳芷,毫不放松。
渐渐的,他的话中,已由阿谀转为诙谐,渐加上佻巧成份,显然是想要逞他口舌之利,来试图挑动美人儿的芳心。
欧阳漱石按捺不住,一旁已准备发作。
忽然间,靳芷一笑,故意引转话题,说道:“上官公子,你既然继承了令舅的事业,是否仍称洞庭君呢?”
上官安脸上一红,说道:“这个,先舅父的称号,小生不敢僭用,小生本来有一称号,叫做黄船公子。
但是如今,只怕必得顾全实在,我那名号,要改为绿舟公子了!哈哈……”
靳芷眼色一撩,欧阳漱石已看出六虺之末,对这位上官公子,大有轻视之意。
欧阳漱石心中悬念笛女安全,此时按捺不住,主动提出询问。
一言相询,提出之后,眼看那上官公子,面上现出难色。
靳芷立刻笑着表示,只消上官公子提供线索,任何困难,均当由两人去挡,决不连累主人,无端相扰,着实不安,上官公子,如果有什么条件,希望能够交换的,只要是两人力所能及,断不推辞。
上官安苦笑一声,双眼之中,露出爱慕与企求,说出他心中之愿。
道是昔年江湖之上,水陆分治,水道各路英豪,群推海隅大盗鱼玑,出任盟主,当时水道盟主的信物,经由大众认定,系是一件汉玉如意。
海隅大盗鱼玑后来与十二凶人结下了梁子,家破人亡,当时他为何不曾利用水道盟主信物,役使天下水道群雄,替他出力,对付十二凶人呢?
这其中,有一项鲜人知晓的秘密。
原来那水道盟主的信物,被鱼玑藏在两具珍珠镂金鞍中的一具之内,两鞍与落日,追风一双名驹,均已在事先被三通韦佯、四通吕梁英盗去,是以鱼玑失了盟主信物,便成了没脚蟹,徒呼负负,无可奈何!
这秘密,侥幸被黄船公子上官安知道,情知那玉马金鞍,均在六虺之末靳芷手中,这水道盟主信物,汉玉如意,靳芷要来无用,若蒙相赠,实是感激。
—言说毕,靳芷立刻表示,一对金鞍,如今只有一具在此,但不知那汉玉如意,是否恰好在这具鞍中,如果在时,理当相赠。
上官安连连道谢,靳芷与欧阳漱石等着等着,他竟迟迟还不肯说出笛女下落。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含情凝睇,注视着靳芷,不用说,他的另一个条件,必是对于靳芷,垂涎绝色,起了非非之想。
黄船公子上官安嗫嚅地说道:“靳姑娘……你绝色……无双 ……小生若是…若是有福……能与你……相伴数日……死……也……甘心。”
一言甫毕,欧阳漱石勃然大怒,霍地起立,手起处“砰”的一声擂在桌上,桌面立刻应手裂开一洞。
怒声斥道:“上官安,瞎了你的狗眼,居然说出此种无礼的话来!”
上官安一怔,面色由绯红转为煞白,不甘示弱,按剑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黄船公子地面之上,哪容得你撒野,谅你也不配干涉靳姑娘,小生与她的事,你凭什么过问……”
欧阳漱石大气,上前一步,便要动手。
登时一舱之中,剑拔弩张,争端一触即发,上官安的部众,纷纷进入舱来,露刃等待!
靳芷绿衣飘飘,倏忽飞来上官安与欧阳漱石之间。        .
纤手一扬,满面冰霜,娇喝一声,叱道:“上官安,你休得胡言,你知欧阳公子与我是什么关系?”
上官安不是傻瓜,立刻听出了靳芷话中之意,情知这位姓欧阳的少年,敢情非是靳芷普通面首,他的地位身份,可从靳芷一言之中,猜出重要。
登时这位黄船公子,白皙俊脸之上,泛起羞涩惭愧的红色。此时他可是有点抹不下脸来,怔怔立在原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而欧阳漱石,也觉得甚是为难。
聪明的靳芷,此时来作调人,“咭”地一笑,面色和缓,说道来来来,不打不成相识,些许小事,何必介怀,如此湖上美景,清风绿波,玉人茗点,须是不能辜负,快快坐下,有话也好畅谈。”
上官安脸色一松,连忙喝令手下,换过一桌,肃客坐下,抱拳向欧阳漱石道歉。
可是他那白皙俊脸之上,兀自带着一抹晕红,欧阳漱石慌忙谦逊还礼。
一天云雾过去,舱中紧张局势一松,上官安的手下,纷纷撤退出舱。
靳芷笑道:“上官公子,如果小妹猜得不错,敢情你的势力,已是限制在这东洞庭水面,那西洞庭一面,已是另有其人盘踞。”
上官安脸色一黯,说道:“姑娘所料不差,正是如此,多怪我上官安不成材,先舅父去世之后,洞庭湖曾一度陷于混乱,后来先舅父的旧部们拥护我出来,收拾残局。但西洞庭却被湘江一虎狄青松占据,勾结本帮败类,渐成规模。
东西两洞庭,曾经数度举行决斗交战,但都没分出高下,获得结果……”
上官安说到此处,靳芷插口道:“那少女想来此时也正陷身在西洞庭,湘江一虎狄青松手中了?”
上官安连连点头,说道:“便是如此!那湘江一虎狄青松与我东洞庭反目,实力雄厚,未可等闲视之。
无论是靳姑娘与欧阳公子,要想自他手中索回那位吹笛的少女,或是我上官安企图收复西洞庭,完成先舅父的事业,看来那狄青松断断都不会答应,一场剧斗,在所难免。
这便是小生希望得到那支水道盟主的信物,汉玉如意之故,若有此物,不怕那狄青松不乖乖地服从。”
靳芷启请上官安手下,将追风宝马背上,珍珠镂金鞍取下,抬进舱来。
也许那昔年水道盟主信物,汉玉如意,即在其中,此时放在桌上,上官安与欧阳漱石俩情不自禁,都露出紧张之色。
三人看时,这具名贵马鞍,通体均系纯金打就,嵌以稀世明珠,宝光闪烁,端的是珍贵无比。
但是鞍上,却无丝毫痕迹,可以看出,鞍中中空,无藏着有物。
细细检视,毫无发现。
三人不由得十分失望,忖料那汉玉如意,极可能系藏在另一具 ,珍珠镂金鞍中,不在此处。
黄船公子上官安在失望之余,表示虽然不得汉玉如意,但他仍是十分感激靳姑娘与欧阳公子,愿意为两人效劳,向湘江一虎狄青松索回那吹笛少女,甚至于引起双方大战,也在所不惜。
看来只好是如此了,靳芷与欧阳漱石也无可奈何,估计以两人之力,复得东洞庭黄船公子上官安部下相助,事情大致成功有望。
乘坐这一艘绿船,驶来东洞庭发号施令的中心君山,上面有昔年洞庭君,黄龙佟易经营的楼阁亭台,巍峨壮丽,气概不凡。
上官安部众出迎,安排贵宾们下榻安憩,准备次日,驰书西洞庭,约期决斗。
这位黄船公子虽然是私心爱慕靳芷,情思甚切,但在画舫上的情形,证明了六虺之末靳芷,已是迥非曩昔,游戏人间的魔女,此番她已是名花有主,倾心于欧阳姓的少年。        上官安敬爱靳芷,自是决不敢勉强,勉强将如火如荼的希冀压下,眼见靳芷与欧阳漱石两个,双双进入宿处,他可是十分羡妒欧阳漱石的幸运。
晚间,卧室之中,靳芷吩咐,将那具珍珠镂金宝鞍,搭来卧室之中,细细地在灯下小心检视。
她可是十分温柔,叮嘱欧阳漱石早睡,养精蓄锐,准备明日大战,她自己将运用巧思,待要来发现金鞍上的秘密,试看能否饶幸找出那支水道盟主信物,汉玉如意来。
如果顺利找出,则一场干戈可免,那可是最最理想无比。
她在外间检视、沉思,欧阳漱石却在里间,辗转反侧。
笛女秀丽纯真的面容浮起在眼前,耳边似乎还有她的笛声在索绕。
也许她此刻正在危险之中,那西洞庭的湘江一虎狄青松,也许会对她起意染指。
如果迟去一步,或许大错已经铸成。
悬念着未婚妻室的安危,欧阳漱石再也不能睡着,悄悄起来,将鲲鱼皮衣穿起,外面罩着一袍。
腰中挂上长剑,看外间的靳芷时,灯光之下,她正在低垂粉颈,静静沉思。欧阳漱石不去惊动她,悄悄越窗而出。
湖边居然警戒森严,要想盗船,根本没有可能,欧阳漱石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洞庭君旧部,黄船公子手下,见是帮中贵宾,齐齐恭身唱诺。
欧阳漱石假传圣旨,此时喝道:“我们明日即将与西洞庭宣战,你家公子,特请我今夜前去一探,快快准备小船一只出发。”
上官安手下答应,连忙驶出一只坚固快船,黑夜之中,近二十名大汉,赤膊运桨,船只如飞,向西方疾驶出发。一路上遇见巡哨船只,双方暗号连络。
行到半夜,前面隐隐出现灯光,快船上一声暗号,桨橹全停。领头的一人,悄声禀道:“前面便是西洞庭水界,对方巡逻船只甚多,若是硬驶进界,不明对方暗号,必是难以过关,是否弟兄们潜游进去,请令定夺。”
欧阳漱石一瞥不远处,灯光闪烁,照见暗夜之中,正有一只西洞庭的大船,停泊在水上。
心中立有打算,吩咐众人,停船在此等候,不必追随。
欧阳漱石迳自脱下外衣,露出了里面一身俏丽黑色的鲲鱼皮衣。“嗤”的一声微响,钻入水中,惊得黄船公子的手下咋舌,原来这位贵宾,敢情也正是个水中的同道,单看他那一身水靠闪闪有光,俏丽已极,确是罕见。
欧阳漱石水中潜游,那件鲲鱼皮衣,真是异宝,此时发挥妙用,水中游泳,但觉身似游鱼,灵活迅速,无与伦比。
游到那大船附近,便在船尾,坐在那木舵上,稍事休息。
忽然近处又出现一船,两船互打暗号,半晌,欧阳漱石觉得,那巨大的木舵缓缓开始动作。
大船开行向西,欧阳漱石忖知必是换班巡哨的船来了,这只船驶回去休息。
心中暗喜,随着这船,不久来到一岛。
乘着黑夜,觑个机会,悄悄跃上岸来。
那件鲲鱼皮衣可是神妙,此番一出水,一点水珠也不带,晚风一吹,立刻光滑干燥如常。
岛上戒备,较之东洞庭君山总舵更为严密,但在暗夜中看时,似乎一些建筑,却不及君山那般宏伟。
欧阳漱石悄悄掩来一座楼前。
厅上灯光明亮,笛乐阵阵,欧阳漱石挨到窗前一瞥,眼中几乎冒出火来。
只见座上主客,只有两人,主人的一个,年约四旬,淡黄面皮,一身锦衣,面目阴鸷,想来即是那湘江一虎狄青松。
客位的一个,欧阳漱石识得不是别人,正是那弋鱼神任午…… 欧阳漱石心中悬念笛女安危,现身出来,大喝一声,执剑冲入厅内。
厅中主客两人,湘江一虎狄青松与弋鱼神任午,一惊之下,齐齐推案而起。
欧阳漱石喝问一声:“狄青松,你将那吹笛少女,藏在何处?快快放她出来,饶你无罪!若是不然……”
湘江一虎乃是西洞庭一霸,怎能吃得下这般重话,此时冷冷地反问一句:“若是不然,又待如何?”
欧阳漱石顿了一顿,摆动手中长剑,喝道:“若是不然,小爷今日,便要以这一支长剑,踏平你这处贼巢……”
一言未结,湘江一虎早气得哇哇大叫,喝问一声:“罢了,罢了!小子你欺人太甚,我狄青松眼拙,不认得你这鬼怪似的家伙,快快报名,你家大爷,手下不杀无名小辈……”
弋鱼神任午在一旁识得,上时悄言道:“狄大哥,此厮是川中四家,欧阳家的欧阳漱石,小心他那一身怪衣,乃是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
此时大厅之中,西洞庭党羽们闻声蜂拥而入,弓箭上弦,正对着欧阳漱石,欧阳漱石身着皮衣,夷然不惧,屹立原处,等待动手。
此番他一身都被裹在鲲鱼皮衣之中,只露出俊美的面目,其余各处,黑漆发光,俏丽如鬼,确是异常丑恶难看。
此番他已决意,情知若不显露一手,湘江一虎是断断不会乖乖的放人,不欲耽搁时间,故而主动挑衅,惟求速战速决。
湘江一虎虽然听了弋鱼神任午的话,心中暗惊,但他身为西洞庭之霸主,如今当着众从部属面前,若是被欧阳漱石单人只剑,占了上风的话,无论如何,他的脸面,将必无光。骑虎难下,唯有武力解决。
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朋友既然指名挑衅,在下不才,少不得陪你走上几招,来人哪,取我的兵器来!”
部众轰诺一声,立刻有人抬过一杆长枪来。
欧阳漱石一见,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狄青松这杆长枪,通体足约丈余,四名西洞庭帮众抬着,兀自觉得吃力无比。
原来这种兵器,叫做蛇矛,古时在汉末三分之际,燕人张翼德天生神力,便以丈八蛇矛驰名于世,灞桥一喝,喝得河水倒流,曹军千万,弃甲曳兵而逃,蛇矛威风,错非神力大将,不敢使用。
不料如今得见,欧阳漱石方知这湘江一虎,名不虚传,确是神勇盖世,难怪他能够乘黄龙洞君新故,自那黄船公子上官安的手中,夺得西洞庭地盘,分庭抗礼。
忖想自己这一口单剑,若是碰着他那沉重长矛时,怕不立断为二才怪,原来湘江一虎,不惧自己主动挑衅,敢于挺身应战,实是仗恃此一兵器,有恃无恐也。
转念之间,湘江一虎,已经开始动手。
只见他伸手在蛇矛中间一举,立即调转矛头,地上一顿,大厅之中立起震动,铿然之声,四壁反激,声威显赫无比。
欧阳漱石大敌当前,长剑抱持在怀,小心凝立,准备迎战。
湘江一虎一摇蛇矛,激起一股劲风,喝道:“欧阳漱石,你客我主, 请先发招!”
欧阳漱石道声:“有僭!”蓦地出手,长剑一挑,荡起斗大剑花,攻来狄青松面前,但见他凝立巍然,镇定应付,欧阳漱石招式未实即变,寻隙发招,一式冰泻河川,插入湘江一虎下盘。
狄青松蓦地拿捏时机,大喝一声,那支蛇矛,微微一挑而起。
这一招极是辛辣,欧阳漱石担心长剑被磕,急急收式,不料仍是不及,蛇矛一端,微微擦过长剑剑身,立觉有一股奇强劲力,自矛上传来,震得欧阳漱石虎口酸麻,长剑几乎脱手飞出。凛凛之下,飚身疾退,心下立即动念,敌人手中,如此长大沉重的兵器,须是难惹,如今只有设法欺近他身,将他蛇矛封住,方可有望。
忖思未毕,那方的湘江一虎,发动攻势,呼的一声,蛇矛使出,向欧阳漱石拦腰击到。
欧阳漱石存心卖弄,眼见蛇矛及体,兀自不躲不闪,蓦然间奇招使出,左手伸出,力撞蛇矛,同时电光石火,右手长剑早伸一起,袭向敌人上盘,两手全出,奇快迅捷,凌厉无伦。
狄青松不料敌人如此胆大,登时被激暴怒,“嘿”的一声,低头避过长剑,蛇矛加力,扑击欧阳漱石左手。
欧阳漱石恰在此时转身,左手使出欧阳家不传之秘,金蜈蚣绝招,反肘一挡,“呼”地竟然荡开了那沉重无比的蛇矛。
这一下其快无比,厅中众人,都以为在蛇矛力击之下,姓欧阳的小子,左手非得粉碎不可,不料瞬息之间,又见狄青松后退,两人分开,来客依然无恙,不由得全都莫名其妙,不知欧阳漱石,是怎样避开这一招的。
只有弋鱼神任午,与湘江一虎狄青松明白,前者是曾经与欧阳漱石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后者心下更是惊服,估计自己这一矛之力,少说已有八成真力,贯注其上,此番竟被这位姓欧阳的少年,反肘一挡,即已轻轻化解,奇招诡异,实是令人震骇。
湘江一虎情知碰上了高手,不敢大意,立稳马步,运气贯注双臂。
高举着一支蛇矛,大踏步缓缓迫近欧阳漱石,同时以一对环眼,死命地瞪住这位怪异少年,不稍一瞬。
欧阳漱石沉着应付,待要找到欺近敌人身子的机会,方可下手!
湘江一虎一步步地走近欧阳漱石,步伐沉重,所过之处,留下清晰无比的巨大脚印,见了令人骇然。
蓦地一顿,蛇矛奇招忽出,电光石火之际,攻入欧阳漱石下盘,随即大喝一声,恍若霹雳,双手使力,向上一挑。
这一挑,湘江一虎已尽全力,眼看欧阳漱石将被他自两腿之间挥起,身子成为两半。
好个欧阳漱石,不愧艺高胆大,此时竟然使出更令人咋舌的险招来,双足一顿,跃上湘江一虎沉重蛇矛之上。
狄青松一矛将敌人举起,一厅之中,西洞庭的喽罗们,齐齐喝采。
欧阳漱石哪甘示弱,蛇矛之上,使出金鸡独立之势,千斤坠重力迫出,蛇矛登时往下一沉。
湘江一虎存心与敌人赌赛内力,此时双手擎矛,又复将欧阳漱石抬起。
正在一厅之中,党羽欢呼,狄青松面色泛红,得意睥睨之时,欧阳漱石找到了机会,蓦然间奇异身法,使出辣手。
只见他忽然放弃内力压矛,双脚恍若行云流水一般,矛上连点,乘势攻至湘江一虎面门之前。
这一来大大出乎狄青松意外,慌得他狂叫一声,疾忙抖矛,想以内力,将欧阳漱石震落矛下。
可是奇的是欧阳漱石脚下极稳极牢,饶是狄青松夺力抖矛,兀自震他不脱,瞬息之间,攻来狄青松面前,长剑一起,疾取眉心。
一厅之中,惊诧怒声立起。
湘江一虎危如累卵,没奈何,须是不能再顾面子,弃却蛇矛,飘身疾退。
欧阳漱石飚然落下,双足正踏着那支蛇矛,此番胜券在握,心中畅快。
冷冷笑道:“狄青松,如今你失了这蛇矛,犹如要饭的叫化失了棍儿似的,还能凶些什么?
那吹笛少女,与落日宝马现在何处?快快送出,一切不再追究,大家做个朋友……”
湘江一虎此时赤手空拳,退来厅角一隅,面色苍白无比。
他的部众,与那弋鱼神任午,见状不妙,立自四周,悄悄向欧阳漱石围上。
欧阳漱石明知身陷重围,兀自夷然不惧,双目瞪视着湘江一虎。狄青松冷汗涔涔滴下,天色已经大明,双方僵持不得解决。
眼见那湘江一虎,黔驴技穷,面色狞厉,犹图作最后拚斗,欧阳漱石不再进逼,此时屹立原处,冷静执剑注视。
狄青松蓦地大叫一声:“弟兄们,动手! ”
登时“嗖嗖”之声立起,数十张弓,箭矢纷纷,攒射欧阳漱石一人。欧阳漱石巍然不动,只是缓缓举手,盖起面罩,那些箭矢,分明支支都射到他身旁,但当碰着他那鲲鱼皮衣时,一支支自动落下,箭雨之中,身着怪衣的少年,竟然毫发无损。
惊诧之声扬起,湘江一虎大叫:“罢了!罢了!小子你仗持鲲鱼皮衣,算是那门子的英雄,今日你逼迫我狄青松,我姓狄的宁为 玉碎,不为瓦全,我们与你拚了……”
便自部众手中,夺过一柄大刀,率领部众,齐齐呐喊一声,分自四方攻上。
欧阳漱石正待动手,擒贼擒王,下手对付这湘江一虎狄青松。 蓦然间厅外传来一声娇叱:“都住手!”
一厅之中,众人齐齐住手,看时只见厅前出现三人。
左首一人,一领长袍,满头长发蓬松,遮住头脸,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右首一个,锦衣雍容,公子打扮,两人拥着一位绿衣绝色少女。
正是二通息悉,与黄船公子上官安,偕同六虺之末靳芷来到。
此时只见靳芷那洁白无经的柔荑之中,捧着一面小小的汉玉如意。
莺声呖呖的喝道:“湘江一虎狄青松、弋鱼神任午,你们请看,这是什么?”
狄青松与任午两人,脸色大变,慌忙敛手不动。狄青松道:“青松识得,这面玉如意,莫非正是昔年水道盟主鱼玑前辈的令符,失落已久,不知怎地,出现在姑娘手中,还请明告……”
六虺之末,靳芷星眸一转,说道:“这金牌得自珍珠镂金鞍中,正是久已绝迹江湖的水道盟主信物。
狄青松、任午,如今我以此令来此,你们两人服也不服?”
狄青松与任午,两人须是不傻,一个欧阳漱石,已经收拾不下,此番又来了十二凶人中的二通息悉、六虺靳芷,更有那东洞庭的对头,黄船公子上官安在一旁虎视眈眈,忖料若是顽抗,结果必是覆败无疑。
如今水道盟主信物出现,正好借此好下台,湘江一虎狄青松朗声说道:“既是盟主信物,青松等焉敢不服,只是姑娘所提条件,若是不太过份,自当照办;但若是欺人太甚,青松不才,宁死不屈,便请今日,死在姑娘剑下,水道盟主信物之前……”
靳芷“咭”地一笑,说道:“狄青松,你大可放心,姑娘我可是决不会来难为你!”
她这一笑,恍若春天来临,百花齐和,好鸟鸣枝,那一股祥和温柔之气,立将厅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筑冲淡……
欧阳漱石此时已回到她身旁,只觉得她这轻轻的一笑,化阻力为助力,敢情是比自己抡刀使剑,拚死力战,还要生效得多。
立刻想到,古人所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绝世佳人的笑,具有无比的魔力,如今获得例证,实是不虚。
这一笑,缓和了场中局势,靳芷跟着便以温婉语声,开导那湘江一虎狄青松。
她说:“狄青松你听着,这洞庭湖地面,本是洞庭君黄龙所辖的地盘,上官安以甥承继,理所当然,如今你放弃了湘江地盘,进占西洞庭,鸠占鹊巢,这一点,是你不对……”
虽然语句锋利,但因她声调委婉,听的人自然心服,欧阳漱石只见,美丽的靳芷,一言生效,桀傲如湘江一虎者,此时居然低下头去。
靳芷说道:“是以我第一件,将以水道盟主信物,请你即日起让出地盘,率领手下,返居湘水……”
狄青松微微点头。
一旁的黄船公子上官安,欣慰无比,此时脸色一松,更以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六虺之末。
靳芷动听的语声,再度扬起,说道:“还有一事烦你,便是那吹笛少女,胯骑落日名驹到此,听说是被你所拘,请你将这一人一马交出……”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二通息悉,圆睁着眼,注视那湘江一虎,等待回答。
谁知事出意外,这湘江一虎竟然回答不出来,与弋鱼神任午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显得神情有异。
欧阳漱石情知有异,二通息悉忍不住颤声喝道,小子们有屁还不快放,若是你等玷污了那少女,我息老二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湘江一虎狄青松面色一变,一旁的弋鱼神任午,代他说话:“那位少女,并未受到什么苛待,只是因她跨骑的是,昔年水道盟主,鱼玑的落日宝马,是以脱不了嫌疑。狄大哥主张,将她送请海龙鱼独发落,已请秋云公子上官禾,押解前去江南……
鱼独兄谅来也不会难为此女,因为狄大哥见此女貌美,知道鱼独兄新近丧偶,作主请上官禾作伐,欲将此女,配与鱼独兄为妻,须是也不辱没……”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急怒交并,大叫:“罢了!罢了!”
一跃而起,急急便要追赶。
二通息悉与靳芷都知,不能怪欧阳漱石不急,那鱼独乃是鱼玑之侄,笛女是鱼慧之女,即也是鱼玑的孙女,如今双方不明就里,若是孽缘成就,即是甥女嫁与舅父,乱伦惨剧,如何得了?
欧阳漱石急急便要赶去制止,二通息悉暴跳如雷,便要动手拿狄青松与任午等人出气。
靳芷毫不慌乱,此时居中劝止,立刻吩咐,分头办事。
告诉欧阳漱石,自己昨夜,在他偷出东洞庭水寨后,终于发现了珍珠镂金鞍的秘密,找到了这件水道盟主的信物,汉玉如意。
齐巧二通息悉来到,得悉欧阳漱石,孤身往探西洞庭,急急偕同黄船公子上官安,驾了大船,前来接应。
如今事已至此,不必慌乱,追风宝马,刻下正在外面,便由欧阳漱石,带着水道盟主信物,乘骑追风宝马,赶去江南,说明原委,及时制止孽缘缔结。
靳芷与二通息悉,随后赶来接应。
欧阳漱石心急如焚,接过汉玉如意,急奔出来,跨上了追风宝马,用船渡上南岸,取道江南,马上加鞭急驰。
这里湘江一虎,自动率众退出,上官安恢复了西洞庭,整顿一切,按下不表。
且说那欧阳漱石,忖知那秋云公子上官禾,带着笛女南行,他们所骑的,也正是落日名驹,脚程不弱于自己的追风宝马。
他们出发南行已久,若是赶不及时,大错铸成,笛女果然下嫁给那海龙鱼独,这叫欧阳漱石如何能够对得起笛女?
心中焦急,更是鞭马狂奔……
追风宝马飞骑迅速,这一日,已到江南崇明岛中,芦花荡上,正是昔年海隅大盗鱼玑的巢穴所在。
如今那海龙鱼独,已继承了叔父的事业,芦花荡上,整顿旧规,已具声势。
欧阳漱石只剑单骑到来,马到这荡上小小街道,只见家家户户,挂灯结采。门前爆竹碎屑,兀自可见。
心中一凛,下马启问,正是庆祝鱼独公子,新近续弦。
婚期已在前日举行完毕,是以挂灯未除,结采犹新,爆竹碎屑,兀自未扫。
欧阳漱石一阵失望悲苦,仿佛兜胸被人击了一椎似的,立刻昏晕过去。        
也不知这了多久,欧阳漱石悠悠醒转。
发现自己,已被海龙鱼独的手下擒获,带到一处大厅来。
厅上海龙鱼独,高坐堂皇,手下报告,道是万千之喜,适才间在芦花荡小镇之上,发现这人,骑着失踪已久的追风宝马,珍珠镂金鞍来到,在一户民家,问知公子爷新近大婚,不知何故,此人闻讯,立即昏晕,被人发现,擒捉来此,听候发令。
那鱼独想是新婚燕尔,治事毫无心绪,闻言将手一摆,吩咐将追风宝马,交与瞎伯乐马麟看管,珍珠镂金鞍抬进内室,来人不必讯问,拉出去砍了算数。
吩咐完毕,拂袖便待入内。忽然发现,他的部众得了指示之后,兀自赖在厅上不走。
海龙鱼独禁不住疑惑,转身喝问,手下慌忙禀告,道是这人怪异,适才间有人曾以刀去斫他的腿,结果竟然伤不了他。
鱼独大奇,亲自走下厅来査看。
欧阳漱石听得清楚,暗叫一声侥幸,亏得自己匆忙,自那洞庭湖赶路南来,未曾脱下那鲲鱼皮衣,只在外面,加上了一件锦袍,是以侥幸保住活命,不曾为这群蜂虿小人所伤!
此时他心中失望悲伤无比,鱼独已获笛女,自己虽不欲见他的面,见他走近,慌忙低下头去。
可是那鱼独的一双眼睛,却是十分厉害,一瞥之间,即已看出蹊跷。
冷冷一笑,嗖地拔出腰间长剑,一挑挑破了欧阳漱石的锦衣,露出了里面那身黑漆有光的鲲鱼皮衣。
海龙鱼独桀桀怪笑,说道:“果然我猜得不错,欧阳漱石,正是你这小子!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来!这番总该没有什么十二凶人来为你撑腰了吧!嘿嘿!区区的一件鲲鱼皮衣,济什么事,鱼大爷今日就将来为你小子脱衣,然后将你凌迟碎剐,方能消却我鱼独心头之恨……”
他这里恨声恫吓,欧阳漱石待要反抗,无奈手足身上,俱被海龙鱼独手下,用了绳索捆缚,丝毫不能动弹自由。
心中一急,连忙暗暗运气,准备发动。
海龙鱼独早已看出,冷森森的一口长剑,此时递来欧阳漱石面前,喝道:“小子,你规矩点,休要妄想,待你家鱼大爷,今番好好地来消遣于你……”
喝令部众,上前来为欧阳漱石脱衣。
欧阳漱石危如累卵,蓦地大喝一声,力挣而起,那身上的绳索羁绊,便在这一声断喝之中,化成碎段。
急遽出手,双掌使出重手啪,啪”两响,将近处的两名鱼家部属,震得身形飞出老远。
海龙鱼独大惊,欺他赤手空拳,长剑一挥,踏空欺进。
欧阳漱石脱却羁绊,心中畅快无比,豪气顿生,朗声清啸一声,双掌摆开架势,迎战鱼独。
“呼”地一掌,荡开敌人长剑,毫不闪躲,跟着便赤手空拳,主动攻上。
鱼独挥剑,欧阳漱石竟然以手来迎,鱼独蓦地记起,哎呀,不好! 敢情这位姓欧阳的少年,仰赖那北海鲨人的一件鲲鱼皮衣,已是不惧刀剑!
心中一怯,疾忙中途收招,首鼠两端,破绽立露,欧阳漱石掌风及体。
鱼独忙使身法,大变腰,斜栽柳,好容易才避过敌人的一招杀手,不敢怠慢,慌忙又腾身而起,一跃避开数步。
欧阳漱石适才间在一声断喝之中,挣断绳索,只觉得自己体内,真力透过鲲鱼皮衣发出,十分顺利无比,此番使得顺手,一时兴起,竟然不愿罢手。
大喝一声:“鱼独休走!”
踏步上前追赶,鱼独果然心怯一敌,虚晃一招,转身逃出厅去。欧阳漱石穷追,一脚跨出厅时,立有一时忽哨声起,无数的弓矢、暗器,分自四方八面,向他射到。
仗持鲲鱼皮衣在身,欧阳漱石夷然不惧,拉起面幕,蒙罩头脸,迳自从如雨的箭矢暗器之中钻出,依然紧追海龙鱼独不舍。
眼看追上,鱼独的部众,呐喊着兵刃齐举,舍命向上一围。欧阳漱石存心卖弄,毫不还手,任凭那诸般兵器,砍落在身,将一件锦袍,碎成片片,露出里面贴身穿着的那袭怪衣,黑漆有光,俏丽灵活,兵刃之下,宛如击中了极厚极靭的鱼皮似的。那滑不留手的矛韧反弹之力,不但化解了鱼氏部众手下的劲力,而且有时还发生借力反弹作用,险险伤了执刃动手的本人。
鱼氏部众何曾见过这等怪异衣物,阻挡不住,竟被欧阳漱石夺身冲出。
那海龙鱼独尚未走远,此时正在不远处窥探,忽见一条黑漆俏丽的人影,自数十人围攻之中冲出,直奔自己而来,吓得他心惊胆 裂,大叫一声,顾不得颜面攸关,转身拔足飞奔。
欧阳漱石穷追,眼看又将追及,鱼独大叫:“罢了!罢了!”转身奋战,挥剑进攻,使出拚命招式,唰唰唰一连数剑,居然竟稍占上风。
但这仅是欧阳漱石诱敌之计,故意上他近身,蓦地找到了极佳时机,奇招顿出。
猿臂一伸,电光石火,挡住了海龙鱼独的手中长剑,硬生生夺将过来。
冷冷一笑,自那皮衣面幕之后传出,随即使出重手,将那支长剑,一折为二。
就用半段长剑,指着海龙鱼独的前胸。
此时鱼独避无可避,“嗤”的一声,胸前衣服洞裂,只要是欧阳漱石,手下稍稍再进,海龙鱼独即将胸前喷血,死于非命。
此时鱼独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冷汗点点沁出,瞑目等待敌人下手。
他的部众,追来附近,见状也只有瞪目焦急的份儿,却是无法能够解救。
一刹那,周遭空气,仿佛都凝冻起来了似的,大家都在等待,等着那不可避免的结果,便是利刃刺胸,海龙鱼独一声绝命的惨叫。
但事实上,竟然又出乎意外。
欧阳漱石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极奇怪而无可奈何的念头。
眼前在这半段断剑之下战栗的人,便是笛女的丈夫了,如果自己这一剑再稍进几分,就将要了他的性命,也就是说,要了笛女之夫的性命。
那么那位曾经爱过自己,而又被自己爱着的笛女,又将如何?她能再回到自己的怀抱中来吗?那是绝无可能! 一个女子,岂能侍奉两位丈夫,即使她能有此意,但是欧阳漱石,在满心创痛之余,断断也不能接受这破碎了的爱情。
那好似是一面碎镜,即使并合,又焉能如旧?又似是覆水难收,过去那纯真美好的一切,均已如烟雾似的消逝,留下的只是惆怅与幽怨……悲恨……过去的一切,是不能再回来的了。
欧阳漱石尽管他对笛女,有尽多的同情与怜悯,但同样地更也有尽多的悔恨,与悲酸,煎熬着他,使他心灵蒙创!
在此间事了之后,他将再不愿见笛女一面,那位已经为人妻的昔日恋人!
他将带着颗破碎的心,悄然离去,浪迹天涯,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设法找寻补偿,也许在那痴心的欧嘉芙那里,或是温柔的靳芷那里能够得到吧!可是现在,欧阳漱石却丝毫打不起精神来,不知怎地,他有说不出的颓唐与沮丧……
那么,既是准备决然离去,不再留恋,为了笛女今后的幸福,似乎是,不能杀这海龙鱼独,而使她成为苦命的未亡人。
她的身世秘密,与舅氏缔婚的不当,也都隐瞒起来吧!可怜的少女,她已在那流水音密林之中,受够了折磨,如今不该再使她失望悲苦了……
欧阳漱石忖思着,终于他决定了行动。
微微长叹一声,手一松,那半段断剑,铿然落地有声。
转身过去,鱼独如梦初醒,他可是十分迷惘,禁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下手?”
欧阳漱石怔了一怔,痛苦地迸出一句:“为了笛女……你……你的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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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8 21: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19-11-9 14:46 编辑

第十四章古溪源里出奇景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立刻后悔,觉得甚是多余……
黯然转身,忽然在一瞥之间,发现那海龙鱼独的眼中,竟是一片茫然疑惑……
鱼独说道:“请你将话说明再走,什么笛女,难道你认识我的妻子,而且在以前,与她有过什么瓜葛不成?”
显然地是欧阳漱石一言惹祸,此时已引起了鱼独的疑窦。
“你如果不将事说明,我鱼独可是决不能受这种侮辱,等你走后,我先杀她,然后自杀……”
哎呀!不好,欧阳漱石心想,如海龙鱼独这种江湖中人,可是极重面子,说得出做得到的。
如此则那可怜的笛女性命难保,欧阳漱石眼前立刻现出了笛女那娇怯悲苦的模样,那是她在流水音密林中的样子啊!万料不到,她真是红颜薄命如此,永远得不到快乐与幸福,只消鱼独一怒,她的一条小命儿,便将立在暴力之下牺牲。
欧阳漱石禁不住心下一窒。
连忙转开话头,说道:“鱼独,我今告诉你无妨,你的新夫人笛女,乃是昔年你叔父鱼玑的失踪次女鱼慧,嫁与关外暴风牧场主人,所生下的女儿。只因那十二凶人之中,二通息悉,对鱼慧因爱成恨,将她劫来,藏匿在江陵附近的流水音密林之中,只有落日龙马陪伴,每天忍受息悉的虐待,可怜她终于忍受不了,乘马逃出。
不图又被西洞庭的湘江一虎狄青松擒住,识出落日宝马,便命秋云公子上官禾,将她送来交给你作妻子。我千里奔驰来此,为的即是阻止你们结合,不料仍然迟了一步……”
说到此处,略略一顿,只见那海龙鱼独的脸上,更是一片茫然疑惑。
欧阳漱石惟恐以后再生事故,影响那可怜的笛女一生幸福,不得不再进一步说明。
“虽然我欧阳漱石,以往在流水音密林之中,与她有一度……一度……来往,可是,鱼独你当可信任我欧阳漱石的话,我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虽然……虽然我与她曾有婚姻之约,但她仍是冰清玉洁的身子……
这一点,谅来你们在洞房花烛之后,已可相信我所言不虚!”
眼见鱼独连连点头,欧阳漱石又道:“只要你能相信我就好了!不瞒你说,她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呢?以后你也不必说明,让她就此淡忘了吧!但愿你能好好待她,使她幸福快乐,我也就放心了!
唉!她委实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女子,我一点也不怪她,已经受过了许多苦难,但愿今后,苦难再不要降临她身。
鱼独,你好自为之,虽然你与她论辈份系是甥舅关系,这一点难免引起他人非论,但你不是鱼玑之子,而是鱼玑之侄,便不算是她的亲舅,这一点,我看也不必谈了!她的身世,告不告诉她听你的便,这秘密知道的只有我与息悉、靳芷三人,我当转告他们两位,保守此一秘密,不去宣扬!
如今不愿再见她,我们就此别过,望你能恕我鲁莽,谅鉴我心,好好地待她……”
一番话说结,转身将去。
海龙鱼独忽然叫道:“欧阳公子且慢!”
欧阳漱石回头看时,只见他脸上的疑云尽扫,满是一片钦敬之色。
海龙鱼独道:“公子!你误会了!如今我将极简单的告诉你,我的新婚夫人,乃是崇明岛上,有名的水道侠义,巡海龙王卓信之女,卓丽珠姑娘,她的身世,我可是十分清楚,绝无差错……”
一言未毕,欧阳漱石听得清楚,恍若桎梏顿除,心花开放一般,禁不住欣喜过份,呻吟出声,身子微微摇晃。
海龙鱼独微笑相扶,说道:“公子,你我不打不成相识,冲着你为我甥女的一番厚意,我鱼独对你的人格,已有了解,实是钦佩! 如今且请小憩,先让拙荆拜见,然后再设法寻找我那苦命的甥女
一天云雾过尽,海龙鱼独扶着欧阳漱石,进入内室休息,丫环扶着他的新夫人,出来拜见贵客,环佩叮当,姿容皓丽,但却分明不是那笛女!
鱼独摆筵招待,欧阳漱石更衣入席,详细说明他与笛女相识的经过。
如今她不曾到此,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海龙鱼独浓眉一皱,说道:“公子,放心,关于我那甥女,我倒猜到了一些。
那秋云公子上官禾,年轻俊逸,自命风流,湘江一虎老哥拜托他送甥女前来,却不正是拜托馋猫看小鱼也。谅来那上官禾,孤男寡女相处,千里之行,必已对我甥女,起了非非之想……”
欧阳漱石大惊,觉得此一忖度,极是有可能,但应如何办法? 鱼独略略沉思,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且作休息,明晨我当偕同公子,率领部众,出动追寻上官禾,靳芷姑娘与二通息悉,到时也请他们加入,谅来那上官禾即使三头六臂也断然无法永不出头,迟早必能寻获……”
欧阳漱石忖思另无良策,只好同意。
席间两人倾谈,甚是投机,鱼独说出往年海隅大盗与十二凶人结仇经过,言下仍是恨恨。
只是这番,人家息悉与靳芷,为了甥女之事出力,虽然旧时梁子未解,但目前却抹不下脸来与他们作对。
欧阳漱石乘机为靳芷、息悉二人多说好话,告知鱼独,息悉与鱼慧的一段经过,以及他现在的悔意,靳芷的关心等等。
鱼独粗豪汉子,已受感动,默然不再有愤愤表示。
谈起昔年,惹祸的根源,落日、追风两马,一对珍珠镂金宝鞍,如今均已有了下落。其中追风宝马与金鞍之一,已被欧阳漱石跨骑 来此;另一落日名驹,尚伴着笛女;还有一具珍珠镂金鞍,系在关外暴风牧场,笛女的亲生父母之处。
又谈起此次,六虺之末靳芷巧思,发现了金鞍之中,昔年水道盟主的信物,汉玉如意。.
眼见鱼独目露希冀之光,欧阳漱石从怀中取出那面汉玉如意,双手递过,表示这信物、宝马、金鞍,均是昔年鱼玑之物,如今理应物归原主,还给鱼独,敢情正是恰当。
鱼独又惊又喜,立刻表示,金牌信物,为了振兴鱼氏旧业,不得不忝颜收下。
至于那宝马金鞍,断不敢收。鱼独说出心愿,鱼玑直系后代,如今只有笛女一人,希望她日后能与欧阳公子,缔结连理,夫妇两人,分乘两匹宝马,保存金鞍,庶几可慰海隅大盗,亡叔鱼玑的在天之灵。
这一夜,欧阳漱石就在芦花荡鱼氏大屋中憩息,次日黎明,鱼独先行派出大批眼线,追踪上官禾行踪,跟着留下柬帖,交给夫人,准备在靳芷、息悉来时,将函交付,说明一切。
偕同欧阳漱石,以及瞎伯乐马麟等人,出发寻找。海龙鱼独仗着他在水道群豪中的地位,散出名帖,签页请水道朋友协助,功效立见,数日之后,得到消息,云说那秋云公子上官禾,曾经带着一位少女,出现在江州附近。
提供消息的是江南水道英雄,蓝蛟白泰与黑蛟白钦兄弟两人,白氏兄弟且还自告奋勇,加入搜寻队伍,出发搜寻。
到了江州附近,早有当地水道英雄得报,浔阳双杰凌申、凌录,兄弟两个来迎。
大伙儿一齐来到凌氏兄弟家中暂憩,据这一对兄弟报告,秋云公子上官禾的确是曾带着这样一位少女,跨骑骏马,经过津阳双杰的地点,但却不曾按照江湖礼数,投帖拜候,迳自进入津阳江畔,深山之中。
那一处地方,名叫古溪源,峰峦耸秀,山水明丽,更有一座,极大幽深的岩洞在彼,这处岩洞,其中又分十数个小洞,每个都相连接,端的是处奇异的去处。
一向这古溪源地头,游客众多,但是在最近二年间,却使问津者裹足不前。
你道这是何故,据说自二年前起,这一处“古溪源”岩洞之中,不知被什么毒物盘踞,寻幽访胜的人,悉数有去无回,不知下落,神秘失踪,是以吓得没有人敢去,即使有志者要想去探险,也被当地人陈说利害,劝阻回头。
这一区域,从此便成荒废,当那秋云公子上官禾携带着少女,跨骑骏马前去之时,浔阳双杰本想进尽忠言,但因上官禾过门不入,不曾理会凌氏兄弟,显然有蔑视之意,是以凌氏兄弟,起了误 会,不予理睬。
如今,凌氏兄弟说出,上官禾等一男一女,进入那古溪源小区,业已有七八日之久,不见出来,不知是否有了什么意外。
欧阳漱石、鱼独等人,听了这项报告,心中极是担心。
白氏兄弟,蓝蛟白泰、黑蛟白钦自动请命,前往一探。
大伙儿就在浔阳双杰凌氏兄弟的庄上驻下,白泰、白钦兄弟两人,带着兵器出发入山。
一直等到傍晚,兀自不见白氏兄弟回来,众人焦急担忧,好容易挨过了一夜,次晨大队齐集,欧阳漱石、海龙鱼独、津阳双杰凌氏兄弟、瞎伯乐马麟,以及鱼氏、凌氏两家的部众,足有近百人众,大队浩浩荡荡,迤逦进入古溪源山区。
只见这一区域,果是景物宜人,峰峦耸秀,溪水潺流,鸟语花香,静寂无人,好一个世外桃源。
那处幽深的岩洞,业已在望。
瞎伯乐马麟的耳朵特别敏锐,此时他好似听到有什么异声似的,高举一手,说道:“大家且慢前进。快快停住!”
众人愕然止步,微微可闻,空气之中,传来一阵嗡嗡之声。
瞬息间有人发现,原来有一群黑蜂,为数约莫数十,此时集中在一起,自那岩洞之前,飞向众人面前,渐渐飞近。
海龙鱼独哑然失笑,说道:“马麟,你也太小心了,只不过是一群小小的蜂儿,有什么可怕,大伙儿休要止步,我们这就要进入地岩洞中去,好好搜它一番,且看是什么鬼怪作崇?”
瞎伯乐马麟急道:“公子,我们休要大意,我已听出这群蜂儿的飞行声音有异,只怕必不好惹,大家快快退后……”
一言未毕,那群黑蜂,已飞临众人头上,立刻四散,扑下来螫人。
众人大怒,海龙鱼独、欧阳漱石、浔阳双杰等身具功力的,立刻发掌挥击,部众们也纷纷拓拔出兵器,对付这群恶蜂。
谁知怪事发生,这群恶蜂,竟然不怕掌击刀砍,好似经过严格训练的一般,灵巧无比,懂得闪避进扑,攻守之道。
登时队伍之中,一阵大乱,已有人被恶蜂螫伤,痛得厉声惨号,在地上滚了一阵之后,竟然寂然不动,气绝而死。
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居然蜂虿之毒,能够在片刻之间,取人性命。
显然是瞎伯乐不幸言中,此种恶蜂,分明正是有异。
海龙鱼独、凌氏兄弟一面努力挥掌挡架,一面急急下令撤退。
登时近百人中,倒下了十多个人,余众来不及救死扶伤,潮水似的急急涌退。
足足退出十数丈远,那群恶蜂,方始掉头飞回岩洞。
众人惊魂甫定,计议着如何应付?
原为有这种毒蜂在此,但不知那岩洞之中是否还另有怪异毒物盘踞?
秋云公子上官禾、笛女和马、白氏兄弟,不知是否都已遭难牺牲?
欧阳漱石决心凭藉自己一身鲲鱼皮衣,孤身蹈险,前往一探,为了避免无辜牺牲,力请鱼独、凌氏兄弟、瞎伯乐马麟,带着部众,仍回凌氏兄弟庄上,等待消息。
欧阳漱石以三日为期,如果鲲鱼皮衣不能奏效,或是那岩洞之中,另有惊险,欧阳漱石难免死伤,三日不出,即是不免,叮嘱众人,不必追究,徒然招致无谓牺牲,于事无补。
若是侥幸不死,欧阳漱石则必将探得众人下落出洞,上官禾、笛女龙马、欧阳漱石氏兄弟,究竟是死是活,必须得到结果。
交代完毕之后,与鱼独等人握别,目送他们大队离去,欧阳漱石索性脱去锦衣,露出一身俏丽无比的鲲鱼皮衣来,头脸手足,均都蒙住,露了炯然的一对大眼,悄悄准备行动。
心中痛恨那群恶蜂忖度用什么方法,能将它们消灭?
若是鲲鱼皮衣,能够保护自己,不受螫咬时,欧阳漱石决心用火,将它们悉数烧死,为那死去的众人报复大仇。
当下准备了几条松燎,以及引火之物。
天色已黯,在这古溪源头,宿鸟归飞,阳光尽敛,显得更是空寥寂静。
欧阳漱石决心冒险,抱着一束松燎,便待孤身入洞。
走不了多远,面前忽然灯光一闪。
分明可见,那一闪灯光之光,正是自岩洞之中的传出的,欧阳漱石惊得止步。
哎呀!原来岩洞之中,那里是盘踞着有什么毒虫猛兽,结果乃是,比毒蛇猛兽更为厉害的“人”。
谅想这盘踞在洞中的恶人,能够驱使毒蜂螫人,他的利害,当可想见。
但不知是那一位大魔头,多行不义,自江湖退隐,匿迹在此?
欧阳漱石将身藏在暗处,悄悄向那岩洞之中窥看。
只见那洞中,光芒连闪,越闪越亮,竟然好似点起了无数支火 炬似的。
先是一群恶蜂,嗡嗡飞出,在洞前四周,巡行了一阵,又复飞回洞内。
欧阳漱石知道这是洞中怪人,将要出来的先兆,恶蜂们先行出来,清理四周,侥幸这群毒蜂,未曾发现自己。
屏息等待,伏身暗处。
果然隔了不久,岩洞之中,先后有三人鱼贯而出,各人带着松燎,插在洞前。
火光之中,照见三人面目,十分清晰。
第一位,乃是一位身躯奇伟,小山似的怪人,赤膊着上身,面目狞厉,须发张扎,一双大手,虬筋突出,左右提着一个极大的铁椎。
看那椎时,欧阳漱石不禁暗中倒抽一 口冷气,这椎足有水桶大小,怕不有千斤左右的重量。
以前欧阳漱石见着那泰山翁仲与他的独轮小车时,总以为泰山翁仲,该是当世之中,独一无二的巨人,而他那轮车,便是举世最最沉重的兵器。
如今一见,方知天外有天,敢情这小山似的怪人,较泰山翁仲,更为雄伟,而他那兵器,似乎也与那独轮铁车的重量,不相上下。
看那第二位时,是一个短装壮汉,外形有一粧奇处,便是他那一头长发,竟然是根根竖起。
这人手中,拿着一对怪异兵器,闪闪有光,一端浑圆,一端尖锐,不像短枪,不像铁锏,不知是什么东西?
第三个,公子打扮,锦袍雍容,火光中照见他赤手空拳,态度雍容,但那面目之上,却显出阴鸷,一股凶狠乖戾之气,表露无遗。
三人出来,那公子打扮的一个,开始说话:“大哥,三哥,难得两位,枉驾来此探视小弟,委实是蓬荜生辉,使得小弟,实深欣慰。” 小山似的巨人,只在鼻孔中哼了一声,绿晴荧荧四望,却不作答。
那头发矗立的怪人,此时发声,好似野兽嗥叫一般,说道:“老五,你说哪里话来,多亏你找到这一处好地方,将她们六虺之中四个引来。虽然那五丫头西门媛、六丫头靳芷不曾来,但来了四个, 也够我们五通中的老大、老三、老五,好好地消受一番了。
唉!老五,你当然知道,人世虽大,却不能使我们五通中人快乐。天下的美女不计其数,除了六虺中人,可与我们旗鼓相当之外,其他的没有一个,能够使我们快意,一经接触,立刻死去,可真是令人不能尽兴,十分大杀风景。
她们六虺,一向是崇拜阿史,把我们五通,不放在眼里,如今好了,那阿史有了靳老六,心满意足,不知到哪里去,双宿双飞去了。 剩下的五个,除了那五丫头西门媛,尚在那绿厦迷楼之中生闷气以外,其他四个,都被你邀在此地作客;息老二、吕老四与我们三人不同调,此时不在,大可不必去管他们。
如今我们哥儿们三人,她们姊妹四个,这番正好在此,痛痛快快,乐上一乐 ”
番话说毕,“咕嘟”一声,咽下一 口口水。
暗处匿伏的欧阳漱石,这番听得清楚,心中又是惊恐,又是失望,暗道:“哎呀,不好!原来这面前的三个,不是别人,正是那绝迹江湖已久的十二凶人,五通中人。
那小山似的巨人,谅来便是五通老大薄蓝;矗发发言的,是三通韦佯;面目阴鸷,纨绔打扮的,可能便是五通米灵生了!
从三通韦佯的话中,似乎这番古溪源头,正是十二凶人的小聚会,除了他们,五通中三个之外,另外尚有六虺中的四位来到。
饶是欧阳漱石雄心勃勃,此番却不禁心头泛起失望。十二凶人泰半在此,他们无一不是鼎鼎大名的魔头,任何其中之一,已能足使自己不敌,何况众寡悬殊,以五通中人的狠毒,六虺中人的诡谲,自己若是被他们发现,谅来是必无幸免。
立刻又想到,笛女落在五通三人的手中,必然已是遭受蹂躏,早已香消玉殒多时。
心中不知怎地,当想到笛女惨死时,怯敌之念立消,勇气顿生,决心留下与这三个大恶魔,拚了性命。
此时只见居中那小山似的大通薄蓝,破锣似的发声叫道:“老三、老五,你们两个罗嗦些什么?日前那吹笛子的小女子,不曾就范伴我,已使我不耐,如今她们四个都来了,我们三人,快快商量,如何分配之后,便自今夜开始,一人一个,带着分开,去寻快活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分明听得清楚,好似是说吹笛女子尚在似的,但不知为何不曾受到摧残,委实令人难解?
不过由于大通薄蓝这一言,已使得欧阳漱石希望涌起,精神大振。
连忙注意,只见大通一番话后,那五通米灵生笑着说道:“大哥说得极是,她们四个,我们三个,如今分配,当然要预先协议。稍停我们进去,各人找各人的目标,彼此没有争端,谅来她们,也必会甘心情愿。
以往我们五通,对于她们六虺,都曾下过功夫,坏就坏在我们五人意见不合,为了她们常有争端发生,以致遭到她们的轻视。
如今我们三人,应当立即每人先认定一个,免得冲突不好……”
三通韦佯说道:“这倒是难,如果我们三人之中,同时有二人看中了她们中的一个,又待如何?究竟是谁人让谁?
‘我们三个不起争端则已,一起争端,事情必然不好,她们四个,定然又会不乐,或许还会拂袖而去,使我们白费心机,结果则是一场空欢喜……”
大通薄蓝声中透出焦急,道:“如此说来,该当怎样?快快决定,休要拖延……”
五通米灵生立道:“我们弟兄三人,情同手足,这次必须合作一点,我今有一最简单的方法支配        ”
岩洞之前,火炬光中,大通、三通,不由得都聚精会神,竖起耳朵,来听五通米灵生的妙计。
米灵生道:“我们三人,可用一法,比比功力,分出高下之后,第一的优先,选择她们四人中的两个,第二名选择一个,剩下的一个, 则归最末一人所有……”
此言一出,大通薄蓝是个浑人,霍地跃起,手举巨椎,吼道:“我薄老大这柄铁椎,你老三、老五两个,难道还不心服?不用说必是我老大第一,且先让我任挑两个,剩下的你们两人去争……” 说毕撒开一双毛腿,便要奔入岩洞,三通、五通慌忙拦住。
五通笑道:“大哥神力盖世,小弟等当然心服,只是小弟设计的这场比试,却又不是纯用蛮力……
我的方法是,如今找来三块同样大小的石头,我们三人同时开始,各人用各人的方法,将大石弄碎,且看谁人最先完成,碎得最细,以此分出先后……
不知大哥,三哥,你们两位是否同意?”
大通薄蓝、三通韦佯,都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立刻找来三方同样大小的方石!五通米灵生口中一声唿哨,三人同时动作。
大通薄蓝的方法最最简单,举起大铁椎一砸,立将那块大石,砸得深陷入地。
这浑人一看没砸碎,敢情是土地太软之故,急急用手抠出。这番他可是学了乖了,先用左手,托着大石,以锤一击为二,然后以一半作垫,一半放将上去,使锤力砸,锤下之处,石块粉碎,但仍免不了有陷入土中,或是不曾砸得粉碎的,他又急忙自土中捡出,以锤来碾来磨,使之成为粉碎。
不久在地上,已堆起老高的一堆石粉,大通薄蓝弄得手忙脚乱,汗滴滚滚。
而那三通,办法较薄蓝高明,他先用双手,使用那一对似杵似笔的怪异兵器,在这方巨石上,整整齐齐,纵横划格,所划之处,巨石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立刻成为一方方的小块。
韦佯又觉得嫌厚,以兵器横着切了几次,那方巨石,立成比豆腐更小的小块。
第二步,韦佯使出真实本领,但见这位五通第三,拈起一块块小石,竟用肉手搓揉,在他极强功力之下,那小石块,竟被他以肉手搓揉,成为粉末,纷纷洒下,堆在地上。
暗处的欧阳漱石,看得触目惊心。
只看那五通米灵生时,用的方法又是不同。
只见他口中嘘嘘出声,唤来一大群豢养的恶蜂,此时悉数,去螫那块大石。
螫了半天,那方大石,依然如故,而米灵生却又口中发声,那群恶蜂,瞬息飞散。
米灵生笑道大哥,三哥,你们好了没有?”
大通、三通同时住手,每人面前,都堆着一堆细细的石粉。
三通韦佯笑道:“大哥铁锤沉重,但却不如小弟这用手搓的细碎。咦!老五,你这是怎样的了?你那块石头,好似纹风不动,谅来你因年幼,学那古人孔融让梨,自甘落后,不与老大和我相争,是也不是?哈哈……”
米灵生连连摇头,说道:“小弟虽居五通最末,凡事总应对哥哥们礼让,但是今天这件事却例外,恕小弟当仁不让。
三哥说我的石头,纹风不动,哈哈,我却说我做的工作,比二位哥哥更快更细。
若是不信,便请来动动我这块石头看……”
三通韦佯已经看出不妙,脸色微变不语,大通薄蓝浑人尚且不信。
大踏步过去,伸开蒲扇似的大手,待要来拿起米灵生面前的石头。
谁知手指一触之下,那方大石,立刻应手倒下,触手处竟如泥沙一般,又细又软。
大通、三通自忖不及,齐齐叫道:“罢了!罢了!老五你快选吧!”
五通米灵生洋洋得意,此番说出心愿道:“我要六虺之中,三姊龙婉、四妹况秋莉两人陪伴与我……”
老三韦佯嘟囔着道:“好的都被你选了,也罢,我要那二姊陶妩,留下大姊聂妫,侍候大哥,一个是五通老大,一个是六虺之首,敢情正是旗鼓相当……”
老大薄蓝哼了一声,没有话说。
五通米灵生道:“大哥、三哥、我们三人,分批进去,各自带着选中的女子走开,可是千万莫要失信……”
此时,暗处的欧阳漱石,只见岩洞之中,有几点人影一闪。
瞬息之间,四位绝色美人,分着红、白、青、紫衣裳,出现洞前。以前在那巫山之阳,绿厦迷楼之中,欧阳漱石巧遇六虺大会,与她们均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心情紧张,匆遽之间,只见着她们的鲜艳美服,至于她们的如花芳容,却不曾仔细赏鉴。
如今在这古溪源岩洞之前,火炬光中,照见清楚,四女艳丽姿容,真个都是人间少有的殊色,美人胎子令人倾慕。
一身红衣的大姊聂妫,端庄明丽;白衣的二姊陶妩,人如其名, 妩媚特甚;三姊龙婉,身着一袭青衣,娇小美貌,略似靳芷,她那一双明眸,射出柔媚之光。
个中翘楚,当推四妹紫衣女郎况秋莉,长身玉立,她可是与三位盟姊不同,如花玉容之上,此时竟冷若冰霜,更显得她冰肌玉骨,宛似一朵白莲,出污泥而不染,令人见了,大有“一泓秋水照人寒”之感。
四女衫儿飘飘,来到场中,五通中的三个,方始惊觉,立忙恭敬相迎。
顿时这三个魔头,六只眼睛,全都怔怔地注目在四位美女身上,一时周遭静寂,微闻五通中三人重浊呼吸之声。
六虺中的红衫大姊聂妫,缓缓行动,雍容高华,此时启朱唇,发皓齿,问道:“你们三个在这里商量些什么?”
五通中人虽然凶残无比,但六虺却恰巧正是他们的克星,饶是他们桀傲,此时见了六虺出现,三人全都如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威风全失。
此时聂妫一问,三人中你望我,我望你,全都噤若寒蝉,说不出话来。
聂妫冷笑说道:“不用说,看你们这般情形,必是在背后想要算计我们姊妹,是也不是?”
五通老五米灵生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们三人对你们四位,倾慕尚且不及,怎会有什么算计。我们只是……只是……咳! 还是推薄大哥代表说吧!”
登时四位美女,八只明眸,一时全都盯在大通薄蓝脸上。 薄蓝胀红了脸,讷讷说道:“这……这……我们三人……刚才比试决定……请你们四位陪伴我们三人,大姊陪我,二姊陪老三,三妹、四妹归给老五……”
五通老五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三通韦佯又在一旁加以补充。
六虺中人听了,如花面容齐齐一变。
大姊聂妫怫然不悦,冷冷斥道:“好呀!你们这三个该死的,居然敢如此无礼,将我们姊妹当做货品一般地分配……”
此言一出,六虺中其他的三个,除了那紫衣女郎况秋莉,冷然不屑之外,陶妩、龙婉齐齐鼓噪,响应聂妫的申斥。
五通中三个立刻露出惶恐,三通韦佯更将责任,推托在五通米灵生身上,米灵生又急急分辩,三人乱成一堆。
六虺中四人,此时集拢,窃窃商议。
半晌,她们似乎已获致协议,乃由大姊聂妫代表发言。
火光之中,只见她粉面含威,星眸带煞,语意冷峭坚决,说道:“薄老大、韦老三、米老五,你们三个胆大妄为,平常凌欺妇女,如今竟然欺负到我们姊妹头上来了。这次米灵生邀约,我们四姊妹联袂来此,原是旧念,给你们面子,不料你们邀约是假,骨子里却是想玩弄我们姊妹,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我们四^决议,要对你们三个略示惩戒。
识相的乖乖跪下,任从我们戏弄,否则,将有更多的苦头给你们吃……”
五通中人再不济也是须眉男子,生平何曾屈伏在女子雌威之下,聂妫此言一出,五通三个禁不住老羞成怒。
三通韦佯首先大叫:“反了!反了!岂有此理,我等堂堂男子,岂肯屈服妇人,你们四个乖乖地服从侍候便罢,不然的话,我们难道不能用强不成?”
一言说僵,六虺四个冷笑连连,各自分站方位,对五通三个采取包围。
大姊聂妫喝说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如今你们三人,尽管使出真实本领,我们姊妹四人,若是接不下时,任恁你们处置,若是相反,不济的是你们,嘿嘿!少不得叫你们尝尝姑奶奶们的厉害,好叫你们以后不敢轻视我们姊妹,妄想勉强,意存轻薄……”
发令指挥:“四妹,你去对付韦老三,三妹,你对付米灵生,我与 二妹,收拾五通老大……”
场中情势,立即剑拔弩张,五通三人,六虺四女,纷纷撤出兵器准备动手。
暗处的欧阳漱石,万万料不到他们竟会内哄,心中暗喜,决心趁他们混战之际,掩入那岩洞中去,一探究竟。
但是目前,这一场高手相斗,奇巧诡异无比,却又立刻吸引了欧阳漱石的注意,使他一时不愿离去。
只见岩洞之前,十二凶人中的七个,分成三处,剧斗开始。
大通薄蓝高举铁椎,但对着那红衣女郎聂妫,白衫老二陶妩,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他似乎心有顾忌,不忍辣手摧花似的,只是高举铁椎,大声恫吓,却不愿进逼动手。
聂妫、陶妩此时亮出了兵器,欧阳漱石见了惊奇,那可完全不像是能伤人的利器,聂妫手上拿的,只是一条亮晶晶的小帕,陶妩较她更妙,手中执着一支小小的笔儿,正似是女孩儿化妆所用的眉毛。
陶妩一笑,妩媚无比,手中眉笔一指薄蓝,娇笑着喝道:“薄老大,来呀!等你陶姑姑用这胭脂笔儿,为你画个脸谱儿,也好遮掩你那丑脸,好变得顺眼一点……”
五通老大薄蓝被她这一招,失魂落魄似的,禁不住上前,一手持椎,一手箕张,来抱陶妩。
口中怪叫道:“美人儿,我薄老大怎舍得伤你,来来来,我们亲热亲热……”
猛眩过来,陶妩白衣飘飘,奇巧迅速,瞬息转到薄蓝身后咭”地一笑,胭脂笔举起。
齐巧五通老大转身,此时面面相覷,陶妩一笔,划向薄蓝丑脸。薄蓝大吼一声,丑脸流血,禁不住发狠,猛抡铁椎,高举砸下。六虺大姊红衫聂妫出了手,手中小帕儿一展,也不知使的是什么怪异,那小山似的巨人薄蓝,庞大身躯,立即“咕咚”一声倒下。
陶妩一跃,跳上薄蓝身躯,将他踏在脚下,娇笑说道:“大姊啊! 薄老大虚有其表,禁不住你白金帕儿一挥,奇香扑鼻,即已昏倒。 小妹我觉得太快没趣,且让我来将他弄醒,好好地戏耍一番……”
聂妫笑着与陶妩合作,先将薄蓝手足找来极粗铁炼圈住,然后将一堆石块,以及他的大铁椎,都堆在薄蓝身上,两女分别拖着他的两手,在地上拉行,犹如是拖着一辆载石的小车似的。
聂妫、陶妩娇笑不绝,五通老大经这一拖,立刻痛醒,大叫挣扎,陶妩又去用些碎叶,将他的口堵住,拖起两手飞跑,使得薄蓝没有机会翻身挣扎,一任她俩虐待,狼狈无比。
这里六虺中人得手,另一方那青衣少女龙婉,却吃了大亏。
她与五通最末,凶狡的米灵生对敌,掣出一对小小金环,正待施展。
书中交待,她这一对小环,名叫日月镯,能发异声,迷惑敌人听觉,头昏脑胀,被她所制。
但她还不曾以两环相击,米灵生已先下手为强,探手入怀,取出一囊,嗡的一声,飞出一头怪蜂,竟在龙婉粉颈之上螫了一口。
龙婉立刻功力全失,怔立当场,不能反抗。
米灵生可是自私无比,不顾两位同道,美人儿到手,贪图快活,抱起便要离去。
齐巧被六虺之中,大姊聂妫瞥见,赶着一扬白金丝帕过来拦阻。
娇喝一声:“米灵生,快快将她放下……”
米灵生到口的肥肉,岂能被她飞了,此时说道:“大姊,你有所不知,龙婉已被我的黄蜂螫了一口,一个时辰之内,若是不与异性好合,灵药作祟,饶是她功力高绝,也必然将会受到损害。
大姊,你好歹让我抱着她去,我担保绝不难为她就是,稍顷就将她送回。
大姊成全,小弟感激不尽,便请不必拦阻,放我过去……”聂妫心有未甘,还想扬帕下手,一瞥之下,那米灵生一手在囊,黄蜂又待施放,怀中的玉人儿龙婉,玉容泛起红晕,分明是米灵生的话不假,灵药见效,不能耽搁。
六虺大姊心存顾忌,恶狠狠地瞪了米灵生一眼,骂道:“便宜了你这小子!”
闪身让路,米灵生欢喜无限,连连道谢,抱着龙婉急急离去。
此时场中,紫衣女郎况秋莉迎敌三通韦佯,已经占尽上风。
缠战之中,况秋莉紫衫飘飘,仅以一对粉拳迎敌,那三通韦佯却是不敢太大意,手持一对兵器,凌厉进袭,口中恫吓,叫道:“况秋莉,看你在我韦三爷的阴阳杵下,还能支持多久……”
其实他正是色厉内荏,况秋莉仅以一对粉拳,即已占了上风,若是撤出兵器,韦佯怎能支持。
果然紫衣女郎况秋莉大发娇嗔,娇喝道:“你的阴阳杵有什么稀奇,且请看我的兵器……”
娇躯一旋,飚然退后,纤手扬处,立自腰间解下一条长长的紫色绢带来。
长绢一展,奇光异采暴射,韦佯大叫道:“况秋莉,你我同是十二凶人同道,为何以你五色幢来对付我……”        ^
那紫带之中,微微可见,正有一种奇异光采射向韦佯。
韦佯一阵目眩,阴阳杵垂下,一手掩面。
电光石火之际,况秋莉的紫绢扬起,在韦佯身上一绕,将他缠个结实。
书中交代,六虺之中,除了靳芷仗持绝色,不带兵器之外,其余五个,都有她们独门的武器。
大姊聂妫有一条白金小帕,内沾西域奇香,迎敌招展,中者昏迷。”
二姊陶妩,一支胭脂笔施展,虽然短小,但却暗藏极多奇招。
虽是小小的一支笔儿,但却同时可当着点穴镢与暗器使用,端的是厉害无比。
三姊龙婉,有一对日月镯,奇异金属,两镯相触,能发异声,使人心智迷惑,露出漏洞,立致落败。
四妹况秋莉的兵器,就是她束在腰间的紫色长带,名叫五色幢,这一条长带不厉害,厉害的是带中缀着有奇异宝珠,展开时发出五色奇光,眩敌双目,使人丧失战斗能力,紫幢及体之时,乖乖地被卷个结实。
五妹花衣女郎西门媛的一条七星炔炼,乃是以无数细小七星暗器缀成,挥动迎敌之时,时而可作兵器,时而又可化成千百暗器,收发随心,防不胜防。
她们六虺中的前五位,虽然兵器,都是些女孩儿们用的东西,但却每一件各有异处,奇巧诡异,无与伦比。
此番聂妫、陶妩、况秋莉施展,看得暗处的欧阳漱石触目惊心。
大通薄蓝、三通韦佯,俱已受制,聂妫、陶妩又想出怎样来折磨他们两人。
只见两女将大通、三通,摁在一堆,两女咭咭轻笑,随即竟在岩前平地,火炬光中,飘扬红衫白衣,轻歌漫舞起来。
越舞越急,渐渐地又复缓下,两女身上,此番惊见外衣已褫,仅着红白纱褛,妙相毕呈,雪肤裸露,隐私可见。
亏得欧阳漱石距离尚远,略略一瞥,已自觉得欲念翻腾,不克自持,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宁神息念努力克制。
还亏他根基深厚,功力不弱,渐渐地欲念消除,灵台明净,恢复如常。
但场中却苦了那薄蓝、韦佯两个,这两个色中饿鬼,本来已对六虺中人,垂涎万丈,此番怎禁得她俩如此挑逗,欲念翻腾,不克自制,无奈身子被牢牢摁住,丝毫不能挣扎,眼睁睁地望着一红一白的俏影,色相天魔,活生生地煎熬着五通两人,忍受那难以抗拒的挑逗,恍如毒虫啃噬一般,痛苦无比。
五通中人,老大薄蓝、老三韦佯,这番才尝到了六虺的厉害,直如敲骨吸髓一般,欲火焚烧,猛烈无比,直使得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禁不住呻吟求饶,认错乞恕。
而那聂妫、陶妩却是十分顽皮,犹似戏弄这两人,尚未尽兴似的,毫不怜悯,继续使虐。
五通老大、老三两人的哀鸣乞告,她们竟似充耳不闻的一般,欧阳漱石忆起靳芷所说,六虺中人,全是貌美如仙,心肠毒如蛇虺的女子,如今得了例证,证明她所言不虚。
但这中间却又有例外,那六虺第四,紫衣女郎况秋莉,此时却不曾加人肆虐,悄立一旁,瞩目远处,好似有满腹心事似的。
此时天边已经透出曙色,夜风飘拂之中,只见她紫衫被风吹起,飘飘若仙,长身玉立,端庄沉默,似是一位不染尘俗的仙子,庄严色相,显示人间。
欧阳漱石心下对她顿生好感,同时又觉得十分可惜,如她,如靳芷,都是殊色丽姝,却与聂妫、陶妩等女魔头混在一起,背了个六虺之名,声誉狼藉,可不正是极为可叹。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欧阳漱石心下禁不住对这位寄身六虺,犹能洁身自爱的况秋莉,起了怜爱之意。
猛地惊觉,自己正事儿没办,那笛女、上官禾、白氏兄弟等下落不明,如今正好趁此机会,进入岩洞中去一探,岂可再事犹豫,坐令良机错过。
乘那聂妫、陶妩尽情戏弄大通、三通,况秋莉悄立沉思之际,欧阳漱石仗着一身鲲鱼皮衣掩护,就在夜色之中,悄悄掩进岩洞。
一脚踏入,灯光璀璨,敢情这洞中竟是美仑美奂,别有天地。
壁上大大小小的灯光照着,洞中地上正铺着厚厚的毛毯,举凡一切家具器皿,无不应有尽有,而且全都是十分精美,显示那五通之末,米灵生经营这处,确是费了不少心血。
岩洞之中,中央是一个大洞,左右各有一连串的小洞,曲曲折折,各个相通,欧阳漱石无暇齐览,急急寻找笛女下落。
此时“嗡嗡”之声传来,洞中恶蜂飞出,这些怪蜂,竟似是能够分辨出敌友似的,此时直扑而来,螫咬欧阳漱石的要害。
鲲鱼皮衣神效发生,那些毒蜂,竟然不能伤害,欧阳漱石心中大畅,急步进入左首小洞,那些毒蜂,居然也能知道厉害,不再追赶。
曲曲折折经过了许多小洞,欧阳漱石一路小心注意,洞中布置,穷奢极侈,但却空无一人。
终于来到最后一洞,只见牙床之上,躺着一位少女,锦衾半掩,粉臂露在外面,雪白惹眼。
欧阳漱石一惊止步,担心又是六虺中人,戒慎之念立起。
而那床上的少女,此时也已惊觉,只见一位浑身漆黑有光的怪人,出现洞前,慌忙自枕下取出一支短笛吹奏起来。
那笛声,十分古怪,入耳顿使人对她起念崇敬,自惭形秽,自动想要转身离去。
欧阳漱石挪动脚步,转身离去,才不过走了几步,猛地惊觉,哎呀!有谁能将短笛吹得如此神妙,除了那笛女之外,更有何人?
千辛万苦,寻找的人儿,如今出现在此,欧阳漱石又悲又喜。
连忙转身再走过来,那少女一见他来,慌忙又举起笛子待吹欧阳漱石早已有了准备,此番急急取下头上的鲲鱼皮罩,叫道: “妹妹!是我……是我来了……”
他本想说出自己的姓名,但是立刻想到,笛女虽是自己的未婚妻室,但自己的姓名,她却还不知道啊!咽住了这一声,心下可是涌起了无限的悲酸。
笛女已从他这一声呼唤之中,辨出来人,就是她日夜梦想的人,悲喜交集,高叫一声:“哥哥……”
跣足下床,扑倒在欧阳漱石怀中。
欧阳漱石将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一头柔发,只见她的玉容,稍稍清减。
笛女婉声说道:“哥哥!我记得你告诉我的话,我是你的妻子,我的身子,决不许任何男人碰我。所以我练好了这一曲笛音,当他们走过来时,我就赶紧吹起,真是有效,看他们那样凶恶,但却禁不住我短笛一吹,便都惭愧低头,转身离我而去……
哥哥,我是逃出来找你的,因为我在那流水音密林之中,等你久久不来        
哥哥,我真想念你啊,唉!如今我真高兴,又能再见到你……”
欧阳漱石此时禁不住心下感激惭愧。
她是如此的纯真,热爱着自己,虽然她生长密林,不知江湖风险,但她却能牢记着自己对她的告诫,仅凭一支短笛,抗拒那些垂涎她身体的恶魔,保持清白,不受玷污。
她是如此的坚贞,忠于她的未婚夫婿,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欧阳漱石。
可是欧阳漱石呢!虽然爱她之心不变,但却与那美丽的六虺之末,靳芷有过合体之缘。
如今相形之下,使欧阳漱石心中惭愧感动,禁不住热泪滚滚,点点洒落在她柔发之上。
笛女惊道:“哥哥哟!你怎地会哭呢?你该与我一般的高兴才是,你为什么悲伤?”
欧阳漱石真想当着她的面忏悔说出,可是终于忍住,柔声道:“妹妹,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处,都是愚兄的不是,愚兄心中着实是惭愧难过已极!
妹妹你对我的情意,愚兄只有在今后加倍地爱护你,来报答你……”
笛女快乐微笑,跟着便拉着他坐到床上,为他叙述别后一切。原来笛女自欧阳漱石去后,一方面忍受不住二通息悉的虐待,一方面不耐孤凄。
在以前,当她不曾遇见心上人时,每天过着单调孤独的日子,惟有龙马相伴,倒也习惯;但在这次之后,却是不同,她的芳心已属情郎,欧阳漱石去后,她的心也跟着去了,整日在林中,焦灼等候。
日子在煎熬的苦待中渡过,终于她忍不住悄悄骑了龙马逃出密林。
那流水音的老伯伯,实在是深爱着笛女的,帮助她瞒过二通息悉,又将自己历年攒集下的银子,悉数给了她,并告诉她使用银子购买饮食的方法。
笛女跨骑落日名驹,逃出了密林,流水音老伯伯叫她向西入川,去找心上情郎,她却弄错了方向,向南而行。
一路上也还没事,偶有那浮滑少年,垂涎美色,欺她年幼,上前来兜搭时,不是被落日名驹踢伤,就是被笛女短笛,一曲清音,清心寡欲,心生愧意散去。
一人一马来到洞庭,给西洞庭人发现,湘江一虎狄青松正在招待两位贵宾,便是那秋云公子上官禾,以及弋鱼神任午,得报之后,设法将笛女连人带马捉住。
书中交代,狄青松倒不是为了贪色,送到江南崇明芦花荡海龙鱼独那里去,可算是水路同道之中的一桩人情
笛女不敌被擒,但她却一直紧握着短笛,防止众人对她的野心。狄青松发现她的美色,立意为鱼独撮合成婚,便请那秋云公子上官禾,带着她远行江南。
笛女不肯就范,执意要向西行,去找她的哥哥,问她的哥哥什么姓名?她又说不出来,只能用言语描摹。
秋云公子骗她说认识她的哥哥,带她去找,其实却心怀叵测,私心爱上了笛女,不将她送到江南,却将她带来这浔阳江畔古溪源岩洞之中。
上官禾知道有此一处世外桃源,妄想偕同笛女来此居下,设法骗得了她的身体,结为夫妇,隐居在此过活。
不料他未与浔阳双杰连络,不知这处地方已被五通中的老五米灵生占据,冒冒失失来到,立刻遭擒。
米灵生色中饿鬼,怎肯放过笛女,数度用强,亏得笛女短笛通神,能使他起念忏悔离去。
不久,五通之中,在大通薄蓝、三通韦佯,六虺中的聂妫、陶妩、龙婉、况秋莉先后来到,听说有此等异事,大通、三通来试,也都被笛音驱退。六虺之中,况秋莉起意怜悯,加以维护,禁止五通中人,不许去为难笛女,好好地给她饮食,将她暂时安置在这处深洞之中。
笛女不敢大意,她已与落日名驹、上官禾隔开,时时警惕小心,短笛放在身旁,错非是紫衣姑娘来到,否则任何人一出现,她立刻 吹笛抗拒。
天幸这番得与心上人重逢……
叙述完毕之后,欧阳漱石也将别后一切,扼要告诉笛女。
笛女如今才知未婚夫婿的姓名是欧阳漱石,更喜的是自己的身世也明白了,生身父母犹在人世,父亲、母亲正在关外暴风牧场。
他们失了爱女,不知何等想念,笛女欣慰之余,渴念父母,拉着欧阳漱石的手儿,便要他带自己去到关外与父母团聚。
欧阳漱石柔声安慰,叫她稍安勿躁,最好能够找着那落日名驹,乘机逃走。
洞中静寂,情侣重逢,别后细诉已毕,相互拥抱。
隔了一会,忽然传来人声!欧阳漱石立起警惕,准备动手。
笛女急忙拉着他,出得这最后一洞,转来转去,来到一处。
隔着一座琉璃屏风,只见六虺中人,正在嬉戏。
欧阳漱石拉着笛女,藏匿暗处窥探。
只见这是一座极大的温泉池,冒着热气,六虺中的大姊聂妫、二姊陶妩、三姊龙婉、四妹况秋莉,先后出现。
那聂妫、陶妖戏弄五通老大、老三后,一身香汗淋漓,此时仅着寸缕,连嚷好热,待要沐浴。
两女脱衣,一丝不挂,踏入池中,翻波逐浪。
池中叫道:“三妹、四妹,你们也下来玩玩吧丨”
况秋莉微笑摇头,那龙婉此时粉面生晕,春意盎然,想是刚才与五通第五米灵生成就了一番好事,此时云鬂蓬松,明艳无比。
笑着答应,开始缓缓褪下衣裳,露出雪白肌肤,慌得欧阳漱石不敢窥探,急忙闭眼。
三女在池中嬉戏,忽然又出花样,陶妩笑道:“大姊,那天捉到的那两个少年,是什么白氏兄弟,他们都是水道中的英雄,但不知绰号叫做什么?”
聂妫笑道:“那是蓝蛟白泰、黑蛟白钦兄弟两个!”
陶妩叫道:“好呀!蛟是最会游水的动物,我们三个何不作弄他们一番,他们不怕水,我们偏叫他们怕水,却不是有趣得紧……” 三女在池中咬了一阵耳朵,咯咯娇笑,随即跃出池来,穿上衣 服。
奔入洞中,不久带出两人,欧阳漱石一瞥,正是那白氏兄弟。他们居然没死,但这番苦头更大了,只见六虺三人,极是促狭,陶妩笑着说道:“蓝蛟呀!黑蛟呀!你们两头蛟,也该到水里去显显本领了!且慢,等姑奶奶在你们的蛟嘴中,先加上一点好东西。” 取来两根木筷,将白氏兄弟嘴巴撑起,手脚捆缚,身带大石,沉下池中。
白氏兄弟空具一身水中绝艺,苦得不能施展,此时仅能奋力跃起,但不久又被重量沉下,嘴巴被撑无法闭拢,咕噜噜池水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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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9 14:4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虺女情盛
六虺之中,大姊红衣女郎聂妫、二姊白衣女郎陶妩、三姊青衣女郎龙婉三个,每人手持竹竿,去戳动那水中载浮载沉的蓝蛟白泰、黑蛟白钦……
白氏兄弟这番苦头可吃足,被三女戏弄,手足捆缚,口中撑着有竹筷,时而沉下,时而浮起,咕噜咕噜,池水直灌人喉,狼狈万分。
三女笑着、闹着,欢悦无比。
那陶妩一身白衫儿飘飘,拍手喝道:“两头蛟,太糟糕,落池中,胡乱泡,洗澡水,喝个饱……”
不消半晌,那白氏兄弟,已被摆布得奄奄一息,三女又笑着闹着将他们吊将上来,两人肚中灌满了水,此时都高高隆起,口中只剩喘气的份儿。
聂妫打趣道:“哈!咱们这里何来两位孕妇,待我姊妹们来为他们消消肚肿吧!”
试着以一只六寸圆肤,去踩蓝蛟白泰的肚皮,果然那肚中所积的池水,又从口中汩汩流将出来。
龙婉、陶妩两个,也来效尤,摆布白氏兄弟,聂妫、陶妩两个恶作剧尚可,龙婉可是十分过份,此时竟然一跃跃上黑蛟白钦的肚皮,使力一踏。
白钦惨叫一声,口中大量血水流出,立刻昏死。
欧阳漱石与笛女藏身暗处,看得暗暗心惊,笛女不忍,待要吹起短笛来试着相救。
欧阳漱石忖料以两人之力,与六虺中人对抗,决无好处,慌忙阻止。
但在他的心中,却因白氏兄弟如此被六虺中人施以虐待,而自己枉为侠义中人,却不能相救,委实是惭愧已极,汗颜无地。
此时只有那紫衣女郎况秋莉,不曾参加如此恶戏。
她本来负手在一旁,忽然若有所思,如今见三位盟姊闹得过份,实在太不成话,便过来劝阻,说道:“三位姊姊,饶了他们两个吧!”
迳以纤手先替白氏兄弟除去口中的竹筷,又为他们拂断捆缚,两人此时均都奄奄一息,犹幸未死,呻吟出声。
况秋莉挟起两人,进入另一座洞窟。       
此外六虺中的三个,失去了作弄的对象,索然无味,三位美女,六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一付意犹未尽的样子。
欧阳漱石心中立起警惕,忖度自己与笛女的行藏,可是千万不能被她们发觉,否则万一不敌,被她们捉去戏弄,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哩!
立刻起念想要逃走,但又恐一动即被发现,首鼠两端,犹疑难决。
池旁三女,老二陶妩发话,声中充满了怨意,道:“老四真是扫兴,我们摆布两头蛟,干她屁事,又不是她的汉子,偏要她来假充好人……”
龙婉也道:“况丫头老是不跟我们合作,一个人冷冰冰的,有什么意思,既是如此,她何必又跟着我们出来。”
大姊聂妫冷笑一声。
六虺中的老二、老三,立刻去看着聂妫,龙婉问道:“大姊,你知道四丫头是怀着什么心眼?”
此时天色已明,微微有曙光照射,照在那六虺之首,红衣女郎聂妫的脸上,妙目澄莹,雍容壮严,美艳无与伦比。
而陶阮、龙婉两个,此时在她身旁,一白一青,好似两株带露名花。
欧阳漱石心下禁不住慨叹。
这三个都是无愧国色天香,美人胎子,老天爷偏爱,造就她们如此美丽,但偏偏又美中不足的是在三人体内,一样的都安放了一付蛇虺心肠。
如此聪明美貌,行走江湖,芸芸众生之中,男子们谁能不对她三人心生钦慕,然则上她们的当,遭她们戏弄虐待,殆是必不能免。
美色祸水,此言不虚……
螓首微抬,说道:“四丫头的鬼心思,我作大姊的岂有不知,左右还不是想汉子罢了!        .
只是为了那逗人喜爰的小梁英,无缘无故,跟着阿史远去,害得四丫头为他相思,郁郁寡欢……”
此言一出,两女默然。
欧阳漱石立刻记起,四通吕梁英那秀美有如好女的丰仪来,啊啊,如是聂妫所说的不错,况秋莉与那吕梁英,敢情倒正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两人都一般貌美,而且都是生具善良心肠,虽然跻列十二凶人之中,但却出污泥而不染,能够洁身自好。
但为什么他们两人,良缘不谐,致使一个远走天涯,一个郁郁寡欢呢?
天下事不如意的尽多,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更是好事儿多磨,欧阳漱石禁不住为况、吕两人慨叹,心中甚想以后若有机会,当为两人撮合一番。
池边的龙婉此时忽道:“饶是小吕生得貌美,但我却不喜欢他,我觉得他和我们女子一样,缺少大丈夫气概……”
龙婉这一言说出,欧阳漱石暗暗点头,心下倒也颇有同感。
六虺之首,红衣女聂妫,忽然“暗”的一笑,笑得如花枝儿乱颤。
伸出根水葱儿般的纤指,指着龙婉笑道:“婉儿,你这不害臊的,我知道你就喜欢强壮男子,宁愿他们对你粗暴,却不愿要温柔。
怪不得刚刚米老五用强,扛着你去时,你这小丫头敢情是心甘情愿,乖乖地让他带着你去。嘿嘿,幸亏我做大姊的没来阻挡,否则可是缠夹,讨好还不见好哩!
快说,米老五刚刚抱着你去,是怎样对你强暴来着,小丫头尝着了异味,是不是怪窝心的……”
饶是那龙婉淫荡,但此时却也禁不住羞红了双颊,笑着连摇螓首,不肯说话。
白衣女郎陶妩也来逗她,说道:“婉儿,你若嫌不够,那洞外还有比米灵生更强壮的薄老大在,你何不去对他俯就,管保他努力报效,使你满意。他那小山似的身子,可真是男人中的男人,真真是雄伟啊!”
龙婉“啐”了一口,不屑说道:“我才不喜欢那种巨人似的男子哩,像条蛮牛一般,
六虺第三,青衣女郎龙婉,娇躯一拧,微带幽怨似的说道:“使我能真心满意的男子,必得如阿史那般,具有丈夫气概,但却又温文尔雅       
他是万千女子心爱的对象,不说是我,就是我们姊妹之中,任何一个,毫无讳言的,都为他心折。
可是,他竟是如此高傲,对我们六人,不稍怜爱,我真羡慕六丫头,她能得到机会,与阿史相伴,而我们都没有机会,浪迹天涯,要找能望阿史项背的男子,可是十分不易……”
陶妩忽道:“能与阿史相较的男子,不见得没有,上次在绿厦迷楼之中,西门丫头弄来骗阿琳,后来被阿琳放走的那个,我看就不错……”
这是说欧阳漱石啊!暗处的欧阳漱石听得清楚,心下虽然免不了一惊,但同时也难免为自己而骄傲。
暗暗在心中说道:“陶妩你说得不错,我欧阳漱石不仅如你所说,能与幻人萧史比较,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哩!嘿嘿,事实可以证明我言不虚,不然那六虺之末,最最美丽的靳芷,如何会倾心于我
看池边时,六虺中的三个,分明在此时都唤起了对幻人萧史的想念,默默无语。
半晌,龙婉训道:“大姊,我们再来玩玩吧!四丫头想念小梁英,此处洞中那个秋云公子上官禾,长相倒有点像吕老四,我们何不将他打扮起来,逗逗四丫头开心。”
阿妩小嘴儿一扁,不屑说道:“你说的是那小子呀,虚有其表,比小梁英差远了……”
此言一出,红衣大姊聂妫笑着立道:“二丫头没羞,原来那小子关在洞里,你偷偷地去试过了,不然你怎知道人家虚有其表……
但不知和那小子关在一起的一匹马儿,十分强壮,二丫头你试了没有?”
陶妩笑骂道:“大姊贫嘴,看我依你不?”
笑着来胳肢聂妫,聂妫红衣飘飘逃走,陶妩自后追赶,两女绕着水池儿相互追逐。
龙婉笑着道:“你们两个别闹了!我们来扮戏玩吧!把四丫头和那姓上官的小子也拉来玩……”
三女咭咭娇笑,先后离去……
暗处的欧阳漱石与笛女急急起立,准备逃走。
笛女熟悉这古溪源岩洞中的南道,此时拉着未婚夫婿的手儿,回旋曲折,转来出口。
外面天色已大明,只见那大通薄蓝、三通韦佯两个,此番昏头昏脑,被捆得如粽子一般。
欧阳漱石与笛女两个正待离去。
蓦地不远处人影一闪,两人惊看,竟是那五通第五,米灵生去而复返。
两人急急躲在暗处,只见米灵生过来,解开了薄蓝、韦佯两人的束缚,扶着他们,蹒跚入洞。
亏得这三个不曾发现,等他们进去之后,欧阳漱石扶着笛女,闪 身出来!
正待离去,笛女忽然记起了她的落日宝马,定要折回洞去相救。
她道:“哥哥,那白龙一直与我相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拋下它走开,必得要带着它一齐走。”
此番洞中,六虺中人四个,五通中人三个,十二凶人已有七个在内,如今要想从他们眼皮之下,救出落日名马,谈何容易。
但见笛女如此,须是又不得不去为她冒险,叮嘱她好好隐藏自己,欧阳漱石冒险再度潜入洞来。
按照笛女的指示,曲曲折折寻来一座洞窟之中,落日宝马赫然在目。
欧阳漱石走近一些,那龙马依稀尚能嗅出他身上的气味,低低欢鸣一声。
欧阳漱石过去抚摸着它的判官头,发现这龙马瘦了不少,不知是受到了虐待?抑或是思念它的小主人之故?
喃喃在它的耳畔嘱咐:“宝马啊宝马,这刻我就要将你带出龙潭虎穴,你必须乖乖的,莫要惊动那些魔头们才好。”
落日宝马口中微微低鸣,似乎是知道欧阳漱石之意,行动之际,特别小心,四蹄轻轻放下,不使有声音发出。
一人一马,循着原路出来,走了约莫一半路,经过一洞,忽闻人声。       
欧阳漱石一见,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敢情此时,十二凶人之中的七个,连那个倒楣的秋云公子上官禾也在内,此时悉数出现在这间洞中。
但见他们人人装束得稀奇古怪,原来是正在扮戏,扮的乃是杨贵妃与安禄山的故事。紫衣女郎况秋莉扮成贵妃,雍容高华;聂妫、陶妩、龙婉三个,扮成宫娥;此番将那秋云公子上官禾,装束得有如小儿一般,束以锦帛,相互拋掷为戏;大通薄蓝扮成玄宗皇帝,一旁傻笑;三通韦佯与五通米灵生,则手执拂尘,扮成内监模样,在旁侍候。
那本是玄宗宫庭秽乱的故事,此番在十二凶人中演来,逼真无比。安禄山被贵妃收为养子,此时沐浴方罢,宫娥们将他以采围里,贵妃之前,拋掷了一阵之后,复又将他送来贵妃面前,口称母后,跪地叩首。
扮演贵妃的六虺第四,紫衣女郎况秋莉,此时杏眼微扬,风华绝代,想是她玩得高兴了,禁不住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些春意。
此时那秋云公子上官禾,跪在她的脚旁厚毡之上,倒也是唇红齿白,面如传粉,无愧是一位俏郎君。况秋莉想是情思挑动,此时笑着伸出一只脚来,早有近侍,五通第五米灵生扮成的高力士,替她脱去鞋袜,露出了雪白粉嫩的一双六寸圆肤来,伸来上官禾面前。
上官禾这小子,身处险地,兀自色心不死,此番为六虺中人美色所迷,竟然连声叫着:“母后,母后。”,捧起况秋莉的美足,狂嗅之后以舌来舐。
座上扮贵妃的况秋莉咯咯娇笑,花枝儿乱颤,活泼无比。
欧阳漱石见了,心下不禁喟然。
六虺中人的本来面目显露,如此放浪形骸,那聂妫、陶妩、龙婉等三个,由于欧阳漱石对她们本无好感,这番见到如此,倒是不觉得 什么。惟有那紫衣女郎况秋莉,此姝在欧阳漱石心中,本来极具好感,认为她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如今不料她也如此放荡,难免因之感到失望。
大通薄蓝此时扮成皇帝,只知傻笑,五通米灵生扮成高力士,此时笑着启奏,道是贵妃今番洗浴,陛下岂可没有赏赐。
薄蓝宏声大笑,阔袖一扬,无数金钱,纷纷洒落。
六虺中人,与五通中的二个,全都俯伏,高呼万岁谢恩……
大家玩得兴高彩烈,六虺中人个个服装鲜艳,摇曳生姿,只看得欧阳漱石目迷五色,瞠目不知所措,只因他们正挡着通路,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六虺之首聂妫又出花样,与陶妩、龙婉、况秋莉三个,分成两队,来玩踢毽之戏,命令五通中的三个,与那秋云公子上官禾,分在两旁担任拾球,双方故意将毽踢得又高又远,薄蓝、韦佯、米灵生、上官禾,四人奔走拾取,累得汗流決背,气喘如牛。
尤其是那大通薄蓝,穿着一身皇帝老官的服装,如今来执贱役,奔走不便,踉踉跄跄,好几次被六虺中人催得急了,衣服一绊跌倒在地,丑态百出。
欧阳漱石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不能闯出,正在无奈之际。
蓦地那落日龙马,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低低的撕鸣一声。
欧阳漱石大惊,急切之间已是无法躲闪,十二凶人何等厉害,瞬息之间,即已发现了一人一马的所在,那落日宝马入眼尚不稀奇,欧阳漱石身着那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浑身自顶至踵,黑漆发光,俏丽无比,可正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六虺中人,老三龙婉惊得尖叫一声,红衣女郎聂妫登时大怒,喝道:“薄老大、韦老三、米老五,奸细混了进来,还不快快去捉。”
薄蓝、韦佯、米灵生,初见着欧阳漱石之时,也是禁不住一惊怔住,此时得六虺之首,聂妫一声娇喝提醒,三人同时怒嘿出声,分采丁字形包围上来。
欧阳漱石临危不乱,此时镇定凝立,沉着应付,心中决意动手之际,好歹要把握机会,溜出去与笛女偕逃。
五通中的三个,渐渐逼近,蓦然间那米灵生想是认出了这件鲲鱼皮衣,桀桀怪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北海鲨人大驾光临, 阁下这件鲲鱼皮衣在下闻名已久,今番得见,实是渴慰平生……”
欧阳漱石可是不愿冒充那北海鲨人的招牌,此时嘿然无语。
但米灵生这一说,却立刻引起了六虺中人的兴趣,此时陶妩、龙婉异口同声,催促五通下手,快快捉住此人,脱下那件黑漆怪衣,好让她们姊妹四个,仔细赏鉴赏鉴。        I
五通三人对六虺的命令,可是奉命唯谨,此番那老大薄蓝使威,高举水桶大小的铁椎,作势欲砸。
口中暴喝一声:“臭小子,四位姑娘要看你这件黑皮怪衣,你还不乖乖地脱下来,难道还要我薄老大动手不成?”
欧阳漱石此时全身俱在鲲鱼皮衣遮蔽之下,有恃无恐,凝神应付,岸然不动,双睛闪闪,寻找脱逃冲出的机会。
薄蓝不耐,正待动手,五通米灵生伸手拦阻,想是见来人镇定不乱,心怀顾忌。
此时冷冷喝道:“北海鲨人,你为何不经通报,偷偷摸摸来到我这古溪源岩洞之中?”
欧阳漱石仍是不答,米灵生出言恐吓!
“凭你北海鲨人,江湖上薄有虚名,也算是一号人物,怎地如此不识时务,如今我十二凶人之中,七个在此,就凭你区区的一件鲲鱼皮衣,济得什么事!
乖乖地脱下便罢,不然等到我哥儿们用强,那时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可不要后悔!”
欧阳漱石仍是巍然屹立不动,六虺中人已经不耐,龙婉、陶妩两人,分别催薄蓝、韦佯等三个赶紧动手。
五通中人抹不下脸来,又不好意思群殴,迳由韦佯与米灵生两个,守着出口通道,大通薄蓝一摆巨椎大步冲上。
背后的龙婉,娇声提醒他一句,道:“薄老大,你莫将那件怪衣服砸烂了,那是我们姊妹要玩的东西!”
薄蓝高举铁椎砸下,欧阳漱石心中早有忖料,知道对付这小山似的巨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把握时机,直到他一招使实,蓦地身形一挫,滴溜溜自薄蓝肋下一穿而出。
急奔通道,奔路欲逃,慌得三通韦佯、五通米灵生两个,阴阳杵与一双肉掌,齐齐急封。
欧阳漱石一扑受阻,背后的大通薄蓝,铁椎如飞撞到,欧阳漱石急闪,仗着鲲鱼皮衣,灵活无比,欺身直进,骞地骈起双指,迳取大通双眼!
大通薄蓝怒吼一声,震得这岩洞之中,石避地皮隐隐动摇,此番杀得性起,存心要在六虺四个面前卖弄威风,低头避过险招,施展绝艺,登时杀得个难解难分,激烈无比!
欧阳漱石见薄蓝越杀越勇,铁椎使起,劲力呼呼,果然神力盖世,厉害无比。心想那样重的铁椎,设若被它撞着,自己体内脏腑,定然难免要受到震伤,戒慎之念一时更是不敢大意,小心应付,一味以极其灵巧的身法,闪避腾挪,避重就轻,与敌周旋。
百忙中薄蓝使了个泰山压顶之势,当头一椎击下,欧阳漱石一闪,谁知薄蓝招势急变,迅速无经,电光石火,大椎向欧阳漱石腰间横扫过来。
欧阳漱石不敢抵挡,将脚一点,身子纵起,薄蓝见状大喜,毒招使出,大椎扫向欧阳漱石下盘,欧阳漱石早料到有此一着,更不怠慢,趁他一椎招式未实,双脚并拢,微一用力,借力纵出。
这一式乃是轻身功夫中的绝技,欧阳漱石身在半空,危急之际,不能从容施展,身子不落,而能改变身形,这一手燕子飞云纵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此番使得顺利,甚至于连六虺中人,三通、五通也不由得佩服,微微发出惊呼之声!
薄蓝一维击空,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住,身子直往前冲。此时的欧阳漱石,忽地全身向后一挫,双脚弓起,猛起弹出。
这一招自川中欧阳家,回头望月绝技中化出,端的神奇,无与伦比,恰巧薄蓝扑来,欧阳漱石的双足,齐齐蹬在他肩头之上。
“蓬”的一响,五通老大,禁不住欧阳漱石全力使出的这一踢,登时踉踉跄跄,直向后退,收势不住,一直退到洞壁之旁,方始拿桩站稳。
五通老大挣扎着蹒跚向前,一张丑脸,此时胀得红如猪肝一般。
十二凶人,五通老大,此番竟然败在这黑衣怪人之手,足见这 北海鲨人,确是功力超绝,厉害无比,六虺四个与三通韦佯、五通米 灵生,再也不敢小觑。
三通韦佯此时脸上有点挂不下去了,手中阴阳杵一合,拱手阴恻恻笑道:“北海鲨人功夫不错,嘿嘿!既蒙大驾光临,好歹也得露一两手,好叫我们兄弟心服,如此赤手空拳,全凭灵巧闪避取胜,又算是那门子英雄?
韦佯不才,敢请以手中这一对阴阳杵会会高人,便请尊驾撤出兵器动手!
若是你有兵器,嘿嘿,也罢!待我米五弟以腰间长剑,借给你一用也无妨! ”
欧阳漱石的剑,此时不在身边,好容易胜了薄蓝一招,一心想趁此机会,交待几句场面话脱身离去,不料三通韦佯又表示不服,眼看又是一场激斗难免,心下可是失望无比。
一时双方僵立,那秋云公子上官禾瑟缩一隅,此时却识出了欧阳漱石的面目,存心想要讨好十二凶人,高声叫道:“他不是北海鲨人,他只是个冒充的,是川中遂宁欧阳家的欧阳漱石,偷了北海鲨人的鲲鱼皮衣,我知道他……”
一言未毕,十二凶人中的七个,惊诧动怒!
三通韦佯怒喝一声:“什么欧阳漱石,江湖上无名小辈,胆敢偷了北海鲨人的皮衣,来此戏弄我们十二凶人,敢情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米灵生冷冷喝道:“看样子这厮定是个鼠窃世家中出来的人,混进洞里,敢情正是要偷盗宝马……”
猛然间想起,“哎呀”一声,叫道:“洞中还有那吹笛的女子,莫要也被这小子拐了,快去寻找!”
米灵生急急纵入,那秋云公子上官禾悬念笛女,连忙尾随!这里欧阳漱石恼怒五通中人,出言不逊,骂他是鼠窃世家,是可忍,孰不可忍,怒嘿一声,扬掌疾冲向前。
登时三通韦佯的阴阳杵拦住去路,大通薄蓝持椎合围。
六虺第二,白衣女郎陶妩,怀中取出小小的胭脂笔儿,衫儿飘飘,加入战斗,米灵生与薄蓝得她来助,精神大震,三人丁字形围住欧阳漱石,兵器出手,尽向欧阳漱石要害处招呼!
薄蓝大椎压顶,韦佯阴阳桁攻来中盘,那陶妩出招更是辛辣,一支胭脂小笔,虚虚实实点来欧阳漱石面门,十分难防。
欧阳漱石饶是功力高绝,也绝抵挡不住十二凶人中三位高手合攻,登时立处下风,破绽百出,虽然仗着轻巧身形,不断闪躲,但在三位高手合力之下,哪能躲得了许多,韦佯的阴阳杵,陶妩的胭脂笔,好几次都已击中了他的要害!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倒地身死,但是这番,欧阳漱石仗持鲲鱼皮衣之功,居然毫发无损。渐渐地他已看出,韦佯、陶妩的兵器较轻,对他不能构成威胁,所怕的仍是大通薄蓝沉重铁锤,惟恐那重压能透过鲲鱼皮衣伤及自己体内,不敢大意!
小心应付,拚着连挨韦佯、陶妩的刺击,暗中筹思脱身之策。韦佯、陶妩连番击刺失手,微觉敌人这一袭黑漆怪衣,兵器接触会发生反弹之力,坚韧无比,丝毫不伤,两人惊诧之余,陶妩娇声向姊姊们乞援,叫道:“大姊,你快来哟!这人的怪衣服好厉害呐!”六虺之首,大姊聂妫亲自指挥,悄悄吩咐龙婉与况秋莉两个。 欧阳漱石久闻六虺诡计多端,此番见三女合谋,指指点点,情知必是要来算计自己,禁不住心头怯意竟生。
待要挣扎着先逃出去,与笛女会合,再谋对付之策。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蓦然间聂妨、龙婉两女衫儿飘飘,齐齐向他冲来。
欧阳漱石一时不知虚实,迫得退后,谁知正中诡计。那紫衣女郎况秋莉,悄悄转来欧阳漱石身后,伸出玉脚儿一勾,欧阳漱石未曾防备,猝然之间身子失去了平衡,“咕咚”一声,栽倒地上。
聂妫、陶妩、龙婉三女立刻扑上,按住了他的手脚,况秋莉立刻动手解开他鲲鱼皮衣的面罩。
欧阳漱石此番困在脂粉阵中,犹思作困兽之斗,努力挣扎。 等到那清秀的面庞露出来时,六虺之首,大姊聂妨从怀中掏出小小白金丝帕儿一扬。
欧阳漱石只觉一阵奇香扑鼻,沁入心脾,登时失去知觉。
陶妩、龙婉两个咯咯娇笑,七手八脚将欧阳漱石身上的鲲鱼皮衣脱下,两女争着要一试穿,笑着闹着,乱成一片。
五通老大薄蓝,恼恨欧阳漱石方才那一踹之仇,此时恶狠狠大踏步上前,高举巨锤,便待下砸。
欧阳漱石昏迷不醒,此时眼见这一锤下去,大好青年即将成为一堆肉泥!       
蓦地近处一声娇喝扬起:“且慢!”
薄蓝收势一瞥,况秋莉冷冷的目光示意住手。
大通薄蓝对这位六虺第四,紫衣女郎况秋莉,可是又敬又爱,此时被她一喝,慌忙住手。
抬头一瞥,目光与她那冰霜似的美目光芒相触,禁不住心中惶惑,讷讷问道:“四……四妹……为……什么……不杀……这……这小子?”
况秋莉弯弯的柳眉儿一竖,吓得薄老大诺诺连声,手持大锤退到一隅。
那旁的陶妩与龙婉两个,喀嘻哈哈,争夺一件鲲鱼皮衣,业已达成协议,由二姊陶妩先行试穿。
六虺第二,妖淫放荡,丝毫不觉得什么羞耻,此时因鲲鱼皮衣太紧太窄,先行将一袭白衫褪下,由龙婉帮助着上皮衣。
白衣褪下,短短的亵衣,掩不住她丰满胴体,顿时那凝脂玉峰,粉弯雪股,全都裸裎,大通薄蓝、三通韦佯在一旁大饱眼福。
五通米灵生与秋云公子上官禾,适在此时自洞中奔出,一见如此妙色天香,全都怔立,四只色眼,直勾勾投向陶妩玉体,按耐不住,情兴勃发,咕噜咽下了许多口水。
陶妩款摆柳腰粉臀,若无其事似的,着上鲲鱼皮衣,戴好面罩,顿时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变成了一个黑漆俏丽的怪物。
陶妩的声音自那面罩中传出:“婉儿,你且来攻我试试!”
龙婉拿了她二姊的胭脂笔儿,来戳鲲鱼皮衣,丝毫不进,一时兴起,怀中掏出她的日月金镯,叮当发声。
异声顿起,秋云公子上官禾第一个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五通中三个也急急堵住耳朵。
可是那陶妩身着鲲鱼皮衣,居然不受影响,此时仍然活泼跳跃,咭咭娇笑,自面罩中发出。
大姊聂妫叫琿:“婉儿,你莫妄胡闹!”
龙婉停止敲镯,拉着陶妩便要她将皮衣脱下来给自己穿。
陶妩脱衣,龙婉穿上,这番又便宜了五通中的三个,看了个饱……
况秋莉目光凝注在欧阳漱石身上,此时对大姊聂妫道:“大姊,你认出此人没有,这人正是昔日五丫头捉到绿厦迷楼的那位无名少年”
聂妫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这少年资质不凡,难怪五丫头媛儿看中了他,找他来冒充阿史,欺骗琳琳……
四妹,如今你意下如何?我看此人留他不得,还是杀了的好。”
紫衣女郎况秋莉此时却持异议,说道:“大姊,我看这欧阳漱石,还是不杀的好!”
此时一旁的五通中人,与陶妩、龙婉两个,也赶过来参加意见,陶妩、龙婉识出这少年正是昔日进入绿厦迷楼的少年时,两女都对欧阳漱石具有好感,主张不必杀他。
陶妩可是毫不隐饰自己的情感,此时说出这欧阳漱石少年,与幻人萧史有些相像,风度人品,均是上上之选,六虺中人得不到幻人萧史,如今何不以这少年来替代。
此言一出,聂妫、龙婉均觉心动,紫衣女郎况秋莉更是将她那 一双妙目,柔波倾注在欧阳漱石苍白的俊脸之上。
一旁的五通三个,登时引起了无名嫉火。
五通之末,米灵生大叫道:“不行,这小子非杀不可,刚才我去 搜査,那吹笛的少女已不知去处,分明正是这小子潜入救走,如此 大胆岂能饶恕……”
三通韦佯响应,此时加上一句:“老五的话有理,还有一点要注意的,刚才大哥不慎,吃他踹了一脚。以五通之首,十二凶人的名头,竟然被这区区江湖无名后辈所败,今日若是不杀他灭口,传扬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一言激怒了大通薄蓝,这小山似的浑人,怒吼一声,手持巨锤,大踏步上来,举起大锤,作势便要向欧阳漱石砸下。
况秋莉纤手一扬,飘起她柳腰中的一条紫带,虚虚一拦。
束湿成棍,功力发出,那紫绢竟然立时如钢铁般地坚硬,劲力发出,将薄蓝的铁锤,荡将开去。
薄蓝忍不住怒目圆睁,韦佯、米灵生脸色立变,忿忿不平。
况秋莉俏眼儿一撩,一瞥身畔,十二凶人同伙,缓缓说出一番道理来,道:“五妹西门媛曾利用这位少年,冒充萧史大哥,因为这少年不仅面貌略似阿史,而且在他身上,有某处暗记,也与阿史大哥相似。
由此可见绝非偶然,可能这位少年与萧大哥甚有渊源,我们不可不慎,今日杀了他不打紧,设若他果然与大哥有关,以后我们七人,大错铸成,须是无法向萧史大哥交待……”
一番话朗朗说出,十分有理,五通中三个无法反驳,默默退向一隅,窃窃商议。
六虺之中,陶妩、龙婉两个,可是不管一切,此时只觉少年可爱,两女商议,便要将欧阳漱石抬进古溪源岩洞窟深处,将他弄醒,以他权充心上人萧史,相与缱绻结缘!
六虺妖淫,可是毫无顾忌,此番两女莲脸儿微晕,四目倾注着地上的少年,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伸出欺霜赛雪的纤手儿来,摩挲少年的俊俏脸孔。
薄蓝、韦佯、米灵生,眼睁睁地看着,又嫉又恨,眼中快要冒出火来。
大姊聂妫的白金迷魂丝帕效力渐失,地上躺着昏迷的欧阳漱石,在陶妩、龙婉柔手抚摸之下,渐渐醒转。
睁眼一看,发现鲲鱼皮衣已不在身,此时身上仅着内衣,六虺中的两女,此时眉眼含春,白玉似的粉颊,隐隐透出淡红。
欧阳漱石一惊之下,霍地跳起,夺路便走。
陶妩、龙婉猝不及防,纤手一拉,不曾拉着,眼见这少年奔向出口,五通三人此番距离甚近,怎肯放弃此一良机!米灵生一声暗号,三人迅速出手,薄蓝巨锤,韦佯双杵,以及米灵生的双掌,齐齐袭向欧阳漱石的身后。
眼看这少年鲲鱼皮衣已失,此时全身暴露,断断难以幸免。
六虺四个齐齐失声惊呼,看着驰救不及,俱各大恨……
刹那时危如累卵,蓦地只闻有一声清越尖锐的声音飘进,煞是奇怪,五通中人一听这声音,兵器掌力齐齐为之一顿。
洞中出现一位少女,手持横笛,脚下行云流水一般,急急来到欧阳漱石身旁,伸出皓臂,揽住情郎。
但见她脂粉不施,国色天香,秀丽无比,倏然有若姑射仙子出现洞中,令人直觉得她超凡脱俗,容光照射,难以逼视。
五通老大薄蓝怒吼一声,叫道:“原来是你这小贱人,与这该死的臭小子勾结,你以为凭藉小小一笛,便能救得了他。嘿嘿,真是作梦,我薄老大今日便要先杀了这小子,然后将你收用,叫你这贱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举起巨锤冲将上来,笛女那清丽面容之上,此时满面惶急,但她兀自紧咬唇儿,横笛檀口,弱弱吹起。
登时有一曲极其清越的笛音传出,那声音仿佛是极清澈纯洁的泉水,此时流到人们的心上,熄灭了怒火、欲火,功效立见,强如五通之首薄蓝者,也不禁为之一怔,垂下巨锤。
那笛音委婉之中,又复带着有一丝哀愁与凄楚,此时越吹越高,直有穿云裂石之功,笛音充满了整个的洞窟,进入十二凶人中七个的耳中,使他们渐渐安静下来,默然沐浴在笛声嘹亮之中!
人,总是有良知的动物啊!饶是凶人们杀人如麻,心肠狠毒,有如虎狼,坚如铁石,但人总是人,那良知仍然存在,只不过是隐蔽而不显明罢了!
此番笛女如仙乐般的笛音,仿佛是一双柔手,轻轻地揭开了凶人们心灵上的屏障,使他们那一线良知,又复萌发生长。
笛声之中,少女白衣如雪,屹立洞窟之中,凶人们的眼睹,齐齐都投射在她的身上,她坦然承受,丝毫没有惧怕。
凶人们的眼光,起初都如饿狼一般的凶狠暴戾,瞪视着这位仙子似的少女,好似是要将她吞噬而后甘心似的。五通之中,韦佯与米灵生仍然跃跃欲扑,距离极近,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出手时,这位纯洁的仙女又岂能幸免。
但是笛女始终不为所动,嘹亮的笛音吹起,时间一久,韦佯与米灵生全都自然而然地沉溺在仙乐似的笛音中,凶狠暴戾渐渐消失,凶人们的眼光,也遂渐放射出柔和来。
只觉得面前这位仙子似的少女,正是仙佛化身,尊严而不可侵犯,凶人们在她面前,只有自渐形秽,只有敬爱,再无别念……
此时一洞之中,笛音激荡,所有的人,表情都不一致。
五通三个怔怔立着,感动之余,垂下兵器不敢相犯。
六虺中人也都为笛音沉醉,龙婉、陶妩面有愧色,聂妫与况秋莉微微点头。
秋云公子上官禾瑟缩一隅,此时久聆笛声,心灵净化,愧感之余,竟然涕泪纵横。
落日宝马欢愉低鸣,与笛音相应。
欧阳漱石此番已完全清醒,沐浴在未婚妻室仙音之中,更因她以茕茕弱质,此番舍身救护自己,仗着一支短笛,与十二凶人们周旋,欧阳漱石的心中可正是愧感万分。此时在她的身后,只觉得她专心一意吹笛,娇躯悸动,摇摇欲坠,慌忙扶掖,禁不住那两行热泪纷纷洒下,落在她玉肩之上……
笛女吹奏仙音,使得诸人如醉如痴。
吹到后来,这位仙子似的少女,难以支持,“铮”的一声,笛音顿歇。
众人看时,她的玉容泛白,倒在欧阳漱石怀中,那支短笛落在地上。
仙音停歇,凶人们如同大梦方觉。
五通中人一动,笛女惊觉,慌忙拾取短笛在手,又待吹奏。
但因她以荏弱之躯,经过了这番磨难之后,此时已是心余力拙,持笛的纤手竟然禁不住微微颤抖。
欧阳漱石心中大痛,叫道:“妹妹,你不要耗心血再吹了,愚兄但愿与你,这番同死此处,再无遗憾……”
五通中人醒觉,恶念又生,三通韦佯冷冷笑道:“要想做同命鸳鸯死在一处吗?嘿嘿,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
小子,你理当享尽毒刑而死,至于她,嘿嘿!少不得叫她先尝尝奇趣……”
欧阳漱石岂有不知,韦佯的话可是并非恐吓,笛女落在他们手中,必然是饱受蹂躏,受污而死。
心中又痛又怒,虽然鲲鱼皮衣已失去,可是欧阳漱石已决心一拚,这刻就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偕同笛女,一死相殉,危急之时,惟有自戕,决不容使凶残淫恶的敌人得逞。
抱持笛女,取过她的笛叫道:“妹妹,你我宁死不辱,恕愚兄无能,我们这就一同死了吧!”
笛女凄然点头,欧阳漱石持着短笛,点向未婚妻室胸前死穴。
可是他那里狠得起心,自己的未婚妻室,如此年轻,如此美丽,正是锦绣年华啊!又何忍使她遽而殂谢,在自己暴力之下,香消玉殒。
何况她受尽辛苦,尚未尝到人们的一滴幸福。
心中禁不住惨然,手下一颤,那支短笛再度坠落到地上。
五通中三个狞笑一声,齐齐踏上一步。
蓦地一声娇叱传来:“且慢!”
只见六虺之中,大姊聂妫、四妹况秋莉两人,衫儿飘飘,来到眼前。       
聂妫目注笛女,手指着欧阳漱石,问道:“欧阳漱石是你的什么人?”
笛女毫不迟疑,立刻应道:“是我的丈夫!”
此言一出,所有的洞窟中人,无不吃惊,全都没料到他们会是夫妻,登时在聂妫、陶妩、龙婉、薄蓝、韦佯、米灵生、上官禾等诸男女的脸上,都露出嫉妒,连那紫衣女郎况秋莉,此时也不免为之露出惊诧。
笛女一言说毕,与欧阳漱石两人,依偎并立,屹然毫无畏怯,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准备承受任何千磨万难。
六虺之首,红衣女郎聂妫,此番目光一瞬,冷笑一声,缓缓跨出!
身为六虺第四的况秋莉,可是对她在盟姊的习性,熟悉无比,此番情知聂妫即将发作,对笛女与欧阳漱石不利。
禁不住良知萌发,代为求情,说道:“大姊!饶了他们两个,放他们去吧!”
聂妫目光一瞬,射出奇光,坚决说道:“不然!这番我定要来试一试,且看他们两个定力如何?”
况秋莉知道自己孤掌难鸣,多劝也是无用,无可奈何,只好悄悄退下一隅,冷静注视。
聂妫冷笑注视着两人,此时只见洞窟之外的阳光射入,照见这一对患难相依的情侣,显出两人正气凛然。
笛女的一身白衣,此时煜煜生光,欧阳漱石虽然衣衫不整,此时沐浴在微阳之中,却显得他昂扬挺拔,威严赫赫!
一洞之中,极为静寂,那白龙落日神驹,蹄声的的,悄悄行来欧阳漱石与笛女的身边。
六虺之首,聂妫冷冷对笛女与欧阳漱石发问:“你们两个,自信确是深爱着对方吗?”
笛女肯定点头,欧阳漱石坚决说道:“头可断,血可流,此情决不渝……”
聂妫连声冷笑,说道:“嘿嘿!既然如此,你们必是同样地都忠于对方了,然则如果现在另有诱惑,你们必然都能视若无睹,不受影响!
如今口说无凭,我要来试验一下……”
笛女毫不害怕,她是可能有信心,坚信自己深爱着欧阳漱石,任何试验,加之于身,她均能泰然接受,此时屹立原处,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但欧阳漱石心下却不禁怦然大跳,怀知这六虺之首,红衣女郎聂妫所说的,必是以六虺中人来诱惑自己,而用五通去对付笛女。
自己曾眼见陶妩、聂妫,妖淫歌舞,蛊惑五通中的老大薄蓝与老三韦佯,那种销魂蚀骨的妖舞,欧阳漱石自忖以定力抵抗,可是毫 无把握。想来那六虺中人,此番为了争胜,可能尚另有拿手的蛊术,等到她们浑身解数使出时,欧阳漱石只恐更难支持!
五通中的三个,不说别人,就是那老五米灵生,欧阳漱石可是曾见他毒蜂逞威,螫了那六虺第三的龙婉,结果功力强如六虺第三者,也居然不能抵挡,乖乖地任他抱持而去。
这番如果聂妫支使米灵生,以毒蜂对付笛女时,岂能幸免!
欧阳漱石心怀顾忌,此番身处险地,眼看两人已难免被辱身死,死不足惜,苦的是落在十二凶人的手里,岂能容得你好好的死,少不得要被他们尽情戏弄,凌辱个够,却是可怕。
万分无奈,只好听天由命!
六虺之首,红衣聂妫何等厉害,此番一眼已看出欧阳漱石的怯态,冷冷一笑,故意要来折磨他,不先拿他开刀,迳自先来对付笛女!
目视五通第五米灵生,说道:“五弟,可用你囊中毒蜂,试她一试!”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绝望无比,六虺之中,陶妩、龙婉含笑注视,况秋莉露出焦急,五通老大与老三,更是羡慕老五艳福,馋吻张处,涎汁滴下。
米灵生大乐,笑道:“聂姊,小弟这毒蜂,放出去螫中少女,错非她是个白痴,不解风情,否则奇毒入体,绝无不动情之理,一时三 刻,如不与小弟好合,难免欲火中烧而死……
大姊命令,小弟遵办,只是在她动情之后,大姊尚须容忍小弟放肆,将此女带进洞窟中去受用……”
聂妫缓缓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毒蜂螫体见效就是你的功劳,此女即归于你,何须带入内洞,你可以就在这里处置她,也好让我们看看,这大言不惭的女子,能够熬得了多久不死……”
一番话说毕,米灵生喜上眉梢,欧阳漱石咬牙痛恨,这聂妫确实无愧是六虺之首,妖淫残酷无与伦比。此番立意折磨笛女,甚至于罔顾一切,若是笛女不能抗拒那蜂螫之毒,动了情兴,则将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五通米灵生的蹂躏至死!
聂妫的毒计,一方面是对付笛女,另一方面也正是杀鸡儆猴,故意要使欧阳漱石亲见笛女宛转娇啼,在狂风骤雨之下香消玉殒,绝望悲伤,何言可喻!
十二凶人如此凶恶,如今竟然安排当众行淫,不仅罔顾道义,甚至是禽兽不如,难怪江湖哄传恶名,人人为之切齿。
欧阳漱石暗暗决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笛女受辱,自己当努力保持清醒,只要是笛女露出动情异态,自己立刻狠心出手,先取了她的性命,然后自戕。
心念一决,凝神等待。
看那笛女时,仍然庄严肃立,仙姿婷婷,仿佛是个没事人儿一般。
聂妫眼中掠过一丝狞笑,对她笑道:“女娃娃,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五弟豢养着一种怪蜂,少女身体一经螫中,立动情兴,乖乖地 任凭我五弟为所欲为!
此番你既大言不惭,我们便要来试一试你坚贞如何,谅来你若是真热爱这姓欧阳的小子,必然能够抗拒一切诱惑,心如止水,坚强似铁!
如果你能在毒蜂螫体之后,不动情兴,我们便放过你,如果不然……嘿嘿!我已应允五弟,须是不便食言,便当由他放出手段,享用你的身体。
谅来他以五通中人的本领,收拾你这小小的一名处女,须是用不了几多时候,准叫你一条小命儿去见阎王,你既大言不惭,须是怪不得我们心狠……”
聂妫说话之时,笛女可是听得一字不漏,奇怪的是,这位冰清玉洁的少女,听了这番话后,仍是一脸肃穆,毫无惧容。
洞窟之中,众人不禁暗暗称奇。
这其中只有欧阳漱石知道,纯洁的笛女,自幼在那流水音密林中幽居,只有一匹龙马相伴,她可是天真未露,全然不知什么男女之事。虽然她曾见过那三手熊娄奇、蓝娘祁萼,在二通息悉的一曲合欢操下,缠绵致死,但笛女纯洁心灵,仍然如故,不曾受到影响。
如今是因为她根本不懂,是以不怕,若是她真能了解一切时,怎会不恐怖欲死。
欧阳漱石对自己纯洁的未婚妻室,委实怜爱无比,只觉得她实是可敬可爱,又感到自己十分惭愧,仿佛对她的敬爱,还不够彻底似的!
亟思补过,好好地对她轻怜密爱一番,蓦地又惊觉,此时此地已是生死关头,尽管自己有爱她的诚心,但在以后有没有机会来容自己补过,却是大有问题。
也许片刻之后,两人都将带着憾恨而死,今后的一切美丽远景,都将破碎……
欧阳漱石黯然俯首。
只听笛女坚决说道:“我爱我的丈夫,任凭你们怎样相试,我都能自信决不改变,决不动摇。
你们来吧,我在等着!”
聂妫赞声:“好极了 !”挥手命令米灵生开始行动。
此时洞窟之中静寂无比,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五通第五米灵生与笛女。
欧阳漱石更是紧张不已,此时他与笛女靠得很近,已在暗中准备,必要时狠心杀死自己的妻子。
但见那聂妫、陶婉、薄蓝、韦佯等脸上都带着残忍的欣赏意味,只有那紫衣女郎况秋莉玉容泛白,一双纤手按在她腰间的紫绢上,分明是在等待着有所行动。
谅来是她良知未泯,不忍见笛女惨遭揉躏而死,已在准备出手相救!
欧阳漱石一瞥之下,心中涌起了感激无限。
秋云公子上官禾圆睁双眼,恐怖注视,连那匹龙马落日名驹,此时也觉察出不妙,感到踌躇不安!
米灵生狞笑一声,怀中取出小小革囊。
启开囊口“嗡”的一声,飞出一头小小的蜂儿来……
电光石火之际,立在笛女雪白似的粉颈之上,螫了一下,又复飞回囊中!
此时所有的眼光,全都投射在这位不幸的少女身上,照着她脸部变化如何?
欧阳漱石紧张得几乎不支昏晕,此时眼睁睁地看着笛女,想要出手取她性命,却又不忍,忖度着只要是笛女的脸色一有不对,欧阳漱石即将立刻下手!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这笛女白玉似的脸上,此时一片肃穆端庄,丝毫不变!
等着等着,时间过去,笛女居然仍无动静!
六虺中人,五通三位,凶残的笑容渐敛,此时浮起满面惊讶,况秋莉玉容上微笑浮现,欧阳漱石心下一块石头落地!
纯真的笛女胸中毫无一点情欲,饶是米灵生毒蜂厉害,对这位根本不知男女秘密的少女,却是毫不见效!
又隔了一会,米灵生不得不承认失败,无可奈何,说道:“大姊,不想小弟第一次失手,看来这女子果然是奇怪! ”
聂妫脸上微有怒容,将手一挥,断然说道:“尔等且慢!好戏还在后头哩,如今该轮到这位欧阳公子了!”
转面目视着欧阳漱石,冷冷说道:“我们六虺中人,将在公子你的面前,献演一场妙舞,公子若能熬得住不受诱惑,便算确是铁铮铮的汉子,我辈十二凶人表示佩服,理当让你们两人,安全离开此地……”
顿了一顿,这位六虺之首,目光之中射出凶狠,提高了声音道: “若是欧阳公子你定力不坚,难免受到诱惑,魔障侵体而死!
然而你们两人之中,死了一个,另一个当然也决不能独生,我们理当成全,好让你们去做同命鸳鸯……”
欧阳漱石听得清楚,此时因为笛女已经熬过了一关,又惊又喜,勇气与信心大增,寻思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不如一位女子的定力坚强,这番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支持,保持心头灵明,决不受六虺中人诱惑!
慨然点头,说道:“欧阳漱石在此候教。”
答应得如此爽快,聂妫不由得深深瞥了他一眼,目露钦佩。
将手一摆,示意陶妩、龙婉两人准备。
五通中人自知无福消受,不敢欣赏六虺妙舞,惟恐定力不够,伤害身体,此时悄悄退下。
聂妫命秋云公子上官禾,将龙马落日宝驹暂时牵下,并命笛女也跟着退下。
紫衣女郎况秋莉不曾参加卖弄色相的妙舞,此番莲步姗蟠,行来欧阳漱石面前。
轻启朱唇皓齿,庄重叮嘱:“公子,多多小心,我大姊言出必行,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便可偕同这位姑娘安全离去。
望你努力,莫要功亏一篑……”
欧阳漱石躬身道谢。
况秋莉又道:“妙舞施展,无论男女不宜观看,我看这位妹子,还是跟着我暂时退下吧!”
过来抓住笛女的手儿,笛女可是对这位紫衣姊姊极具好感,十分信任,此时行将随着她退下,又不放心欧阳漱石。
凄然与心上人执手相握,欧阳漱石心中柔情顿起,忖念没有把握,无可奈何,也得勉强扮出笑容,安慰她道:“妹妹,你去吧!随着这位紫衣姊姊,她会保护你的。
愚兄定然要熬过此一关,你……你……不必担心……”
笛女将那支短笛,送到欧阳漱石手中,幽幽说道:“我有紫衣姊姊保护,已是不需此笛,哥哥盼你珍重,拿着这笛子,危急时你会想起我的,哥哥你当充满勇气,克服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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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10 14:07: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笛女无情欲
笛女偕同况秋莉姗姗离去,欧阳漱石振作精神,准备应付。 聂妫冷笑一声,招呼陶妩、龙婉,开始婆娑起舞。
六虺三个口中发出异声,越舞越急,欧阳漱石被她们异样的歌声吸引,禁不住抬起头来看时,哎呀!只见这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此时身上仅披着一层轻绡,隐约可见那轻绡之下,笼罩着白玉般的皓体,双峰高耸,玲珑凹凸,纤微毕露。
欧阳漱石急忙眼观鼻,鼻观心,趺坐洞窟之中,努力克制冲动,抵挡这种色相天魔的诱惑。
三位妖女蓄意撩拨,此时那歌声入耳,靡靡之音使人心痒难禁,更有难忍的是饶你端坐,视若不见,但她们的轻绢,却自动拂到你脸孔上来,兰麝芳香扑鼻沁人心脾,顿时只觉情难禁。
等到欧阳漱石第二次目光接触到她们三人时,情形完全变了!似乎发现不是梦幻,三人之中,竟有他心爱的靳芷在内!
那确是不假,靳芷一身极白肤色,普天之下,少有人能够相比,十分刺目,此时出现欧阳漱石眼底,焉能使他不惊。
欧阳漱石禁不住去看那面貌时,可不是正是靳芷吗?但见她笑靥如花,满含春意,眼波撩处,柔情万种,此时在歌舞之际,纤手儿招引,明是在呼唤欧阳漱石,加入进去与她们同乐!
顿时不由得心存疑惑,一时想不起这歌舞的三人是谁?为何竞会有靳芷在内,靳芷当然是不会来陷害自己的,那么这场歌舞,可就正是不必惧怕,赏心悦耳的歌舞了。
三女之中,分明也正是靳芷的容颜肤色最为突出,她笑逐颜开,媚波乜斜,娇躯在歌舞中摇曳,轻绡飄舞,乳波臀浪媚态横生。
欧阳漱石目睹人间最能诱人的色相,不但如此,他还听到了异样的歌声,入耳顿觉充满着吸引之力,更嗅到了一阵阵的异香,沁人心脾之后,荡起了那努力抑压的绮念!
更有难忍的,便是美女们的轻绡,拂来面前挑逗,不轻不重,逗引起他情兴如火,不克按捺。
三女越舞越急,如此妙色、奇香、异声,欧阳漱石苦的又正是年甫弱冠,正是好逑之年,只因与六虺之末,美丽的靳芷,曾经结下了合体之缘,在那巫山之阳,绿厦迷楼之中,曾经破了童阳,此番怎禁得如此挑逗。
心中反复在想,既是靳芷,她是爱自己的,必不会害自己,何妨与她亲近,相拥而舞,然后双双偕入内洞,重温往日恩爱。
心念甫动,理智的堤防,立有不稳的现象发生,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加入三位美女的群众,搂抱着心爱的六虺之末,对她轻怜蜜爱,恣意温柔。
陡觉那耳中所听到的靡靡歌声忽变,温柔旖旎,引得人欲念横生,眼中瞥见三名女郎舞得兴起,倏地那玉体上轻绡滑落,美丽的胴体裸裎眼底。
刹时洞窟之中,周围春意盎然,欧阳漱石一点情欲按捺不住,打自那丹田之下涌起。
此时他灵明将失,正待立起身来,去拥抱三人中的靳芷。
蓦然间光芒一闪,发现那靳芷手中,多了两件光彩嫌目的东西。
这两件东西,互相撞击,发出叮当悦耳的乐声,配合着轻歌妙舞,正似是一种节拍。
欧阳漱石猛地一怔,识出这一对小玩意,正是六虺第三,青衣女郎龙婉的日月镯,为何会出现在靳芷手中呢?
奠非此女不是靳芷,而是龙婉?
哎呀!欧阳漱石一念瞥惕掠起,满腔欲火顿时消减了不少,连忙又悄悄坐下,努力摒除杂念,抵挡难熬的挑逗。
又隔了好久,虽然他不敢去看那妙舞色相,但却又有更新奇的刺激产生,此时只觉三女急舞旋转,竟然从他的面前掠过。
少女胴体上的奇异肉香,钻入鼻孔,更糟的是那柔软细嫩的胴体,有意无意,竞然也磨擦到欧阳漱石的肌肤之上。
登时欧阳漱石如中电击,那刚刚努力抑压下的满腔欲火,此时又复蓬蓬燃烧起来!
一点灵明将要泯灭殆尽,欧阳漱石双目尽赤,忍不住如火如荼的挑逗,再度立起身来!
忽然间手一松“当”地一声微响,一物坠落到地上,看时竞是一支小小的短笛。
短笛七眼,欧阳漱石如同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刹那间完全清醒。
此番他已记起,这支短笛正是自己的未婚妻室,那纯真仙子似的笛女,为了担心他定力不够,特地留下来的。
两人之中,她已粉碎了聂妫与米灵生的阴谋,安然地熬过了一关,如今该轮到自己,自己焉能不振作、不咬牙,努力来熬过这面前的一关?
顿时欧阳漱石心中又愧又悔,希望与信念大增。
俯身自地上拾取了短笛,紧紧握在手中,喃喃自语,说道:“妹妹啊妹妹!我欧阳漱石对你必不辜负……"
此番他已再没有冲动了!跌坐片刻,眼中出现着笛女清面的姿容,他的心中只有笛女,再也不会想到其他,被其他所感……
渐渐地他竞然能够站起,挺直身子,双眼之中射出湛蓝清激光芒,望定那妖淫三女。
饶是她们美面多姿、活色妙香,轻歌曼舞,极尽妖淫挑逗能事,但在欧阳漱石心中,因有了主宰,毫不动摇。
此番可以明白看见三女的真实面目,正是那聂妫、陶妩、龙婉三个,那里有什么靳芷,谅来只是自己心生的幻景。
欧阳漱石此时是有智慧定力,可以支持自己,眼中看出这三个美貌少女,正都是无恶不作,伤天寄理,凶残妖淫的凶人。
此时在他的心中,立定主宰,再也不受诱惑,再也没有惧怕,只是冷静注视着她们继续卖弄,嘴角之旁掠现起不屑的微笑。
又隔了一段时间,三女之中,大姊聂妫发出暗号,顿时妙舞停止。
洞窟之内诸人奔出,第一个笛女,见欧阳漱石无恙,喜得她流下泪来,扑来夫婿怀中,喃喃叫道:“哥哥,哥哥……”
欧阳漱石抚着她的一头柔发,此时倍觉对她怜爱无比!
那匹白龙落日神驹,此时也来到主人们的身边,判官头磨擦着欧阳漱石的身子,低低欢鸣,显出它内心间的高兴。
此时的陶妩、龙婉、聂妫三个,铁青着脸,缓缓穿上衣服,洞窟之中,一时甚是静寂。
半晌之后,六虺之首红衣飘飘,来到欧阳漱石与笛女面前。 分明是发落的时候了,欧阳漱石与笛女,此时仍然一如平时,可是没有半点骄傲,静静地站着,等待聂妫实践她的诺言。
聂妫此时忽然在鼻孔之中,冷冷一哼。
立有两道狠毒目光,自聂妫的双眼之中射出,欧阳漱石、笛女,以及洞窟之中所有的人,都已知道六虺之首,已经恼羞成怒。
紫衣女郎况秋莉秀眉一皱,上前一步,委婉进言道:“大姊,这两人确是根基深厚,彼此相爱,不可多得……
如今我们一言说出,须是不便食言自肥。大姊,就放了他们吧!”
聂妫脸上,此时充满了一片煞气,冷冷说道:“四妹,恕愚姊这番不能同意你的主张,愚姊这一次倒是要破例地背信一次了……”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与笛女绝望愤怒,齐齐喝问一声:“为什么?” 聂妫冷笑道:“十二凶人中的六虺,横行江湖,历年来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历来,只要是我们姊妹看中下手的,绝没有例外逃脱性命的,就是五通弟兄,也是一直保持光荣记录,凡是他们看中下手的女子,绝无幸免。
而在今天却都有了例外,起先是这小女娃娃,凭藉她怪异禀赋,居然能抵挡五弟的毒蜂,然后是这位姓欧阳的小子,居然定力深厚,能在我与二位妹妹的妙舞之下不受影响。
今番若是任他俩活着出此洞窟,以后江湖传播,对我五通六虺的令名,岂不是大大有损,江湖喧腾,叫我们怎能做人……”
一言甫毕,五通中的三个,薄蓝、韦佯、米灵生,以及六虺中的陶妩、龙婉,齐齐响应。
只有紫衣女郎况秋莉独排众议,主持公道,此时委婉劝道:“既然大姊已有言在先,他两人能熬过两关,就该放他们离去;若是担心此间的事泄漏,这倒是容易,可以叫他俩发一个誓,以后决不许说出。
若是以后江湖中发现流言时,我们大可追踪取他俩的性命,谅来以他俩腐萤之光,怎能与我十二凶人皓月争辉……”
米灵生立表反对,叫道不然,若是此间事传出,江湖之上喧腾众口,即便杀了这两人,也断难掩得住众人之口,江湖之上,一传十,十传百,那还了得……”
米灵生这一言,果然有力,登时十二凶人之中,群情激愤,再不犹豫。
紫衣女郎况秋莉芳容大变,纤手伸来腰间,待要飘起她的五色宝幢,出手救人。
倏然间,六虺之首聂妫冷冷发话:“四妹住手!你是我们的一份子,总该不会不顾大众,去偏袒外人吧!
四妹听话,乖乖地到大姊身边来。”
聂妫招手,况秋莉十分无奈,只好俯首过去。
等到她一到赛妫身边,六虺之首,倏忽间沉下脸来,喝令一声 “二妹、三妹把守通道,薄老大、韦老三、米老五负责杀人,连那洞窟中的什么白氏兄弟、秋云公子,与这匹良马一并宰了。”
一声令下,五通六虺中人开始动手。
陶妩、龙婉中一个撤出胭脂小笔,一个手持日月双镧,守着通道,大通薄蓝巨锤举起,监视着这一对苦命鸳鸯。
而韦佯与米灵生,更从洞窟内屋,抓出白氏兄弟,与那秋云公子上官禾,此时连同那匹白龙落日宝马,都围在一起,即将展开屠杀。
蓝蛟白泰、黑蛟白钦,曾被六虺戏弄,此时兀未恢复,此番被抓出来,见了如此情形,情知绝望。
两兄弟不愧英雄本色,此时连哼都不哼一声,静待死神降临。但那秋云公子上官禾却不同了,此时眼见难免—死,竟然十分不济,大声恸哭,叩头如捣蒜,哀求凶人们饶命。
三通韦佯过去,赏了他一脚,扬起阴阳杵一戮,一声动人心魄的惨叫扬起,秋云公子上官禾滚了两滚,立刻了帐。
五通米灵生放出毒蜂,去螯白氏兄弟,白氏兄弟咬牙力忍,痛苦得满地打滚,但却不曾哼出半声来,稍停兄弟两个寂然不动,气息已绝。
米灵生桀桀怪笑,说道:“三哥试了一个,小弟解决了一对,剩下二人一马,该要轮到大哥锤头来发发利市了……”
大通薄蓝嘿嘿冷笑,高举巨锤走上。
欧阳漱石与笛女眼见死神临头,凄然相望,满腹悲酸。
那白龙落日宝马极具灵性,此时分明也知道危险,依在两人身旁,依依哀鸣。
紧张之中,紫衣女郎况秋莉忽然叫道:“薄大哥且慢!”
姗姗来到欧阳漱石与笛女面前,抬起她秋水似的一对明眸,注视之间,无限哀怨……
缓缓说道:“两位如此纯洁相爱,秋莉十分敬佩,但愧力薄,不能相救,憾恨无比,敬希谅鉴。
人世苦多,而今两位得以同死,黄泉为友,安知不是乐事,敬盼……”
她本来想说出敬盼珍重的话来,但立刻又想到人家即刻之间就要死去,如何珍重得来,禁不住喉头壅塞着悲伤,讷讷无话。
欧阳漱石慨然说道:“多谢况姑娘关注,隆情今生已难图报,当容俟之于来世……”
况秋莉黯然转身,薄蓝巨锤扬起。
这位小山似的巨人,想是对美丽的笛女不忍下手,此时叫道: “大姊,我今将臭小子与马锤扁了,这女子可否由我带去乐上一乐?”
况秋莉立刻斥道:“不可! ”一言说结,手按腰间,准备动手。
聂妫无奈,勉强说道:“也罢,薄老大你将这两人一马,悉数锤死,天下女人多的是,你办完事后,不会自己去设法解馋吗?”
薄蓝哮喃一声,过来一拉白龙宝马,宝马分明知道要死,抵死不肯出去。
笛女见了心伤,搂住它的判官头,叫道:“白龙啊,你去吧!那痛苦不会待得多久的,不久我与欧阳漱石哥哥也会去的,望你在去阴司的路上等等我……”
珠泪滴下,点点洒落在落日名驹的鬃毛之上,洞窟之中,饶是凶人们凶残成性,却也不由得为之感动,全都低下了头!
落日名驹倏忽间昂首夺鬛,长嘶一声,的的行来大通薄蓝面前。
薄蓝高举巨锤,一锤砸向马首。
蓦地落日名驹前蹄踢出,“咚”的一声大响,正中大通薄蓝前胸。
饶是薄蓝凶悍,但也禁不住这一重踢,登时狂吼一声小山似的身体,向后便倒。
—旁的三通韦佯、五通米灵生齐齐抢出,米灵生扶起薄蓝,三通韦佯抽出阴阴双杵,怒嘿一声,蓄力往前一送。
眼见那名驹即将牺牲,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自洞外飞进一物,“铮”地一响,劲力奇大无比,竟然将韦佯双杵撞得一歪。
应声从洞外飞进两人,隋妩、龙婉居然挡架不住,众人惊着,发现来者,一位是绿衣少女,一个是头发蓬松的怪汉。
欧阳漱石一瞥之下,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如梦方醒,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六虺之末靳芷,偕同二通息悉,天外飞到……
靳芷绿衫儿飘飘,俏眼一瞥洞窟之中咭”地一笑,柳腰儿款摆,说道:“嗨!大伙儿都在这里,真热闹呀!韦老三,你干嘛要杀这匹马儿呢?薄老大、米老五你们干嘛如此气虎虎的,是和这马儿生气吗?”
她这一笑,百媚横生,五通中三个,全都酥麻了半边身子,此时慌忙停下,薄蓝、韦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米灵生却赶紧大献殷勘,笑着说道:“原来是六妹妹你来了,既然是妹妹你喜欢这马,我们怎敢放肆。
你你……妹妹……你这向可好?我们正都在惦念着你呢!”
靳芷一笑,去与六虺中人招呼,陶妩、龙婉、况秋莉三个人此时均都亲热地围上来,况秋莉更是拉着靳芷的纤手,一双美目凝视着她。
悄声说道:“阿琳啊!你快救救这一对少年男女吧!大姊生了他们的气,要杀他们哩!”
靳芷螓首儿微点,秋波一撩,瞥见那六虺之首,红衣聂妫,此时见她来到,脸上仍然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笑容。
靳芷笑着唤声:“大姊!”
美丽的靳芷,人见人爱,不但是天下男子见着她甘心臣服,就是女子也不例外,对她怜爱。六虺虽然因互争那幻人萧史各不相让,但除了这件事,彼此间仍是极为友爱,尤其是最幼的靳芷,得天独厚,获得五位盟姊的疼爱。
此时的聂妫,听到靳芷这一声委婉相唤,铁青的面孔上,禁不住微微一动。
怜爱的眼光一闪,眼见靳芷笑吟吟地向自己行来,聂妫立刻收回目光,冷冷说道:“阿琳,你且站在一旁,愚姊现在要杀这一对男女,莫让他们的肮脏之血,溅污了你美丽的衣服……”
红衣一动,便待亲自上前来动手。
靳芷一笑拦阻,指着欧阳漱石说道:“慢来慢来,大姊,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聂妫冷冷答道我怎么不知,他是川中欧阳家的世子欧阳漱石,一个江湖后辈……”
靳芷螓首连摇,笑着说道:“冲着他是一个江湖后辈,大姊当然要杀便杀;但是他另外有一身份,大姊你若杀了他,只怕我们十二凶人之首,幻人萧史他一定要找着你拚命……”
此言一出,洞窟之中所有的人都为之吃惊,甚至包括欧阳漱石在内。
电光石火,心下动念,难道自己果如靳芷所述,系与那幻人萧史有关吗?
只听得六虺之首,聂妫尖声急问这小子他与阿史是什么关系?”
靳芷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他呀!他就是阿史的弟弟。”
洞窟之中“啊”地惊诧之声扬起,顿时所有的眼光,都带着惊疑,投向靳芷身上……。
靳芷缓缓解释道:“诸位姊姊、哥哥,你们都知道,阿史功力盖世,但却经常郁郁不乐,那是什么原因呢?据我所知,乃是由于他身世不明之故。
他的身上,腹部有特异的暗记,诸位姊姊也都是知道的,直到最近我与他才知道,这暗记,便是探究他离奇身世的唯一线索。
川中四家之中,欧阳一家,保有昔年流寇黄虎张献忠,大西王府的秘密,他们世代相传,将王府秘密线索刻在儿子的身上,由此可证,阿史实是欧阳家的传人,现在的欧阳家世子欧阳漱石,正是他的兄弟……
阿史已首途赶往川中,欲谋与他的兄弟见面,不料他的兄弟却在这里,幸亏我来快一步,否则他被大姊杀了,死在阿史盟友之下,那可不是天大的笑话……”        .
一番话说毕,由于靳芷与幻人萧史的关系,十二凶人中的其他人已是相信不假。
默然半晌,众人脸色均见和缓,那聂妫犹似还不心服,问道:“六妹,你果然可以证实这些吗?”
靳芷娇躯一扭,笑道:“怎么不可以,阿史和他……”
指着欧阳漱石说道:“他们两人身上的暗记,我都曾亲见,而且不止一次        ”
她这一说明,证明事实不假,但却不期然露出了语病,若说靳芷得见萧史隐秘,那并不希奇,因为六虺大会,就是美丽的靳芷贏得了赌赛,对幻人萧史荐枕相伴,当然毫无疑问。
但若说她能知道欧阳漱石身上的隐秘,而且不止一次,这事岂不是太怪,难道她有了幻人萧史还不够,还会找这姓欧阳的少年缱绻不成?
如果不是如此,那她又如何能够见着这少年腹下的暗记,而是不止一次。
六虺中人全都敬爱萧史,都与阿史有过合体之缘,就连那紫衣女郎况秋莉也不例外,虽然她芳心属于四通吕梁英,但她在那英俊潇洒的幻人萧史面前,仍然会甘心情愿,投怀送抱,毫无条件的奉献。
只因靳芷在六虺之中最最突出,贏得了阿史独占,众女难免吃醋,这番找着了漏洞,岂肯放过。
眼前六虺中人,聂妫、陶妩、龙婉、况秋莉如花玉容之上,露出惊诧与欣赏。
龙婉第一个忍不住,轻启朱唇待要相询。
靳芷冰雪聪明,焉有不知,此番先一步说出一切情由。
“不瞒众位姊姊,小妹自离绿厦迷楼之后,并未与阿史在一起,一直都和这位少年相伴……”
星眸一瞥欧阳漱石,欧阳漱石不料她当众说出两人间的关系,不由得俊脸飞红,偷眼去看身边的笛女时,发现这位纯洁如仙子的少女,分明尚未察觉他与靳芷之间的秘密。谅来为她对这位绿衣美貌的姊姊,极是具有好感,此时一双秋波儿正是温柔傾注在靳芷身上,满是敬爱,毫无嫉妒。
一时欧阳漱石,又是惭愧又是喜悦,说不出万千滋味,全都涌上了心头。
六虺中人聪明,早已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靳芷既然放弃了萧史,敢情那正是她们最希望的,这番她们又可以去争夺阿史了。不由得在聂妫、陶妩和龙婉三人的脸上,都露出喜色,跃跃欲试。
靳芷可是知道况秋莉的心思,此时悄悄告诉她,说道:“梁英哥哥也跟阿史在一起。”
这正是况秋莉要听的消息,但听到了之后,却又不由得莲脸生晕。
一瞥那欧阳漱石,心想你这小子,倒正是艳福无穷哩,有了如此纯洁的吹笛少女不算,又与六虺之末的靳芷结缘。
原来吹笛少女爱这少年是真,而这少年却不老实,背着她还有名堂,况秋莉禁不住狠狠地瞪了欧阳漱石一眼。
洞窟之中,沉默了一阵。
聂妫自找台阶,说道:“既然如此,欧阳公子是一家人了,看在阿史与六妹的份上,以往一切免究也罢!”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与笛女如蒙大赦般,欢悦抬头,靳芷更是快乐,过去依偎在大姊的怀里。那聂妨此时换了一付面孔,揽着靳芷,满面微笑,有如是长姊对待幼妹一般!
不料奇峰又起,大通薄蓝高叫道:“饶了这小子,这小女子却饶不得,少不得由我薄老大带走,快活一番。
谅来她总不是阿史的妹妹吧!嘿嘿,有没有替她来撑腰的?” 一言说毕,张开巨灵之掌来抓笛女。
笛女惊叫一声,躲在欧阳漱石身后,况秋莉与欧阳漱石两个人急忙以身来护。
此时众人的眼睛都看着靳芷,靳芷身子动也不动,笑道:“她不用我担心,自然有人会保护她……”
星眸一瞥,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在洞窟一隅,一位怪人,满头长发纷披,遮住头脸,全身罩在一件大黑袍之中。
众人不知是谁,只听有一种冷冷的声音,自那浓发之中传出,说道:“阿琳说得不错,保护这吹笛少女的人在此,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不依……”
薄蓝大怒,喝问一声:“你是谁?敢如此大胆!”
屋隅怪人桀桀怪笑,伸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掌来,托着一件精光嫌眼的奇异兵器,通体只不过八九寸长,尾端有一护手遮住把柄。兵器本身则像是一条精钢,尖端呈月牙状,锋利无比,而在离开月牙之下,约莫二寸之处;另有两个小钩伸出,钢杆上又有微细针芒,好似一些露出的针头一般,形状委实古怪已极。
刚才自通道飞入,撞击韦佯的阴阴杵,救了落日宝马的便是此物了,当时众人没看清楚,这番看清了之后,五通老大禁不住离叫道:“敲骨錾……你……你是息二弟吗?”
息悉缓缓以另一只手撩开长发,露出了他本来面目。
冷冷喝道:“不错,薄老大,我便是你的息二弟。若是你敢对此女无礼,便请你尝尝我敲骨錾独门暗器的滋味……”
二通息悉如此激动愤怒,一言说毕,古溪源岩洞洞窟之中,六虺五通中人,无不吃惊。
那笛女乍见二通息悉出现,吓得紧拉着欧阳漱石的臂膀,娇躯瑟瑟乱抖,这番不料息悉竞然说出此等事来,登时十分惊奇,睁着一双大眼,凝视着那长发怪人。
欧阳漱石此时柔声安慰道:“妹妹,你可以放心了,息前辈决不会再为难你,以后他只会对你关注,对你有利……”
洞窟之中,一刹时甚是静寂。
大通薄蓝低吼一声,巨锤仍在手中,不便示弱收回,一时甚是尴尬。
五通米灵生机瞥,此时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二哥与这女子,必然是有渊源才会如此,但小弟却觉得你二哥不必如此动怒,如果你将一切详情说出,我们弟兄当然必会谅解无疑……”
二通息悉可是不耐烦解释什么,正待大发雷霆,却被六虺之末,靳芷及时制止。
绿衣美女衫儿飘飘,行来洞窟之中,缓缓说出一切详情。
告知众人,其中曲折,息悉当年离开了十二凶人,为的是爱上了那海隅大盗,鱼玑的次女鱼慧。
为了这位少女,他不惜与四通吕梁英起冲突,带着她悄然远行,在江陵附近流水音密林中定居下来,息悉为了深爱着她,是以对她极为顾惜,空有夫妇之名,而无夫妇之实。
鱼慧后来离开了密林,嫁与关外暴风牧场主人,银戟郎君阮重光为妻,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笛女。息悉怀念鱼慧,将与鱼慧面貌醋似的笛女带回密林,渐渐长大成人,恰巧有一次川中遂宁,欧阳家的世子欧阳漱石经过密林,两人便有了白首之约。
欧阳漱石嗣后离去,笛女耐不住那密林中的孤凄生活,私逃出来,害得息悉、欧阳漱石担心不已,到处找她。
如今侥幸找到了她,白璧无损,息悉与欧阳漱石均已决意,要将她护送回到关外暴风牧场去,与她的生身父母相聚……
一番叙述,在靳芷委婉的叙述中道来,可是凄婉悱恻,扣人心弦无比。
饶是十二凶人桀骜,也不禁为她的口才感动,觉得二通息悉对鱼慧的感情,实是令人同情,如今理当助成,不应阻挠。
况秋莉首先提出,叫薄蓝放过笛女,六虺中的聂妫、陶妩、龙婉也都同意,五通三个中韦佯与米灵生见风转舵,也表示附和。
大通薄蓝无奈,收回铁锤,交待一句场面话儿,说道;“看在二弟面上,饶过了这雌儿……”
二通息悉紧张松懈,缓缓收回托着那敲骨錾的一手。
登时在洞窟之中,化戾气而致祥和,十二凶人此番小聚,只少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五虺西门媛三个,其他的九个俱已集合,此番欢欣会晤,十分热闹。
六虺大姊,聂妫下令清除洞窟,取出食物好酒大肆庆祝。 欧阳漱石与笛女此时亦已被他们视同一家人,相聚在一起进食,热闹无比。
可是欧阳漱石,此时心下却十分焦急,大有食不甘味之势,记得进入这古溪源岩洞洞窟时,曾与海龙鱼独等人约定时日,若是再延迟不归,将会被他们误会已遭毒手,江湖之上,即会传出不确的死讯。
悄悄拉着靳芷商议,靳芷笑着安慰他,道是她与息悉来时,已与鱼独等人见过面,吩咐他们安心等待,绝无舛错。
欧阳漱石与靳芷、息悉,商量今后行止,决定由欧阳漱石与息悉两个,护送笛女返回暴风牧场,而由靳芷随众入川。
因为幻人萧史与四通吕梁英已去遂宁,此间十二凶人中的六虺四个、五通三人,均要赶去,这些人中除了那紫衣女郎况秋莉,一心系是去找她心上人吕梁英之外,五通中的薄蓝、韦佯、米灵生三个,不用说必是垂涎那大西王府的巨量珍藏,六虺中的聂妫、陶妩、龙婉三个,虽说是要去争夺幻人萧史,但一半是要去趟那场浑水, 殆无疑问。
如此那川中四家必然混乱,四家之间又彼此不和,实使欧阳漱石担心不已。
他因不放心笛女,必须自己送她返回关外,本身又无分身之术,是以只得恳求靳姊姊替他去,忖料以靳芷的机智聪明,赶去应付那复杂的场面,必然是最最适宜,较欧阳漱石更佳。
靳芷笑着答应,欧阳漱石心下始觉安宁。
此时那六虺第三,青衣少女龙婉,笑着将鲲鱼皮衣送还欧阳漱石。
可是欧阳漱石却不将此衣穿上,此时将它折叠在手中,洞窟一隅悄悄对靳芷说明川中四家一切明争暗斗情形,那里有自己的妹妹欧阳玲玉,未过门的妻室欧嘉芙,与恩仆毕家独子铜幡毕尉。
这三人与自己关系密切,务望琳姊维护,欧阳漱石这番将鲲鱼皮衣交给靳芷。
靳芷笑着取笑道:“哎呀!皮衣只有一件,你却要我确保三人的安全,一件衣服又不能三人合穿,这倒是为难得紧哩!
不知我怎生分配才好?欧阳漱石,你且说说看,若是在危急之时,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是你的未婚妻,一个是你的忠仆,三人孰先孰后?”
欧阳漱石苦笑道:“琳姊,你莫要打趣,小弟如今心乱如麻,我只能一心信赖你,我知道即使那边局面十分复杂,但凭着琳姊姊的过人机智,从容应付,维护他们三个绝无问题,只要姊姊点头,小弟我就能放下一百二十个心了……”       
靳芷“咭”地一笑,花枝招展,说道:“哎哟,别对我穷灌迷汤! 靳姊姊又不是神仙,没有三头六臂,如今承担起重任,确实是十分担心哩!”
跟着说明她与息悉,一路来时,江湖之上业已传出消息,许许多多的高手,都已兼程入川,情势委实不妙。
其中的幻人萧史,是为了要探究自己的身世,四通吕梁英伴着他一同入川。
而那藏边密宗高手四缺奇僧,与泰山翁仲、石敢当等人也已赶去。
如今六虺、五通,闻讯都想趟这场浑水,看来川中大西王府,不被这些魔头们搞得个天翻地覆才怪。
欧阳漱石听了大急,形于辞色,靳芷见了,微微摇头,忍不住又来安慰他。
表示自己此去,当采妥当途径,设法消弭川中四家的奇祸。
冤家宜解不宜结,此番靳芷与欧阳漱石谈起,深赞欧阳漱石与海龙鱼独的交涉办得不错,将那水道盟主信物,汉玉如意赠与了他,得到了他的友谊与支持。
谅来此后,由于息悉与鱼慧、欧阳漱石与笛女的关系,多年来的海隅大盗鱼玑一脉,与十二凶人结下的梁子,如今便可以化解了!
靳芷表示,下一步当来设法应付那来自藏边的密宗高手四缺僧。他们由于昔年,幻人萧史为了取悦自己,盗走了三十六粒佛眼绿珠,结下仇恨;最近四通吕梁英不该以袖中短剑,削了四缺僧中丁驼的驼峰,仇恨更深,迫使他们天涯亡命追踪幻人萧史与吕梁英不放,誓言报复。
如今靳芷说出,愿将那三十六粒绿珠还给他们,藉以消除仇恨,减少一路敌人。
欧阳漱石大大赞成,取出绿珠交与靳芷。靳芷与他商量,那泰山翁仲与石敢当两个,为的是要进入大西王府秘窟之中,找寻石敢当儿子,传粉郎君石秋雁;以及一面合欢宝镜,俾使石秋雁与泰山翁仲之女,鲁巅冰花翁宜春两人,能够和好结合。
但那石秋雁事实上早已死在欧阳漱石之手,合欢宝镜系在大西王府秘窟内层,不能到手,如何能遣退这两位魔头,委实是大有问题。
还有六虺、五通中人,此番前去,利之所在,争先恐后,川中四家内部又有矛盾,除此以外,可能还有更厉害的江湖魔头参加,可堪忧虑。
两人商议,一切由靳芷赶去,见机行事,必要时当要与幻人萧史、四通吕梁英、六虺第四况秋莉联合对付众人。
叮嘱二通息悉,与欧阳漱石此去关外,务必不能耽搁,早早将事办完,赶来川中。
欧阳漱石与息悉两人答应,牵了落日龙驹,护着笛女,待要告辞。靳芷一瞥笛女,微笑着在欧阳漱石耳边小语:“欧阳漱石,原来你的艳福真不浅,如此纯洁美丽的少女倾心于你,那川中欧家的小姐,既然你甘愿不顾自己危险,托我带着鲲鱼皮衣去保护她,足见你极是爱她。
欧阳漱石,如今我且不拆穿你的把戏,但只怕以后,二女之间难为夫哩!”
欧阳漱石眉头一皱,索性使赖,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依我看来,我不是‘二女之间难为夫’,而是‘三女之间好为夫’哩,只要姊姊你能谅解我的苦衷,为我设法,一切问题均将顺利解决,我这做丈夫的,只需坐享快乐,更有什么为难?”
靳芷忍不住“啐”了他一口,笑骂道:“油嘴儿,胡说!这番饶过了你,看我以后少不得要与你算帐……”
笛女向紫衣姊姊、绿衣姊姊告辞,依依不舍,拿着她的笛儿出洞,跨上落日宝马,欧阳漱石、息悉前后维护,缓缓离去。
来到浔阳双杰凌申、凌录的庄子,早有人发现,报入庄内,大队出迎。
海龙鱼独、瞎伯乐马麟、凌氏兄弟等率众出迎,欢然会晤。
双方介绍,凌氏兄弟作东,筵开厅上,如叙别后一切,鱼独喜见侄女无恙,笑容不断。当欧阳漱石谈到秋公子上官禾之死,众人都觉得罪有应得,只是可惜那白氏兄弟,为此损躯,曷胜悼念。
凌家庄上住了一夜,欧阳漱石心中焦急,不拟久留,次日即行,首途就道:“那两匹昔日海隅大盗鱼玑的宠物宝马,落日追风两驹直到如今方始见面相逢;只是珍珠镂金鞍两付,如今只有一付,原在落日宝马背上的一付,现在留在关外暴风牧场。”
两马相见,欢喜无比,低跃嘶鸣,相互磨擦。
凌家庄上,另为落日宝驹配以精巧鞍荐,以供笛女乘坐。
鱼独等人任务已毕,偕同笛女、欧阳漱石、二通息悉等告辞居停,浔阳双杰大队启程。
相伴着行了一阵,欧阳漱石等三人将要转而向北,双方分手,海龙鱼独叮嘱笛女,见着生身父母时,代他致意,表示以后两家亲戚理当时相往来。
海龙鱼独更以水道盟主身份,命手下快马发出令旗,吩咐水道英雄,好生照顾三人!
向二通息悉、欧阳漱石,谢了又谢,叮咛话别,分手各自登程。
三人一路北行,二通息悉不惯乘马,又因他奇形怪状,伴着这样一对璧人行走道上,可是十分不伦不类,是以他索性与欧阳漱石、笛女分开,独自施展绝顶轻功,昼伏夜行,赶路向北。
欧阳漱石、笛女知道他个性冷僻倔强,不便勉强,也只好依他。
此时正是初秋七月,阳关大道,风和日丽,两人跨骑神驹,男的俊秀轩昂,女的清丽如花,年轻出众,好一对璧人,惹得路上行人,为之侧目而视。
笛女心中欢悦,傍着未婚夫婿,并辔行走,投店歇宿,亲亲爱爱,两人虽不曾成为真的夫妇,却已沉溺在如新婚夫妇一般的甜蜜欢乐之中。
欧阳漱石悬念川中家里,快乐之中难免有一丝忧郁,笛女温柔相问,他便详细告知她,现在川中四家所面临到的危险。
在他的叙述之中,当然曾提到他关心的女子,欧家的嘉芙姑娘,笛女可是天真得连吃醋都不会,此番听了,也帮着欧阳漱石忧愁起来。
瞧她秀眉儿颦皱,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欧阳漱石又不禁有点不忍,慌忙以言譬解,说明此番已有靳芷姊姊赶去,凭她的才智,应付那复杂的局面,谅来必是绰绰有余,不必担心……
天真的笛女又高兴起来了,马背之上吹起短笛,均是欢愉之音。
落日追风宝马疾驰,北行气候渐渐寒冷,按照二通息悉指示,这一日欧阳漱石与笛女两个,马行已到关外暴风牧场附近。
但见莽莽苍苍,一大片广涸的牧场边缘,有一处巍峨耸立的庄院。
那便是笛女生长的地方,她的父亲银戟郎君阮重光与母亲鱼慧,便是居住在内,笛女行将与生身父母见面,禁不住心情紧张。
她的声音由于过度的激动,已略见颤抖,说道:“哥哥,只怕如今你我进去,爹爹和母亲都会要不认得我了 !”
欧阳漱石也觉得很有可能,但同时却也料到,天下做父母的,无不深爱着自己的子女,虽然是笛女离开生身父母多年,但做父母的,一定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爱女,寝寐不忘,这次见着,谅来他们一定仍能识出。
两人缓缓策骑,穿过那一片辽阔的莽原,向那孤零零的庄屋行去。
沿途只见莽原之上,秋意渐深,草儿呈现出黄色,牛群牲畜,稀稀疏疏。
久闻关外暴风牧场乃是一处极大规模的牧场,为何如今见着的,却是荒凉残败,零落不堪?
欧阳漱石与笛女互望一眼,两入口虽不说,心下却均已泛起了疑问。
从这情形上看来,暴风牧场显然已今昔比,自鼎盛而趋败落,莫非已是主人思念爱女,无心经营整顿之故?
缓辔来到那庄门之前,只见壕沟环绕着庄屋,吊桥扯起。 庄门前犹有昔年巍峨气派,但四周却是十分静寂,毫无人声, 惟有萧瑟秋风,疏疏的牛羊嘶鸣,愈显得空寥冷落。
落日宝马分明是旧地重游,尚能记得,此时奋鬣扬蹄,高声长嘶。
等了一会,庄墙之上,有人探首出望,问道:“来者何人?”欧阳漱石立刻高声回答:“在下川中四家欧阳家的欧阳漱石,此番护送此间场主,银戟郎君阮重光失踪多年的女公子回来……”
庄墙之上那人“啊”地一声惊呼,急急叫道:“贵客稍待,容我们开门迎接……”
稍停只见庄门大开,十数骑马迎将出来,为首的一个,年岁约莫四十多岁,白净面皮,甚是俊秀。
估料此人当不会是那暴风牧场主人银戟郎君阮重光,不见笛女的生父生母出来,欧阳漱石与笛女心生疑惑。
那人面带笑容,过来自我介绍,道:“在下吴陵,江湖人称小浊侯,蒙此间阮场主不弃,忝掌暴风牧场总管之责……”
一旁的笛女,虽然事隔多年,但对于这位小温侯总管,仍能依稀认得,此番一双秋水般清澈的明眸,凝视在这位总管脸上。
小温侯吴陵尚能辨识出面前这位仙子般的少女,即是昔年粉装玉琢的少主,禁不住以手加额,喃喃祝祷说道:“天可怜,暴风牧场终于又有了主人了,失踪了多年的小姐,这番居然返回。
唉!妥娘啊妥娘,若是场主夫妇能够见着你时,他们该是会多么地高兴啊……”
欧阳漱石与笛女两人听得清楚,这才知道,原来笛女的芳名,系叫做“阮妥娘”,可怜她一直不知自己的姓名,直到如今方始清楚。
但同时也从小温侯吴陵的话中,听出了蹊跷,两人几乎同时急急追问,场主夫妇现在是否正在庄中?
吴陵长叹一声,神色凄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天幸这番小姐回来,且请入庄细谈不迟……”将两人迎进庄中,厅内落坐,妥娘 (以后笛女就用妥娘称呼)与欧阳漱石两个,急急追问。
小温侯吴陵神色黯然,说出一番经过。
原来当年自从妥娘失踪之后,此间暴风牧场场主阮重光,与夫人鱼慧小姐两个商议之下,认为极有可能乃是十二凶人,五通第二息悉的杰作。
当下两夫妻急急出发,追到那江陵附近,流水音密林之中,细寻之下,却扑了一个空,不见有人。
两夫妻心疼爱女,浪迹江湖寻找爱女,一直没有消息。
无可奈何,返回关外暴风牧场,安居了一段日子,不料奇祸又忽然降临。
一年之前的一夕,场主银戟郎君阮重光忽然离奇失踪。
夫人鱼慧断定仍是二通息悉的报复手段,先丧失了爱女,如今又丧失了丈夫,悲痛之余,将暴风牧场一切事务,交付给小温侯吴陵,自己孤身一人,孑然离去,浪迹天涯寻找丈夫与女儿。
夫人一去,迄无音讯,而暴风牧场在这一年之中,却是忧患重重。
最初吴陵尚能勉强支持局面,一面派出探子,探听场主夫妇消息,一面谨慎统理牧场。其奈时间一久,场主夫妇毫无下落,失踪的消息走漏,立刻引起了关外黑道中人的野心。
觊覦暴风牧场富庶,三番两次纠众前来挑衅,他们探知银戟郎君不在,没了顾忌,威胁吴陵交出牧场主权离去。
小温侯吴陵奋起抵抗,仗着手中一支画戟,传自阮场主的精妙戟招,得以侥幸保得住暴风牧场基业,但是牛羊牲畜却大受损失,被来敌全数驱走,只余零零落落,极少数的牲畜。
暴风牧场名存实亡,那些强人们目的已达,见牧场牲畜已空,再无油水可捞,便也不再来罗嗦,小温侯吴陵得以稍获喘息机会,紧闭庄门,整理庄内,积极谋图恢复。
正在此时,欧阳漱石护送失踪已久的妥娘返回牧场……
吴陵一番话说毕,阮妥娘与欧阳漱石两个,宛似是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似的,张口结舌,怔立惊诧。
妥娘失望之余,悬念生身父母,禁不住珠泪纷落,呜咽失声。
小温侯吴陵手足失措,连连相劝。
欧阳漱石此番启言相问,这一年多来,吴陵寻找场主夫妇下落,是否得到了一些结果?
此言一出,妥娘也注目吴陵,来听他的答话。
只见这小温侯吴陵,脸色一变,似乎有难言之隐似的,嘴唇蠕动了一阵,终于又咽下了话头。
欧阳漱石立刻发现,忖料其中必有蹊跷,立刻追问究竟如何?
吴陵长叹一声,故意引转话头,道是场主夫妇,也许永远不能回来了,如今天幸,妥娘返回牧场,嗣后便是暴风牧场之主。吴陵表示他将竭尽能力,忠心辅佐,恢复暴风牧场旧观,不负场主夫妇之托。
妥娘此时却打断了他的话头,说出当前急务,乃是要寻找失踪的爹爹、母亲,其他的一切,她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欧阳漱石此时更是明白说出,如果吴陵不能供给线索,他俩即将离去,浪迹天涯寻找!
此言一出,小温侯无奈,叹息一声,说道:“欧阳公子、妥娘,你们有所不知,非是我吴陵不肯说出场主夫妇下落,实在是那处地方厉害无比,场主夫妇陷身在那里,决不能返回,是以不说也罢,说出来徒乱人意……”
欧阳漱石脸色一变,喝道:“吴总管,你这是什么话?既知下落消息,就该说出,即使你没有能力,怎能料到在下与妥娘不能去救?”
妥娘也悲声说道:“吴叔叔,你快说吧!我有欧阳漱石哥哥相助,即使是最危险的去处,拚了性命也必须去一试……”
吴陵无奈,只好说道:“非是我吴陵阻挡你们,只是我有自知之明,那地方你们不去则已,去了定然不能生还……
那一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东海隐魂岛……”
隐魂岛,这是一处什么地方?不但妥娘毫不知道,就是欧阳漱石闯荡江湖有年,也曾只是听人谈起,是一处神秘危险的去处,但却不知详情。
两人忖思无奈,只好等待二通息悉来了之后,再作决定。 晚间息悉到来,他可是不等什么通报迎接,一阵风似的,就已进了庄。
来时正值欧阳漱石与妥娘两个楚囚相对,无计可施,两人一见了他,急急将详情告知。
二通息悉听说他最关心的鱼慧失踪,勃然大怒,但听到最后,知道阮氏夫妇系是陷身在东海隐魂岛时,却又似泄了气的球似的,颓然坐下。
息悉跻列十二凶人,横行江湖,何曾怕过谁来,这番听到了这怪岛的名字,竟然会如此失常。
欧阳漱石与妥娘禁不住心中打鼓,知道那吴陵之言必然不假。 妥娘怯生生的问道:“息伯伯,隐魂岛到底是什么地方?”
二通息悉幽幽一叹,说道:“你们两个有所不知,那吴总管的话不错,那东海隐魂岛,确是一处极神秘而凶险的地方……
那是一座小岛,只因它十分怪异,整年之中在海上忽隐忽现,视气候而定,错非那岛中的人之外,即使是老于航海的,也摸不准它的位置。因为它如鬼魅似的难以捉摸,是以得到隐魂岛之名。
因为始终没有人到那岛上去过,是以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缺一点内容)无不得胜,问起他们的名号,才知道他们竟是东海隐魂岛上的人。 女的一个叫做十手龙女,两个男的,一名黑孩儿,一名独角蟒,三人全都具有惊世骇俗的武功,态度尤其骄傲,胜了人家不算,还要出言讥讽。
当时我们十二凶人正当盛时,闻讯待要与他们三个较量一番,藉以磨灭他们的锐气,谁知当我们结队去找他们三个时,却已不见,听说是又回到那隐魂岛去了!
我们一直追到东海之滨,心有未甘,当时六虺之中,老五西门媛建议,何不入海一游,去探探那鬼怪的妖岛,也好藉此增长见识。
当时没有人附和她,最后西门丫头赌气,要一个人去冒险,幻人萧史与五通米灵生两个商议,恐她会有意外,偕同前去。
我们其余的人,就在东海之滨等待,等待有十多天不见消息,大家慌了,正准备一齐出动,前去驰援,那一夜忽然海上孤舟飘来,萧史大哥挟着西门丫头与米老五两人返回,登岸之后,见了我们,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吩咐我们快快逃走。
当下我们护着西门媛与米灵生急退,海上忽见巨浪卷到,隐隐有声呼唤:“萧史,萧史,不要走,快回来,我有话说。”
萧大哥催我们快走,不要理睬,偏是我们不服气,听那声音娇软,正是个女子,暗忖我们十二凶人横行江湖,何曾怕过一个女子来,回头准备迎敌,一看却不由得心惊胆裂。
只见暗夜之中,巨浪之上,来者真是一位少女,美丽无比,全身不知着了一件什么怪衣服,光彩照耀,照见她眉目如画,仙女似的,逐浪踏波而来。
世间竟有如此轻功,可不是令人骇极,偏偏薄老大不识相,色心大起,忍不住粗语出口。
那浪头上的女子听了,勃然大怒,叫道:“萧史,你好不成材,与这般人在一起鬼混。”
扬手飞出一物,薄老大背上立中,惨叫倒地,萧史急叫快走,我们头也不敢回,急急带了伤者撤退,那仙女似的女子却不曾上岸来。
一直逃到了安全地带检视薄蓝,背上印着一个铜钱大小的暗器痕迹,所幸还不致命,那暗器被靳芷拾着,我们传观,是一枚极小圆钱似的东西,非金非铁,花样精臻可爱。
看西门媛与米灵生时,他俩身上也留着有这种伤痕,西门丫头十分不巧,伤在额头,是以她在以后,只好梳起刘海,遮掩缺憾。萧史却不曾受伤,我们当时追问他那怪岛上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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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12 21: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东海无忧岛
二通息悉顿了一顿,又接道:“事后阿史告诉我们,他们三个人此去那隐魂岛,竟是大败亏输,五丫头与米灵生所中的正是岛主的独门暗器,名叫散花钿,而那逐浪追来的美女,也就正是隐魂岛主本人。
至于如何落败?阿史为何独幸免?个中情由,阿史似有难言之隐,不肯说出,我们也不便追问,事后问西门媛与米灵生时,他俩也不愿吐实……
从此以后,隐魂岛中人再也不曾涉足中土,而我们十二凶人,从此便也断绝了再探隐魂岛的念头……”
二通息悉叙述完毕,欧阳漱石与妥娘,禁不住都听得呆了。
哎呀!那隐魂一岛,竟是如此怪异去处,如此厉害,甚至于连十二凶人都为之铩羽,如今以欧阳漱石、妥娘两人之力,虽得二通息悉相助,若思冒险犯难去到那隐魂岛上救人,估计之下,焉能如愿达成。
欧阳漱石、妥娘失望无比。
沉默了片刻,妥娘禁不住怯生生地问出一句:“息伯伯,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二通息悉自那浓发之中,炯炯射出怜爱光芒,注视着妥娘有顷。
缓缓站起,长叹一声,说道:“如今说不得了,即使那是龙潭虎穴,但我为了阿慧,也只好去闯上一闯!”
此言一出,欧阳漱石与妥娘精神大振,三人再无异议,这就准备启程出发。
当那小温侯吴陵知道了三人的决心后,脸色苍白,极力劝阻,譬喻此一行动,无异是飞蛾扑火,螳臂挡车。但是欧阳漱石等三人意志坚决,不受动摇,依然充具无畏勇气,首途出发。
暴风牧场的总管无奈,只好对天默祷,祈祷老天爷降福给妥娘……
三人急急出发,赶到东海之滨,启舟扬帆出海。
东海之中浩淼一片,那处隐魂岛可遇而不可求,十分难以寻找。
寻来寻去,这一日,海上远远出现了一座美丽的岛屿,但见那岛上花木扶疏,清幽香气,远远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舟中二通息悉,见了说道:“欧阳漱石、妥娘,你们两个可知道这岛名称?”
妥娘当然毫不知情,她一向耽在那流水音密林之中,到如今方知天地之大。
欧阳漱石也连连摇头。
息悉笑道:“这处海岛,谅来便是东海无忧岛了,久闻岛上住着有一位老丹童韦修,乃是一位风尘异人。
我们既然寻不着隐魂妖岛,何不上无忧岛去,请教请教这位老丹童韦修,可能他能指引我们也不一定。”
欧阳漱石、妥娘两个,当然赞成,舟傍岛畔,三人上得岸来。
只见这小小一岛,花团锦簇,此番虽已是七月天气,但岛上却开满了无数不知名的花朵,清香扑鼻,引人入胜。
走了不多远,发现花荫深处,露出小小精舍,而在精舍之前,石桌石椅,酒浆罗列,正有三男三女在那里浅斟低酌。
三位男子中,一位中年秀士,俊逸不群;一位壮汉面貌朴实;有一位却是最最突出,发鬓斑白,分明年事已高,但却身穿着一身花衣,神情举止,宛似孩童一般。
那三位女子,有两位都已有三十左右,十分貌美,只是此时她两眉黛春山,似乎带着有隐隐重忧,另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在旁。
欧阳漱石等三人还未走近,那旁已经发现,但见那一身花衣,状如孩童的老者,哈哈大笑,跳跃着向前迎一,叫道:“好极!好极! 难得又有佳宾莅此,真使我老丹童这无忧小岛增光不少……”
引见诸位,双方各自道出姓名,顿使欧阳漱石心下吃惊。
原来这三男三女,均是侠义中人,江湖之上,名头响亮。
那花衣老者便是无忧岛主人,老丹童韦修,那位中年壮汉,江湖人称七省游龙王仇东。
另外那中年秀士,与两位美貌中年女子,更是有名,乃是峨嵋一派的健者,峨嵋一鹤方逸尘,与他的两位妻子,华山双燕庄璇、庄璎姊妹,少女是他们的女儿方南华。
众人厮见,显然欧阳漱石三人,较之他们不及。妥娘只是一位少女,欧阳漱石出道不久,江湖之上名头比不上他们;二通息悉虽然大大有名,但他跻列十二凶人之中,较之方逸尘等正派大侠,分明逊色。
但是主人老丹童韦修,却十分殷勤好客,忙命童子添加杯箸,邀请欧阳漱石等三人人座。
但见那峨畴大侠方逸尘与他的两位夫人,以及那七省游龙,神色间,均都愀然不乐。
息悉顿生误会,以为他们以侠义中人自居,崖岸自高,耻与十二凶人同列,是以神色如此冷淡。
饮了数杯,不能忍耐,道出来意,表示三人无端打忧,实是有求于主人,拜领酒食,十分感谢,如今拟请指示那隐魂岛所在,三人即将告辞往寻。
此言一出,眼见席中诸人,均都为之动容。
老丹童韦修大叫道:“好极了!原来你们三个也是要去隐魂岛的,巧得很,我们六个也正要去!且请安心饮酒,我们大伙儿一齐行动,明日就首途出发。
这番可是好极,我们又多了三位同道,哪管它隐魂岛十分神秘,好歹这番要将它探出个所以然来。”
峨嵋一鹤面带笑容,启问欧阳漱石等三人,为何要去隐魂岛上? 欧阳漱石委婉说出,此去乃是为了要寻找阮妥娘的生身父母,关外暴风牧场场主,银戟郎君阮重光夫妇的一切根由。
峨嵋一鹤方逸尘与众人听了,微微点头,席间那华山侠女庄璇说道:“又是两个被隐魂岛扣留了的,我真不懂,隐魂岛到底有什么古怪。
最令人不解的,如天山孤愤君那样的身手,居然也会陷身其中,久久不出,实是奇怪……”
天山孤愤君名满寰宇,多年前忽自江湖退隐,不料如今得到消息,竟然也是陷身在这隐魂岛中,二通息悉忍不住发问,道:“天山孤愤君,自从昔年制裁五兕之后,迄无下落,原来也在隐魂岛中,诸位大侠是要去找他吗?为的何事?”
七省游龙王仇东答道:“悉兄,你有所不知,多年前被禁锢的五兕,如今又逃出来了,兕虎出神,杀了终南四剑,掳了峨嵋一鹤方大侠的令郎,江湖之中,已掀起极大的风波!
我们此去隐魂岛,便是要请天山孤愤君出手,以他‘王者剑’来设法制裁……”
五兕大名,久已沉寂,不料如今又起活跃,二通息悉久居流水音密林,对江湖之事十分隔膜,此番引起兴趣,诚心请教。
无忧岛上,众侠叙述相谈,如今著者的一枝躲避笔调转,待来补充这一段五兕出柙之事。
这事当溯回到十五年前,地点在贵州云雾山巅。
相传云雾主峰,因为地势绝高,终年蒙在那白蒙蒙的云雾之中,故有此名。千百年来,无人登临,是以仍然保持着它神秘的面目,不为人知,确是一处莽莽苍苍的原始地!
这一天,正当春寒料消的黎明,当曙光照耀在山巅高处,与那终年不散的云雾,幻化成千百道绚丽奇彩之时,居然影影绰绰,自那迷蒙云雾之中,走出一群“人”来。
在这极高山巅,无人登临之区,居然也会出现有“人”,宁非怪事?
这群人为数不少,共约二十左右,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穿过恁厚的雾气,缓缓行来山后,一处稍为平坦的地方。
这里雾气稍稍淡薄,是以各人相距得近时,均能看到对方的形状。
这时节为首的一人止步,后面的人,跟着停了下来,其中有五个奇形怪状的汉子,自动聚集在一起,垂头丧气,模样儿十分颓唐。
书中交代,这些便是鼎鼎大名的勾漏五兕了,第一位带着脚镣手铐的,便是五兕中的老大,号称东囚的兽天子党山。此人一生从未除下他手脚上的镣铐,与人交手时,镣铐便是他的武器,故而贏得东囚之名。
第二位奇高魁梧,挺着个大肚皮的,是五兕中位列第二的南饕,血牙公申屠暴。此人有一桩异处,便是有兼人之量,任凭你有再多的食物,他都能大肚包容,吃得一干二净,较之古时凶人饕餮, 可以比美,称为南饕,确是名实相符。
五兕中的老三,是个外貌奇丑的矮人,五人之中,此人最工心计,狡黯如鬼,心毒手狠,江湖人称西鬼,狼心伯勾一炜。
第四位号称北怪,无影君西门缙,相传此人,日中无影,轻功卓绝,常在不知不觉之间,骤下毒手,取人性命。
最后一位,书生打扮,手持折扇,长袍潇洒,脸上终年挂着笑容,便是五兕中最末一个,叫做中执柯恶冰人冷方。冰人执柯,乃是撮合美满良缘,惟独这位冰人例外,他一出现,不是介绍理想对象,而是介绍死亡。
东囚、南饕、西鬼、北怪、中执柯,五人合称五兕,兕这种动物,本是上古恶兽,残忍无比,如今用来形容这五位魔头,可是十分恰当不过。
五兕横行江湖,联手为恶,多年来因为他们五人,功力超绝,江湖白道侠义,无力制裁,遂使他们为所欲为,掀起血雨腥风,做下了不计其数,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恶事。江湖中天翻地覆,何处有五兕出现,便如是丧门吊客星出现一般,死亡立即踵至,酿成不可收拾的惨案。
勾漏五兕自广西勾漏山结盟之后,联袂下山,行走江湖,专找白道侠义中人下手,手辣心黑,以制造惨案,屠杀侠义为乐,多年来积案累累,波及无辜,更是不少,不仅官府为之束手,就是欧阳漱石道中人,也都望风披靡,莫敢与之抗衡。
勾漏五兕的大名不胫而走,他们神出鬼没,横行江湖,武林中人,个个自危,惴惴不可终日,担心不知哪一天,五兕会突然光临到自己身边,轻而易举的取了自己的性命。
五兕恶行,如火如荼,天下侠义群集,共谋对策,由天山孤愤君为首,邀集白道高手,少林百丈僧、峨嵋一鹤方逸麈、昆仑四子、华山双燕,以及终南四剑,一共是十三位男女大侠,联合对付勾漏五兕。
五兕闻讯,自知不敌,仗着西鬼狼心伯勾一炜的机智,连续避开十三位大侠的追踪,变本加厉,更在各处展开屠杀。
十三大侠们愤恨填膺,穷追不舍,正邪两方,一追一逃,经过了几乎半年的时光,终于在黔省境内,追着了五兕,一场激斗,五兕败北认输,束手就擒。但是侠义中人却中了狼心伯勾一炜的狡计,彼此在一场赌赛之中,侠义中人输了一着,遵照事先约定,五兕可保活命,听凭侠义中人,将他们五人囚禁某处。
当下由孤愤君为首,偕同十二大侠,押解五兕来到这云雾山顶。
如今,五兕之中,东囚、南饕、北怪三个均垂头丧气,默然无语;西鬼双眼闪烁,分明是还在筹思狡计;中执柯冷方的脸上,仍然挂着勉强的笑容。
群侠分在四方站定,对居中的五个魔头,采取监视的态度。
沉默了一会,五兕中的西鬼,故作轻松,冷冷一笑,说道:“孤愤君!你这是带着我们哥儿五个,来此游山玩水,是也不是?嘿嘿! 这云雾山头的风景,确实不错。”
说着负手四望,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悠闲之态。
勾漏五兕狼狈为奸已为惯常,勾一炜此言一出,其余的四个立刻响应,纷纷出言调侃群侠。
东囚兽天子党山,嗤嗤怪笑,说道:“哥儿们都累了吧?且请坐下休息休息,人家孤愤君,有名的天山侠,总不会搞得没地方安置我们哥儿吧!再不济,带我们去到天山,与他相伴三年五载,凭他大侠名头,须是决不会亏待了我们,嘿嘿!”
言说出,迳自席地坐下,手上脚上,镣铐哗啦一阵大响。
西鬼趁机刻薄,此时连连摇手,说道:“大哥你此言不妥,想那天山绝岭,孤愤君大侠的居所,安得有许多存粮!供养我们四个,也许可勉强凑付,只是多了一个申二哥,一次怕不要吃掉主人半年粮食。呵呵,难说主人慷慨,可以节省待客,但我们哥儿们,却不能忍心看着孤愤大侠,活活的饿死啊!……”
勾漏五兕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南饕血牙公申屠暴,挺着个大肚,连连笑着点头。
西鬼尖酸刻薄的一言,博得同侪们大乐,此时更进一步,睨视着孤愤君说首:“我说孤愤大侠,为了实践诺言,你只能囚禁我们兄弟,却不能叫我们冻饿而死,我看你呀!这叫做自搬砖头自砸脚, 委实是十分难以处理哩!
我勾老三倒有一法,莫若你划定一处城市,供我们弟兄五人憩足,我等住在通都大邑,须是不愁吃喝玩乐。只要是我们守约,不到别处生事,则天下其他各处,可保安宁,你孤愤君与诸位大侠,也可向江湖白道,有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五兕中其他四个,纷纷鼓掌赞成,都说此法大妙。南饕血牙公申屠暴抚摸着肚皮,怪叫道:“三弟此法不错,孤愤你快带我们走吧!来到这座荒山,你们尚可亲赏风景,我申老二却 是不耐,肚里蛔虫作怪,该是要修理五脏庙的时候到哩!……”
东囚、北怪、中执柯三人先后起立,意似催促,好似看透了孤愤君没法奈何他们五人,除此一法,别无他策,中执柯冷方脸上,更是缀满揶揄微笑。
此时守在四方的群侠,昆仑四子、百丈僧、华山双燕、终南四剑、峨嵋一鹤等也禁不住用眼来看孤愤君,同时面上全都现出难色。
难道武林中人人钦敬的领袖人物,天山大侠孤愤君果真没法安置勾漏五兕,迫得采用西鬼狼心伯勾一炜的建议不成?
难然能将这五位魔头,局限一地,其他地区可保安宁,但那一地区,势必只好牺牲,有了五兕在彼,荼毒生灵,在所不免。十三侠义,不能斩草除根,除恶务尽,如今节外生枝,坐视那一地区黎民遭受荼毒,群侠于心何忍,又怎能向白道侠义交待?
十二位男女大侠此时都以焦急、同情的眼光,看着孤愤君。一时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这位大侠面上,所不同的只是,五兕中人充满着敌意与揶揄,侠义中人满孕着希冀与同情而已。
但见这位天山大侠,年岁不过三旬左右,一领儒衫,雍容风华,此时屹立不动,清癯面容之上,只有坚毅之色,却无丝毫犹豫与无奈。
此时他微一摆手,五兕中人纷攘立止,静静聆听宣布。
孤愤君俊目之中,射出光芒,缓缓在五兕脸上流过,朗声说道:“我已决定,请你们五人遵照约定,就在这云雾山中安住,静心忏悔以往罪孽。”
此言一出,五兕中人立刻大哗。
第一个南饕血牙公申屠暴叫道:“孤愤,你这是什么话!在这深山之中,叫我申老二吃什么?难道吃树皮草根不成?”
东囚、西鬼、北怪都大骂孤愤君背信,连那中执柯恶冰人冷方,此时也收起笑容,连连摇头,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纷攘之中,孤愤君举手制止,叫声:“尔等静下,听我解释。”
五兕虽然静下,但兀自以充满敌意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孤愤君。
孤愤君丝毫不为所动,此时以手指着不远处云雾之间,隐隐约约有一堵崖壁。
朗声说道:“诸位,你们看见了那一堵崖没有,那一处名叫着天 蟑,后面别有天地。
相传云雾山无人登临,其实并不然,据我所知,远在三百年前,天山前辈一瓢大师,就曾乘鹤到此,而且还发现了这处世外桃源。
就在这天嶂之后,有一座山谷,其中果实繁生,清泉可饮,那种果实,世间所无,一瓢大师曾食一枚,结果竟能一月不饿。谷中此类山果,衍生极茂,你们五位进入之后,以之充作食粮,可保决不饥饿;申屠暴虽然食量惊人,但依我估计,每三枚,已可使他一月之内不思进食。
而且这类山果,一年结实一次,何止千万,是以尔等大可放心,不愁匮乏 ”
居然有这等奇异去处,不要说五兕中人为之诧异,就是十二位大侠也都是闻所未闻。
五兕第二,南饕血牙公申屠暴立刻嚷道:“那不行,我申老二每餐非要吃肉不可,谁耐烦吃什么干卜卜的山果……”
孤愤君尚未有所表示,一旁的峨嵋一鹤方逸尘,立刻还以颜色,出言斥道:“姓申的,你不要得寸进尺,须知我们遵守信约,只有义务让你们不致挨饿受冻而死,须是没有让你这老饕顿顿吃肉的道理。”
冷冷一句,立使血牙公申屠暴,哑口无言。
孤愤君继续说道:“我天山前辈,一瓢大师昔年会在这处世外桃源之中,小驻鹤驾,尔等留一年,将这处地方命名为仙谷,四面奇高崖壁,称为天嶂。
至今谷中,尚有他老人家经营的石室、石桌、石椅、石制床榻,一切石制用具俱全。尔等正可藉此清静仙境,山果疗饿,流泉涤俗,清除尔等恶毒心肠,虔心忏悔,消除罪孽,以求善终……”
五兕老大,东囚兽天子党山冷冷插口一句:“孤愤大侠,好意为我哥儿五人,打来修炼佳地,希望我等,日后都能得道正果,白日飞升哩,嘿嘿!”
少林百丈僧合十当胸,喃喃说道但恐这五位血腥满身,玷辱 灵山仙境,辜负那仙果清泉。”
昆仑四子中的太一子,姜桂之性未除,此时恨恨加上一句:“百丈此言不差,如今以那山果清泉,去填他们猪狗肚肠,实是不配,可惜可惜……”
天山大侠孤愤君,举手制止群侠议诮,朗声宣布,道如今我决心将此处更名,称为兕柙,用来囚禁尔等,便请安心入内住下,切勿妄想……”
五兕中的军师,西鬼狼心伯勾一炜,眼珠一转,尖声发问:“孤愤,你忘了一点,此处四面,既有这天嶂为屏,昔年一瓢大师,仗着有座下灵鹤,当然可以飞入飞出;我等这番要想进去,还得请你孤愤君偏劳,找几只能够高飞的鹤儿来才行……”
此言一出,群侠面面相觑,西鬼之言果然有理,天嶂峭壁高可千仞,奇险天成,任凭你当世一流高手,也断断不能攀援越过,如何送五兕入内,确是一项疑问。
五兕中人此时又恢复了生气,都以揶揄不屑的笑容,睨视孤愤君,看人如何?
孤愤君缓缓说道:“关于这一点,在下不才,早已料及,已有方法解决,诸位可请勿虑。”
只见他伸手腰间,缓缓拔出一柄剑来。
这柄剑,较寻常宝剑更长更大,出鞘时纯白光芒一闪,立在淡淡云雾之中,荡起一道如虹光华。
五兕中人与群侠中人,立即有人失声惊呼:“王者剑……”
这柄王者剑,江湖相传,乃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利器,具有无比威力,为孤愤君保有,轻易不肯使用,是以白道侠义中人,多有终生希冀,渴望一见此剑而不可得的,大有人在。
此番实剑出鞘,群侠看得清楚,都以一开眼界,而感到欣慰。
如此神兵利器,即使铜钱,也将削砍强泥,何愁这区区石铸的层崖。
五兕脸上的笑容全失,沮丧无比,东囚兽天子党山即第一个服输,环顾四位盟弟,凄然说道:“四位贤弟,孤愤王者剑在手,看来此物确是我辈克星,没奈何,我们只好……”
语音哽咽,不能继续,西鬼勾一炜不甘示弱,进忙岔开话头,说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我们兄弟五人,浪迹天涯,也玩得倦了,如今有这等世外桃源,进去休息休息,也是大佳之事。
可说是也只有如此名山仙境,才配我等小住,我等来此,也是能使名山生色。”
豪迈一笑,五兕中人沮丧之气,为之一消,东囚兽天子党山一瞥孤愤君手中之宝剑,愤然叫道:“孤愤,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天山大侠孤愤君当先领路,众人来到那天嶂之下,面对着峭壁千仞,都只有摇头兴叹。
此番眼见王者剑威力发挥,孤愤君连番出后,白光暴涨,功效立见。
王者之剑,具有撼山震岳,无上威力,每一剑下去,崖壁被削,腐朽如泥,瞬息之间,即已洞开一洞,足可容纳一人出入。
众人从崖洞中望进去,果然是一片世外桃源。
但见这兕柙之中,没有云雾,一切景物清晰可见,林木苍郁,芳菲满地,流泉潺鸣,山果垂枝,果然不愧洞天福地,极佳仙境。
勾漏五兕此时行将进入这兕柙之中,想起以后漫长岁月里,都将在这一片小小天地里苦挨,再也不能叱咤江湖,纵横捭阖,为所欲为。
禁不住黯然相顾,对这世人,顿生无尽依恋之情。
群侠立起警惕,惟恐五兕变卦,此时齐齐向上一围,堵住了这五位魔头逃生之路。
天山孤愤君一挥宝剑,说道:“进去吧!祝你们五人快乐幸福!
五兕黯然相顾,正待次第进入时,西鬼狼心伯勾一炜忽然尖声叫道:“且慢!我要请问一句,我们五人从这洞中进去,当然也能从这洞中出来,如今不妨先将话说明,究竟是要在何种情形之下,方许我们五人出此牢宠?”
孤愤君这一句话,乃是针对现实所言,十三位大侠中若以年岁与五兕中人比较,除了昆仑四子、少林百丈僧年事已高之外,其他如终南四剑、峨嵋一鹤、天山孤愤君等人,春秋正盛,华山双燕,更都是豆寇年华的少女。
五兕中人,俱已年过四旬,就真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侠义阵营之中,也许昆仑四子与少林百丈僧会先后示寂,但侠义中人的实力,仍然不会削弱。最主要的两位高手,天山孤愤君与峨嵋一鹤,年岁较之五兕中人,差不多要少上十岁,足足能有力量制五兕。
是以孤愤君敢于断言,表示在今后的岁月中,五兕若能安份,还则罢了。若是野心不死,妄想再度出山的话,则侠义中人,二度联手合力制裁,决不会再上西鬼狼心伯勾一炜的当,必要除恶殆尽,斩草除根。
孤愤君意在言外,五兕中人岂有不知,十三大侠之中,只要是天山孤愤君与峨嵋一鹤两人联手,即可胜过五兕合力,何况还有其他群侠协助。
看来群侠之中,泰半春秋正盛,五兕此生,须是无望再出兕柙,重履江湖。
群侠之中,更是有人出言相激,不怕五兕出柙,若是出来时,便是他们五人违背信约,侠义中人,便可毫无顾忌地将他们杀死,永除后患。
终南四剑中的天松真人甚至于说,只要是五兕估计,力量足能胜过侠义中人时,随时可从兕柙中出来,与侠义中人决斗。
天松真人这一言,似乎过于狂傲,群侠愕然.,都望眼来看着天松真人、只是这一言既出,须是难以否认,众人心头,全都掠起一种同样的感觉。
五兕中人,闻言脸色一变,西鬼狼心伯勾一炜连忙地高声答道好,跟着将手一拱,交代了一句场面话,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后会有期,有劳诸位大侠,远道相送,如今就此别过……”
五兕次第由那王者剑开凿的崖洞进入。
孤愤君与峨嵋一鹤、华山双燕,四人一齐动手,将那崖壁上的洞口,设计对锁。
大功告成,孤愤君归剑人鞘,群侠结伴下得云雾山来,纷纷待作归计。
少林高僧,百丈大师,提出警告,道是勾漏五兕,恶积祸盈,死有余辜,此番未能取他们的性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委实可虑。
又因孤愤君与天松真人,相继口出大言,五兕实已获得藉口,嗣从随时会出来为害人间,不可不虑,拟请侠义同道小心防备。
此言一出,天山大侠孤愤君微笑说道:“大家不必担心,在下可以断言,这五兕一入兕柙,永远不能出来,便将老死在这谷中……”
眼见群侠愕然相顾,孤愤君缓缓解释道:“只因那谷中的山果清泉,具有一种奇异,食用之后,足能使功力消损,甚至于会渐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天山一派的秘籍曾载,昔年一瓢大师便曾有此种经验,是以在羁留一年之后,仍然乘鹤飞出,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孤愤君这一番话说明,群侠大大放心,谅想那五兕中人,目前一时决不敢出来,等到静极思动之时,却又发现功力消损,这五位魔头痛心之余,必然只好打消出谷寻仇之念。
群侠大乐,看那孤愤君的脸色时,分明有一丝愧怍存在,情知这位一向正直,不顾使诈的白道大侠,此番出于无奈,破例对五兕中人使诈一次,虽然是对付恶人,但兀自心中难以无愧。
年老的几个,少林百丈僧与昆仑四子,连忙加以劝慰,劝他不必介怀。
十三人高高兴兴地下得山来,分道扬镖。
少林百丈僧、昆仑四子、终南四剑等九人都是世外高人,飘然去,留下四位俗家大侠。华山双燕坚邀天山大侠孤愤君与峨嵋一鹤两人,同往她们华山胜地,小作盘桓。
原来这华山双燕庄氏姊妹俩,姊姊庄璇,妹妹庄璎,均是豆蔻年华的美女,继承了华山门户,年纪轻轻,功力超绝,江湖上行走,名声传播,成了万千少年侠士,倾慕追求的对象。
但是两女国色天香,惊才绝艺,凡夫俗子怎能得寓青眼,是以芳华虚度,至今尚未找到如意郎君。
此番参与围捕五兕,十三位大侠之中,天山孤愤君与峨燕一鹤特别突出,武功精绝,迭摧强敌,迫使勾漏五兕认输低头。这两位大侠,都是年近而立,雍容丰仪,举止潇洒,更兼叶属风雅,风流蕴藉,在华山双燕姊妹两人心中,早已留下极佳印象,芳心可早已确认两人便是宇内奇才,理想的终身伴侣。
姊妹俩早已私议停当,待要在大功告成之后,邀请这两位大侠,到华山小住,进一步地结为知友,然后缔结良缘。
她俩在这些日子里,因为存着有这一念,对于孤愤君与峨嵋一鹤的态度自然不同,时时柔情关注,目光相触,常能使她俩莲脸生晕;其余的众侠,昆仑四子、少林百丈僧、终南四剑,旁观者清,心下早已有数,是以一待云雾山事毕之后,俱各识相,托词离去。好让他们四人,得偿夙愿。
如今两女提出此一建议,峨嵋一鹤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是那天山大侠孤愤君,即表示另有要事在身,急待办理,婉谢了华山双燕的邀约。
孤愤君这一来,直气得华山双燕中的妹子庄璎,银牙暗咬,芳心欲碎。这位美丽的少女,私心倾慕孤愤君已非一日,满以为大功告成之后,彼此门当户对,良缘断无不谐之理,不料如今结果竟然如此,真使她又气又急,暗怨自己薄命。
天山大侠孤愤君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他可是完全懵然不觉,飘然离去,不知道自己在暗中,已经伤了一位少女的芳心。
云雾山的盟会,到此结束。群侠星散,只留下他们的丰功伟绩,永远为江湖中人,侠义同道所称道。
但世事常是多变的,又有谁肯保证,一时平静的江湖,以后永不会再掀起祸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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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16 14:45: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风云再起
十五年之后!
勾漏五兕的名字已渐渐被人淡忘,江湖之上,已保持了长时期的一段宁静       
那些恐怖的往事俱已成了陈迹,年轻一辈的,仅能在老一辈的口中,听到关于十年前十三位大侠,围捕勾漏五兕,终于将他们永远禁锢的事迹。大侠们的声名与伟业,永留在后辈侠士们的心中,成为楷模,使他们激起由衷的敬慕。
十五年,该是一段漫长的时日啊!白道侠义人中,人事起了许多的变化。
昆仑四子,太虚、太一、太灵、太妙,都已先后谢世,少林高僧百丈大师,他也已闭关,不问世事。
最奇的是天山大侠孤愤君,自从昔年云雾山事毕之后,他就失了踪,据最后见着他的华山双燕与峨嵋一鹤说,当时天山大侠心神不属,说是要去办一件要事,匆匆带着那柄王者剑离去,一去杳无下落。
也不知他去向何方?更不知他要办的是一件什么事?由于久久不得孤愤君的消息,白道侠义之中颇为担心,唯恐那兕柙之中,五兕复出,是以害得峨嵋一鹤、华山双燕、终南四剑等诸位大侠都不敢远离,就在黔省境内,坐镇了一段时期。
五兕确无蠢动迹象,侠义中人渐渐放下了心,忖知孤愤君所言不虚,必是那勾漏五兕,食了兕柙之中,山果清泉,功力受制,力不从心,继绝了出山的希望。
群侠散去,四剑归返终南,最令人羡慕的,该是那峨嵋一鹤方逸尘大侠了,华山双燕姊妹两人下嫁于他,三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起初几年,尚能见着这三位大侠,俪影行走江湖,隔了一些时候,许是他们已倦于飘荡,想要追求一份安定幸福的生活,三人在峨嵋、华山先后住下。
华山双燕,庄氏姊妹,已完全不似昔年女侠英风,腰间的长剑已摘下,姊妹俩开始带上氇簪珥,荆布裙钗,学做人妻。
姊妹俩都已生育子女,相夫教子,过着快乐知足的生活。
又隔了几年,峨嵋一鹤带着两个娇妻,与一对玲珑衷爱的子女,扬帆出海,隐居在一处海岛之上。
昔年十三位大侠,五年之后,只有终南四剑的天梧、夫桐、天松、天柏等四位真人兀自行走江湖,锄恶去非,主持正义,被白道中人奉为领袖。
这一年,正是五兕入柙之后的第十五个年头,时当有清一代,乾隆在位,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江湖之上也是甚为宁静。
就在这年春天,江湖之上却生了一件大事。峨嵋一鹤方逸尘与两位娇妻,华山双燕庄璇、庄璎,隐居东海岛上已经多年,足迹不履中土。
他们已有一对可爱的儿女,长女南华,系庄璇所生,次儿南秀,系庄璎所生。南华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美丽聪明,温文知礼,一如乃母;南秀较姊姊小二岁,性格却与姊姊相反,淘气非常。
这年春天,庄璇带着他姊弟两个,从南海遄返中土,待要返回峨嵋旧居一行,万万料不到,途中一个不慎,十二岁的方南秀竟然走失。
庄璇与南华母女两人,焦急得六神无主,附近遍寻不获,连忙向白道侠义中人求救,发动搜寻,远及三百里以外,结果仍是没有消息。
母女两个无奈,只好送信给终南四剑,请他们协助,母女俩则急急归返东海报讯。
终南四剑现执武林牛耳,得讯之后,急急发动武林中人搜寻。而四剑本人,也赶来方南秀失踪地,黔省贵定附近,亲自主持搜寻工作。
四剑到后数日,搜寻工作毫无结果,适值贵定当地,白道侠义中人,火龙吴昊山长子完婚,终南四剑应邀观礼。
这一天,正是春末季节,贵定城西郊外,吴家庄上,热闹非凡,鼓乐阵阵,鞭炮之声不绝于耳。
火龙吴昊山乃系江湖中人,平日里交游广阔,是以这一天问讯来贺的,简直不计其数,厅上厅下,排满了筵席,一直排到大门附 近,足足有二百多桌,庄内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场面可是极为热闹。
吴家管事者可是早已料到此种情形,知道今日贺客之中,定有未获邀请,闻名而来的江湖中人,早已禀明火龙吴昊山,索性作风慷慨,发现贺客之中,有那江湖上成名露脸的,赶紧便往厅里头让,若是那无名小卒,便请他们在庭中入席。
典礼尚未开始,厅内贵宾,尚未开膳,而庭中门外,人潮拥挤,多有送了贺礼,挤不进大厅去亲礼的,呆在庭内没事做,管事的连忙掊呼厨房,准备流水席供应。
这种流水席最是方便,十二个人一桌,坐下就吃,吃完再换,登时庭中,流水席开了近百桌,顿饭时间之后,果然见效,贺客中吃饱了走路的大有人在,故拥挤的人潮,略略少了一些。
就在这时,怪事发生。
有人发现,此时流水席上,贺客之中,竟然发现了一位大肚罗汉。
此人的食量,可谓惊人,一屁股坐下来,同桌的人,一声请字尚未出口,这人即已狼吞虎咽,大吃起来,那吃相十分不雅,不用筷箸,只用双手。流水席上的菜,系是一次上齐,满满地拥挤一桌,足有十多道菜,此时只见此人张开一张大嘴,一碟碟菜举起,迳往口中倾倒,咕嘟数声,立郎吃光,跟着便来光顾第二碗。
同桌中人,何曾见过此种吃法,不由得瞠目诧异,全都停下杯箸来看他。谁知此人,毫不在意,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碟碟具入口中,还恐同桌人抢了吃的似的,一面口中咕嘟,而手还不空着,赶紧又去端起两碗来准备着。
不消片刻,风卷残云,一桌菜肴被他吃个精光,碟碟都是碟底朝天,最后他端起正中的一大海碗鸡汤,咕噜咕噜一灌,那碟中的一只全鸡,三口两口,业已咽入腹中。
众人瞠目惊诧之下,此人迳以衣袖,一抹嘴唇,站起身来,一个谢字都没有,迳去光顾第二桌。
第二桌上,人已坐满,正在猜拳行令,菜肴未动,此人硬生生挤入,埋头大吃,不消片刻,又将一桌酒,吃得个精光不剩。
这一桌上,早有人不耐,出言讥讽,他却全然不顾,站起来摇摇摆摆,又去光顾另一桌了。
此时早已惊动附近,激起众怒,一位江湖豪客,蓄意挑衅,此时等他来到,冷冷喝声:“喂,朋友!你老兄这等吃法,未免太不文雅了吧!”
此人不答,只顾动手吃喝,早惹得这位江湖豪客大怒,嗖地拔出腰刀,刀尖在挑,挑起一块偌大的肥肉,送来怪人面前,喝声:“朋友如此大量,必不是江湖无名之辈,来来来,在下敬你一块!”
刀尖挑肉,冷森森的光芒一闪,直递到怪人嘴边。
此时附近无数双眼睛注视,只见这位怪客,毫不在意,咧开大嘴,一笑承接。
那位豪客,骑虎难下,一咬牙,力贯刀尖,向那怪口中一送。
“喀噔”一声,众人惊见,那怪人的一张大嘴,此时竟然咬断了刀尖,随即“噗”地一声,一点白光吐出,刀尖上尚带着肥肉,急遽飞向敬肉的江湖豪客面前。
躲闪不及,登时一声惨叫扬起,这位江湖豪客,面门重伤,鲜血迸流,挣扎着连连倒退。
场中登时一阵大乱,吴家管事慌忙出动维持,救治伤者,安定贺客。
见那怪客,他仍似若无其事的一般,众目睽睽之下,继续大吃大喝,等到吴家管事的赶来时,他的吃法又已改变。
只见此时,他将一碟碟菜肴,顶在两肩与头上,脚下行云流水一般,转瞬走了五六处桌面,将近百碟的菜肴,齐齐堆起,扛在肩头顶上,然后立定身子,开始食用,身子一动,立刻平平整整,抖下一盘倒入口中,咕嘟数声,弃碗于地,跟着又来继续第二碗。
众人惊见,这些连汤带汁的菜肴,此时一碟碟堆聚在他的肩头顶上,居然极是平稳,连一点汁液都不发出;取下食用,只见他脑袋或肩头微微一动,最上面的一碟,立刻飞落到他手中。
吴家管事与数百位贺客,直看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半晌,有人悄悄说道:“看这厮的的身手,莫不是江湖上者之流……”
旁边有个年老一点的,此时看出蹊跷,面有忧色,微微摇头,悄声说道:“依我看来,事情有点不妙,闻说昔年勾漏五兕之中,老二南饕血牙公申屠暴,正是如此特征……”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否认,道是那勾漏五兇,十五年前,已被天山大侠孤愤君、峨嵋一鹤、昆仑四子、少林百丈大师、华山双燕、终南四剑等十三位大侠,联手战败,加以囚禁,何能再出现人世?
早有人将这疑点,悄悄通报吴家管事的,此时疑神疑鬼,众人心惊胆战,都以为勾漏五魁伟怪人,如果真是南饕血牙公申屠暴,则他的盟兄们,东囚兽天子党山、西鬼狼心伯勾一炜、北怪无影君、西缙、中执柯恶冰人冷方,必然也在附近。
眼见那怪人还在风卷残云,吃个不休,群众中有人大胆冒问一句:“敢问尊驾大名,江湖称号可否赐告?”
怪人环眼一翻,停住吃喝,怪笑一阵,笑得血盆似的大口,龇牙咧嘴,森然可怖,众人不由得有一阵毛骨耸然之感。
怪人笑了一阵,破锣似的声音响起,道:“我申老二十五年不曾涉足江湖,难怪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都不认得我了……”
此言一出,天翻地覆……
群众之中,如同鼎沸,“五兕呀! ”“救命! ”“快逃呀!”数百位拥挤在庭中的贺客,此时争先恐后,转身逃命。其奈人潮壅塞,急切间不能逃出,立刻有人被推倒地,惨叫惊呼,乱成一片。
勾漏五兕大名震慑,贺客中谁不害怕,此时性命要紧,顾不得一切,奋使全力,迳自践踏冲突,逃出庄门……
庭中乱成一片,恰巧此时,厅内典礼开始,鞭炮鼓乐齐奏,倒将这喧闹之声,齐巧遮掩。
吴家管事一边使眼色,急忙身形跃起,欲图赶往厅中,通报主人。
谁知他们方一开始行动,南饕血牙公申屠暴那小山似的身形立即挡来眼前,喝声:“我大哥、三弟、四弟、五弟,此时正在厅中办事,你们这些撮为,谁敢去打扰……”
蒲扇大小的阔掌,连连挥出,立有三名吴家管事惨叫倒毙。
剩下的几个,亡魂皆冒,向内厅飞奔,申屠暴飞出几盘菜肴,重手法出,将他们砸得脑袋开花,尸横台阶之前。
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那大厅之中,婚礼正在进行之中。
终南四剑应邀观礼,此时被请坐在上位,新郎新娘举行交拜。
鼓乐声中,贵宾们只见那新娘一身锦服,头上蒙着红帕,躯体似乎甚是高大肥胖,更奇的是行动之间,微有哗啦的响声发出,一似是身上拖着镣链似的。
大厅之中,红烛高烧,鼓乐阵阵,当事人已被洋洋喜气冲昏了头,糊里糊涂,但在宾客之中,即已有那机警的发现不妙。
终南四剑之中,天桐真人此时碰一碰身旁的天松真人,悄声提醒,教他注意那新娘。
四剑何等人也,立即寮觉,闺阁千金,断无如此凝肥魁伟,其中果然有异。
正待提醒主婚人火龙吴昊山追究,蓦地司仪高叫一声,道:“谢大媒上座……”
只见一人儒生打扮,手摇折扇,满面笑容,摇摇摆摆走到当中,接受新婚夫妇谢礼。
主婚人火龙吴昊山一瞥,目露惊诧,对一旁的天桐真人悄言道:“大媒是聚与镖局的总镖头铁背熊仇戎!这……这人分明……不是……仇贤弟……”
天桐真人霍地站起,正待出言,遏止婚礼进行,待査真相。
蓦地,那居中的大媒怪笑之声扬起,声浪愈笑愈高,震得大厅之中,四壁稳隐,示此入内功火候,已臻岭峰……
登时大厅之中,贵宾相顾,愕然失色。
笑声甫毕,阴恻恻的语音立出。
“不是冤家不聚头,恭祝新郎新娘,早赴阴曹地府,黄泉相伴,恩爱厮守        ”
此言一出,恍若霹雳响起,大厅之中,惊诧哗然之声立起。
火龙吴昊山大喝一声,问道:“你是何人?敢来冒充大媒!聚与镖局,铁背熊仇戎贤弟哪里去了?”
那媒人身躯一抖,外面一身锦服落下,露出里面,竟是一身缟素,衰垤麻衣。
声调怪异,恍若鸱啼,阴阴说道:“勾漏五兕,我中执柯恶冰人冷方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请大媒请到了我,正是你们的运气,怎地如此唐突无礼!”
哎呀!竟然是五兕出柙,出现在此,登时一厅之中,秩序大乱,胆小的已拔脚开溜,贵宾中不少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此时激于义愤,临难不苟,纷纷拔出兵刃,准备动手。
终南四剑霍地起立,四柄长剑伸出,立将恶冰人冷方围住吴昊山恨声喝道:“冷方,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火龙吴昊山今日为子完婚,你凭什么下此毒手?”
冷方在终南四剑包围之下,夷然不惧,冷冷笑道:“吴昊山,对不起!只因你这处最近,而且我们哥儿五人,要找的终南四剑,今天都在此处,是以我们五个,今天不请自来,一齐光临……
我们已十五年不曾涉足江湖,诸位许是已经不认我们兄弟。嘿嘿,如今在下少不得为大家介绍一番……”
手指着厅中一隅,一位身材矮小,身着一袭长衣,满面带着诡谲笑容的说道:“那是我三哥,狼心伯勾一炜,江湖人称西鬼的便是!”
众人不自禁地随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发现那一处正是司仪人所站立的地方,此时那司仪的人已死,西鬼勾一炜,站在他尸体之上,当恶冰人为他介绍时,微笑与众人为礼。
恶冰人冷方一指厅门旁边,一人倚柱而立,短装劲衣,手中拄着一根偌大的兵器,识得正是一支狼牙棒。
“四哥无影君西门缙,人称北怪!”
西门缙扛起兵器,微微走动,厅内众人惊见灯烛闪光照耀,此人果是无影。
冷方怪笑,说道:“申二哥在深山里耽了十五年,嘴里简直可以淡出个鸟来,此番想必在外面找吃的,如今我且先介绍我们的大哥。嘿嘿!新郎,劳驾你将新娘的头盖掀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察觉不妙,看那新郎时,早已吓得呆如木鸡,动弹不得,终南四剑中的天桐真人,过去一剑挑开新娘红帕……
红帕之后,大厅中人,所有的眼光悉数集中。
但见那红帕掀开,露出一头蓬松乱发,奇丑怪脸,魁梧奇伟,一身红衣,戴着手铐脚镣,哪里是什么新娘,不是五兕之首,东囚兽天子党山是谁?
电光石火之际,兽天子党山乘机发难,龇牙一笑,手中镣铐扬起,往天柏真人剑上便砸。
天柏真人急急闪开,又惊又恐……
不料那东囚一击不中,凶性大发,手上镣铐一起,向那呆立的新郎搂头击下。
登时一声惨叫扬起,火龙吴昊山眼见爱子惨死,急怒交并,扑过来拚命,天柏真人长剑加入掩护,急攻兽天子党山。
东囚连声怪笑,镣铐使开,抵挡两敌,登时贵宾之中,多人拔刀相助,上前围攻。
同时终南四剑的另三位,也已发动攻势,天松真人一剑迎敌恶冰人冷方的摺扇,天柏真人扑向西鬼狼心伯勾一炜,勾一炜使出独门兵器夺命三环,白光闪闪,开始周旋。
剩下一个天梧真人,正想先助同门师兄弟合力解决五兕中人,不料那北怪无影君西门缙,悄没声息掩来背后。
亏得天梧功力高绝,感觉灵敏,狼牙棒扬起下砸,间不容发之际,仍能及时惊觉,飚身闪开,掣剑迎敌。
登时大厅之上,四处厮杀,翻翻滚滚,激烈无比,贺客之中,泰半激于义愤,兵器掣出,加入争斗。
勾漏五兕中人大耍威风,东囚兽天子党山之镣铐使开,哗啦乱响,片刻之后,扫中了火龙吴昊山的头颅,脑浆迸裂,尸横就地。
骇得助拳的各人,心怯手软,不敢硬挡,东囚从容挥洒,众多兵器围攻之下,除了天梧真人的一支长剑,尚能时常给予他威胁之外,其余的他可丝毫没放在眼罢,镣铐挥舞,瞬息之间,又有二人惨叫牺牲。
而在另外三处,激斗正在进行。
中执柯恶冰人冷方,仅凭手中的一支折扇,时而撇开,时而收拢,或点或打,或扇或挥,配合脚下之行云流水般的身法。片刻之间,除了天松真人之外,已有五名江湖高手,被他点中死穴,悄然倒下。
另一角落,天柏真人正在舍死忘身,缠斗那西鬼狼心伯勾一炜,勾一炜手持夺命三环,另一面抵敌,一面兀自能施暗袭,三环轮流发出,晶光连闪,围攻众人之中,人头滚落。
北怪无影君西门缙,五兕之中,仗着兵器沉重,威力最大,狼牙棒起落之间,与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轻身功夫配合,围攻在他身旁的江湖高手,极难避免,碰着的不死便伤,血肉横飞,惨嚎连连。
四处激斗,惊心动魄,不消片刻时光,大厅之中,横七竖八,死亡枕藉。
终南四剑之首,天梧真人一念慈悲,不欲株连无辜,此时奋力一剑,荡开北怪狼牙棒,飚身退后数步,引吭高叫道:“勾漏五兕出柙行凶,责任当由我终南四剑担当,与诸位江湖朋友无关,我等四人,不欲株连无辜,快请退出了此庄,切勿恋战丧生……”
天梧真人的内力雄浑,此时一声惊呼,震聋启聩,立将激斗中的江湖高手们惊醒,知道凭自己的功力,断断不是勾漏五兕的敌手;想起了家中的妻小,眼看大厅之中,伏尸累累,不由得心生怯意,纷纷撤退。
退来大厅门前,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暮色之中,厅外晃悠悠地走来一人,高大魁梧,如一座小山丘似的,当门而立。
这人挺着一个奇大浑圆的肚皮,特别突出,此时当门一堵,众人急退之下,收势不住,立有几人,直撞到那突出的肚皮之上。
立时只觉如同撞上了一堆棉花似的,身形被弹,退出老远。
小山似的怪人,嘟嚷着叫道:“我申老二的肚中,此时装满了鸡鸭鱼肉,你等撮鸟们且来陪申二爷耍耍,好让我消化消化!”
阔掌诧开,左右一捞,惊得众人急闪不迭,早有两个倒霉的,被他拦腰揪住,向厅外一抛,跌得半死不活,兀自没命挣扎,逃向庄外。
五兕第二,南饕血牙公申屠暴,此时凶性大发,当门屹立,狂笑,喝道:“谁要出去的,乖乖地先吃我一招!”
厅中诸人,濒临绝地,此时拚死力战,齐齐呐喊一声,兵刃齐举,向申屠暴攻上。
申屠暴毫不在意,此时仅凭一对肉掌,信手挥舞,宛如老鹰搏小鸡一般,战耍众人。
厅中的终南四剑见了,又惊又怒,可是他们却已无余力去帮助诸人脱险,因为四人各自迎敌五兕中人,已经渐渐落到下风。
四剑之中,天柏真人位居最末,功力最弱,偏偏不巧,他所对敌的,乃是五兕之中,最最狡滑的西鬼狼心伯勾一炜,此时在那三只‘夺命银环’之下,天柏真人长剑光芒尽敛,已是岌岌可危。
终南四剑,师兄弟手足情深,此时另三个关心天柏,剑上内力更是不能尽情发挥,迫得手忙脚乱,均落下风。
五兕中人,东囚兽天子党山、西鬼狼心伯勾一炜、北怪无影君西门缙,中执柯恶人冷方此时得寸进尺,一步步进迫得终南四剑穷于应付,险象环生。
四剑之首,天梧真人,眼见危殆,蓦地一步跃后,弹剑悲声长吟:“终南梧树一天骄。”
厅中天松真人立刻接道:“劲松苍虬入云霄”
天桐真人奋力架开东囚镣铐,高声吟接道:“桐叶纷纷何用扫” 最末一个天柏真人,此时已无力避开西鬼的夺命三环,兀自奋力接唱:“柏枝遐龄千年少!”
这一首绝句,包含着他们四剑名讳,正是终南四剑师兄弟四人的象征。
此时高声吟出,四剑同仇敌忾之念大起,精神为之一振,长剑出手,奋力相搏。
同时四剑之首,天梧真人另有用意,便是在通知三位师弟,赶紧设法联手拒敌,终南四剑合作已惯,若是四剑联手,威力倍增,虽不能克敌制胜,但挽回颓势,突围离去却属可以。
绝句唱毕之后,四剑同时采取行动,边战边退,向厅中天松真人集中。
但勾漏五兕中的西鬼狼心伯勾一炜,立刻看出四剑企图,一面口中发出异声,警告三位同伴,一面手中银环加力,进逼天柏真人。
天柏真人的功力逊于西鬼,剧战已久,此时万万不能支持,情知无望,心中可是十分悲苦。
夺命三环,轮番出声,西鬼勾一炜使出绝艺,一连七八招,连环使出,一气呵成,登时迫得天柏真人,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西鬼银环使得顺手,蓦地大喝一声,三环同时抖出。
天柏真人惨叫一声,身带三处重伤,血流遍体,勉强支持,后退二步,挣扎着叫道:“三位师兄,小弟先走一步……”
扑倒地下,一代大侠,魂归地府……
天松、天桐、天梧三人,急怒攻心,齐齐大吼,舍命冲突,待要合力对付西鬼狼心伯勾一炜,报却杀死师弟的深仇大恨……
天梧真人情急直扑,北怪无影君西门缙故意闪让,等到天梧真人扑向西鬼勾一炜时,这位五兕第四,无影君施展诡秘轻功,悄没声息,自后赶上,狼牙棒偷偷扬起下砸。
终南四剑之首,天梧真人,眼见小师弟惨死,理智已失。一心只顾着眼前的西鬼,全没料到背后。
等到狼牙棒已临背后,天梧真人惊觉已是不及。
拚着性命不要,长剑奇招使出,急取面前西鬼勾一炜前胸。
铮地一声,夺命银环挡架不住,西鬼急闪,此时北怪狼牙棒砸下,天梧真人狂吼一声,头颅粉碎。
但他垂危之际,兀自舍命将手中长剑掷出,饶是西鬼功力高绝,此时也难免臂上带伤。
终南四剑中已死其二,天松、天桐两位悲愤填膺,兀自舍命苦战。
东囚兽天子党山,哈哈狂笑,手上加力。
天松、天桐两个,情知不免,齐齐退后一步,正待扬剑自刎。
蓦地东囚兽天子与恶冰人冷方同时进逼,东囚镣铐一挥,震脱了天桐真人手中长剑,跟着立下毒手!
只剩下一个天松,此时欲哭无泪,大叫:“罢了!罢了!”
扬剑自刎,恶冰人冷方倏地跨上一步,手中一点折扇,不能动弹。
此时天色全黑,西鬼勾一炜裹好臂伤,就在厅中点起灯来。
照见大厅之中,尸骸累累,尤其是靠门附近最多,那是南饕血牙公申屠暴的杰作。
一切反抗,都已停止,在这一次,吴家庄中所有与会的人,仅有极少部分逃脱活命,其他的都死在勾漏五兕手下,带着无穷的愤懑,恐怖、憾恨,永离人世。
一切都已平静,厅内厅外,尸体,鲜血,造成阴森局面,分外恐怖。
东囚带着镣铐,哗啦哗啦,行来惟一幸存,而穴道被点不能动弹的天松真人面前。
天松真人知觉仍在,此时心中又气又急,但苦的是无法反抗,甚至于连死都不能。
五兕之首,东囚兽天子党山,面上带着冷峭快意的笑容,缓缓说道:“天松,你知我们为什么留你活命吗?”
天松真入口不能答,仅能以双眼瞪视着敌人,目光之中,怒火燃烧。
东囚得意一笑,说道:“你知我们在那云雾山天嶂之后,兕柙之中,茹苦含辛,过的是什么日子?
尤其是当我们发现,自从食了那山果清泉之后,功力渐失,宛如常人,甚至于连你们关闭的洞口,都无力打开;此生只有老死谷中,断绝了重履江湖,复仇称霸的希望时,我等兄弟五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种滋味岂是你天松,所想像的!
我们忍耐着,等候着,彼此相互策勉苟活,希望能有一天,奇迹出现,功力恢复,出得兕柙,再履江湖收拾你们十三仇人,洗雪奇耻。
天可怜,我们熬过了整整十五个年头,终于在今年春天,厄运过尽,重睹天日。
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嘿嘿,谅来你必猜不到,那是一老一小,老的是东海无忧岛的老丹童韦修,小的不是别人,正是峨嵋一鹤方逸尘与华山双燕老二庄璎所生的亲种方南秀……”
天松真人听得清楚,心中暗暗叫苦。
东海无忧岛上的老丹童韦修,乃是天下炉鼎炼药,最最成功的一个,囊中怀有各种奇药,任何怪病,得他一粒丹药,无不著手成春。
勾漏五兕功力恢复,无疑是仗他丹药之效。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那老丹童韦修,虽然一向远居东海,但此人心地善良,却是个极正直的侠客,若说他不明是非,助纣为虐,以囊中丹药,助勾漏五兕恢复,断无可能。
那老丹童韦修性格天真顽皮,或说是上了五兕的当,倒是极有可能!
更糟的是峨嵋一鹤的小儿子方南秀,误打误撞,也去到那兕柙之中,这番不用说,必是被五兕中人,加以控制利用。
天松真人万万想不到事情如此出乎意料,他可是叹息都不能,只能圆睁双眼,等待东囚兽天子党山,作进一步的说明。
此事是勾漏五兕得意杰作,东囚正要借天松真人之口,宣扬给天下侠义中人知道,这时更不隐瞒,说出情由。
原来那老丹童韦修,偶然碰到了小顽童方南秀,一老一小,极为投机,韦修行事,一向只凭高兴,不问后果。当下邀同小兄弟方南秀,一起去云雾山游玩,方南秀怕母亲不准,偷偷的跟着韦修开溜。
一老一小,来到云雾山巅,韦修说出十五年前的一段佳话,当时十三位大侠,将勾漏五兕囚禁在天嶂之内,兕柙之中。
方南秀听说,十三天侠之中,就有他的爹爹峨嵋一鹤,与两位母亲华山双燕,大感兴趣,当时磨着老丹童韦修,定要进入兕柙看看,勾漏五兕是否还在人世?
韦修年纪虽老,性子却如小孩一般,受了方南秀的怂恿,竟然照办。
一老一小,想像着进入兕柙的好玩,那管他什么危险,合力动手。
老丹童韦修找着昔年,孤愤君等人合力封闭的洞口,破开进入兕柙之中,山果清泉,奇花异草,真是人间仙境,一老一小,欢欣跳耀,就在谷中大吃山果,清泉灌洗,快乐无比。
稍停,山果清泉,在一老一少的肚中作怪,韦修与方南秀功力受损,纵跳不便,方南秀年幼,更是不济,浑身只觉得软绵无力,急得坐在地上,咧开小嘴巴直哭。他的老友韦修,急忙倾囊取出丹药,分食服下,休息了一会,恢复如初,一老一小,又在谷内林间相互追逐,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这情形,被困在谷的五兕中人,中执柯恶冰人冷方暗中看得清楚,慌忙报四位盟兄知道。
五兕看时,识得来者是东海无忧岛上的炼丹专家,老丹童韦修,囊中丹药正是五兕梦寐以求的绝妙灵丹,足可解除谷间山果清泉的慢性毒力,使得勾漏五兕功力恢复。
可是,那丹药怎能到手,老丹童韦修侠义中人,平生嫉恶如仇,断断不会以丹药来帮助五兕。若是用强力,莫说五兕同在功力受制已如常人,就是在平日,那老丹童韦修功力高绝,以五兕之力与他动手,也恐讨不了好去。
勾漏五兕之中,西鬼狼心伯勾一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吩咐盟兄弟们,如此如此,必可成功。
五兕现身出来,对这一老一小,林间追逐游戏,视若无睹,他们在谷中滞留,为了打发漫长岁月,曾经制就棋枰,此时拿出,就在溪涧之旁摆起,由西鬼与中执柯两人对弈。
东囚、南饕、北怪三人一旁观看着,不时怪声叫好,赞扬两人棋艺不凡。
那韦修与方南秀两个见了,起初还对五兕中人怀有戒心,时间一长,韦修棋瘾发作,忍不住带着方南秀,挨过去旁观。
不看则已,一看立刻中了西鬼诡计,须知五兕之中,西鬼与中执柯两个,均是棋艺极高的好手,此番对弈,各出奇兵,旗鼓相当。
五兕故意不理这一老一小,韦修一旁看得抓耳挠腮,急须坐下过瘾一番,忍不住大叫,自告奋勇,要与西鬼、中执柯两个较量棋艺。
西鬼冷冷的提出条件,道是博弈,须有采头,任何一方输了时,贏家有权索取他身上的东西!
老丹童韦修自恃棋艺高明,毫不考虑的答应下来,坐下与西鬼勾一炜对弈,不料竟连战败北,一连输了五局,全军尽没。
韦修嗒然若丧,撒赖说道,自己一身之外无长物,须是没有什么好输的。
可是西鬼冷冷一笑,指明他是东海无忧岛的老丹童韦修,乃是举世闻名的炼药专家,如今贏了五局,别无奢求,但愿能拜领他囊中丹药五味,于愿斯足。
韦修无奈,倾囊付与,勾漏五兕服下丹药,功力恢复,立即翻脸。
那时五兕已知,随同韦修入谷的小童,乃是峨嵋一鹤与华山双燕中庄璎所生的爱子方南秀,一个冷不防,将方南秀控制在手。
老丹童韦修大惊来夺,五兕闯下大祸,如何得了,当下黯然出谷,赶紧去调法捕求去了。
勾漏五兕带着方南秀出谷,重复中原,暗中探听,方知这十五年中,人事变动极大。
昔年十三大侠中,昆仑四子已经去世;少林高僧百仗大师,闭关不问世事;孤愤君失踪,下落不明;峨嵋一鹤在与华山双燕结缡之后,也已退出江湖,隐居海岛之上。
而今武林之中,他们的对头,就只有终南四剑还在管事。
十五年前会曾有约定,五兕中人只要是估计实力能与侠义中人相较时,随时可以出柙,如今机会到了,五兕出柙,准备好好地重整旗鼓,兴风作浪一番。
他们擒了方南秀,不怕峨嵋一鹤与华山双燕不找上门来。
侠义中人在明里,五兕却在暗里,探知这一天,贵定火龙吴昊山为子完婚,终南四剑都将亲临来贺,五兕齐出,大闹吴庄,造成了出柙之后,第一椿凶残无比的惨案。
第一次,五兕中人占尽了上风,一庄之中,死亡枕藉,终南四剑三人毙命,只剩天松真人一个。
五兕故意不杀天松,借他的口传言峨帽一鹤与华山双燕夫妇,若要方南秀活命,须以那王者剑来换取。
一番话说毕,五兕中人连连冷笑,相继离开了这血腥屠场。
剩下一个天松真人,此时穴道款解,全身动弹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衷心悲苦,莫可言状。
夜风飘拂,夜寒如水,天松真人面对着一厅尸骸,内心欲碎
忽然间,蹄声的的,自远而进,渐渐清晰。
天松真人的听觉仍然灵敏,分明听见这人在庄前下马,挥着鞭子,走进庄来!
似乎此人为满地枕藉尸骸,触目惊心,同情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天松真人可以听见他沉重的叹息。
渐渐地,足音已近厅前!
天松真人恨不得立刻死去,须知他以终南四剑,白道大侠的名头,如今落得这般狼狈,可真是没有面目见人!
黑影一晃,那人已闪身入厅。
僵直的天松真人藉着厅中灯光看时,心中不由得暗叫一声: “惭愧!”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终南四剑的故交,河朔大侠王仇东,外号叫做七省游龙。
这位王仇东大侠,足迹遍及南北,为人正直公平,江湖行走,最肯仗义打抱不平,抑强扶弱,天大的事,他也要伸手一管,侠名哄传,江湖钦服,确是一位铁铮铮的汉子,名头之响,南北无人不晓。
此时这王仇东进入厅来,检视厅内,众多尸骸上的伤势,发现致死的兵器,是狼牙棒、夺命银环,以及粗重铢链,雄浑的掌力,更有的是被钢骨折扇点了死穴,死状厥惨无比。
七省游龙王仇东见了,喃喃自语道:“奇怪,看这样子好似是勾漏五兕所为,他人断无如此功力,也决不会心黑手狠如此……”
但五兕中人,早在十五年半,已被白道大侠囚禁起来,怎么……
忽然间他看到了天柏真人的遗体,惊噫一声,急急检视,知已无救,跟着又发现了天桐、天梧两个人,使他更是惊诧。
七雀游龙王仇东连连摇头,喃喃说道:“这番是真的了,错非是五兕中人,决不能残害终南四剑,唉!想不到三剑毙死于此,委实可叹。”
还有一位天松真人,不知如何?眼光搜索,终于发现了天松真人僵直的身躯,七省游龙王仇东微微惊呼了一声,急忙过来,检视之下,知道只是被点穴道,性命无损,大大放心。
急急为天松真人解开穴道,为他推拿,助他恢复。
王仇东机警无比,不欲独动天松真人隐痛,对于惨案发生,只字不提,只顾柔声劝慰,安慰天松真人,必须节哀顺变,振作起来!
天松真人长叹一声,灯下照见他双眼之中,泪光滢然。
主动说出一切经过。
言毕郑重以两事相求,第一件,便是请王仇东从速将五兕出柙,方南秀被他们要挟的消息,设法通知刻下正在滇省境内,洱海之畔,百丈涛闭关的少林高僧百丈大师,以及峨嵋一鹤与华山双燕。
如今昆仑四子已死,孤愤君失踪,终南四剑落得如此下场,五兕出柙,横行天下,错非百丈僧与峨嵋一鹤、华山双燕联手,断断难以遏止勾漏五兕行凶。
虽然百丈大师高僧在闭关苦修,但这事关系重大,五兕出柙, 若不及时除杀,后果不堪想像。天松真人重托七省游龙王仇东,务必要劝老和尚出山,早日扫平魔氛,安定江湖。
这件事,托与王仇东,敢情是恰当不过,因为王仇东有一匹神驹,日行千里,多年来他南北东西闯荡,一人一马,七省游龙绰号即系来自于此,请他送信连络,最是适合。
天松真人的第一件事说毕,王仇东义形于色,一口答应。
天松真人跟着说出第二件嘱托,表示终南四剑师兄弟的感情深厚,昔日曾有誓言,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如今三个去了,天松伶仃,已是无意人世,这刻便将追随地下。
以后敬烦王仇东大侠代为料理,但求四人骸骨,得以归葬终南,于愿斯足。
此言一出,七省游龙王仇东连连摇头,表不决不同意。
天松真人凄然一叹,幽幽说道:“王兄,请你不必再劝……”
不待王仇东出手阻拦,天松真人动作极甚迅速,蓦地横剑一抹颈间,血如泉涌。
七省游龙魂飞天外,急救之时,已是不及!
对着天松真人遗体,王仇东热泪频洒,怆痛不已,悲声祝祷: “真人,你英灵不远,但请放心安息,所嘱两事,我王仇东誓必为你办到……”
拜了几拜,立起身来,准备启程。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七省游龙不欲惊动多人,悄悄将终南四剑遗体,带往城中,凭他河朔大侠名头,立刻找到了妥当地方,暂时成殓安置。
然后他孤身只骑,远赴滇省。
找到那百丈涛,求见少林高僧百丈大师,谁料那百丈僧闭关不出,久已不问世事,弟子转达师命,说明非到坐关届满,绝无可能复出。
七省游龙王仇东急人之难,不辞跋涉,风尘仆仆,赶来东海,寻找峨嵋一鹤方逸尘,以及华山双燕,商议应付之策。
到时正值方逸尘与两位娇妻,正在无优岛上,与老丹童韦修商量一切,王仇东带讯来到,惊悉五兕复出,终南四剑悉数丧命,曷胜哀悼。
估计现在侠义中人的实力,昔年下手囚禁五兕的群侠,少林百丈僧闭关不问世事,昆仑四子、终南四剑,均已先后徂谢,剩下的只有哦嵋一鹤方逸尘与华山双燕。即使加上老丹童韦修与七省游龙王仇东,与那五兕中人相较,实力似乎仍嫌不够。
此事忖料,惟有找到那失踪已久的天山孤愤君再度出马,以他王者剑威力,得众人之助,必可迫使五兕中人就范。
群侠千方百计,探究孤愤君的下落,结果终于打听听到了眉目,那天山孤愤大侠,竟然在东海隐魂岛上。
无忧岛上,群侠集中,峨嵋一鹤方逸尘、华山双燕、老丹童韦修、七省游龙王仇东等五位男女侠士,计议去探那隐魂一岛。
齐巧碰着二通息悉,偕同欧阳漱石与阮妥娘,为了要去找那暴风牧场主人,银戟郎君阮重光夫妇,海上飘流,找不到那隐魂一岛,误打误撞,也来到了无忧岛上,与众侠会合,说出目的,不谋而合,正好合力同心,共探那隐魂一岛。
以上便是二通息悉、欧阳漱石、阮妥娘三个,在东海无忧岛听说的五兕出柙之事,著者费了大半本的篇幅,才将它交待清楚。
如今掉转一支秃笔,且说在无忧岛上,群侠计议,准备行动。
次日出发,峨嵋一鹤方逸尘、华山双燕庄氏姊妹带领着爱女南华、老丹童韦修、七省游龙王仇东,偕同二通息悉、欧阳漱石、阮妥娘, 老少男女共是九人,乘桴入海。
老丹童韦修久居东海,知道那隐魂岛的神秘,那一海面之上,风云变幻,时有迷雾,遮掩那岛,是以不常见着它的真面目,益增神秘,因为它神出鬼没,是以被人称为妖岛。
韦修算准了日子,估计到达隐魂岛时,海上迷雾必能散尽,现出那神秘之岛。
九人乘船出发,海上行驶,经过了一天一夜,次日黎明,来到一处海面。
只见巨大浪涛接天,黑水汹涌,海面之上,呈现出一围极浓密的迷雾。
老丹童韦修吩咐停舟。
众人禁不住惊问:“这里便是那隐魂岛所在吗?”
韦修点头表示正是,随即说明,那隐魂一岛的四周,均是奇险礁石,若是贸然驶入,船必然被巨浪冲击,触礁沉没,殆无疑问。
如今必须静心等待,等到中午时分,若有一段短暂时间,迷雾散去,即当把握时机进入,可是又不能迟疑稍缓,否则迷雾再生之时,又会将这怪岛完全隐蔽。
这便是隐魂岛一直神秘,哑谜一直不曾被世人揭开之故,因为能知道它的神异,具有绝顶功力,能够冒险进入该岛的世人,委实是太少了。
等着等着,直到近午时分,果然奇迹出现。
只见迷雾逐渐散去,面前呈现出隐魂岛的陆地来,但见那岛上,此时阳光照耀,林木葱繁,最物鲜明,彷佛是一幅极美丽的图书。
老丹童韦修一声令下,众人鼓棹前进,隐魂岛的四周,礁石或隐或现,齿牙似的排列,波涛汹涌,行舟极是不易。
船上众侠使出功力,小心驾舟,在老丹童韦修的指挥之下,迳自礁石夹缝之中,冒险深入,渐渐已将迫近岛岸。
赛然间只见那岛上,黑压压地飞起一大片鸟类来,峨嵋一鹤方逸尘眼光极锐利,看得清楚,慌忙大叫,提醒众人。道:“大家小心,这可能是一种攻击。”
一言未毕,黑影飞行迅速,转眼间已飞临众人头上,竟然是一群极大的鹰类,此时展开巨翅飞翔,猎猎有声,为数众多,顿时遮尽了阳光,众人眼前只觉得一阵黑暗。
这批巨鹰,渐渐低飞,绕着来舟,作势欲扑。
船中众人惊讶注视,小心防备,看时只见这些全都是巨大的鹰鸣,每一只均有桌面大小,巨喙健翎,利爪在身下钩盘着,威猛无比。
众人兵器撤出,准备动手。
蓦地,鹰群中一鹰怪叫一声,领先俯冲下来,利爪巨喙,向船上扑下。
其他各鹰立即尾随,急急扑下。
此时船上的老丹童韦修,与七省游龙王仇东两个,努力把稳船 ,华山双燕庄氏姊妹则维护舟中两位少女,方南华与阮妥娘,其余群侠急起抵抗。
哦嵋一鹤方逸尘首先发难,‘呼呼’击出两掌,当前的两大鹰受了重击,怪叫连声,跌落海中。
鹰群悍不畏死,纷纷下扑,登时一船之中,二通息悉、欧阳漱石、峨嵋大侠、老丹童韦修各挪方位,奋勇远击迎拒。
名家身手,不同凡响,鹰群们虽然厉害,也绝承受不住,攻击稍稍一挫!
海面之上,怪叫声起,不远处又有大批鹰群,冉冉飞来增援。二通息悉看出不妙,离声提醒众人,不可恋战,务必要早早登岸,站稳足跟才行,登时混乱之中,众人一面迎拒,一面仍然冒险驶舟。
鹰群们越来越多,华山双燕中的庄璎女侠,偶然一瞥,急得大叫道:“不好,他们带着石块来了,我们快快注意!”
一言未毕,只见无数巨大石块纷纷落下,一船之中,众人掌挥手接,鹰群们乘势攻击,众侠要防石块,又要迎拒攻击,又要照顾两位少女,把稳舵柄,混乱已极,狼狈不堪。
百忙之中嘭!嘭!"几声大响,防守不及,石块落下,船立即洞穿,大量海水开始涌入。
船渐渐下沉,峨嵋一鹤方逸尘高叫道:“大家夺船,向岸上逃。”
欧阳漱石临危不乱,此时匆忙将船上的追风、落日两匹宝马,推落海中,宝马踏波如履平地,忙请华山双燕带着阮妥娘与方南华,登上马背。
追风、落日两马神骏,此时驮着四女,踏波上岸,十分稳当。
群侠之中,峨崛一鹤、二通息悉、老丹童韦修等全都有绝佳轻功,此时施展凌波虚渡功夫,海上疾驰,欧阳漱石勉可追随,七省游龙王仇东稍差,但被峨嵋一鹤带着,却也甚是轻便。
众人一分散,鹰群不便集中攻击,分头扑下,群侠且战且走,瞬已来到岸上。
足踏实地之后,群侠精神大振,集拢一齐,两位少女躲在马背之下,男女七侠此时已全是一肚子气,待要来重创这些顽鹰出出火气。
只见那无数巨鹰,此时均已飞回,飚忽落下,在岩边齐齐站立,成一个怪异阵式。
那方阵便彷佛像是竭子似的,两翼伸出,彷佛是竭子的两螯。猛然间发动攻击,两翼往中间一收,长喙利爪,飞扑群侠。居然连老鹰也会使阵,众人两面受敌,吃了一惊,慌忙迎敌。 峨嵋一鹤方逸尘大侠,与他的两位夫人华山双燕庄氏姊妹,都是剑术名家,此时三支长剑,纷纷舞起;二通息悉与老丹童韦修两人挥掌;七省游龙王仇东与欧阳漱石,各仗长剑,施展绝艺抵抗。
七位大侠剑掌齐施,鹰群们尝到了厉害,急急一收,又恢复原来的阵势。
稍停鹰群阵式又变,一半飞临空中,一半仍在地面上盘踞,嘶叫一声,同时发动攻击,群侠要顾面前,又得顾头顶之上,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二通息悉怒声喝骂道:“难道我们怕了你区区的扁毛畜牲不成?”
抽出敲骨錾来,光芒一闪,迅捷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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