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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 手录《青猿神剑白虎功》,有时间就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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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5 19:5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青猿神剑白虎功
【青莲子】

代  序
蒋子龙

    今年一月,山东文艺出版社推出了上中下三册《威龙邪凤记》,第一版八万册出三个月告馨。它至少宣告了这样一个事实:当代大陆文坛终于有了象点样子的武使小说。
    所谓“象点样子”就是以金庸、梁羽生、古龙为参照系数,有了类似的气象和规模。至少不比梁羽生、古龙出世时差。
    这很不容易,武侠小说在中国大陆热闹了十年,这才刚刚热闹出一点苗头。
    说容易也很容易,一本二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只消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最快一本书只写了十八天,平均每天一万字,最高纪录可达一万五千字”。且“写书时轻松愉快,一气而成,字面干净,往往几十页无墨点。有手稿作证……”
    这就是《威龙邪凤记》的作者青莲子。
    他本身就具有传奇性。发表被公认为是严肃的文学作品,使用本名“雁宁”。出版了小说集《巴人村纪事》,近期的《牛贩子山道》、《大刀》等小说颇得批评界好评,曾获得多种文学奖。出版以整个世界为舞台的警匪言情小说,则署名“雪米莉”。目前已出版《女煞星》、《女人质》等女字系列长篇小说九部,《男玩家》、《男舞伴》等男字系列长篇小说三部。涉及到大量有关国际政治、军事、经济、宗教、文化、地理、风物等多方面的知识,并无捉襟见肘、浅露寒酸之相。洋洋洒洒,写什么象什么。“对西方社会的各种角角落落都有较细腻的描绘”。“每一本都以居高不下十万册、二十万册的大数量,以几十天、一两个月的短周期,以超出同类书的高订价,节节推出,连连爆响”。以至于书市上将亦舒、琼瑶的作品换掉封面,冒充雪米莉的小说出售。一时间有七、八种雪米莉小说的赝品充斥书市。连雪米莉这个名字都闹出了一场风波……
    他虚构一切。甚至虚构自己。
    他对自己的想象充满自信:“我们也认为谢尔顿、科林斯写得不错,但又觉得他们不如我们虚构想象得好。”
    《威龙邪凤记》具备武侠小说足够的魔力和奥妙:阔大的框架,豪壮的气势、曲折惊险的野性;强烈动感的脉络,恣肆放达的韵律,锄奸惩恶的搏杀,肝胆欲裂的情缘。人物有类型也有个性,行侠仗义者把善推向极致,使英雄的生命存在方式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超越了人类的真实几近神话中人。恶人也把恶做到底,将自己的生命也推向极致,善恶交缠又水火不容,杀得昏天黑地。
    在绞杀中充斥着一股豪气。对读者产生了一种直接的本能的娱悦力量,平衡现代人种种不合谐的心理,刺激和转移现实中的兴奋点,形成一种特殊的文化效应。
    书中有不少象“人鯨大战“这样惊心动魄的精彩场面。但武侠小说是有公认的大体模式的,写得不象武侠小说不行,写得太象又会让人有似曾见过之感。《威龙邪凤记》给人的总体印象并不是横空出世般的开辟了新武侠小说的一个新阶段。正如青莲子自已所说:“此乃试验之作”。主要人物都有一定的个性,但没有超越类型,缺乏鲜活的气息。故事背后缺少渊源流长的丰富复杂的社会历史风貌,人物身上缺少中国民族精神、民族性格的深厚内涵,把握历史和驾驭传统文化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同样不可否认,青莲子身上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他的作品在中国目前的通俗文学界应属上乘。
    他似乎在领导着一个创作集团,自己则是这个集团的第一执笔人。“我们写作从不讨论,大都碰头时说个题材,讲个书名,各干各的。”我感兴趣的是青莲子(或者雪米莉们)给中国文坛出了个难题一一文学界不知该怎样对待他。
    漠视他或忽视他?已不可能,他也不在乎。已形成自己的气候,拥有广大读者,构成一种文化现象,不需要别人的特别恩准和承认。文坛如果对他装作视而不见,反倒显得不自然。蔑视他?显得不够明智,一个健康、强大、民主的文学本应是宽容的,为什么容不下他?他的艺术品位和文学品格也不容蔑视。金庸是香港文学的骄傲,至少不是耻辱。古龙曾是合湾文坛的骄子,至少不是弃儿。堂堂大陆文坛出了一个青莲子是太少不是太多,何故尴尬?
    还有一种态度,就是正视他,重视他。目前还缺乏足够的勇气,有点差差答答。
    青莲子杀出巴山,烈烈轰轰走遍全国。轰动了社会,却轰不动文坛。文坛宁愿把褒扬送给那些不为太多人所知的“严肃小说”。感到尷尬的不是青莲子而是当代文坛。
    我看当代大陆文坛,更缺少优秀的畅销文学作家,有一流的质量,还有惊人的产量,不断前进,不断流通。文学本来就有两个标准。永恒和流通。中国文人历来重视永恒,鄙视流通,这是一种传统的病态。许多古典作品是靠流通获得永恒的。谁也不敢打保票,畅销书作家一定会比同时代不畅销的作家消亡得早。有人愿意活在文学史里,有人愿意活在广大读者心里,应该允许各取所爱。
    青莲子出世带着一身骁勇,一种平静的自信,一般想象的激情,使人有理由相信文坛不会没有挑战者的。历史擅于选择文学,现实也在选择文学,没有人能阻止这种选择。


内容提要
  明未清初,清王朝铁骑南下时,江湖中势强力雄、无恶不作的三王帮与满清的青天会沆瀣一气,旨在铲除中原武林,无数武林高手惨遭杀戮。昔日天下第一高手白云飞和其子白虎娃亦被逼入绝境,生死系于一发之际,幸被神秘的异女龚不邪所救。自虎娃在其带领下潜入千年的神秘古镇,学得武林奇功——青猿剑法与白虎神功,并产生了一系列男女奇情,为报血仇,白虎娃赴海疆、入大漠,几历生死,痴爱上了俏丽善良的司空冰雪,不料心上人竟是同父异母同胞姐姐……
  在三王帮和青天会围攻中原最后一个抗清据点巴州城时,众武林豪杰奋起抵抗,展开了一场血腥搏杀,最后终于在清兵的隆隆炮声中,中原武林的铁血男儿柔水丽女,连同一个奇伟民族的最后足音就此风一样消逝……
  本书情节错综复杂,场面宏大,写武林搏杀,悲壮惨烈,写男女恩怨纠葛,催人泪下,实为青莲子继《威龙邪凤记》后又一部力作。


目  录

一  青铜白虎  神兵秘教雄起江湖
二  奇峡异谷  怪事迭出剑客惊心
三  青铜秘峡  奇女出浴僧俗失魂
四  虎勇龙狂  杀气弥天香消玉殒
五  月迷荒野  血祸突来你死我活
六  香魂风絮  白云飘飘伴谁共飞
七  人面桃花  红衣紫衣为色为情
八  相思催人  情浓爱浓春宵苦短
九  祸起潇墙  深夜惊变遗恨终生
十  凤舞九天  春华秋实逍遥自在
十一  丽女怀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十二  神农秘谷  武功秘典杀人秘计
十三  江湖无泪  荒谷血杀以牙还牙
十四  英雄无奈  魔女逞威草堂试剑
十五  生死关头  仙影芳踪笑傲群豪
十六  相思如血  神煞儿女远赴中原
十七  怒海苦战  义鲸杀敌英雄抒怀
十八  孽海余生  天地尽头人去何处
十九  情天孽海  天下之势气数使然
二十  为情为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二十一  青铜魔镇  奇情奇俗异人异事
二十二  白虎遗族  古风古月豪男豪女
二十三  青铜白虎  神功神剑幻云幻雨
二十四  迷情男女  自然而然顺其自然
二十五  荡女荡乎  洛阳故城武林不宁
二十六  英雄义烈  天骄孽种血火柔情
二十七  大漠戈壁  狂沙万里龙战于野
二十八  飞天艳舞  鸣沙山下伊人憔悴
二十九  月缺花残  大千世界自由佛天
三十  龙虎风云  千年古刹梵音绝响
三十一  雌威大展  天子之剑谁人能敌
三十二  柳暗花明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三十三  紫禁皇城  红颜知己云飞天外
三十四  至情至理  剑如长虹难断爱恨
三十五  留头留发  巴水巴城义旗义举
三十六  蜀中唐门  绝世暗器惊退强敌
三十七  风劲雪恶  天昏地暗血战巴州
三十八  火烧胡虏  铁血唐门成功成仁
三十九  攻城守城  惊天动地群雄喋血
四十  情孽冤孽  青铜神剑再现光华
四十一  人算天算  武林再添悲情一段
四十二  剑啸九天  寂寂空山种豆得豆
四十三  青猿白虎  正邪毁誉冰炭伪真



一  青铜白虎  神兵秘教雄起江湖

    江南。弃剑山庄。
    三月十七日。
    在血红太阳倏地跃上山岗的那一刹那间,一队雄风浩荡快若飞矢的铁骑,便如狂飙漫天般卷扑到了庄前。
    为首那名长身玉立的大汉,忽地擎起一面令字小旗,往弃剑山庄的大门一指,其余三十六骑,忽退忽进,眨眼间,居然布成了已在江湖上失传四千余年的天复阵法。
    气势宏伟巍峨雄丽的弃剑山庄,在瑰丽如诗的晨光照耀下,闪烁着在武林中依旧灿烂的荣光,依旧辉煌的庄严和依旧显赫的华贵。
    弃剑山庄的大门,酷似紫禁城的城门。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上,布满了碗口般大的圆钉.两名守门的大汉能在此当值,使之五亲六朋都感到无比的荣耀。
    弃剑山庄的主人,不言而喻,享受着武林中有如人间帝王般的殊遇。
    武林中人可以不敬天神不敬地鬼,也不敬皇帝,却不得不敬这弃剑山庄的主人。
    “哐"一声大响,那腰悬长剑手执长矛的两名彪形大汉,同往常一样傲然不凡地打开了山庄大门。
    霎时间,两人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呆住了——
    但见早晨光芒万丈的旭日之下,庄前空地上,跃武扬威地布满了三十七骑铁骑,摆成一个稀奇古怪的队列。马是青一色的青云追风马,马上骑者身着青一色的青铜盔甲,脸上戴着薄如蝉翼的青铜面具。
    那面具上是一只神态威猛的老虎,额头上有白亮刺目的“王’’字花纹。
    虎为百兽之王。那么,人呢?人为百灵之长万物之尊。虎人合一,便是王中王,尊中尊了。
    马和马上骑者纹丝不动,静得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仿佛均已入定闭关。唯有灿烂的阳光照耀着那些青铜器物,发出幽玄飘幻空灵神秘的奇异光泽,令人不可造次。
    “他们……他们是……是从哪里…,哪里来的?”门卫王彪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杀气和恐怖,’浑身发冷声音发抖。
    “只怕是从九霄天堂十八重地狱来…一来的。”张龙大着胆子猜测道。
    “他们……他们何以穿着几千年前的青铜盔甲,戴着那种奇怪的虎纹面具?”王彪道。
    “喂!你们要干什么?”张龙见到王彪的恐惧,心中忽地豪气一壮,暴声喝问道。
    “赶快离开此地!王彪见张龙都不害怕,想到自己守卫的是弃剑山庄,胆子一雄,也大声喝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武林至尊江湖至雄的弃剑山庄么?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
    那长身玉立的骑者忽然伸指一弹,王彪只觉得颔下哑穴一麻,“啊……啊”的,便立时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来,但人可以动。王彪和张龙人一动,便已和身飞扑而出,两柄长矛如同两条出洞长蛇,霍霍响动,直刺青铜面具人。弃剑山庄的两名家丁的这份武功,威势骇人,在江湖上已是一流身手。
    “好身手!"那长身玉立的汉子淡淡地道,手中令旗一挥,张龙和王彪立即觉得,长矛如同刺在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上,劲力反弹,“呼”的一声,两人都飞跌而退,撞到了弃剑山庄那两扇朱红大门上。
    两人虎口俱裂,长矛寸断。胸口有如重击,哇地喷出几大口鲜血来。
   “叫弃剑山庄的当今主人丁无剑出来”长身玉立的汉子冷冷地道。
   “哈哈哈!”弃剑山庄内忽地一声豪笑,一大群入围拥着银眉雷须白发齐肩精练清瘦名震天下的一代剑王丁无剑走了出来。
    丁无剑身旁十余人,个个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都高高凸起,一看就知道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丁无剑的左边一人,年若四十;相貌十分威武,,身段异常高大,挟一柄又重又阔的长剑;一双手铁骨铮铮,右边一人,面白无须,手执儒士扇,轻轻摇动,腰下一柄又轻又窄的长剑,气态悠闲地对庄丁道:“扶张龙王彪两人下去疗伤,再给他们每人一千两银子,奖赏他们对弃剑山庄的忠勇。”
    立即闪身出来两名褐衣庄丁,去扶张龙王彪,却吃惊地叫道:  “庄主,二爷三爷,他们死啦!”
    众人见武功已在江湖上是一流好手的张龙王彪,一下子就给来人了帐,都不禁耸然动容。
    三爷武雄重剑丁重剑蓦然跃出,怒叱道:  “王八蛋,尔等活得不耐烦了,敢来弃剑山庄杀人!”
    丁无剑和二爷文豪轻剑丁轻剑心中俱是一寒,同声叫道:  “老三,万万不可造次!”但丁重剑人虽又高大又肥胖,身法却快如流星飞箭,轻灵异常地扑了出去。人在空中,那柄又重又阔的漆黑长剑,卷起一股狂飚,使出了十八种武林中罕见的奇门剑法,唰啦啦刺了出去。
    一剑之势,矫若天龙。一剑之威,挟风带雷。一剑之猛,山崩石裂。
    丁重剑怒火满胸恨气满腔,志在一剑必杀。
    三十七骑青铜骑士中,三十六骑仍然纹丝不动,眼里仿佛根本就没有丁重剑这个人和丁重剑这把剑;只有其中一人身子却已自马上飞弹而起,迎向了丁重剑,身法比丁重剑更快捷更怪异,也更轻灵。简直就像一道轻烟,窜向空中。
    丁重剑心中一凛,忽觉那道恍若无物的轻烟化作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涌来。丁重剑知是生平从来遇到过的劲敌,牙关一咬,奋力刺出一招“绝天灭地无影剑”。
    但见剑作龙吟,长空化为龙游于天,剑势大拙不巧,大巧不工。似乎已无剑势剑法与剑招,有的仅仅不过是剑意。
    杀人的剑意!
    这一招“绝天灭地无影剑”是丁重剑的杀手锏,此招太过凶猛威雄,招出必杀,灭绝天地。自丁重剑三十二岁时闭关一百天创造出此招后,就从未用过。只因为普天之下能配让他用剑的人少之又少,能让他用这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丁重剑的漆黑重阔利剑,在这一招里忽然不见,天空中只有一片浓浓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包住了那青铜骑士。
    突然,只见浓浓的黑云中青光一闪,泛起一阵清水涟漪般的波光浪纹。那青铜骑士手中多了一把青色长剑,也不知是何物所铸。
    刹时间,两人在半空里已交手三十余招。丁重剑见不能取胜,心中有些焦躁,劈空里大喝一声,掠上一棵大树。
    丁无剑与丁轻剑和场上众人,看得目眩,更加为丁重剑担心起来。只因弃剑山庄剑术之高,早己达到出神入化弃剑不用的境界。
    “弃剑山庄剑一出,天下谁人不弃剑!”
    这两句在武林中传诵了三百年的诗,叙述的就是江湖上一个永远不败啸傲天下的神话。
    相传三百年前,弃剑山庄的庄主丁弃剑;三岁时父母亲友俱亡于元人的屠杀,仅他一人出外游玩而幸免于难。从此,他便开始流浪江湖,迭遇奇人异士传授绝世武功。到三十二岁时,已然天下无敌,便创立了名动八表的弃剑山庄。就在他三十三岁生日那天,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在旭日东升于辽阔大海之际,在那天之尽头,将那把从未败过的玉雪似的长剑,掷弃于汪洋大海之中。
    从那时起,弃剑山庄便成了江湖里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在弃剑山庄历代庄主眼里,天下还没有一个人配他出剑配他用剑。弃剑山庄的武功武学,也更是天下无敌。
  武林中人莫不对弃剑山庄顶礼膜拜,因为它所代表的是武林里的一种荣誉,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势和一种至高无上的剑法。
    江南弃剑山庄,也便成了天下第一大庄。它占地五百亩,有三十六座高楼,七十二重院落,一百零八座堂阁,三百六十个天井。庄内时常聚集的是黑白两道正邪各派的顶尖高手。
    弃剑山庄,势雄敌国。
    弃剑山庄主人的一句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三百年来,弃剑山庄便再未败过,也似乎在江湖的狂风 恶浪中,将永永远远屹立不倒。
    如今弃剑山庄的第九代庄主丁无剑,使弃剑山庄更加发展壮大了起来。他领导弃剑山庄三十年,更是兴旺发达,庄内高手如云,即便是普通的一名家丁,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十八年前,以剑法、轻功、美貌冠绝天下的鲜花仙子柳残月,和以内功、掌法独步海内的无相大师何不为,联手向丁无剑挑战,丁无剑顺手折来一根柳枝,刺出了十二剑,逼得柳残月和何不为手忙脚乱、无从化解。到第十三剑时,柳残月使出了情意绵绵的“雨霖铃”剑法、 牵动了丁无剑内心深处的情愫,双方才战成了平局。
    自此,江湖上便不再有人来弃剑山庄比剑挑衅。
    丁无剑只因少年时发疯地爱过西子湖畔一位后来嫁作他人妇的少女,便发誓终身不婚娶。尽管后来他夤夜出击,杀了他梦中情人的丈夫全家,逼她献身予已。最终却因她坚决不肯而杀了她,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相恩却深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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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4-15 10:07: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为自己因内心的情愫而未曾全胜柳残月和何不为而恨得咬牙吐血,遂暗下决心,终于在十五年前,将剑法练到了无剑的地步。便俏然离庄去找柳残月与何不为比剑,谁知柳残月何不为两人早已不知归隐何方,他只得愤愤而归。
    这之后,丁无剑根本就不屑与人比剑,甚至根本就不出庄。仅仅是武功仅及他一半的丁轻剑丁重剑,就已经无敌江湖了。
    但想不到,三月十七日这天太阳一出来,就竟然有一队来历不明的青铜骑士,闯到山庄来杀人挑衅。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
    那青铜骑士见丁重剑掠上树梢,也长啸了一声,反身急掠而上,手中那柄青色长剑,飞斩丁重剑下盘。
    “来得好!”丁重剑猛喝一声,从树梢疾然落下,手中那柄又重又阔的黑剑,忽地一分,竟分作两柄利剑来,上下易手,急刺青铜骑士胸口大穴。
    青铜骑士见状微微一惊,青色长剑反撩而上,刺向丁重剑小腹。
    剑光如匹,剑势如虹。    ’.
    “”两声,漆黑的重阔长剑,硬生生地撕开青铜骑士的劲力剑气结成的巨网。丁重剑左剑挡住青色长剑,右手反刺,刺在了青铜骑士胸口的灵墟穴上。但是,无论丁重剑力量多么雄浑勇猛,那剑却刺不进去。
    丁重剑微微一愣,才猛然想起对方身上穿的青铜盔甲,刀枪不入的青铜盔甲。
    这一着,丁重剑立刻失去了先机,稍一分神之际,那青铜骑士的青色长剑,剑锋一转,“嗤”的一声,已在丁重剑的肩头刺了一剑。
    急切间,丁重剑猛一低头,撞在青铜骑士的胸口上。青铜骑士受此一击,身如飞丸飞坠而下。丁重剑呼地一剑以剑作刀,力劈华山砍向青铜骑士的颈子。
    他已看出全身青铜盔甲的青铜骑士,只有颈项还未被盔甲护住。
    丁重剑这又重又阔的剑,本身就是既可以作刀又可以作剑的。剑刺,气势惊人,刀劈,威风赫赫。
    青铜骑士正在下坠,无从闪避。丁重剑这一刀立刻砍下了他的半个头颅,鲜血狂溅。
    丁重剑暗叫一声侥幸,不料,脚心忽地一痛。原来,青铜骑士下坠之中临死之际,反手将青色长剑掷弃了出来,在丁重剑脚掌的涌泉穴刺了一个大洞,长剑贯穿脚掌激射树上。
    丁重剑大叫一声,只觉劲气内力随着鲜血标射狂泄而出,全身立即瘫软无力,咚地一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老三!”丁轻剑大吼一声,飞烟般射逸而出,抢在树底下,一把托住了丁重剑的身子。
    “二哥……”丁重剑喃喃道,“我杀了那人吗?二哥……我……我觉得我没有了力气……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丁轻剑叫道:“老三,不错,你是杀了那小子!老三,没事的,你会活下去的。”
    那边青铜骑士中忽地抢出两人,一人抢了阵亡的骑士的尸首,另一人掠上树拔下那柄剑,又飞身退回。
    “纳命来!”丁轻剑厉笑一声,手中儒士扇刷地刺出,竟是十二支小剑。又锋利又小巧的剑身,原来竟是儒士扇的扇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上树拔剑的青铜骑士,反手一剑,削向丁轻剑手腕。丁轻剑这一剑若伤了对方,自己也得赔上半条手臂。出道三十年,他还从未遇到过仅仅一招就迫得他后退的剑法。
    丁轻剑微一愣神,那青铜骑士早已退回到队列之中,气态悠闲地坐在马上,仿佛刚才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马背。
    丁轻剑长啸一声,手臂一挥,手上就多了一把又窄又轻的长剑。那剑身就像一根随风轻摇慢舞拂波荡水的柳枝一样。随手一挥,竟发出呜呜的风声,剑气劲力激激荡荡,比起丁重剑的重剑来,又有一种非凡的功力。
    “住手!回来!”正当丁轻剑要飞身闯入那古里古怪的阵式时,丁无剑出声喝止了他。
    丁无剑向那手执令旗的青铜骑士拱了拱手,威严有度地道:  “阁下是何人?率这些青铜武士来敝庄有何事?阁下布成的阵势,在下竭思殚虑,都无从知晓,还望阁下明鉴。”
    那长身玉立的青铜骑士豪笑数声,冷冷地道“在下白虎教太阳使者罗坤元。”
    “白虎教?”丁无剑身后的一大批人闻言一惊,都交头接耳起来,“江湖里何时有这个教的,怎么以前我们一点不知?罗坤元这个人,武林中更没有听说过。”
    丁轻剑忽道:“大哥,江湖中并没有白虎教,昔年巴山白云飞白大侠曾率天下武林消灭了龙虎堂的白龙分堂(参看(《威龙邪凤记》)。这白虎教也莫非又是满清派入中原来的武功好手,意在毁我中原武林?”
    那自称罗坤元的青铜骑士再次笑道:“尔等别胡思乱想,我白虎神教存在江湖已有数千年历史,岂是什么满清的爪牙。尔等孤陋寡闻,不知吾教之威名而已。而今我教要起江湖,称霸武林王天下。”
    丁无剑冷冷一笑:  “如此说来,贵教是来拿敝庄开刀的了?”
    “不错。”罗坤元道:“弃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庄内剑术无敌天下。吾教要雄起江湖,弃剑山庄是吾教开刀祭旗的最好对象。”
    “哈哈哈哈!”丁无剑身后的数十名来此作客的武林各大门派的顶尖剑术高手,无不抚掌大笑起来,“狂徒,当真是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想来弃剑山庄横挑强梁,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弃剑山庄若是人人都能垂手可得,又怎能在风狂雨恶的江湖中,屹立三百余年而巍然不倒呢?哈哈哈哈,尔等还是乖乖地下马就擒,免得大爷们多费手脚。”一些人又大笑道。
    这时候,五台山的方丈禅龄大师正在给丁重剑运气疗伤,在用了弃剑山庄独创的金创药之后,丁重剑伤口的鲜血已不再流了。
    而较为奇怪的是,那个被丁重剑以剑作刀砍掉半边头颅的青铜骑士,竟然被弄回去放到了他原先骑的那匹马上。这个青铜骑士早已死去多时,此刻被低呜的哀马托着,叫人想起远古神秘的战场,惨烈的战斗与搏杀之后,马托死尸,哀哀嘶鸣,便无端地生出许多慷慨悲壮来。
    只听罗坤元轻轻笑道。  “我不过要告诉尔等的就是,我白虎教的青铜武士将会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我今日摆的这个阵势,乃是风后八阵的第一阵天复阵。”
    “风后八阵?”丁轻剑惊异道,“相传风后是四千多年前炎帝的后裔,轩辕帝的第一大将,他所创的风后八阵失传已有四千余年,白虎教怎会布成了八阵之一的天复阵?”
    无极剑派的掌门人赵人杰笑道:“什么风后八阵风后九阵,我看这家伙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自欺欺人罢了。三十六打狗阵法差不多。”话刚说完,忽然想起不对,对方摆阵就是要对付自己这边,若是打狗阵法,自己和所有弃剑山庄的宾客不都成了狗么?只因他知道昔年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打狗阵是闻名天下的,所以便顺口说了出来。
    “不对,不对。”赵人杰连忙道,“是三十六屠狗阵法……哎呀,还是不对。”
    丁重剑被内力极强的禅龄大师运气疗伤之后,此刻缓过一口气来,叫道:  “赵兄,你一向说话都是颠七倒八授人口实留人笑柄的,这种场合,你乱讲什么。什么打狗阵法屠狗阵法风后阵法,不过是三十六铜人阵罢了。”
    “不错,”南岭剑派的第一高手南天柱朗声道,“丁三爷说得不错,少林寺有十八铜人阵,想来这白虎救的三十六铜人阵便是模仿而来。”
    赵人杰忽然道:“梁山泊的英雄好汉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万一他们摆的也不是三十六铜人阵;而是三十六天罡阵呢。”
    丁重剑听得极为恼火,本来以他的武功,收拾对方一个普通的骑士,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谁知结果反而挨了两剑。这时,忽地暴声道:“老赵,你怎么越活越懵懂越老越糊涂,说话也越来越不象样子,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二,”丁无剑低声对丁轻剑道,“你也不知此阵来历?”
    丁轻剑摇摇头,  “大哥,不管这倒底是什么阵势,但我瞧着很有些古里怪气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对方一名普通骑士都与老三两败俱伤,我怕……”
    丁无剑摆了摆手,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丁轻剑道:“老二,今日看来弃剑山庄是难逃此天魔大劫了,对方三十六骑青铜武士的确有些怪异鬼气。你速去后院调集所有家丁护院和弟子武士来此助战,并通知和保护家人转移。弃剑山庄今日势必有一场生死存亡的血战,但愿上苍佑我,弃剑山庄屹立了三百余年,不致于毁在我们第九代传人的手上。”
    丁轻剑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正待离去之时,忽听罗坤元一声清啸,有如虎啸深山狮吼旷漠。在场诸人无不听得心神为之一震一荡,暗暗忖道.“此人好深好厚的内力。”
    连内力极强据说可以与司空图、无相大师何不为一较高下的五台山方丈禅龄大师,也吃了一惊,诧异对方的内功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这时,忽见罗坤元将那面令字小旗向那已死去多时,恐怕早就魂飞九天魄归地府的青铜骑士拂了两拂,口中似乎念念有词,再倏地往前一指,喝声:“疾!”
    就在这一刹那间,丁无剑丁轻剑等所有弃剑山庄的宾主,都似乎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只见那托着被丁重剑砍掉半边头颅的青铜武士的青马,忽地长鸣一声,奋蹄扬鬃冲出阵来,冲向了闭气打坐的丁重剑和禅龄大师。
    突然间,那死去的青铜骑士尸首蓦地暴跃起来,半边头颅搭在肩上,鲜血狂喷如箭,喉咙间霍霍直响,扑向了丁重剑和为他疗伤的禅龄大师。
    这一下变异陡然,所有的人都惊骇不已。那死尸的鲜血射在了丁重剑和禅龄大师两人的面上,两人脸上有如针刺,惨痛不已又麻又痒。
    丁无剑丁轻剑大吼一声,飞身扑过去。丁无剑救人,丁轻剑拔剑刺向扑过来的死尸。
    青铜骑士的尸身暴起、喷血、扑人以及丁氏兄弟救人、阻尸,都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里完成的。
    那尸体被丁轻剑的“流云飞烟闪电剑”一剑在心脏上刺了一个血洞。丁轻剑心头暗喜,却忘了那本就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就算你把它的心脏剁成粉末肉泥也不会起任何作用的。
    只见那青铜武士的尸体,忽地一飘,像一片树叶一片羽毛一阵风一样,就避开了丁轻剑的阻击,仍旧扑向丁重剑和禅龄大师。
    那青铜武士不知怎么的,右手多出了郡把青色长剑,左手伸指变掌,曲指成钩,由钩化爪,闪电般冲过来。
    这一刹那间,时间似乎凝固了又似乎消逝了,是那样的漫长又是那样的短暂。
    丁无剑的轻功独步武林,据说比起柳残月的“天外幻影”轻功身法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此际,他快,那青铜武士的死尸更快。丁无剑刚刚扑到丁重剑和禅龄大师身侧,那青铜武士的尸身也已闪电般飞扑而至。
    丁无剑无暇考虑,身子一侧,反脚一招“天外来鸿”踢了出去,“砰!”地踢在死尸的胸口。但同时间,丁重剑与禅龄大师因双目被死尸喷射的鲜血射瞎,不能视物,自是无从闪避,已被死尸的青色长剑和利爪重创。
    只听两声惨呼,丁重剑被死尸一剑洞穿心脏,禅龄大师被那一爪挖开了肚腹掏出了肝胆。青铜武士的尸首被踢飞两丈,丁重剑和禅龄大师也倒地身亡。
    青铜武士的尸身落在地上时,丁轻剑才纵身扑列,左手儒士扇剑右手又轻又窄的轻剑,齐齐刺向尸首。丁轻剑内力比丁重剑更加雄厚生猛,手中的剑虽又轻又窄,却是断金碎玉的宝剑,虽然刺穿了青铜武士的盔甲,却惊骇不已。
    因为他发现青铜盔甲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有的仅是一滩水——一滩尸水。不知那尸体杀人之后何以立刻就化成了水。
    弃剑山庄的宾主们目睹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面无人色。他们生来何曾见过如此怪异诡谲的事?当真是骇人听闻。
    青铜武士明明被丁重剑那招力劈华山砍掉了半边颈子,早已死了。是什么样的神秘力量又使他活过来,反而避开丁轻剑的阻杀,杀了禅龄大师和丁重剑,自己又化成一滩尸水。
    “鬼……鬼呀……”许多人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嘶声叫道,“他们……他们都是鬼……鬼呀!”
    “胡说八道l”南天柱大喝一声,  “青天白日里哪来的鬼?如若是鬼,阳光之下又哪来的影子?”
    传说之中的鬼,是没有影子的,都是见不得太阳的,能夜间出来作祟。并且,鬼并不靠脚走路,是在空气中飘忽来去。
    “不是鬼……是……是什么?”一个家丁颤声道。
    “是蛊……是蛊术,苗疆万毒教的蛊术。”南天柱道:“或者是妖术邪术巫觋之道。”
    赵人杰忽然哈哈笑道: “我想起来了,他们这些个青铜武士,一定是梁山泊好汉入云龙公孙胜公孙一清的传人,或者就是那个……那个幻魔君乔冽乔道清的传人。他们这两个人都是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道法的!”
    这赵人杰少年时候,喜欢听说书,尤其是一部水浒听得能倒背如流,对书中的英雄豪杰煞是崇拜。后来便到太行剑派学剑,现在虽做了掌门,仍是听说书之心不改。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赵人杰又道:  “我看见那罗坤元令旗在尸体上拂了几拂,口中念念有词,再往丁三爷和禅龄大师一指,喝了声——疾——,那马和尸体才冲出来杀人的。不是入云龙或者幻魔君传下来的道法又是什么?”
    丁无剑、丁轻剑本在逝友亡弟的惨恸之中,听得赵人杰在此与人辩别是鬼还是道术,不觉又气又恼,长啸一声:“各位,杀了他们!”
    弃剑山庄里的家丁护院,都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平时也极为训练有素,此刻一听啸令,一拥而上,冲向了罗坤元和那群依然纹丝不动的青铜骑士。
    罗坤元坐在马上,令旗翻飞,当者披靡,不到一个照面,三四十名家丁护院,便头破血流,倒地不起,或断手或折足,似乎皆难活命。
    南天柱大喝一声,率领四名剑手向罗坤元扑了过去。南天柱是南岭剑派的第一高手,剑法诡异玄奇剑术绝高;据说十年前曾一人仗剑独闯南少林,与南少林派的方丈一凡大师打成了平手。
    五个人五柄剑,五柄又急又快又狠又毒的剑。只见剑光一片映日映天,剑网一张密不透风,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向罗坤元攻到。
    罗坤元长笑一声:“雕虫小技,也算剑法?”伸手一抓,不知怎的,五柄不同方位的剑,全到了他手里。他伸指一敲,哨哨数声,五柄百折不挠的铁剑,竟断成数段。
    南天柱五人心中一惊,断剑倒飞,闪避不及,皆被断剑刺入了胸口,五人哀呼一声,倒在地上。南天柱至死也不明白,罗坤元何以一伸手,就抓了他们五人的长剑。
    罗坤元将手中令旗一挥,喝道:
    “白虎神教青铜天兵,纵横天下,所向无敌!杀!”
    青铜武士一听号令,刹那间,阵势不变,手中拔出了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青色长刀来,跃马提刀,杀向弃剑山庄。
    弃剑山庄的家丁护院和弟子武士以及来此聚会的江湖各大门派剑术高手,在丁无剑丁轻剑的号令下,也全部冲了上去。双方喊杀震天,刀光剑影,使太阳也惨白无力。
    青铜武士们的兵刃,是一把闪耀着熠熠青光紫彩的青铜马刀,长约四尺,刀身比常用的剑稍宽半指,前部略硌微弯,刀尖部分飞薄如纸。既可做刀使又可做剑用。远刺近劈上戳下斩,刀亮刃利,端的是骑士们再称手不过的兵刃。
    天复阵势像排山倒海一样掩杀过来,铁骑踏踏,刀光霍霍。弃剑山庄的家丁子弟级是使剑高手,也只有失败和死亡。
    他们的利剑再快捷再锋利,他们的剑法再高明再辛辣,无奈,他们的剑刺不进青铜盔甲去。而这个时候,青铜武士们的青铜马刀,已砍下了他们的手臂,斩进了他们的胸膛。他们倒在地,黑色如铁的马铁蹄踏过,他们已是九死一生了。
    “杀!”青铜武士们喝声中,势如砍瓜切菜,一个回合,大部分弃剑山庄的主人客人,做了他们的刀下之鬼马下之魂。
    天复阵阵式古奥深奇,变幻万端,又可攻又可守。赵人杰看到一个青铜骑士远离大队,遂纵身过去杀他。他既是太行剑派掌门,在剑术上自是下过不少苦璃功;练得另有一番天地。一柄剑上下翻飞,舞得银光团团灼妁,又急又狠,专走偏锋斜刃,攻向青铜武士。
    青铜武士在马上伏身一低,堪堪闪过他的拦腰万斩这一招时,赵人杰又一招雷电相交,当头斩落。
    青铜骑士人伏马上,反手一刀上撩赵人杰手腕;赵人杰呼地腾身而起,一脚踢向青铜骑士手中长刀。
    “好一招北派无影旋风腿。”青铜骑士大喝一声,手中马刀却给赵人杰踢飞到半空里。赵入杰复加一脚,试图将青铜骑士踢下马来,他想到了;青铜骑士身上有青铜盔甲,不怕刀劈剑刺,但他可以将他们打下马来。
    不过,就在这时,赵人杰忽觉腰上剧痛,接着踢出去那条腿,竟然呼地飞了出去。
    原来,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忽地杀过来三个青铜骑士,赵人杰中了三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丁轻剑率领弃剑山庄的弟子武士和众宾客,与青铜骑士们往来冲杀,丁无剑则专门对付这青铜骑士的首脑罗坤元。
    在丁无剑的心中,丁轻剑所率领的数百名弃剑山庄的弟子家丁护院武士,以及四五十名来此作客的武林各派使剑高手,一定可以对付那三十五个青铜武士的。
    平均三十个弃剑山庄的高手,对付一个青铜骑士,别说是一人给他一剑,就算是一人吐口唾液,也会把他们彻底淹死,一人吹口气,也会把他们刮到天外去的。
    何况,弃剑山庄经营三百多年,武功剑法在江湖上是任何门派都不及万一的。
    而他一个人也是足可以对付罗坤元的。以他的剑法,十八年前,仗着一根柳枝,十二招内逼得联手天下无敌的柳残月与何不为手忙脚乱,无从化解。十五年前,终于将剑法练到了无剑的地步。相信以他现在的剑术功力,何不为与柳残月联手,五招之内,他会让他们折剑服败。
    只不过,他所担心的是罗坤元使的蛊术或者说是妖术道法。所以,他一上来就全力施为;痛下杀手,决不让罗坤元有空暇来捣鬼弄神。
    紫衣飘飘银须飞扬,颇有龙象之相的一代剑王丁无剑,身子一飘便落到了罗坤元的马前。
    “丁无剑?”罗坤元冷冷地道。
    “不错,我就是弃剑山庄第九代庄主丁无剑!”丁无剑话音一落,长身而起,化作一道剑光,直射罗坤元。
    罗坤元道;“丁庄主原来身体就是剑?”身子一斜,飞离了马背。丁无剑一招长虹贯日落空,返身一臂探出,竟带着“嗤嗤”的剑声,袭向罗坤元胸前十余处大穴,.而且剑气森森。
    这一招看似乎平平淡淡,简单至极,丁无剑只不过随随便便地挥了一下手。罗坤元却腾空后翻,身子在空中又一转一折,竟然回到了马上,神定气闲悠然而坐。
    “好剑法!丁庄主原来并非是无剑,而是练成了手剑。两条手臂就是两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宝剑。”罗坤元慢声道。
    “好轻功!”丁无剑道,  “阁下轻功自成一体,恐怕已是天下无敌了。”
    罗坤元忽地冷笑道:“丁庄主就以为自己的剑法同弃剑山庄一样,威霸江湖啸傲武林了么?”
    丁无剑傲然道: “只要你不使道法妖术,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弃剑山庄的真正剑法? ”
    “好!好剑法!”罗坤元长啸一声,身子飞弹而起,丁无剑的这一招“八方风雨天外一剑”从他脚底下擦过,洞穿了马腹。
    一声惨烈的嘶鸣,鲜血狂标飞射如花雨满天,罗坤元的座骑倒在了血泊之中。
    “纳命来!”丁无剑见一击不中,大吼一声,震得树叶纷落如蝶,身子一转;哪一缕银芒刹时又化作满天繁星亮晶晶光灿灿,使出了第四招“今夜星光灿烂照天地”。
    这一招端的是威力无穷,罗坤元身前身后头上脚下全部是闪闪的银光,看来他是难逃杀劫的了。
    丁无剑横肘撞向罗坤元胸口,肘上光芒一闪,竟是一柄无声无息刺出的利剑,“嗤”的一声,罗坤元的青铜盔甲给划破,冰凉的剑锋触及到了他的胸口肌肤。罗坤元脚步一滑,错开身子,剑锋贴着肌肤划过,罗坤元暗暗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万料不到丁无剑肘中有剑,而且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丁无剑横肘未成功,头一低,颈后忽地飞出三柄利剑来,刺在罗坤元脸上。罗坤元躲避不及,身子向后便倒。三柄利剑刺中他脸上青铜面具,露出一张星目剑眉英气逗人煞气逼人却也光彩照人的脸来。
    “阁下好年轻!”丁无剑一呆,料不到罗坤元年轻轻竟不过二十多岁,更想不到他竟一招未还,躲过了自己的数招诡异锐利的攻势。
    丁无剑更不搭话,冷哼一声,暗想今日若不除此人,不到三年,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当即两脚向倒在地上的罗坤元急踢猛踩。
    “嗤嗤”声中,丁无剑的脚上也飞出数把宝剑来,铲向罗坤元,罗坤元的青铜盔甲挡不住丁无剑的宝剑,眼看是无可招架已入死路!
    “我丁无剑的剑是无坚不摧,我的剑下,没有剑是可以不断折的,所以我叫丁无剑,并不是等于我就是没有剑。我丁无剑表面看来身上没有一柄剑,确实是无剑。但我其实全身无一处没有剑,无一处不是剑。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是因为这十五年来,所有与我比剑的人都死在了我无剑却有剑的丁无剑之下。可笑是武林中人都认为我无剑就是练到了指剑手剑的境界。今天你也是必死无疑!”丁无剑冷笑道。
    原来这丁无剑并非是将剑术练到了无剑而内气作剑的地步,而是全身都暗藏了剑,可以使人防不胜防出入意料地杀人于无形的地步。他出手手上是剑,出腿腿上是剑,肘上膝上腰间脑后全是剑。当真是身体每一处都藏有无坚不摧的宝剑。
    忽然,罗坤元轻笑一声;  “好,你终于原形毕露,但你的剑不如我的剑!  ”
    丁无剑的脚剑,眼看就要刺破青铜盔甲,刺入罗坤元的心口和眉间时,忽见阳光照耀下,一道紫白若虹的光华一闪,罗坤元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把剑。
    一把耀着阳光浮云山影水辉的三尺长剑。
    这把剑的光芒直射丁无剑的眼睛,他眼睛灼痛不已,几乎不能视物。
    这竟然是一把透明的剑,一把隐隐滚动紫白光华的剑,一把使太阳也暗淡许多的剑。
    这把剑不知怎的却刺到了丁无剑的咽喉。
    丁无剑怎能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剑,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
    这一剑飘逸超脱却又平庸浅薄。不像是剑,而像是诗人吟一句毕生精力写出的千古绝诗,舞者跳一式所有心血想出的万代绝舞,而像是庸脂俗粉的女人撒一次自以为倾城倾国的娇,不学无术的男人叹一口自以为忧国忧民的气。
    丁无剑刹时间面无人色,面对罗坤元嘲讽的冷笑兀自发愣。
    这时候,忽听得数声怪吼,丁轻剑和所有弃剑山庄这一边的剑士们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丁轻剑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她倒下时,身上挨了十刀,两条手臂被砍飞,那柄又轻又窄的剑刺入了弃剑山庄的金匾上。
    铁蹄踏踏,一部分青铜武士冲入了庄内,庄内死一般静寂,不闻格斗声不闻号哭声。另一部分青铜武士向丁无剑围了过来,围过来的十二个人,依然摆的是天复阵。
    丁无剑这一刻,只觉心都被掏了出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片死寂。他一生都被武林视为剑术至尊至极的人物,不想今次却彻底败了,败在一个奇怪的青铜武士一把奇异的剑一种神秘的剑法之下。
    不仅如此,而且弃剑山庄也被毁于一旦。弃剑山庄存在三百余年,风雨不动岿然如山,而今却毁在他的手里了。
    丁无剑空白的脑海中死寂的脑海中,陡地涌出一片响起自天际而来的铁蹄奔雷。
    “哈哈哈哈……”
    丁无剑仰天苍老至极地笑一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改朝换代原本都平常不过,想那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王侯宅第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日。而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明朝江山不保,张献忠李闯王纵横天下更兼满清异族侵我中华。武林中更是风云突变,我弃剑山庄存之三百余年,也是亡得的了。”
    罗坤元收回三尺透明紫白剑,手一挥,青铜武士们蓦地勒马,只是扬着青色长刀,将丁无剑围在阵中。
    丁无剑回头望望弃剑山庄,见它依然在阳光下耸立如城堡。仿佛这一切杀伐鲜血,生死存败,并不与弃剑山庄自身有什么样的关系。
    当真是江山依旧雕栏玉砌俱在,只是物是人非朱颜改。
    丁无剑叹喟一声,嗓子低沉:“贵教白虎教,与昔年被巴山白云飞率天下群雄歼灭的满清白龙堂,有何等关系?难道又是重演昔年天池山庄的悲剧么?”
    罗坤元淡淡一笑:“风马牛各不相及,丁庄主知道也无多大意义,又何必要知道?”
    “好!好!好!”丁无剑寂寞而凄冷惨然而哀恸地连说三个“好”字,忽地头一低,他的衣领口突地冒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来,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但很久,他的尸体才像一座山岗一样的倒下去,倒在了落血如花的鲜血中。
    江南的三月,三月的江南,也正是花落似血的季节,也正是花落似血的地方。
    罗坤元重新掏出一张青铜面具戴在脸上,忽地飞身掠起,在一株大树上顷刻间刻下了一行惊天动地的大字——
    毁弃剑山庄者,吾白虎神教青铜天兵也。
    当青铜骑士们埋掉弃剑山庄的死尸之后,罗坤元将那面令字小旗一挥,雄声豪气地命令道:  “下一个目标——翡翠楼!”
    青铜骑士们驱马急驰,刹那间,便如同突然出现在弃剑山庄一样,又突然地消失了。
    只有鲜红如血的太阳,照耀着似乎一下子变得毫无生气活力的弃剑山庄,显示出一种无法挽回的颓败。
    翡翠楼。
    如同武林中没有人不知道弃剑山庄一样,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翡翠楼。弃剑山庄是天下剑客的神圣殿堂,翡翠楼则是天下珍宝的秘藏之地。弃剑山庄的剑法当世无匹,翡翠楼的藏宝,据说则可以修建十万个北京城。
    弃剑山庄存之于世三百余年,翡翠楼却比它历史更久远。
    四百多年前,强大雄豪的成吉思汗铁木真三次西征两次南征,先后征服攻灭了辽帝国、花刺子模王国、西夏帝国、金帝国、钦察、俄罗斯孛烈儿、马扎儿、奥地利和木刺夷,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以及叙利亚与后来的南宋王朝。铁木真的子孙们将从这些地方掠夺来的珠宝,藏在了翡翠楼里。
    弃剑山庄,人们都知道在江南。翡翠山庄则如同成吉思汗的陵墓一样神秘,几乎无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四百余年来,江湖上都在查询它的处所。
    翡翠楼,比弃剑山庄更加令人向往。
    有人说它在赤风暴日的沙漠翰海戈壁滩,有人说它在一望无际野草漫天的大草原,有人说它在江南,有人说它在海中一座孤岛上,也更有人说它在昆仑山中。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翡翠楼的确是存在的。它也一直是一批无限忠于永垂不朽的成吉思汗的武功绝顶高手,用生命鲜血和信仰来守护着。
    然而,到四月二十五日这天,江湖上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翡翠搂已被近来轰传江湖的白虎神教青铜天兵所夺得。知道这一点后,有人感喟有人仇恨,有人恐怖有人自戕,更有人秘密联党结帮,试图与白虎教一决高下。
    从三月十七日到五月初五日,白虎教攻灭弃剑山庄夺得翡翠楼。而这一个多月里,天下更是纷乱,武林更是腥风血雨。
    三月十七日,闯王李自成的大顺军进围北京,十九日,大明崇祯帝朱由检自缢于万岁山,是日李自成登皇极殿,做了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得知突然雄起江湖的白虎教,夺取了他曾屡派高手搜查而未果的翡翠楼后,遂设置“比饷镇抚司”,对明朝官僚缙绅,按其品职高低定出银数多寡来追银求财。
    四月二十二日,满清兵至山海关,吴三桂因李自成占了他爱妾陈圆圆而冲冠一怒为红颜,铁心降清开关纳敌,李自成的大顺军惨战而败,溃退千里。
    四月二十七日,巳然稳稳独霸武林,取得霸主之位的的川南三王帮,一大批红货,突然被四个使刀的蒙面人劫走。五月初五这天,巴山白云飞在余问天、唐思思等中原武林侠义道的帮助下,冲出了来自关外黑水白山的满清高手又一次狙杀的天罗地网。
    一场惊天动地的改朝换代,一场鬼泣神怨的武林大劫,在明媚和煦的春天里,终于爆发了。

二  奇峡异谷  怪事迭出剑客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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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 15:3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山恶水险,人烟俱无。
    阒幽阒寂的七百里峡谷中,蓦地响起了急若暴雨的马蹄 声,四匹奔马快逾闪电惊雷。
    马上的骑者却纹丝不动稳如山岳——巴东左氏四雄身手的矫健敏捷,似乎比昔年更胜一筹。背后雪亮亮的大砍刀血灿灿的红刀衣,映衬着身上褐衫头上白帕,在猎猎山风里,在正午时分鲜丽鲜活的阳光下,显得分外的骠悍骁勇生猛雄劲。
    “吁!”。
    四雄中年龄最小武功却最好的老大左一雄,发出一声沉猛暴烈的断喝,震得峡谷轰轰回响,四匹挺勃奔马,刷地停了下来。
    “老二、老三、老四,,”左一雄拔刀一指,沉声翁气地道,“转过前面这个山垭口,就可以望见青铜镇了。”
    “喂,大哥,那青铜镇上的鄂大锤,当真算得上是当世第一? ”左三雄仍然有些难以相信,在这千里巴山腹地深山 荒谷里,一个几乎封闭得快要与世隔绝的小镇上,竟然会有一个据称是绝代无双的铸剑高手。
    “三弟,这难道还会有假吗?”左二雄抿了口酒,慢悠悠地道:“大哥说话向来都是童叟无欺男女不骗。”
    “不错。”左四雄嘻嘻笑道,“大哥连与巴州城里春色满天楼那个叫做赛圆圆的姑娘,相好相欢的情事艳事都从来不瞒哥们几个,何况我们这次是背着大大哥来找鄂大锤,为虎娃那个浑小子铸一把宝剑呢。”
    左三雄接过左二雄递过来的酒葫芦,往嘴里倒进一大口酒,然后顺手扯着血红刀农揩了揩嘴,有滋有味地哈哈大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依我看,这濛山头曲硬是比那些窑子里头的娘儿们,还有劲有力雄得起呢。所以,我左三雄宁肯喜欢美酒也不喜欢美人,宁肯烂醉如泥三日三夜也不抱着美人欢娱片刻,就是不知这青铜镇上有无美酒佳酿。”
    左一雄接口道:“青铜镇上当然有美酒,不单有就是当今明清两大皇宫也没有的美酒,而且更有西施貂婵以及当世绝色陈圆圆也大为逊色的天仙美人。青铜镇虽然在这荒山野谷密林深涧中与世隔绝,却据说至少有数千年历史了,千百年来最是个神秘的地方。”
    “大哥所言极是,千百年来武林中最大的一个谜就是青铜镇了。它一直存在于江湖传说武林神话之中,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更没有人去过那里,甚至绝大部分武林中人,包括当今的绝代高手丁无剑、无相大师、司空图、柳残月和咱们的大大哥白云飞,,都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荒谬绝伦的妄言邪说而已。”左二雄喟叹一声,“真是想不到这青铜镇原来就在我们大巴山中。”
    左四雄道:  “我也听说过传说中的青铜镇,镇上所有的器物,都一律是用青铜制造的。”
    “青铜镇……青铜镇……”左三雄喃喃道,  “它当真是如此的奇异如此的神秘么?难道那个鄂大锤所铸的兵器,也完全用的是青铜么?”
    左一雄点头道:“ 正是这样,据说这个鄂大锤有一手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的铸剑绝技。他所铸的青铜剑,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就算是上古时代的神兵利器干将莫邪,和从前武林中莫可匹敌的倚天神剑屠龙异刀,也莫敢撄其锋芒。”
    左四雄忽然哈哈大笑道:“提起这回铸剑,我就想起被咱们哥几个整得惨兮兮的川南三王帮。”
    左三雄也笑道:  “咱们抢了他们五十万两雪花银,二十颗龙眼珠和三十万两黄金,不怄得天王、地王、人王三个龟儿子吐血闭气才有个怪呢。哈哈哈哈,这一回,咱哥几个干得才够痛快!”
    “谁叫虎娃那浑小子那么讨我们喜欢呢,”左四雄道,“他娃娃开口闭口都是大叔二叔三叔四叔,叫得比他娘的亲儿子还要亲热一百个。为了给他娃娃铸一把宝剑,别说是三王帮的红货,就算是落入大清皇宫里的那颗传国玉玺,咱哥几个都照抢不误。”
    左三雄道,  “三壬帮近些年来独霸武林啸傲江湖,不仅垄断了川内川外大江南北所有的镖局镖行,而且就是黑白两道正邪各派,都得看他们的眼色行事,他们可算是嚣张之极,我们不抢他们的,抢谁的?”
    “只可惜大大哥一向逍遥自在惯了,又终日里红粉帐中花前月下,弄影牵衣其乐也融融,怎么也不肯应武林同道之邀,出来做盟主。”左二雄轻叹遭,“女人啦,女人啦,她们真有一种了不起的魔力。”
    左一雄道:  “大大哥一向喜欢自由自在我行我素,怎肯去做那又不讨好又费力不尽的捞什子盟主?不过,近来江湖上怪事迭起,许多武林世家和门派一夜之间都神秘地被毁灭,如今我们又劫了三王帮这么大大笔红货,三王帮人众势大,连大西军大顺军都不放在眼里,因而他们决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还是小心在意为好,何况青铜镇又是个千百年来神秘古怪之处。”
    “什么小心在意,不是冲壳子提虚劲,我们哥几个出道江湖数十年来,何曾怕过别人?如今也没有少过一只胳臂半条腿。”左四雄一脸的不屑。
    “再说我们大大哥虽不做武林盟主,却依旧是天下万人景仰的第一大侠,有谁不买我们的帐?大哥也真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左三雄也满不在乎地道。
    “大哥呀,”左四雄笑道,“在我们四弟兄之间,你年纪虽然最小武功却一向最好胆子也一向最大,就算是只老虎,你也敢在它屁股上啃两口,所以我一向也最服你。可是,自从你与赛圆圆情好日密之后,胆子却越来越小了。难道女人比老虎还厉害吗? "
    “一定是大哥被赛圆圆勾去了魂魄泡软了骨头。”左三雄大笑道,“一个人的魂魄不在身上,趣子自然就会小些,一个人的骨头给泡酥了,武功自然就会差些,胆子也就更是比芝麻还要小了,所以呀,我左老三的名言就是:酒比女人更销魂,酒可以壮胆女人可以丧胆,色字头上刀一把,把你杀来把你刮……”
    “嘿嘿嘿嘿……嘎嘎嘎嘎……”
    蓦地,峡谷里响起一种细微如虫吟蚊鸥,却又震得左氏四雄耳朵嗡嗡直响如同山魈夜鬼似的笑声。
    左氏四雄心中暗惊,忙四下里搜索,但见峡谷里翠峰壁立水急若飞,除了他们哪里有半个人影。
    只听得那声音仍旧嘎嘎地笑道:“有理有理,奶奶个熊,左老三的屁话真他娘的说得半分不假。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泥土落入水里,再坚再硬如铁如钢,也会给泡酥泡软泡融泡化的。嘎嘎嘎嘎……”
    冷涩阴寒的笑声在峡谷里像齐天滚雷,在左氏四雄头上炸响,震得他们气血翻涌。他们料不到在这样一个荒僻的穷山野谷里,会遇上一个内功如此深厚老辣的人。
    左氏四雄是血性汉子,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硬角色。当下左三雄咕噜咕噜地猛灌了几大口濛山头曲,牛眼一翻,扬声骂道:“龟儿子,是哪个王八蛋,有种的就给你左家爷爷滚出来,别藏头藏尾像个没嫁过男人的黄花女似的,怕见得人!再不滚出来,你左三爷就将你揪出来抛进河里喂娃娃鱼!"
    “嘎嘎嘎,喂他娘的娃娃鱼的是你们这四条小毛虫!”
    随着话音,四条人影突地自林木茂密的峡壁上飞丸般坠落下来,挡在了左氏四雄的马前鞍后。轻功之高,连四人中轻功最好的左四雄也望尘莫及。
    但觅四个人皆穿红衣,太阳穴都高离地鼓突起来,短鼻阔嘴头大如斗,相貌丑恶状如鬼魅,神色却十分倨傲,似乎根本不把左氏四雄放在眼里。
    “嘿嘿嘿嘿,”一个握一柄鬼头九环大刀的粗壮汉子冷笑道,“你们四条小毛虫劫了我们三王帮的红货,以为就逃得掉吗? ”那柄鬼头九环大刀少说也有三四十斤重,但被他拎着似乎毫不费力。
    “不错,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三王帮也会将你们抓回来,碎尸万段!”一个提两根各有两个枪头红樱枪的白脸汉子,面上毫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你们四条虫若是把那批红货,乖乖地如数交出来,大爷我们还会赏你们一个全尸。”另一个面目阴冷执一把乌青长剑的汉子柔声细气地道。
    说到最后“全尸”两个字时,手中长剑倏地刺出,刹那间,连换了八种姿势,刺出了八八六十四剑,不但将一条正在人多深的草丛中窜动如飞的白花蛇,开肠破肚从头到尾划成两半,而且还将它切成了同样长的一百二十八段。
    “嘎嘎嘎嘎。”那个一直未开口的又高又瘦的汉子大笑了一阵,直笑的左氏四雄心里发毛时才住了口,扬起了一双手,但见手指又长又尖虬曲如钩紫黑发亮,指尖似乎兀自滴着乌黑的鲜血。
    他的声音冷硬枯涩正如铁剑划在千年玄冰上,令人不寒而栗:  “我申老大申厉妖最喜欢的就是生食活人心。活人之心活蹦乱跳鲜润水嫩,吃起来特别的有味。不过,像老二说的那样,你们若是自动交出了那批红货,我就不会吃你们这四条虫的心了,嘎嘎嘎嘎……”
    左一雄纵声笑道:“我以为哪来的山妖水怪,原来是无恶不作江湖上人见人厌的滇南四妖,想不到你们竟然投靠三王帮做了爪牙。”
    “三王帮的爪牙个个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左三雄倏地扬起刀来,大喝一声,  “杀无赦!”
    左氏四雄出道江湖以来,一直连手对敌,早已是心意相通,此刻大砍刀一挥,卷起一片映日耀月的刀光,纵马前冲。雪亮亮的大砍刀,扫得草叶翻飞倒伏,朝着滇南四妖,猛劈了过去。
    但听得左氏兄弟刀声霍霍吼声如雷,使出了四兄弟研习甚久的左氏四雄断魂刀法,雪亮无匹的刀光席天卷地,罩住了滇南四妖的身形。
    四柄砍刀上斫下砍左劈右削,刀法凌厉雄浑。左氏四雄这些年来的勤修武功,威势和功力果然不同于以往,早已是武林中有数的使刀高手。
    眼看四柄刀衣猎猎的大砍刀,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上了申家四妖的颈上人头。
    左一雄长笑如吼:  “滇南四妖,我让你们知道我们左氏四雄的厉害!”
    但忽然阅,左氏四雄只听得一声怪啸,眼前人影一闪,大砍刀劈了个空,硬生生地劈掉四块黑色大理石,滇南四妖早巳失去了踪迹。
    猛听得数声惨然壮烈的马嘶,左氏四雄胯下坐骑骤地惊跳起来,然后倒了下去。
    左氏四雄微微一惊,知道滇南四妖武功果然非同寻常。四人长啸一声,腾地从马背上掠向半空。呼呼的风声中,一柄哨哨乱响的鬼头九环大刀和那一把乌青长剑两支红樱钢枪以及一双紫黑发亮的鬼爪,堪堪地从他们脚底下划过。
    只见那四匹久经沙场战阵伴随他们出生入死的战马,早己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匹被砍掉了四条腿,一匹被从头到尾破开成了两半,一匹身上有十六个血洞,另一匹被活生生地掏出了心脏。滇南四妖的老大申厉妖,正捧着马心大吃猛嚼令人恶心不已。
    左氏四雄的坐骑虽然给敌人杀死,但他们的刀在那一刹那间也削掉了滇南四妖的一束头发。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他们吃亏大些。
    “好一个滇南四妖,大爷送你们去西天!”左氏四雄咆吼连连,身在半空霍然下击,大有开天劈地之势。
    “嘎嘎嘎嘎……”申厉妖一阵怪叫怪笑:  “巴东四条虫,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怪笑声中,伸出鬼爪,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抓向左二雄的大砍刀,但见满天都是紫黑血亮的爪影,缠上了一道白亮的刀光。
    左二雄怒哼一声,身子一沉,左手划一个半弧,右手砍刀从肘下奋然斩出,剁向了申厉鬼的胸脯,恨不得一刀将他的心脏砍成两半才解气解愤。
    “左氏兄弟,武功虽然不错,但在大爷们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嘎嘎嘎嘎……”申厉妖一个筋头倒翻出去,又一个筋头倒扑回来,左爪抓向了左二雄关元穴,右爪抓向了左二雄心口大穴。出手又阴毒又狠辣,招招均是致命招数。
    左二雄挥刀下切,身子暴退三尺,胸前衣衫也给撕下一块,才避开那致命的一爪。尽管如此,胸脯上也给抓了四道血痕,火辣辣地痛。不料,脚下一虚,原来已退到了峡壁边缘,足下便是迅急若箭的水流和满河嶙峋突兀的礁石。
    峡壁虽不很高,却也足有七八百丈,若被打跌下去,不被礁石撞死也被滚水淹死。
    “嗤”的一声布帛碎裂,在申厉妖得意洋洋的怪笑声中,左一雄半截衣袖又给他撕了下来。左二雄砍刀一摆,又砍出了三十三刀。
    突然,只听左四雄哇哇乱叫,原来他已经被申凶妖在臂上划了一剑,鲜血如注,而且也给逼到了峡壁边沿。
    “!"的一声闷响,火星四溅如流萤飞星,申猛妖与左三雄硬斫了一刀,两刀相击,申猛妖刀重功深,左三雄被一股大力撞击胸口,退了三大步才站稳,却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只有左一雄的情况稍稍好一些,一柄砍刀挥动得刁钻古,怪,东砍一刀西劈一刀,虽未占着上风,却也未输给申恶妖。
    交手才不过二十余招,左氏四雄已处于下风,四人俱吃了一惊。左氏四雄的联手斗敌近二十余年未败过,不想今天遇上了硬手。滇南四妖申家兄弟武功之高身手之好,实在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左一雄心中暗想道:“难怪三王帮十余年来横行江湖无恶不作,几个排不上名号的爪牙都如此厉害,那天王地王人王以及座下的四大金刚四大阎罗四大邪魔,武功之高绝,恐怕已是没有敌手。武林之前途,更是不堪设想。”
    一念未了,忽听左四雄又是一声怒吼,左一雄扭头一看,左四雄的腿上又中了一剑,身后已再无半寸退路,左二雄左三雄的情形也同样万分危急。
    左一雄猛劈一刀,格开申恶妖的钢枪,纵身去助那边落败的几个兄弟,不料申恶妖厉啸一声,如影随形,两柄钢枪如四条毒蛇,缠得他根本无法脱身。
    “嘿嘿嘿嘿……”申厉妖恶狠狠地狞笑道,“四条小毛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们今日誓必将你们锉骨扬灰!”
    手爪往前疾伸,飕地一声,爪已抓住左二雄的脖子!左二雄百忙中身子一缩,不料已经一脚踏空,大半个身子悬在数百丈深谷之上,眼看只要申厉妖再攻出一招,他势必落下深谷不可。
    左一雄长啸一声,吼道:“来吧,滇南四妖,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刀一振,旋风般地砍出了四十九刀,将申恶妖逼退了两大步,反身一掠,冲向申厉妖,一刀格开他已抓到左二雄胸膛上的无影鬼爪,将半身悬空的左二雄拉了回来。几个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几乎是同一时间内完成的。
    “好功夫!”申厉妖厉声惨笑,双爪倏地扬起,  “左老大的一颗雄心一定特别的好吃!嘎嘎嘎嘎……”双爪暴起,抓向了左一雄的心脏。
    左一雄冷笑一声,左掌右刀,忽然冲向了申厉妖,拼着挨上一爪,也要砍下他颈上人头。申厉妖身子一侧,料不到左一雄竟然拼命,反腿踢出。
    左二雄身未立定,申恶妖早已扑了过来,两柄枪一上一下,直刺他的要害。
    申凶妖申猛妖也厉啸连连,刀剑忽地招式一变,变得又诡异又凶猛,向身在危崖边的三雄四雄扑了过去。
    左三雄左四雄本己各自受伤。此刻刀法一滞,申凶妖的利剑划向了左四雄胸腹,申猛妖的鬼头九环大刀斩向了左三雄双足。
    左一雄心中忽地一凉,申厉妖的爪抓向了他咽喉,侧眼望见三雄四雄的情形,心中暗叹一声,“想不到我左氏四雄身经百战千斗,今日却丧命于此……”
    突然,只听一阵清脆明丽如珠坠玉盘的笑声,不知从天上还是地下悬壁之巅还是深涧之底,像风一样的飘飞了过来。
    滇南四妖听得笑声,心中忽地莫名其妙地一紧一颤,似乎如临大敌。
    “是什么人,竟来此撒野!”
    笑声方绝,一个声音徐徐地喝问道。柔丽清婉脆媚娇艳之中,又带着一种奠敢违抗的威严。声音不大不小,却又仿佛就在众人耳畔响起一样。
    “原来左氏四狗熊居然还藏有伏兵,居然还是个娘们儿,该不是那个叫做赛圆圆的臭婊子吧!”申厉妖恶声邪笑道。
    “他奶奶个熊,给你大爷们滚出来,臭娘儿们!”申凶妖也高声骂道。
    “喂,小娘们,听说你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比那色倾天下的陈圆圆还要令人干火乱窜,若是来陪你申家大爷睡一觉,大爷看在你的份上,便放这左氏四条小毛虫一条生路!”
    申猛妖淫声邪气地叫道。
    只听那人怒哼一声,怒声怒气地道:  “我从来都讨厌骂人的人!想不到你们竟敢胆大包天,如此辱骂我,简直是死有余辜,快快给我闭上嘴!”
    话音未落,峡谷中突然响起几声细若发丝的声响,但见满天里翠影闪动飘飞如絮。
    只听见“”的兵刃坠地声中,夹着半声惨呼。滇南四妖八只手上的外关穴,竟各自赫然插着一根翠绿晶亮的松针,正兀自颤动不已。而四妖的嘴里也竟然给飞来的刺毛丛生的猕猴桃堵住了,难怪连惨呼也只发出了半声。
    左氏四雄各自心里惊骇不已,想不到这人一出手,便制住了武功诡异高强的滇南四鬼。
    松针本是又轻又软又极易折断之物,这人却将它做了暗器,八根松针分袭四人,且都打中外关穴。这份功力这份巧劲,当真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纵然是以暗器享誉天下的蜀中唐门,也定然是望尘莫及。
    左氏四雄之中,左一雄武功最好,左二雄对天下武学了解最多,但他脑壳都想痛了,也想不出武林中何门何派,有这等暗器功夫。
    而且更要紧的,是这人还不知是什么来路。因为她决不是赛圆圆,赛圆圆不仅不会丝毫武功,而且是看见鲜血就会晕倒就会三天不想吃饭的胆小女人。
    左氏四雄惊骇不已,滇南四妖更是不寒而栗。他们出道江湖数十年来,虽遇到过不少武功好手,却还从未象今天这样,还未出招还未看见对方人影,就给人家几枚松针几颗猕猴桃制住了。
    尤其是那猕猴桃不但打脱了他们的两颗门牙,而且刺毛又尖又硬又细又利,扎得他们满口鲜血。当下气得暴跳如雷,却又骂不出声来。
    忽然间,一声清啸,只见一条纤巧秀丽的人影,蓦地自峡河对面高耸入云的绝壁之巅,像凌波御风的仙子一样飘飞而来。背后长发漫舞披风飘展,带着呼呼风响 。
    眨眼间,来人已降临场中。
    但见来人面罩一层白纱,里穿白色衣裙外罩一件紫色披风,身材高挑窈窕亭亭玉立,当真是仙姿绰约风华绝代,看来是说不出的高贵又说不出的神秘。
    “噗!”滇南四妖吐掉口中的猕猴桃,狞笑道:“臭婊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们今天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滇南四妖功力极深,在江湖中是又臭又硬的角色,此刻早已经暗中运气冲开了穴道。
    四妖怪叫一声,翻身一滚抓起兵器,齐齐扑向了蒙面来人,一出手便是歹毒阴狠凶残下流的招式。四妖心中恨极了蒙面女,恨不得一招半式之内,就毙了她,以解平生的奇耻大辱。
    他们就算打死也决不会相信,这个看来年纪甚轻的蒙面女,会有飞针刺穴的绝顶功夫。他们知道,就算昔年纵横江湖的一代武林大豪巨酋无相大师柳残月和司空图,功力也达不到这一个境界。
    老大申厉妖一招“妖魔鬼怪鬼迷心窍”,双爪倏地暴涨尺余,快如闪电飞星,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嗤嗤”声,抓向了蒙面女的胸脯。昔年被他这一招掏出心脏的武林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几乎是从未有人逃得过他这一招。
    申凶妖一把乌青长剑,专走偏锋专刺蒙面女小腹之下的部位,出手下流阴毒,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一招“妖里妖气鬼鬼祟祟”使得其快无比,眨眼间,已刺出了八十一剑。
    申恶妖两柄枪四个枪尖,专刺蒙面女背心大穴和下盘,用的正是“妖言惑众鬼域伎俩”这一招平生绝技。看似攻下盘其实攻上盘,看是虚招其实是实招,招招不离蒙面女后心。
    申猛妖则飞跃半空,一招“妖兄妖弟鬼头鬼脑”横刀下斩,那一刀之威势,就算蒙面女有十个脑袋,也会被砍将下来。
    滇南四妖这四招乃是他们兄弟的成名绝技,不出招不说一出招则必胜。一向很少使用,更难得联手对敌。若有,也不过仅有三次。
    一次是三十五年前,他们绝技初成,便拿曾与司空图恶斗六天六夜未曾落败的昆仑大侠昆仑一剑赵昆仑来试招。四招一出,赵昆仑立即身上有十六个血洞,被划成了两半砍成了三十二段,还被掏出了心脏。
    第二次是二十年前,他们向太行十二侠挑战,也只是一招,联手江湖所向无敌的太行十二侠也死于非命。
    第三次是去年,张献忠派了大西军中武功最好的十八飞骑入四川。他们奉三王帮之令去狙杀,又只是一招,冲锋陷阵往来杀敌从未败过的十八飞骑顷刻尽亡。
    今日联手出招,乃是滇南四妖平生的第四次,当然是出招必胜一杀必果,他们不信这蒙面女会逃脱了这天罗地网。
    左氏四雄不由看得心惊肉跳。但他们毕竟是行侠江湖的血性汉子,尽管技不如人,也要拼一拼命的。
    “岂有此理,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看刀!”左一雄怒啸一声,与左二雄左三雄左四雄,奋起所有功力劲力,持刀抢攻,意在英雄救美女。
    四人这一刻却没有想到,刚才他们被滇南四妖逼到生死一发的险境绝境时,还是蒙面女美女救英雄,救了他们一命。
    蒙面女冷冷一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哼,我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谁知尔等不知好歹,偏偏要自寻死路,本姑娘就成全你们!”
    在灿烂阳光下闪着梦幻般的眩目虹彩,蒙面女拔出了一柄剑来。
    长剑一挥光华大闪。
    霎时间,一切俱不存在了。青山峭壁河流飞瀑蓝天白云,俱在这一片灿灿光华中隐踪潜形。
    左氏四雄和滇南四妖的眼里,只有一把看不见的闪光长剑,龙飞凤舞予静寂的峡谷之中。
    “叮叮叮”几声脆响,忽然间,滇南四妖陡地觉得心里一空一沉,仿佛又有一根翠绿晶亮的松针,神秘地从天外飞来,刺入了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真气内劲呼啦啦地涣散,黑暗像潮水一样的漫卷过来,渐渐地淹住了他们的灵魂。他们觉得快要窒息,快要像烈日下的雪人一样,全身融化。
    “呛”——又是一声龙吟凤呜,梦幻般的绚烂光华一闪而灭,便如风一样的消逝了。
    午时阳光依然灿烂。青山峭壁依然静穆。河流飞瀑依然喧嚣。蓝天白云依然淡定。
    蒙面女也依然高雅华贵地俏立在一片雪白的野百合和幽蓝的勿忘我丛中。峡谷之风悠然吹过,她的长发飘洒漫舞,如唐诗宋词一般的幽远隽永。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蒙面女连剑也没有拔出道。左氏四雄甚至来看见她的剑在什么地方。
    唯有她的嘴里,在喃喃低语着什么。语音含混,似乎是在吟唱一首古老得宛如时间一般令人遐想神秘得宛如太阳一般令人崇拜的歌谣。
    “好快的剑,好神奇……的……剑……剑法……”滇南四妖中使剑的申凶妖喃喃地道。
    “女人是……水,男人是……泥,泥……泥落……水中……就融就……化……”申厉妖好半天才吐出这一句千古名言,便同他的三个兄弟一起倒了下去。
    四个人的眉心印堂穴上,各有一道剑痕,他们倒下去时,血才开始流出来。
    印堂穴是任脉上的一个极其重要极其致命的大穴位,这里被刺了一剑,当然是活不了的。
    滇南四妖中申厉妖的一双手爪给砍了下来,申猛妖的刀申凶妖的剑申恶妖的枪,也给剑削断了,掉落在岩石边草丛中。
    纵横江湖数十年做了不少令人发指的坏事的滇南四妖终于死了。他们至死也不肯相信,这年轻轻的蒙面女会一剑杀了他们。
    一剑,只有一剑。
    左氏四雄给眼前的情景看得果了。
    以前,他们一直认为天下间剑法最高妙最神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的大大哥白云飞,另一个就是白云飞的师父柳残月。而今天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
    他们想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剑法。
    “好……好快的剑,好神妙的剑法。”左一雄喃喃半晌才道,“多谢姑娘相救。”
    蒙面女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是救你们吗?难道我既可以杀他们就不可以杀你们?”
    “那你……”左一雄张口结舌地道:“你……好,我们兄弟四人的命是姑娘救的,姑娘要杀我们,只管动手,我们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蒙面女忽地十分疲倦似的叹息一声:“我今天已累了,不想杀人,你们快走吧!”
    左二雄忽道:“姑娘剑术高超神奇,我等惊为天人,不知姑娘肯否赏脸将宝剑让我等见识一下。”
    “剑是无情剑,剑出必杀人!”蒙面女冷笑一声,“你仍真的要看吗?”
    “姑娘莫非是青铜镇来的?”左一雄道。
    “姑娘莫非用的是青铜剑?”左三雄急道。
    “青铜镇,青铜剑。你们是去青铜镇的么?”蒙面女冷然道。
    “这个……”左一雄不知如何回答。
    蒙面女一声冷笑:“青铜镇千百年来都从未有外人进去过,我奉劝诸位还是不去的好,若是一意孤行,恐有不虞之灾。”
    蒙面女略略一顿,忽然又道:”你们既是从山外面来,可否知道巴山白云飞其人其事?”
    左氏四雄心中一惊,左四雄一听蒙面女问起白云飞,心中一喜,忙道:  “知道知道,白云飞可是个名动八表名震八方的一代大侠,他轻功剑法独步武林,为救巴山双凤冒险犯难,破了龙虎堂杀了努尔哈赤一代雄主……”
    左二雄忙插口道:“请问姑娘是谁?要问白大侠何事?”
    “我是谁,你们不必知道。”蒙面女道,“快告诉我,白云飞白大侠他在何处?”
    左四雄本想不说,忽然间,蒙面女蒙在白纱后面的一双眼睛似乎望向了他,她的嘴里也呢喃低语如天国玉女的仙音。
    左四雄身心大大一震,刹那间神思恍惚,迷迷茫茫,不由自主地道:“一个月前,我们离开……离开天池山庄时,只知他正在大沙漠里,现在就不知……他回来没有……”
    这儿句话一说完,他已是满头大汗。
    蒙面女淡淡一笑,笑声如紫青淡自的烟雾,在风中飘散,一字一顿地道:“妄——入——青——铜——镇,生——死——由——天——定!”
    话一说完,蒙面女身子忽地迎风拔起,一闪一晃,便已然驾风而去,消失不在。
    左氏四雄面面相觑,这份轻功就连柳残月的“天幻无影”也远远不及。
    此时此刻,望眼四面,但见峭壁如削,直刺苍穹。峭壁之顶,悬列着密密寐麻的青铜悬棺。硕大无朋的鹞鹰长鸣一声从峡壁这边迅急掠向峡壁那边,鸣声未了翅膀来及展开巨大的鹰影早已一晃即逝,而被翅膀卷起劲风刮滚的岩壁上那些碎石,半晌后,才哗哗啦啦骤雨突至似的坠入河中。
    那来去无踪无影飘忽无定无形的蒙面女,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从那些峭壁之巅的青铜悬棺里,悠悠飘逸出来的巴人先祖的精魂灵魄幻化所成的幻影幻像。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一种浮荡在左氏四雄心目中的梦幻。
    根本就没有过那蒙面女,更没有过那种奇异绝妙的剑法。
    “啊,你们看——”左四雄突地大叫起来,声音里面充满了像山石一样狰狞的恐怖。
    “他们……他们不见了!”
    左一雄左二雄左三雄低头一看,也不禁身心俱震呆若木鸡。
    只见滇南四妖的尸首连同他们生前的凶名一样已经荡然无存,唯有一滩湿漉漉的水迹而已。然而,青草丛岩石上的兵刃与血迹,却又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生与死的激战存与亡的搏杀。
    “好……好厉害的化骨毒!"左三雄喃喃地道,脸色竟然有些苍白。
    “莫非……莫非是影子虫之毒?”左二雄沉吟道。
    左四雄一听,立即跳了起来,颤声道:“只怕……只怕是的。否则……否则天下问哪来这般厉害猛恶的歹毒之物……”
    武林中古老相传,江湖上暗器最厉害的莫过于蜀中唐门,炸药最霸道的莫过于江南霹雳堂,使毒最歹恶的则是苗疆的七毒教五毒教和那个神秘的万毒门。
    而苗疆最厉害的毒物,便是桃花瘴,孔雀花,腹蛇涎,七心海棠等。
    不过,所有这天下最凶猛的毒物加起来也赶不上万毒门的蛊。
    蛊——汉时许慎的《说文解字》中言.“腹中虫也。春秋传曰皿虫为蛊晦淫之所生也。桌桀死之鬼亦为蛊。从虫从皿,皿,物之用也。”江湖中传说把许多毒虫放在器皿里使之互相吞食,最后剩下不死的毒虫叫蛊,可以用来毒害人。
    蛊比毒更神秘更歹猛,下蛊之后可以让中蛊之人定时发作,因而杀人很难找出根源。
    但是,比蛊更神秘更厉害的,则是大巴山崇山峻岭中所特有的影子虫。
    影子虫就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根本使人无法防备,沾着一点,在顷刻间连皮带肉连毛发带骨头都会化为一滩清水。若是遇见鲜血,则更快更猛。而且中毒之人,根本就毫无任何症状任何感觉。是以叫人防不胜防。
    据说影子虫是由青铜悬棺里飞出来的,并且它本身就有着无穷的变化和化身,可以化作不及一寸的青色小虫,也可以化作无形无影的尘埃。它本是鬼魂的影子在青铜悬棺里,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勾化所成,是以叫做影子虫。
    影子虫不仅可以杀人于无形,还可以唤邪驱魔迷人神智,甚至可以使死人复活。又由于巴蜀一带自古盛行巫觋之风,施毒之人便可以运用一套无比灵验的咒语,用来驱使这种天下间最霸道的毒物。
    “不错,这的确是影子虫。”左一雄面目沉重地点点头,“我仿佛听见那个蒙面女喃喃地念了几句什么咒语。”
    左一雄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了望绝壁之巅的青铜悬棺。此刻,幽玄的谷风吹得松涛雷吼乱草披伏,而那些青铜悬棺就好像要坠落下来似的。
    这阒幽阒寂的七百里峡谷里,果然是神秘诡谲令人莫敢造次。
    “哇——哇-”突然,峡谷里响起了一连串的撕心裂肺般痛苦衷惨的婴儿啼哭。
    左四雄浑身一激灵,颤声道:“大哥二哥三哥,是……是什么声音在叫?是影子虫吗……”
    左二雄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四,不要怕,不过是娃娃鱼在叫罢了。”
    “大哥……大哥,”左四雄仍旧有些害怕道,“我们……我们还去……去不去青铜镇? ”
    左三雄长啸一声,大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去!怎么可以不去!我们哥几个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见过。就算那青铜镇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们也要去!”
    左一雄沉吟半晌,在岩石上猛击一掌,石屑纷飞激落河中,断然道:“走!”
    四人迅速转过那叫做百虎聚会的山垭口,掠上一堵绝壁时,只觉忽地爽风阵阵,眼前豁然一亮,但见苍莽逶迤如雄虎威龙的群山屏避之下,是阡陌交通良田美池的一马平川,玉华碧彩的河水,绕着一个紫光弥漫青辉缥缈的市镇缓缓流过。
    端的是好一个世外桃源之所在!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铜镇?”左三雄惊异道。
    “不错,”左二雄沉吟道,“这想必一定是那个千百年来最为神秘最为奇异的青铜镇了。”
    “禁声,河中有人!”左一雄忽地低声道。
    左四雄低头一瞧,不禁眼珠子都直了,谁能想到,这世外桃源中竟有这样的绝世风光——
    他们看见一个绝色少女正在河中濯水沐身。

三  青铜秘峡  奇女出浴僧俗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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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3 11: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青铜秘峡  奇女出浴僧俗失魂
  
    夕阳放下手中用鲜花编织的花篮,花篮里装满了神秘的阴阳子午草。然后慢慢地褪下衣物,裸亮着灿丽鲜艳的处子胴体,慢慢地步入了青铜河锦然若翡翠般的水中。
    她那一举手一投足,莫不极具风姿神韵,令世上所有的男人销魂不已。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夕阳最喜欢的就是青铜镇的春天。野花遍开芳草菲菲,一条峭壁峡谷一座数千年古镇,被装饰得五彩缤纷渲染得香气郁馥,极令她痴迷沉静以至入神俱忘。
    夕阳虽不是青铜镇上最美丽最香艳最富有魅力活力的女人,但却是青铜镇最清纯如水最皎洁如月的少女。
    因为她是青铜镇唯一的圣女。十六岁的夕阳一降生便被所有青铜镇人视为圣女的。
    灿然如玉的水流在阳光下盛拜怒放翡翠一样的绿辉碧彩,在奇险雄丽的青山倒影上欢快轻爽地奔泻,擦着水底斑纹绚烂如诗如画的卵石,呢喃出生命和情爱的梦呓。
    夕阳在水中展示着她十六岁的生命和青春的所有秘密,宛如一条美人鱼在透明的空气中游来游去。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青铜镇上还有如此天香国色的少女。”左三雄目不转睛地瞧着夕阳,喃喃地道,“难道……难道美酒真的不如美人?”
    左三雄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个美丽女人那无边无际的惑力,决非所有的美酒所能替代的。
    左四雄笑道:“三哥,你难道也英雄难过美人关么?说不定青铜镇还是一个烟花之都销魂之窟,比这河中出浴的更美更艳更风情万种的女人比比皆是,那时候,你恐怕滴酒不沾了。”
    “我们快走!"左一雄道,“别忘了我们是来青铜镇给虎娃铸剑的,不是来此看女人洗澡的。”
    “走,怎么走?”左三雄道,“人家在河中洗澡,像一头拦路雌虎,我们难道插翅飞过去?”
    左二雄道:“非礼勿视,非礼勿昕,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们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不言不语,从河边走过去不就行了。”
    “哎呀,不对不对,错得太厉害啦。刀左四雄叫道:“非礼勿动,动都不可以动,又怎么能够走过去?还是乖乖在此看这绝色少女洗澡罢。哎呀,还是不对不对,非礼勿视呀,我们看也是不可以看的。”
    左四雄忙掉头转向一边,却又忍不住斜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往河里看去。
    那个绝色少女依然自由自在地在水中嬉戏,金黄的皮肤在阳光水辉的映照下,散发着令人莫可逼视的光彩和鲜艳,令满峡谷的鲜花都失去了颜色。
    左二雄见了左四雄的怪像,忍俊不禁正要张口大笑时,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掩住了他的口。
    只见左三雄神色一变,低声道:“小心,有人来此,至少五个,身手似乎不弱。”
    左四雄也变色道:“不错,轻功好像很高。”
    四人忙隐身于草丛中岩石后。
    只听一个人阴恻恻地冷笑几声。森森地道:“滇南四妖这儿个鬼东西送出消息说,追踪劫了我们三王帮那一大批红货的那四个天杀的小毛贼,逃到了这荒峡野谷里,怎么连个影子也没有? "
    另一个人咳了声嗽道:“滇南四妖这次办事不利,决不能轻易饶恕。”
    “那是当然,咱们那一批红货,本是从大西军手中抢过来,天王是打算送给皇上的。”第三个人道,“他妈的,谁知竟然让四个小毛贼劫了去。”
    左三雄听得这些人左一个小毛贼右一个小毛贼地骂他们,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刀在手,便要冲出去。
    “这些原来又是三王帮的爪牙,我去杀了他们再去青铜镇!”左三雄咬牙道。
    “老三,切忌莽撞!”左二雄急道:“别忘了,我们还不是滇南四妖的对手,而这儿个人地位似乎还在四妖之上,武功肯定还要高一些。”
    忽听先前那人阴沉沉地道:“我看滇南四妖说不定遇上了麻烦,只怕还对付不了那四个劫走红货的家伙,我们到这绝壁顶上去看看。”
    一阵急风劲响,衣袂飘飘声中,绝壁顶上已经多了五个手执戒刀月牙铲的光头和尚,五人面目阴骛杀气毕露,一看便知定是佛门败类。
    左一雄一见这五个和尚,不由大吃一惊道:“怎么寒山寺这几个佛门败类,也投身到了三王帮为非作歹?”
    原来这五个和尚来头极为不小,本是姑苏城外寒山寺一代高僧贫山方丈的五个徒弟邪空,魔空、煞空、恶空、尘空。
    据说贫山方丈的武功修为并不在无相大师何.不为之下,不过是淡泊名利看破红尘从不出面江湖而已。邪空等五人原是太湖上打家劫舍的五大巨寇,杀人越货劫财劫色无恶不作,激起武林正派之士的公愤,因而被武林白道追杀,走投无路之际,投入寒山寺做了和尚。
    贫山方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便收留了五寇,并取法名邪魔煞恶尘四大皆空变成五大皆空。想五寇从此去了孽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算是善事一桩。
    不料,等到风声一过,五寇又偷学到了贫山方丈的大半武功后,便一齐联手,杀了贫山方丈,重出江湖,行事为人比以前更加歹恶凶狠。
    两年前,满清兵攻入河南河北及山东一带,武林中正义之士有志有为之士,纷纷北上同丐帮一道抗击满清兵时,寒山五僧忽地不见了。江湖中还道是五寇恶贯满盈难逃天劫,早就暴尸荒野。谁料,原来却是投靠了三王帮。
    而江湖中,自丐帮在帮主向歌吟的率领下,因连年抗击清兵入侵,势力大弱后,江湖中的第一大帮便是三王帮了。
    三王帮则远不如丐帮是个光明磊落的帮派,三王帮除了人们知道有天王地王人王和及其手下的四大金刚四大阎罗四大邪魔外,这个帮派的其他情况则就不知晓了。
    突听邪空冷声笑道:“嘿嘿,这山下还有一个大市镇。真是料想不到,这等深山老林荒地野谷之处,竟还有这等稠密人烟。滇南四妖和那几个小毛贼,八成都到镇上去了。我们快去,说不定镇上还有风骚入骨的美人呢。”
    左氏四雄闻言,心头大急大怒,只因寒山五僧未做和尚前,就是江湖里最有名的采花淫贼。那个正在河中洗澡的少女,恐怕是凶多吉少,遇到他们,定然是羊落虎口。
    一念未了,突听煞空欢天喜地大叫道:“哈哈哈,咱们几个真是运气!各位快看,河中正有一个绝色美人在洗澡呢!瞧瞧,那身段那脸蛋那腿那腰,咱们以前玩过的女人加起来也赶不上这一个小妞儿!”
    “不错,果然是绝色!”魔空哇哇大叫道:“咱们今天当真是艳福不浅。”
    寒山五僧发一声喊,身子一纵便掠下绝壁,扑向了河边,那情形恨不得一口吞了那少女。
    “怎么办?怎么办?”左三雄又气又怒又急又慌,便要冲下去救美杀贼。
    左氏四雄是侠义豪勇之士,虽然明知武功递非寒山五僧的对手,也决不会看着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美若天仙的少女落入色魔之手的。
    “慢!”左二雄忽然拉住左三雄,“这个少女似乎有些奇怪,瞧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别忘了青铜镇是个神秘之处。”
    左一雄也道:“不错,若真是出危险,我们再去救她不迟。别忘了那个蒙面女所说的妄入青铜镇生死由天定的话。”
    “喂,小妞,你真美呀!"忽听尘空淫声邪气道:“咱们姑苏历来盛产美人,但姑苏的美人恐怕也不及你万一呀。只不过你一个人洗澡,多无趣多寂寞,咱们寒山五僧来帮你洗洗,好不好呀!”
    其余四僧一齐淫邪阴恶地大笑起来。
    夕阳这一下吃惊不小,青铜峡有史以来,还从未有外人进来过,所以她常在大自然中飘然忘我。当即忙将身子沉入水中,不料,青铜河水透明透亮,她的青春玉体处子肌肤,依然是纤毫毕露。
    “你们是什么人?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竟敢来此胡作非为?”夕阳哑声喝道,那双眼珠极大漆黑如夜的眼睛里,闪烁着忧郁、孤独、不安而神秘的光芒,在五人面上瞧了瞧。
    寒山五僧忽地心中一荡,竟不自然地感到有些恐怖,脱衣服的手,也抖了一抖。各人料想这小女子势必古怪得紧,但五人数十年武功修为数十年江湖生涯黑道历练,什么样的狂风恶浪没有经过,当然也并不把这小女孩放在眼中的。
    何况,这少女的美色的确令他们垂涎万分。
    何况,寒山五僧搏得太湖五寇的名声,就是靠的色胆包天心狠手毒。
    深山老林荒谷野地遇到的这个绝色少女,他们当然决不会放过的。
    “小姑娘,你别怕。我告诉你,我们寒山五僧并非无法无天,而我们就是法,我们就是天!”魔空大笑道。
    “你们……胆敢对我无礼!”夕阳哑声道,“必将懊悔终身,赶快离开此地,便有一线生机。”
    “嘿嘿嘿嘿!咱们寒山五僧岂能重生轻色.放过到口的美味?”邪空早巳露着黑毛丛生的胸脯,和胳膊上的两条青色纹龙,淫笑着扑向河中。
    绝壁顶上的左四雄忽然道:“不好不好,糟糕糟糕,这一回惨啦惨啦!那个女娃娃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上岸杀掉寒山五僧呀!"
    左二雄也恍然道:“不错,她身上寸缕皆无,武功再高再精,也是无法与寒山五僧动手过招的。”
    “好,我们冲下去与寒山五僧决一死战。”左一雄左三雄早已是满面杀气,“纵然我们哥几个全都死在他们手上,也不能让女娃娃的清白毁在这五个色魔手上。”
    左氏四雄正要扑下绝壁杀寒山五僧一个措手不及之时,忽听峡谷里响起一声悠长尖锐的清啸,只见一只身高体大的青色老猿,蓦地自白云飘渺的翠峰之巅掠了下来。
    “夕……夕阳,我……我救你……”青猿竟作半生半熟的人言。
    寒山五僧俱是大吃一惊,料不到半空里落下一只青猿,更料不到青猿竟能作人话。
    夕阳双眼一亮,纵声道:“猿公,杀了这五个凶徒!”
    青猿又一声厉啸,啸声令寒山五僧和正待扑出的左氏四雄,全都不寒而栗。
    “莫非是昔年神农顶上那只猿公?”左一雄喃喃地道。
    左二雄沉吟道:“若真是它,那太好不过。闻道这猿公会一套青猿剑法,剑术早已达到通神通仙之境界,寒山五僧今日定难逃天劫了。”
    话音未尽,忽听“呛”的一声龙吟凤鸣,宛如仙乐齐奏,左氏四雄只觉眼前紫光若虹,冲天而起,青猿手中竟然多了一把紫光闪闪的透明长剑。
    “咦,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剑?”左一雄惊讶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腈。
    “这是什么剑。”左二雄也不禁自言自语,“自古以来都未曾听说过有这样的宝剑呀?天地间的神兵利器,当真是鬼斧神工,大出我辈武林中人之意料。”
    邪空刚跃入水中,此时见到猿公忽地自天而降,心头大骇,忙纵身上岸,抢起一柄月牙铲,哗哗抖动。寒山五僧不愧为江湖黑道凶魔巨寇,立即抡起兵器,团团围住了猿公。
    尘空连声冷笑道:“大巴山深山老林当真是山穷水恶,竟有山精野怪白日里出来作祟弄鬼,作人言人语拿刀舞剑,我……”
    猿公一听,双日精光一闪,瞪得尘空下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要拿尔等……祭……祭剑!
    恶空是寒山五僧中武艺最丰厚的一个,此时忽然道。“你……你难道是昔年神农顶上,救出巴山张飞凤,而帮助白云飞大败龙虎堂的那只……那只老猿?”
    猿公向他一瞪,  “不错,我就……就是!"
    话犹未了,紫光闪闪的透明长剑,蓦地望空一指,倏地一转,刺了出去。
    寒山五僧长啸一声,刀铲齐攻,刹时间,一排刀光铲海挟风拥浪地向猿公罩了上去。猿公连声厉啸,手中长剑急刺乱劈。突地,紫色光华一闪而灭,只听数声惨叫,寒山五僧中的魔空,尘空、恶空,用心中间中了一剑,倒在了地上。
    邪空煞空两人一见,心神俱伤魂飞魄散,万万料不到只一个照面,自己五人中便死了三个。两人对望一眼,忽地怪啸一声,邪空投入水中,煞空掠上山巅。
    邪空的水底功夫,在江湖里索有名头,据说昔年他纵横太湖时,可以在水底潜伏三天三夜。邪空一入水,身体便像一条鱼似的,在水底一掠而过,想借水逃遁。
    猿公忽地将那紫色长剑,向水中飞掷过去,紫色长剑化作一道飞虹,射入水中。刹那间,河水泛红,邪空的尸体便浮了上来。猿公的紫色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时候,煞空早已攀上了一堵绝壁,左氏四雄暗暗叹息,煞空轻功极高,偏偏又是攀掠对面的那堵绝壁,他们眼看着他就要逃出死地,却又无法帮助猿公杀了他。
    煞空见猿公并不追他而去追杀潜入水中的邪空时,心头不禁大为高兴,连忙施展出绝顶极致的轻身功夫,掠上山巅。
    这时候,猿公才开始把剑射向水底。煞空暗料等猿公杀了邪空时,他早已逃之夭夭了。但一想起昔年威风凶煞震赫江湖的太湖五寇寒山五僧,今日有四人葬身于这荒山野谷,仅逃得了自己一个人,也不禁有些暗自伤神。
    突然,只听得猿公一声厉啸,煞空低头看见一道青影其快无比地攀掠上来。他心中一凛,想不到猿公竟有如此奇异诡幻的轻功身法。
    “嗤”的一声锐响,猿公已朝他攻出了-剑。煞空手中戒刀反身下劈,恨不得一刀将猿公劈下谷底。猿公在下他在上,这一刀当真是挟力敌万钧之势,不可阻挡。
    猿公身子一飘,让开数尺,反而以薄轻之剑格厚重之刀,“!”的一声,火花四溅,煞空一刀砍在了剑上,不料,他这柄以太湖精钢玄铁打就的戒刀,竟然断为了两截。断刃横飞,射进了绝壁上一株怪柏身上。柏树本是一种极为坚韧的树木,利斧巨刃也难断其枝难伤其身,而今一截断刃,竟射入了树身之中,可见煞空功力之雄厚。
    煞空见猿公手中紫光闪闪的透明长剑,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由大惊失色。忽见半空里青影一闪,背心陡地奇痛。
    这时侯,他看见自己胸口多出了一截紫光闪闪的长剑来。
    剑尖上的一滴血,滴落谷底化作飞沫浮汽时,煞空也便自峭壁上坠落下去。
    猿公仰天一声清啸,身子在飘飘白云悠悠白雾间,一纵一闪,便已消失不见。
    这几下兔起鹘落,甚嚣尘上的寒山五僧便暴尸荒野,来去无踪的猿公又转眼消失,看得左氏四雄当真是心惊肉跳。
    这条荒僻怪异的峡谷里,果然是神秘奇谲,而那青铜镇则恐怕更是诡异绝伦的了。
    左一雄讷讷地道:“这猿公不是在神农谷的么,他来此作甚?他手中那柄紫光闪闪的透明长剑,是什么剑?"
    “他的剑法虽比昔年更具神气仙韵,但我仍然看出那是青猿剑法。想不到十来年不见,猿公的剑法精进如斯。”左三雄道,“至于那柄奇剑,莫非奠非是……”
    “你说是青铜剑?”左二雄道。
    “不错,我怀疑那就是青铜剑。否则,猿公又来青铜镇做什么?我想定然是来找鄂大锤铸剑的。”左三雄道。
    “还有一点,”左四雄道,“我总觉得猿公所使的剑法与先前那个蒙面女的剑法,有些相似。真是奇怪,他们的剑法怎会相似呢?”
    “难道都是青猿剑法?”左三雄道,“都是用的青铜剑?
    当猿公杀了煞空时,夕阳早已自河中走上岸来,穿好了衣服。曾经练过通天眼的左二雄看见,夕阳那眼珠极大漆黑如夜的眼里,依旧是说不出的忧郁、孤独和凄冷不安,但却没有恐惧和惊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只不过在这清澈透明碧辉闪闪的青铜河水中,洗浴了一下。
    然后,她提上那只装满异草的花篮,像幽魂也像天仙似的,飘然走向远处紫气腾腾青光漫漫的青铜镇。
    左一雄道:  “那个救了我们杀了滇南四妖的人,怎会使青猿剑法?”
    “难道她是神女宫张舞凤的女儿张青剑?”左二雄插口道。
    “不可能不可能!”左一雄连连摇手,“张青剑见到我们不可能不认识呀?”
    “不错,不可能是她。那个蒙面女分明有一种令人莫敢违抗的威严。再说两个月前我们还在神女富见到过剑儿,她也没有蒙面女那么高呀!”左四雄道。
    左三雄不服气道,“不是张青剑这鬼丫头又是谁?青猿剑法并不是人人可以学到的。听说只有张家的后代才可以学到这种剑法。而张家的后代只有两人,就是白虎娃和张青剑呀!”
    “我说不是就不是!”左四雄道,“谁不服气谁就过来与我打一架!”
    四人争论之中掠下了绝壁,走到了那几具赤身裸体的尸首前。左二雄游目四顾四,旷野漠漠中,这一眨眼闯,却忽然不见了夕阳那飘洒如风的身影。他不由暗暗吃惊,暗忖道:“纵然这少女轻功比柳残月前辈还快十倍,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呀。真是奇怪。”
    夕阳的身影仿佛消失在了明丽金黄的阳光之中。峡谷里山风呼呼,吹动怪树枯藤和青铜悬棺,更显出这里的神异来。
    在寒山五僧的尸首前,左二雄默然半晌,心中暗道:“一个人无论做尽好事还是做尽坏事,到最终终归是要死的。病死老死半中夭折暴尸荒野,终归是一死。死后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左氏四雄自跟着白云飞之后,性情虽仍然鲁直,心性却是与以前只知一味砍杀有了很大的不同。
    左一雄道:“谁料到昔日不可一世欺师灭祖的寒山五僧,竟会死在猿公手里。唉!念他们毕竟是武林中人,我们就此掘坑,葬了他们。”
    左三雄道:“不错,埋了他们,也免得暴露我们的行踪。自古以来,杀人之后毁尸灭迹,是最好的办法。”
    四人拣起戒刀和月牙铲,就在河边掘起坑来。不过盏茶功夫,一个大坑便已掘好,左氏四雄正要去移动那几具尸体,忽听峡谷里厉啸四起,十余条灰衣人自山垭口那堵绝壁上,飞扑过来。衣袂飘飘,卷起风声霍霍,剑光闪闪,掀动杀气阵阵。
    但见飞扑而来的灰衣人共有十三个,个个身手骠悍敏捷,手中握一柄灰色长剑,面罩黑纱,头上束一条白带,白带上用红线绣着一个“杀”字,眼光锐利阴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无常鬼。
    就在左氏四雄掠讶错愕的一刹那间,十三个灰衣人已经将他们围在了核心。
    “嘿嘿嘿嘿,江湖事当真如天际风云奠可探究。”当头一个年约四旬的灰衣人,刺骨的目光朝寒山五僧的尸体一扫,再盯在左氏四雄的面上,冷冷地道,“武林之中有谁能够想到,不可一世的寒山五僧,竟然死在了左氏四雄的手中!左氏四雄,你们大概没想到,你们也快死了!”
    “胡说八道!”左四雄跳起来道,“你们是什么人?告诉你们,我们并没有杀他们。”
    “不错,我们没有杀他们!”左一雄道,“我们只不过看在同是武林中人的份上,不想让他们暴尸荒野,阁下可以看清楚,我们左氏兄弟向来是用大砍刀,而他们是死在剑下的!”
    领头的灰衣人一摆手,立即有两个灰衣人跳入坑中,翻检尸体,然后垂手道:“他们的确死于剑下,一剑毙命。”
    “一剑毙命!"领头的灰衣人讶然道,“武林中哪来这么厉害的剑法?纵然是柳残月白云飞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能做到使寒山五僧一剑毙命的!是谁杀了他们?”
    说到此处,忽地双眼一瞪左氏四雄:“你们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是……”左四雄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领头的灰衣人冷笑一声:“我们地狱十三杀,从来没有探听不到的情况,也从来没有问不出的口供。天下间也很少有人能够逃出我们地狱十三杀的手心。”
    “地狱十三杀?”左二雄道,“原来是三王帮座下的地狱十三杀?”
    “不错,左氏四雄,我们早就从滇南四妖送回总坛的信上得知,劫了我们三王帮那一大批红货的人是你们,我们一路追来,料不到你们不仅杀了滇南四妖,而且……而且还与人联手杀了寒山五僧。”领头的灰衣人长剑一指道,“杀死寒山五僧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白云飞或者柳残月练成了一种更高更绝世的剑法? "
    左三雄朗笑几声道:“劫走你们三王帮红货的,不错就是我们,但与白云飞或者柳残月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交出那批红货来,否则,乱剑分尸!"领头的灰衣人长剑倏地一挑,剑尖几乎刺进左三雄的天灵穴。
    左三雄几曾受过如此轻蔑,当即气得暴跳如雷,横移三尺,脚步一错,已经拔刀在手,一声大吼,一招“白虎拦路”劈了出去。
    刀光一闪,直削灰衣人面门。灰衣人剑势一转,剑尖在左三雄刀背上一按,左三雄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几乎持不住大砍刀。
    只听左二雄慢慢地道:“各位来得太迟了,那一大批红货,我们早交给了大西军。三王帮本就是自他们手中抢来的,我们自然要还给他们。”
    左二雄想把三王帮的注意力引到大西军头上,引开地狱十三杀,好赶到青铜镇铸剑。
    “左二雄,这一点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们天王地王人王早就料定白云飞与张献忠有勾结,张献忠入川,也全得白云飞暗中相助。”领头的灰衣人铁剑向外划了一道弧,格开了左三雄的一招“仙人指路”,回头道:“既然红货已落入大西军之手,格杀勿论!”
    其余的十二名灰衣人“刷”地出剑。攻向了左氏四雄。剑法凌厉攻势紧密,往往是一出必杀,与武林中一般的剑法大为不同。
    因为地狱十三杀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杀手组织,他们在江湖上专千杀人的买卖,无论白道黑道正派邪派,他们要杀谁便杀谁。他们的剑法自然也是专门练来杀人的,根本上就没有花架子可言。这如昔年江湖中的砍脑袋剑法一样,利剑一出,就是用来砍脑袋的。
    地狱十三杀在三王帮中专门担当追杀任务,据说他们追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下来。三年前,三王帮决定组建一个江湖中空前未有的超级大镖局,垄断所有的镖行生意。于是遂强迫中原各大镖局加盟入伙。当时势力强大的三湘风云镖局,不肯入盟,结果惨遭地狱十三杀的血洗虏杀。镖局上下三百余人除总镖头武当俗家弟子陈英华逃得性命外,全被杀死。地狱十三杀又追杀陈英华,从三湘追到大雪山中,将其乱剑分尸,才停下手来。
    地狱十三杀围着左氏四雄,认定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出手便如猫戏老鼠一般,决心要将左氏四雄侮辱一番再行杀死。
    左氏四雄本就不畏强暴不惧强梁,否则,也不致于去劫三王帮的那一大批红货了。四人大吼声中,大砍刀呼呼砍出。
    虽是以四敌十三,却也丝毫不惧,一刀紧似一刀,一刀猛过一刀,连环攻出。四雄自幼习刀,武功路数相同只是功力深浅不同,早就在出生入死浴血搏杀中,练得心意相通了。
    左氏四雄背靠背,面向四方一人独挡一面,地狱十三杀虽是出剑必杀,一时间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左氏四雄得知今日能活着离开此地的机会,根本就没有,所以抱着视死如归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必死之心。刀劈刀斩便是疯了一般,纵是地狱十三杀攻势凌猛,也不敢与之硬拼硬斗。
    这一番搏杀,比之左氏四雄与滇南四妖的格斗,又是大大的不同,也更加的猛狠更加的惨烈。
    刀光耀目剑气割肤,左氏四雄尽管以死相拼,无奈武功与地狱十三杀相差甚远,四雄中早己各自被刺中数剑,鲜血直流。但左氏四雄端的是一代英雄,此时此刻,却是越战越勇,出刀也越来越疯狂。
    忽闻半空一声长笑,领头那名灰衣人越众而起,掠向半空,飞剑直刺左一雄咽喉,口中喝道,“左氏四雄,武功果然不俗,可惜,今天你们遇着的是我们地狱十三杀!”
    剑势如虹,剑气如冰。好一招一出必杀!
    左一雄身子陡地后仰,利剑自他头上刺过,头上白帕和头发却给利剑削了下来。左一雄心头暗惊,对方武功果然高强。手中砍刀望空一崩,绕头云旋一圈,攻出一招“朝天一柱香”。
    灰衣人头目若是一剑下斩,势必中刀。这一招当真是使得恰到好处,攻敌之所必救。
    领头的灰衣人冷笑一声,身子一飘,落地疾跃,利剑回首破腹银龙探爪,冷森森道:“左一雄,你认命吧!”竟以剑作枪,快如闪电般刺向左一雄胸前通谷大穴。
    左一雄大笑一声,砍刀疾落,奋力一挡,乒的一声火星四溅,居然未能挡住铁剑,“嗤”的一声,灰衣人头目的剑在他胸口刺了一个血洞。
    左三雄见左一雄情形危急,奋不顾身反斩一刀,逼开面前的三名灰衣杀手。斜刺里攻出一刀,斩向灰衣人头目的手腕,救出了左一雄,忽地,左三雄猛觉背后冷气逼人,忙一侧身,刷地一声锐响,左手臂中了一剑。
    左三雄气得哇哇大叫,砍刀一横,反手一刀,刀声霍霍力大劲猛,一声脆响,灰衣杀手的铁剑竟给他砍断,半截衣袖也给砍了下来。
    而左二雄和左四雄,也与其余的六名灰衣杀手,斗得分外紧张。
    左二雄左四雄,快刀斩乱麻利刃切豆腐的生猛刀法,也还能勉强抵挡灰衣杀手的攻势。但十余招之后,左二雄左四雄已经好几处中剑。两人见情形危急,更是拼命。
    两人大吼一声,左二雄让开来剑,横刀一招“横扫千军”,挡住了五柄铁剑,左四雄飞快地砍出一刀,一招“大破南门”,将一名次衣杀手的手臂砍了下来。
    但五柄铁剑忽地一闪,左二雄只觉刀下一空,胁下一冷,一柄剑已从京门穴上刺入。
    左二雄闷哼一声,蓦地身子后退一尺,夹住那名灰衣杀手的手腕,左脚倒踢,右手砍刀后斩。那名灰衣杀手给左二雄连人带剑夹住,力雄劲沉,兀自挣扎不脱。
    忽然,下阴剧痛,方知是被左二雄踢中,另一只手慌忙去护下阴。刀光一闪,已被左二雄一刀贯胸。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另外两名灰衣杀手,将利剑刺入了左二雄的后心。左二雄大吼一声,背心又中了一掌,往前跌出八尺,鲜血狂喷标射。
    “老二!”左—雄听得暴喝,回头正见左二雄倒在青草丛中。刷地一声,又有两名灰农杀手,联剑攻来。左一雄回刀一封,身子倒飞出来,纵到左二雄跟前。
    “老二,你还行吗?”左一雄焦急绝大喝。
    “二哥!”左三雄左四雄也带伤扑到。
    “大哥,三弟,四弟,”左二雄睁开鲜血模糊的双眼,依着左一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厉声笑道:“我……我还行,拿……拿刀来……杀……杀敌!”
    “哺!"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却倒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之中。
    领头的灰衣杀手长剑一挥,喝道:“杀无赦!”剩下的十一名灰衣杀手,剑势一变,有如恶虎下山毒蛇出洞,直朝左氏兄弟掩杀过来。
    左氏四雄自幼亲密无间,一时一刻也不能分离,不想今次左二雄却先走一步,死在了这神秘的青铜峡内。其余三雄不由又悲又愤又怒又伤心,狂吼一声,反身杀入次衣杀手之中。
    领头的灰衣人冷笑道:“硬拼是死不拼亦是死,何不自行了断,还可以去追赶左二雄的亡魂。”
    左一雄惨然大笑:“大丈夫何惧生死?有种的就上来吧!三弟、四弟,杀!”
    惨笑声中,竭力挥动手中大砍刀,横劈竖砍冲杀过来。
    左氏三雄这时候是拼着最后的一死之力,三人都杀红了眼,也早已是满头满脸满身鲜血,状如三个血人一般,勇猛无比,当者披靡。
    数招之间,又有三个灰衣杀手中刀,而左氏三雄也中了五六剑。
    然而,左氏兄弟刚不久才与滇南四妖恶斗过一场,无论是精力心力,还是武功刀势,都不能达到雄猛的顶峰。偏偏地狱十三杀又是江湖里最凶狠最厉害的杀手,武功也在他们之上。只因先前想侮辱他们,而失了先机。此刻,地狱十三杀已有两人丧生于左氏四雄的刀下,也早已是志在必杀。
    那名灰衣杀手的头目蓦地厉啸一声,剑法一变,其快如电,眨眼间,刺出了十三剑。余者的灰衣杀手,也将手中利剑左刺右削上击下戳,势无可挡地杀向了左氏兄弟。
    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左四雄被两柄着地卷到的必杀之剑,砍断了双腿。左四雄奋起神勇,一刀砍掉了一名杀手的脑袋,自己却又给一柄剑刺进了百会穴。
    左三雄和左一雄听得左四雄惨呼,双双扑出。人尚未到四雄跟前,立即被七八柄灰色长剑逼住了。
    左四雄虽然断腿残肢连中数剑,此时仍在厉吼声中叫道:“大哥,二哥,杀……杀……”突然,刷地一剑,又一名灰衣杀手和身扑到,利剑挥处,切断了左四雄的咽喉。
    “四弟!”左一雄左三雄声撕力竭地大吼一声,两人硬生生地从剑林丛中扑了过去。但刚一扑到左四雄面前,立即发现左四雄的尸体上有两柄利剑迎向了他们。
    在左氏四雄之中,左四雄虽然年纪最大,但却一向胆子最小武功最差,是以左氏兄弟的父母临终之时,反而托嘱年龄比左四雄小的另外三个小弟来照顾他这个实际上的大哥。
    然而,今天在与凶残狠毒的地狱十三杀搏杀时,他却死得非常惨烈非常悲壮,丝毫不失男子汉雄伟大丈夫不畏强暴一往无前的气概。
    “杀!”此时此刻,左一雄左三雄心智俱已疯狂,两人展动手中的大砍刀,不管不顾疯魔般地杀向灰衣杀手。惨叫声中,又有两名地狱十三杀的杀手,命丧他们的大砍刀之下。
    但是,左氏兄弟也毕竟是强弩之末了,他们分别又中了两剑,他们的钢刀也卷了刃,他们的精力也已经枯竭,他们的血也几乎流尽,更何况他们只剩下了两人。
    地狱十三杀出道以来,虽遇到了武功不是很高,却是最不要命的拼命撕杀,死了五名杀手,却还有八名。而且,那名头目模样的杀手还一直没有真正出过手。
    刹时间,左三雄又身中两剑,站立不稳。左一雄反手两刀,逼开两柄长剑,扶住他时,不防背后一股劲风袭到,“嗤”的一声厉响,一柄利剑穿过他的背膀,从他前肋刺了出来。
    左一雄狂吼一声,砍刀疾落,望背后斩去,却给劈了过空。突然,又一名灰衣杀手一招“秋风扫落叶”,铁剑劲气飞扬,席地卷向左一雄,  “呼”的一剑,几乎斩断他的左腿。左一雄右腿猛力踢出,那名杀手连剑也未拔出来,便给左一雄踢落进他们刚才埋葬寒山五僧的墓穴里。
    “咕咚”一声,左一雄连遭巨创,终于支持不住,抱着左三雄跌坐在地上。
    刷刷数声,七柄利剑逼住了他们。
    左一雄在这一刻,心中又痛又悔,他后悔自己不该背着白云飞带领其余三雄去劫三王帮的红贷,恐怕此举不仅害了自己和兄弟们,而且恐怕还要牵连到白云飞。
    自刺杀努尔哈赤之后,满清一直派出武林高手追杀白云飞,十余年来,他几乎天天都是面临死亡的威胁。而今天,自已又把三王帮这颗灾难之星带给了他。白云飞纵然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也绝对抵挡不了满清和三王帮两大势力排山倒海的攻势的。何况三王帮的三王据说武功已练到了非人的境界。
    “左一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名灰衣杀手的头目冷笑道,“明年今日便是你们巴东四条虫左氏四狗熊的忌日。哈哈哈……”
    “大……大……大哥,不……不好啦!”忽听一声惨无人状的厉叫,那名被左一雄踢到墓穴中的杀手,颤声叫道:“他们……他们都不见了。寒山……寒山五僧……都……都不见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蓦地回过头去,不由大惊失色,只见那原本放进寒山五僧尸体的墓穴中,什么也没有,仅有一滩尸水,而正有两根腿骨在逐渐化为白水。
    地狱十三杀和左氏兄弟一直都在作殊死拼斗,没有谁去顾及这些尸体,不想此刻却神秘兮兮地化作了尸水。
    左一雄倏地忆及所见到的蒙面女和滇南四妖的异怪之事,蓦地叫道:  “是……是影子虫!”但他却不知道这影子虫毒从何而来,难道是那个出浴的绝色少女?
    灰衣杀手们一昕是影子虫,刹时间个个脸无人色,浑身发颤,手中的剑也几乎拿不稳。
    蓦然间,只听一声悠长雄浑的长啸响起在耳边,灰色杀手和左氏兄弟俱是大大一震,心中血气翻涌。“哇!”的一声,左三雄狂喷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左一雄和另外两名受伤的灰衣杀手,也给震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好……好深的功力……”地狱十三杀的头目喃喃地道,乘势刺向左一雄的一剑也失去了准头。他挺剑再刺,忽然,铜号长鸣铁蹄骤响,一队身穿青铜盔甲头戴青铜虎纹面具仿佛从远古历史坟墓冲杀出来的青铜武士,像乌云般从青铜镇掩卷过来。
    地狱十三杀的头目,生平第一次竟然感到了恐惧,手一颤,刺向左一雄心口的一剑,噗地刺入了左一雄的小腹。
    刹时间,青铜武士已经包围了他们。当头一名威武雄壮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汉,大声喝道:“尔等妄入青铜峡,大罪当诛杀! "
    地狱十三杀向来不畏生死,主宰别人的身家性命,不想今日却遇到了尅星。但个个毕竟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当下长啸数声,奋然跃起,杀向青铜武士,比起刚才狙杀左氏四雄,勇猛凶狠何止百倍。
    谁料,刷刷声中,青铜武士们忽地拔出了一把青光闪闪似刀似剑的青铜马刀来,刀光一闪,“叮”的一声脆响,地狱杀手的灰色铁剑,立即被削断。刀光再一闪,惨呼声中,地狱杀手自己进了地狱。
    地狱十三杀的头目,右手铁剑一抖,化作一团寒气,刺向青铜武士的头目,一连刺了一百二十剑,连对方一根毫毛都未伤到。
    那青铜武士头目,豪笑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铜锤,忽地一挥,击在地狱十三杀之首杀手的铁剑上,铁剑立即寸寸断裂,地狱杀手的头目虎口震裂,半条手臂折断,剑倒刺入了他的肩头。    。
    地狱十三杀的头目心头大恐大骇,厉啸一声,作势欲扑,人在半途,蓦地折身逃向谷外,身法之快,仿佛是一缕轻风,身形一闪,已在二十丈开外。
    那青铜武士朗笑一声,道:“死!”手中铜锤忽地化作一颗流星闪电般飞出。地狱杀手的头目逃到二十一丈时,忽觉背心奇痛,头一低,便看见一把铜锤不知怎的,竞从自己胸口,劲射而出。
    地狱十三杀的头目惨嗥一声,依旧往前扑出了十丈,才倒在地上。
    青铜武士头目挥一挥手,道;“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
    马上立即跃下两名武士,逐一翻检着尸体,然后恭敬地向那青铜武士大汉执首道:“禀报铜锤大将军,十三名灰农剑客,有两人被你的啸声震断了心脉,另外九人死了。四名褐衣刀客,有一人被你的啸声震断心脉,另两人死于灰衣人剑下,还有一人似乎活着。”
    “带他过来!”那铜锤大将军吩咐道。
    两名青铜武士将左一雄带到了他的跟前,左一雄这时候已经苏醒过来,只听铜锤大将军威严地道:“尔等是何人,来此作甚?”
    左一雄头一昂,大声道:“我们乃是巴东左氏四雄,蒙将军搭救。我们兄弟劫了江湖第一邪帮三王帮的一批红货,来青铜镇求鄂大锤替我们铸一柄青铜宝剑,不料,数次遭到了三王帮的人追杀。想必阁下便是青铜镇的将军了。”
    铜锤大将军哈哈大笑道:“我就是鄂大锤,但我从来不给青铜镇之外的任何人铸造兵刃器物,纵然你把天下所有的金银珠宝拿来都无用的!青铜镇之外,我只为神农谷的猿公铸过一把剑,而猿公本是自然奇迹天地灵材,与我青铜镇有缘而已。”
    左一雄说出那番话,本已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此时已是神智迷茫,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了,忙道:“将军,求……求你……”
    铜锤大将军沉声道:“千百年来,青铜镇与外界都无往来,凡妄入青铜峡者,只有死路一条。你也不例外,看你不像是恶徒,又是求我而来,你就自行了断吧。反正你多活少活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
    左一雄叹息一声,知道生平已经铸成大错,自己所受的伤势,只怕半个时辰也活不下去。但他又岂能白白地死在这青铜峡内?他以手加额,内心大恸。
    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喷出一口鲜血便倒了下去。
    铜锤大将军淡淡地看他一眼,手一挥:“走!”青铜武士们刹那问又像乌云一样,卷向远方。青铜峡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寂和神秘。
    突然,只听见一声呻吟,左一雄睁开眼睛,蓦地,他再一次震骇,只见那些死在青铜武士刀下的地狱杀手们,此刻个个都慢慢地化为了一滩清水,而左三雄左四雄左二雄和另外几个被他们杀死的地狱杀手,尸体也化为了一滩水。
    左一雄惊骇至极,出自本能地想爬远一点,身子一动,他陡地看见,自己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不再是鲜艳殷红的血,而是——
    清清亮亮的水!
    并且,他的脚趾头和小腿也渐渐地不存在了。
    左一雄端的又惊又怖。好在一双手还好好的,他慌忙地扯下一绺白帕,咬破指头写道。
    大大哥,防青铜镇青铜武士,劫三王帮红货者,是我们兄弟。我们去了……杀我们者,三王帮……但不要报……仇……
    写毕,精力心力都仿佛枯竭,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瞧见小腿都化为了水,全身却有一种懒洋洋地晒太阳的舒服销魂的感觉,又甜蜜又温馨,昔日的一切欢乐都涌上脑海,自己似乎正滑入一个漆黑的地洞,却又仿佛在向天空飞去,远方是一片灿烂阳光。
    左一雄竭力地伸手自怀中一掏,掏出一只锦袋来,锦袋里却是一只鸽子。他将那一绺白帕放进了鸽子身上的竹管里。
    手一松,鸽子扑啦一声飞入了天空,而左一雄叫了一声“圆圆”,再叫一声“兄弟”,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他依稀看见了白虎娃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

四  虎勇龙狂  杀气弥天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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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0 08:43:0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虎勇龙狂  杀气弥天香消玉殒

    花香醉人,云净天朗,正是巴山春花月华争奇斗妍共绚灿的春夜。
    月亮像一面宁静古老的玉镜,在天池山庄对面翠屏山顶碧松苍柏和野花芳草间,跳跃升腾,银光若水。天池山庄伫立在浓月淡雾中,宛如天上宫阙人间仙府,飘飘缈缈瑞瑞祥祥,端的是一片清宁一片平和。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蓦地,鹧鸪鸟不知是在天上地下还是林间岩头,朦胧而凄艳地叫起来。
    天地间,陡然多了一份肃杀和凄迷,连月光也似乎淡了很多变得十分无力。
    就在鹧鸪鸟朦胧凄艳的叫声中,白云飞和白虎娃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掠过天池上的九曲连环桥,奔向了对面的翠屏山。
    当前面的白云飞刚刚奔掠到翠屏山一处林中空地时,刷地一声,后面的白虎娃也赶到了。
    白云飞含笑道:“虎娃,想不到你进展神速,天幻无影轻功也练到相当的火候了。”
    白虎娃活脱脱便是一个当年的巴山浪子白云飞,只是比白云飞更见英挺更见慈和,少了几分白云飞的锐气刚气,多了几分张飞凤的柔婉安宁,也便更惹人喜爱让人信赖。
    白虎娃道:“爹,我已是尽心尽力才达到这个程度,赶你差得远,赶祖师婆差得更远。”
    白云飞道:“虎娃,只可惜你娘不许我教你学武功,但巴山白云飞的儿子怎么可以不会武功呢?再说,若是不会武功,碰着满清派出那么多的高手来追杀我们,我们岂不是束手就擒,伸着脖子只有挨刀的份吗?近二十年来,我们恐怕早就死了一千次了。所以,我还是要背着你娘教你一点武功。来,你把雨霖铃剑法练一遍给我看,我看你悟性如何?”
    “爹,我娘常说,一个人的生命很宝贵,得来十分不易,无论谁,都无权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我也不喜欢格斗搏杀流血死亡。若是不为了我练剑,大叔二叔三叔四叔他们也就不会背着我们离开天池山庄,劫了三王帮的红货,去找人给我铸剑了。”白虎娃恭顺而垂手道,语气中是无比的歉疚,“他们死得好惨呀,暴尸荒野无人问,白骨烂处芳草肥。”
    白云飞一下子情绪十分激动,一把捏住白虎娃的肩头,声音感喟而哀伤地道:“虎娃,你错了,我实在不知道你也是与你娘想的一样,难怪近期来,你对武功不感兴趣了,练武时总是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爹,娘难道说的不对吗?”白虎娃道.“娘甚至想和你到天坑地穴去生活呢。”
    白云飞摇摇头,沉吟道:“你娘的想法固然很好,只可惜现在不是太平盛世。这个世界太不清宁太不和平了,谁的拳头硬谁的武功高,谁就可以称王称霸,武林中是这样,江湖上也是这样,而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闯王的势力比大明朝强大,闯王便攻入了北京城,而大清国势力又比闯王强大,所以满清又将李闯王赶出了北京,闯王的部下也被满清国的虎狼士兵和我们汉人.中的大汉奸大走狗们杀得七零八落……”
    忽听得一阵风声骤响,一人接口道:“不错不错,白大哥所言极是矣。”
    白云飞朝一株罗汉松招了招手,笑道;“老夫子余问天,快下来吧。”
    罗汉松上随声坠下一条人影来,正是一身文士打扮的巴州才子老夫子余问天。
    “表姑父。”白虎娃恭敬地道。
    余问天看了看自虎娃,欢喜地道:“虎娃呀,你爹说得不错,世界不太平,男儿汉大丈夫,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所不为者,给你高官厚禄美女重宝,都切切不可动摇信念。有所必为者,纵是赴汤蹈火九死一生,也应当一往无前。”
    白虎娃恭声道:“多谢表姑父指教。”
    白云飞回首望着月色迷朦中的天池山庄,缓声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不可以杀的,有许多时候,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更何况,有时候为着大多数人的利益,去杀那些大奸大恶之辈,才是我等武林侠义之士的根本之道。”
    余问天道:“不仅如此,做得正确的,还要不惜一切牺牲去做。想当年,你爹为了救你娘和舞凤,甘冒奇险不辞万难,其间多少荣辱都不计较。后来又同舞凤潜出关外刺杀龙虎王努尔哈赤,其间又怎能不是九死一生。再比如你向歌吟内大叔为了抵御满清兵蹂躏中原,率领丐帮子弟同满清兵浴血奋战,直至全军覆灭。虎娃,你可知道这又是为的什么?”
    白虎娃眼光闪闪,沉思一阵道:“当然是为了天下百姓。”
    白云飞点头道;“不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是这个道理。比如像引狼入室的大汉奸吴三桂那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杀? "
    白虎娃道:“该杀!爹,表姑父,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一个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侠士的!”他的话充满着当年白云飞所拥有的那种自信,那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余问天拍着他的肩膀道:“这就对啦,像吴三桂这样的巨奸首恶之徒,杀掉一个,天下百姓就会保全更多的生命,就会快活许多。杀掉他,天下百姓也就会无不拍手称快。”
    白云飞仰首望天,无限感慨地道:“小时候,我就开始流浪江湖,看到江湖上大奸大恶之徒实在太多太多,老百姓时时刻刻都在企盼着能有行侠仗义铲除邪恶的侠客,出来除暴安良。当今天下,正值民族兴亡的关头,你学好武坊,不仅是强身健体,更应该用来为天下百姓做一点好事。”
    余问天也道:“虽然,我们不能像李闯王张献忠袁崇焕他们一样,千一番惊天动地泣鬼震神的大事出来,但行侠仗义是做得到的。只可惜,你的两个表弟唐秋实、余春华,一天只知贪玩好耍,既不学我之文;也不学他们娘之武。”
    白云飞 长叹一声道。“你左大叔他们,正是为了你日后成为有用之人,才去给你铸一把好剑,而劫了三王帮红货,遭到三王帮追杀,而死去的。你怎可辜负他们?”
    白虎娃沉虑良久,才道:“爹,你和表姑父说的都是对的,我虽然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士,但我还是不忍心伤害一个人的性命。我想做一个不杀人的侠士,也不知做不做得到。”
    余问天摇头笑道:  “看来,虎娃在很多方面都继承了飞风的秉性。也罢,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矣。”
    “接剑!"白云飞瞧见白虎娃依旧痴立那里,望着空濛的山色月辉发呆发愣,便倏地拔出长剑,掷向半空。
    一道剑光飞掠而起,掠起如流星闪电划破长空。
    剑在半空,本在低头沉思的白虎娃身子一弹,也纵身而起,白衣飘飘在月色中一闪,就消失了。天空之下只有月光没有人影,白虎娃的人影已溶入了月光之中。
    就在长剑列达顶点再也无力上升要开始下落而在空中停顿的那一刹那间,白虎娃已抓到了剑柄,身在半空,一招“白衣卿相”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
    但见月色如霜,白虎娃白衣胜雪,手中长剑矫若龙吟,将雨霖铃剑法从第一招“白衣卿相”,到第二招“浅斟低唱”有板有眼有章有法地使了出来。
    余问天一边瞧着白虎娃练刃剑法,一边深虑地对白云飞道:“白大哥,近来江湖上实在是动荡混乱岌岌可危啊。先是三王帮崛起独霸武林,现在又似乎一夜之间,便雄起了一个神秘的白虎奇教,那些武功奇高又会一种幻魔异术,真不知是什么来路的青铜骑士,比起三王帮来,更叫人提心吊胆。”
    白云飞道:“ 武林、江湖、世上,真个是多事之秋。我只怕白虎教是满清玩的什么鬼花招,那天下武林就更加遭殃啦。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先后有弃剑山庄、翡翠楼、藏珍阁、潇湘风雨院、中州雄狮堂、苗疆龙象帮、祁连剑派,遭到白虎教突然的挑衅,又突然的被毁灭,更是闹得人心惶惶啊。”
    余问天道:“所以,白大哥,你是名动天下的一代大侠,你应挺身而出,出来做武林盟主,使天下武林联合起来,共同对付邪派的三王帮和那个神秘的白虎教以及满清入主中原。”
    白云飞沉思良久,方道:“做什么武林盟主啊,当今武林风烟四起豪强并举,大家都是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管束,是以三王帮日益壮大。老实讲,”白云飞忽地用传音入密的声音对余问天道,“我已经厌倦武林生涯了,只想觅一块天坑地穴那样的地方,同今生今世饱受苦难的飞凤去做闲云野鹤志在山水。像何不为大师和我恩师那样,几多逍遥,几多自在。”
    余问天听得一呆:“那你何以先前对虎娃讲那些话?难道武林中的事你就不管了吗?”
    白云飞淡然道:“虎娃毕竟还是少年,热血沸腾意气风发。江湖武林世事,想来顺其自然的好。历代多少英雄豪杰,莫不是雨打来风吹去。悟浮生、浮名,回视千钟一发轻。问夭,你最好是带着思思在巴山或去江南,闲坐小窗读《周易》的好。”
    余问天重重地道:“白大哥,想不到你如今变成了这样啦。当年你救张氏双风血战白龙堂刺杀龙虎王,是何等的英雄豪迈!而今却如此的胆小怕事。”
    白云飞道:“好汉莫提当年勇啰!想我这些年来,正由于刺杀努尔哈赤,没有哪一天不遭到无以数计的武林高手的狙杀围攻,飞风自嫁我以来,也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我的确很厌倦很疲惫了。”
    余问天正要说什么时,忽然白虎娃道:“爹,我练完了。”
    白云飞接过长剑,随手使出一招“帐饮无绪”来,余问天和白虎娃的心中忽地一跳,似有若无一种哀愁郁结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面对绵绵无尽的秋雨,一个人孤寂地举着酒杯,放到了唇边,而那酒却终于喝不下去。只是喃喃地吟道,“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绪,梅子黄时雨。”
    白云飞叹息一声道:“虎娃,你的剑只是形似,而未进入到神似的境界。人有情,剑亦有情。恩师创立的这套雨霖铃剑法,乃是人情到极至,剑情亦到极至。一使出来,看到这套剑法的人,全身心那浓烈的情愫,都随着剑法一招一式地渲泄了出来。又仿佛,浓烈的情愫郁积在心间,只盼望那明晃晃光闪闪的剑尖,刺入心间去。只可惜,我未能领略其中精髓,而你却因年龄太小,情感还是一张雪白的纸,更无法发挥这套剑法的威力了。”
    忽地,只听一个人拍掌长笑道:“好剑法,好剑经,巴山白云飞,果然不愧为一代剑侠。”
    白云飞和余问天大喝一声:“什么人藏头藏尾的?请阁下出来说话!”
    说话声中,白云飞已随手弹出一指锐风,直击左前方三十丈外的一棵松树,而余问天则呼地抛出钓鱼钩,抛向右前方三十丈外的一棵松树。
    只听两声惨呼,两棵松树上都跌下两个黑衣人来。白虎娃正要赶过去查看,突听先前那个声音大笑道:“好一个弹指神风!好一个姜太公钓大鱼!”
    大笑声中,山岩后面己转出一个锦衣鲜然华丽的公子来,手中握一把折扇,腰下挟一柄长剑,端的是风流倜傥潇洒无比。
    但见这长身白面星目剑眉,浑身透着无比的活力和勃勃英气的锦衣公子,身子一闪,便到了那坠落下来的两个黑衣人身边。轻功之高,似乎并不在白云飞之下。
    白云飞和余问天见对方露出这一手轻功,不禁微微一惊!但见锦衣公子忽地双脚微动,两个黑衣人给他踢得飞出去三十余丈。
    锦衣公子道:“两个愚笨无用的东西,在巴山白云飞白大侠和神钓书生余问天余大侠面前班门弄斧,还不知丢人现眼,连我都为你们害臊,还不给我滚得远远的!”
    两个黑衣人翻身跃起,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了人影,月光下只听得松涛如潮。
    白云飞和余问天这下更是吃惊,原来白云飞那屈指一弹,并非弹出什么弹指神风,而是指间夹了一块石头,用岳母唐依依传授的“巴山夜雨”的暗器手法。打出三十余丈,打中了那名黑衣人的穴道。
    若不是这样,相信一个人无论武功多么高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顶极巅,也不会一招“弹指神风”,可以将指风弹出三十余丈而闭上一个人的穴道并把他打下树来的。
    至于余问天,他的鱼丝本就有百余丈长,鱼钩抛出,如飞而至,钩子倒是钩中了另—首黑衣人的穴道的。
    谁料,这锦农公子竟然双脚微动,不仅将两名黑衣人踢出了三十余丈外。而且还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阁下是什么人?”白云飞道。
    锦衣公子摇了摇折扇道,“白大侠当然不认识我,在下龙飞天,是青天会的。”
    白云飞心中暗道:“龙飞天?青天会?江湖中何时又冒出来一个青天会的?看来,我真是该归隐山林啦!”
    余问天道:“请问阁下夤夜来此何事?总不致予是踏月赏花吧? "
    龙飞天拍掌笑道:“余先生果真是不同我辈凡夫俗子的雅人,想如此月色空明花香醉人的春夜,踏月赏花,是何等的雅事。只不过,我是不远千里,特地来领教白大侠的剑法的,但今天既有余大侠在此,那就一齐上吧,反正我早晚也是要领教余大侠的神钓的。”
    白云飞和余问天俱是一惊,料不到竟然在这样的夜晚还有人找他们比剑比武功。两人正在沉吟之际,一旁的白虎娃勇身跃出,拱手道:“这位大兄请了。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吧。”
    龙飞天向白虎娃淡淡一笑,忽地冷声道:“你算老几,凭你这个样子,也配我出剑,再练三十年,再来找我比剑吧!”
    白虎娃当真是又气又羞,又难过又伤心,暗恨自己以往不好好地学武功,以至不能代父上阵,竟不如古时候的女子花木兰,花木兰尚且能代父从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而他面对强敌,只有忍受对方辱骂的本领,还说什么行侠仗义。
    当下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武功,不仅能够保护自己,而且更能够行侠仗义。
    白虎娃忽地退身到白云飞身边,白云飞和余问天以为他当真是受了张飞风的言传身教,性情变得恭顺温宁,不由摇头叹息时,谁知白虎娃竟忽然一伸手,就拔出了白云飞腰间的长剑,虎吼一声,冲向了锦衣公子龙飞天。
    “不必等三十年,我现在就同你比!”白虎娃口中叫道,长剑一递,剑光一闪,便使出了一招雨霖铃剑法中的“白衣卿相”。
    龙飞天正在讥笑间,不防白虎娃轻功竟是达到了一流境界,身子一飘,剑气萧索凝重,已攻到了他面门。剑尖上竟带着一种白衣卿相那种顾盼生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发意气和豪迈激越。
    龙飞天不由心头一凛,身子忙向后一仰,刷地一剑,已从他面门上削过。
    一招使过,白虎娃又手腕一抖,挽起数道剑花,使出了第二招“浅斟低唱”,长剑袭向龙飞天下盘。
    龙飞天身子一飘,横移三尺,手中折扇一点,“叮”的一声,点在白虎娃的剑尖上。白虎娃但觉一股潜力如排山倒海般狂涌而至,右臂一麻,胸口气血翻涌,长剑几乎脱手而去。
    白虎娃忙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牙一咬复又攻出一招“寒蝉凄切”,但见剑光一闪再闪,似有若无,剑气似断未断,却又连绵不绝。这招看似攻向龙飞天上盘,却实是攻向他的中盘。
    “好一个雨霖铃剑法!”龙飞夭称道。
    白虎娃心头明白,龙飞天只称赞剑法好,实际上是在说,剑法虽好,使剑的人却很差劲差火候。
    “!”的一声,龙飞天拆扇又在白虎娃的剑上敲了一下,白虎娃踉踉跄跄退了五步,才稳住身形。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何必替你做缩头乌龟的老爹送死?”龙飞天冷笑道。
    “哼!"白虎娃重重地哼一声,手中铁剑一晃,再度冲上前去,一出手,便攻出了十二剑,用的却是武当剑法。
    龙飞天也给逼退了一步,却仍然不拔剑,折扇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圈,左掌猛地击出。
    “砰!"的一声,白虎娃被打跌两丈多远,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虎娃,退下!”白云飞关切地道。
    “爹,我不会死的!”白虎娃大吼一声,挺着长剑又冲了上去,口中大笑道:“龙飞天,你以为我就怕了你么?你以为我武功不如你,你便可以随便侮辱么?我现在打不过你,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打赢你的!”
    手中长剑向着龙飞天乱砍乱劈,又当刀使又当枪用,全然没有一个章法。看得白云飞和余问天大皱眉头。
    龙飞天也给自虎娃这种打法,弄得手忙脚乱。但他毕竟 武功高出白虎娃许多,脚步一错,白虎娃明明看到一剑刺到了他心口上,却又偏偏差出半尺,被他躲了过去。明明一剑似乎刺中了他的腿,谁知,那条腿或者向左向右或者向前向后,就差那么一寸,连裤腿也未刺到。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更不配我出剑!"龙飞天调侃道。身形忽展,快如鬼魅地一拳打在了白虎娃胸口上。
    “砰!”的一声,白虎娃飞跌由去,撞在一棵碗口大的松树上,将那树都撞断了,当他站起来时,“哇哇”地吐了好几口鲜血。
    白云飞和余问天正要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时,白虎娃长啸一声,又势如流星飞丸般地扑向了龙飞天。
    “龙飞天,不错,你武功比我高。但你别忘了,没有人能打倒我白虎娃,除非我死了!”白虎娃叫道,“我同你拼命!"
    白虎娃右剑左掌,不像是在比剑,而像是村汉蛮夫打母猪架一样,不要性命似的冲向了龙飞天。龙飞天料不到白虎娃竟是如此一个少年,瞧他年龄比自己似乎少几岁,却比自已更勇更猛更不惜生死,不由呆了一呆。
    龙飞天一呆之际,“嗤”的一声,自虎娃已经刷地一剑,从他肋下刺了过去,锦衣华衫也给刺了一个洞。并且,“砰!”的一下,白虎娃的虎头虎脑撞在了他心口上。
    龙飞天防不胜防,退了好几步才定下身来。
    白虎娃虎啸一声,又冲了上去。
    忽然之间,四下里衣影闪动人影飘忽,场地中已掠出了十余个黑衣劲装人,人人手中一柄光华闪闪的利剑,个个身手矫健沉勇骠悍,武功似乎极为不凡,在江湖中恐怕已是罕有敌手的了。
    只听一人沉声喝道;“放肆,胆敢伤我家公子,简直是死有余辜!”
    刷刷数声,剑风疾响,剑气纵横,十余个黑衣人冲向白云飞和余问天,也冲向了白虎娃。
    白云飞和余问天心中大大一震,想不到这些黑衣人武功如此精进,这青天会拥有如此多武功高手,不知又是什么来路。
    忽听龙飞天喝道:“小刘子,谁叫你们出来的?你们难道还怕我对付不了这三个人吗?”
    那叫小刘子的十分恭敬地道:“属下担心公子……”
    “有什么好担心的? ”龙飞天冷冷地道:“还不退得远远的!”
    忽啦一声,十余个黑衣人刹时间,便如潮水一般地退去了。
    龙飞天虽在斥责属下,却与白虎娃斗得格外激烈。此刻,白虎娃已中了三拳五掌,鲜血也早已染红了他胜雪的白衣,而龙飞夭却几乎没受任何伤。白虎娃的剑拿拳脚指爪,根本连他的衣边都无法沾到了。
    然而,白虎娃仍然勇猛顽强地冲上去,似乎是越战越勇越战越有力量。这一点,连白云飞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他从他儿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他奋勇拼杀百折不挠的精神。
    龙飞天给自虎娃缠得脱不开身来,心头早已是万分恼怒,暗中忖道:“这么长时间了,我连一个武功如此之差的白虎娃都给弄得牵手绊脚的,又如何去对付白云飞和余问天?”
    一念及此,当即痛下杀手。手中折扇忽地一变招式,左手一圈,已然拧住了白虎娃的长剑。折扇扇柄倒转,对准自虎娃心口的天池大穴,蓦地刺出。
    白虎娃武功比起龙飞天实在是相差太远,但他此时奋勇上前,铁剑丝毫不缓,根本不以任何招式剑法,只是一味地急砍猛刺狠劈勇斩,每一招都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不料,手中长剑忽地一紧,眼前精光寒芒一闪,龙飞天扇子柄上突出了一枝五寸有余的窄剑,刺向了他的心口。
    天池穴乃是手厥阴心包经上大穴,这一剑插落下去,定然是血溅当场魂归故里的。
    余问天在一旁看得明白,不由大为惊骇,急叫道:“住手!住手!”
    “你去死吧!”龙飞天恨声说道,心中这一刻竟充满了无比的快感。
    陡然间,只见月光一闪一晃间,场中已多了一个人影。龙飞天一剑刺下去,却刺了个空。“”的一声响,龙飞天这一剑刺在了白云飞的剑鞘上,将剑鞘生生地刺出一个洞来。
    “龙公子,何必下此毒手?”白云飞缓缓地道。手中早巳将仍在一味拼命的白虎娃拉了出去,再一把掷给了余问天。接着,又抢过白虎娃拔走的那柄剑,的响声中,已挡了龙飞天一连十七剑。
    龙飞天下毒手到自云飞扑入场中,用剑鞘接了那诡异奇秘的一剑,再救出白虎娃掷给余问天,接着再抢剑接招,都几乎是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快得让人只能看见场中有两条人影,一个白衣飘飘,一个锦衣灿然。
    这几件事,直看得场外的余问天和青天会的那些弟子,个个张口结舌,各人心中均想,这件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好快的剑!”白天飞淡淡的道。
    龙飞天冷笑一声:  “好,白大侠,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雨霖铃剑法。”
    说话声中,右手猛一拍剑鞘,匣子霍地跳出一柄如玉似雪精光闪闪的长剑。龙飞天-剑在手,猛刺急攻,招招均是杀手。心中暗转念头;“让我先杀你个措手不及。”
    龙飞天剑一出,端的是声势慷人。但见剑法刚正博大,带着-段杀气一股霸气,更带着一种英气锐气雄气王气,令白云飞大大地吃了一惊,立时明白这个龙飞天,看来身分非同寻常。
    只是使剑的人,对这套剑法并不能完全驾驭,剑法在刚正博大之中,隐隐含着诡异之态,但这套剑法天生的那种宏大精深,却又克制了大部分用剑者心性的缺陷。
    龙飞天的剑法完全不同于白云飞的剑法,白云飞的雨霖铃剑法,更多的却是一些人生际会之后的感情郁结沉淀。同龙飞天这具有雄霸英锐之气的剑法,刚刚相反。
    顷刻之间,龙飞天已急如暴风骤雨惊雷闪电似的攻出了六十四剑。而白云飞不多不少也还了六十四剑。
    但两人的剑法,却是天生的互相克制。白云飞的雨霖剑法碰着龙飞天的这种无名剑法,剑之情人之情所具有的威力灵性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比如白云飞使出的一招“相看沮眼”,长剑一飘一转,带着无限的离愁别绪,无绪的恩爱情怨和难舍难分,攻向龙飞天上盘的。龙飞夭只有心性为之一诱引,那带着情愫的剑尖,就会刺中他的双眼。谁料,龙飞天手中如玉似雪的长剑,不带任何花哨的架子,也没有剑光剑花,只是平平展展地刺出来,就化解了这一招”相看泪眼”。
    反过来,龙飞天的剑法,虽带有雄霸英锐之气势,但遇着白云飞的雨霖铃剑法,其威势也不能施展。比如龙飞天前第四十剑,本是挟带风雷之声,,翻江倒海之势,刺向白云飞胸口的,白云飞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给洞穿心脏。但白云飞却顺手使出了一招“关河冷落”,使龙飞天的那一招完全落空。
    这两个人比剑,正如一个心里有阴影的人,去修高深宏博的佛法。心中的朗影使他不能完全进入到佛的至高至圣的空灵境界,反过来,佛的至高至灵的境界,又在时刻消弥他心中的阴影。
    月光朦胧里,两人身法奇快,长剑矫若飞虹,众人看得暗暗心惊心紧。霎时间,两人又斗了二十来招。
    龙飞天长剑刺向白云飞右腿,白云飞右足飞起,踢向他剑身,左手忽地接了右手剑,削向龙飞天面门。龙飞天头一侧,剑一沉,斩向白云飞脚面。白云飞长剑倏地一弹,剑尖铮铮作响,急攻龙飞天腰肋大穴。
    两人相持不下,已经斗了一百余招。龙飞天不由焦躁起来,手中剑使得更急更勇,舞成了一道剑幕,剑密如雨。
    而白云飞心头更是焦躁,一则担心张飞凤夜半醒来,见不到人心中凄苦,进而知道他教白虎娃偷学武功的秘密,埋怨他把白虎娃送上风雨血腥江湖不归路。二则料不到如此一个年轻人,武功竟如此之高,更有一套奇异的剑法。
    自他得自柳残月传授雨霖铃剑法以来,江湖中没有哪一个高手,能与他相斗五十招。就连昔年的司空化羽,也败在了他的手下。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龙飞天,和他那青天会,使白云飞的确很焦躁不安,意识到似乎有一件极大的事情将要发生。
    忽地,只听龙飞天长啸一声,道:“青天会的子弟,杀了白云飞和余问天这几个人!”
    白云飞闻言一惊,蓦地—阵风响处,十余个黑衣人,像月夜里的鬼影一样,悄没声息地冒出来,扑进了场中。身手之敏捷行动之迅速,端的是闻所未闻。
    黑黝黝的人腾地化作明晃晃亮闪闪的刀光,像一片白色冷冰的死亡之火,烧向了白云飞,也烧向了余问天和受伤不轻的白虎娃。
    刹时间,天空竟很异样地暗淡了下来。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I”彻天彻地的杀声中,鹧鸪鸟又叫了起来,叫得白云飞沸腾的血液也几乎凝固在杀气里。
    夜渐深沉。
    四周宁静淡定得像是如来佛脸上永恒的庄严与微笑。月光从窗外泻进了天池山庄赏月楼,柔美胜昔容华绝代的张飞凤,伫倚小轩窗高处仰望,但见郡照过千古沧桑万代悲欢的明月,正像淡淡若无的雾薄薄如粉的霜一样,罩落在大巴山的雄山奇水,在凄艳朦胧的鹧鸪鸟叫声中,显得颇有些凄楚迷离。
    “好美的月色呵!”张飞凤喃喃地道,就是在这个时候,张飞凤无意间瞧见了白云飞带着白虎娃,挟剑离开了天池山庄。
    张飞凤一愣之际,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天下间哪有她比熟悉白云飞与白虎娃的身影更熟悉的东西呢?
    她不禁怔了半晌,低低地道:“小飞哥哥,你终于还是瞒着我,教咱们虎娃武功啦。唉,我迟早还是发觉了,难怪早些时候,半夜里我醒来身边没有你的人影。很久后,你才挟带一层夜色一身清寒返回来。你告诉我,你是到外面去练剑。原来……原来你是背着我在教虎娃的武功。唉……”
    一声轻轻的太息声中,也不知是哀怨还是欢喜。半会儿之后,又喃喃道:“世事变幻莫测,武林乃是刀枪剑戟之林,但愿上苍佑我,让我的小飞哥哥和咱们的虎娃平安终生才好……”
    望及小楼外清冷凄迷的月色,张飞凤心中竟是一片迷茫,坎坷遭际纷至沓来,千头万绪欲理还乱。
    只得喟然一叹,转身走到妆台上,调试一面焦尾古琴,修长柔软的玉指轻捻慢拢,琴声叮咚作响,悠悠扬扬,飘洒在月光里,正是月色一般古老的颜色,弹的竟是近千年前的唐代琴圣颜师古的《梅花三弄》。
    忽听一声娇笑,窕窕盈盈的唐思思,莲步轻轻罗裙飘飘,走上楼来,口中笑道:“飞凤妹妹,好一曲《梅花兰弄》。”
    此刻,凄迷的月色正照在张飞凤幽艳婉宁冰清玉洁的脸庞上,当真如暗香浮动笑傲霜雪灼灼吐芳华的梅花一样,说不出来的让人心中顿生爱意怜意。连美艳如花的俏妇人唐思思也不禁看得痴了,口中打趣道:  “我的飞凤妹子,想不到你依旧冰肌玉骨艳绝古今,白大哥可真是艳福不浅啦,守着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难怪他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傲武林盟主。”
    “原来是思思姊姊啊,怎么你还没睡,你们今日才从唐家堡赶到这里,还不累么?”张飞凤站起来;执着唐思思的手,柔声地道,“姊姊,你又来拿我寻开心。余大哥呢?”
    “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唐思思怨中带着浓浓的眷爱。“他呀,现在是不安分了。整天里都在我耳边咕哝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处世当有四方之志,当雄飞九霄,岂可雌伏手蓬篙之间。妹子,你不要见笑,连我的心都给他说活了。他说即便我们女子,也可不让须眉,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像什么武则天等就是一名寻常百姓出身的贫寒女子。想不到,这个书呆子说起大道理来。一套是一套的。”
    张飞凤瞧着神采飞扬的唐思思说,“姊姊,你和舞风都可以干一番大事业,而我可不行。”
    唐思思笑道:“你还说你不行,你还是苗疆的女王菩萨呢,我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你若是和白大哥振臂一呼,天下响应者不知凡几。天下间从武林中的大豪巨雄到寻常老百姓,自白大哥与舞凤妹妹匹马万里,刺杀龙虎王努尔哈赤后,谁不对他视若神明。这武林盟主除了他,别的人还当真是做不得的呢。”
    “那怎么可以?”张飞凤慢慢地道;“武林盟主,余大哥也可以做呀,他智勇双全,江湖上都说他是诸葛亮、刘伯温再世呢。”
    唐思思摇头笑道:“他?说到底也是书呆子一个,怎及白大哥是天下第一大侠,再说他的武功又那么差,何以威服众人?”
    “还有……还有向歌吟啦!”张飞凤道:“对了,向歌吟向大侠出身是神煞岛,武功高绝,又是通玄道长的后人,率领丐帮子弟抗击清兵侵犯山东和黄淮一带,、也是人所敬仰的一代大侠呀,他既是丐帮帮主,这武林盟主之位,当真是非他莫属了。是不是呀,姊姊? ”
    “向歌吟的确是除了白大哥之外的头号大侠,率丐帮抗击清兵,更是让武林和百姓到目相看,只可惜两年前的那次血战,万千秋战死之后,他和她的女儿向东方,自此就杳无影踪,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那一战,白太哥也是参加了的,说起来真是酷烈万分。”唐思思哀伤地道。
    她的眼前仿佛又呈现出了当时的那场惨烈的剧战: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就在那一战里,她曾挨了五刀,幸亏白云飞救了她。
    唐思思顿了顿又道:“向歌吟失踪,书呆子武功不行,除了白大哥还有谁做武林盟主呢?白大哥做了盟主之后,由于你的原因,苗疆的成千上万苗民,也就会成为我们的得力助手的。”
    张飞凤叹了口气,道:“姊姊,你知道,我一向是不喜欢有人流血,有人失去生命的。想当年,因为我和舞凤的原因,江湖上武林里,多少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呀。神农顶上那一具具尸体,那一滩滩的鲜血,我怎能忘记?”
    唐思思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飞凤妹子啊,你硬是越来越迂越来越胆小了。是不是这些年被满清的武林高手追杀怕了?我和你余大哥还巴望你能帮我们劝一劝白大哥呢,谁知你竟然是这种态度。”
    张飞凤也笑道:“生性如此,没有办法的。”
    唐思思又道:“不管怎样说,我们今日同峨湄派的程巩、曹慧,武当山的悟真道长以及少林寺一空大师,一起赶来这里,就是要白大哥做武林盟主,与三王帮、白虎教争一席之地,将来也可举部抗击满清入主中原。或者以此作筹码,将来不管是朱明朝再得天下,还是满清一族统治宇内,还是李闯王张献忠取得胜利,我们都可以迫使他们承认我们的地位的,甚至我们说不定在这兵荒马乱的多事之秋,称王天下。不过最主要的是统率天下武林,与清兵抗衡到底。”
    张飞凤叹息道:“杀人亦有限,立国自有疆。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几处起渔樵。几时拓土成王道,从古穷兵是祸胎。叹息人间万事非,被驱不异犬与鸡。不知明月为谁好,来岁如今归未归。”
    张飞凤的眼里不禁噙满了盈盈粉泪,她天性善良,不喜生杀与鲜血,此时吟诵古人写征伐战祸的诗句,不由得柔肠寸寸欲断。
    唐思思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心中一阵激荡,暗暗想到:“飞凤妹妹天性端的是善良,厌战厌杀竟到了如此地步,她既是这样,只怕……只怕白大哥是不会答应做武林盟主的。”
    忽然,张飞凤握住唐思思的手,眼含热泪诚挚地道:“姊姊,你说世人为什么这样喜欢征战杀伐?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大家都能和和平平地相处,又有什么不好?”
    她停了停,又接口道:“你告诉余大哥,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了解小飞哥哥的了,他是一个江湖浪子,最喜欢的便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快活逍遥赛神仙的浪子生活,他可以为别人放弃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也不很看重。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世俗浮名功名利禄,他若要做武林盟主,十多年前的神农顶武林大会上就做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唐思思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表妹的这一番话,把她心头原本熊熊燃烧起来的雄心豪气之火,犹如一盆冰水也似的浇灭了。此时此刻,她一阵心上心下,不知是丈夫说的对呢,还是表妹的话有道理。
    她松开张飞凤的手,迳直走到窗口,迎着窗外夜风一吹,不禁有些寒栗。抬头一望,天上凄冷的月亮早已慢慢西斜,此刻恰被山那边飘过来的一朵云遮掩了。
    月光立时暗淡了许多。远山的脊背,乍看起来,更加的峥嵘,叫人心里生出一些害怕来,总以为从那里会突然跃出来一些鬼怪山精。
    蓦地,只听见响起了两声夜猫子的号嗥。
    唐思思不经意地向天池山的九曲连环桥上瞥了一眼,倏然,她看到十余个夜行人,从天池山庄外一闪而入。
    夜深。风冷。月光寒。
    “谁?”唐思思扬声喝道,手中已扣了一把蜀中唐门的绝门暗器。说时迟那时快,喝声未歇,七八条人影已立扑而至,散入庄内各处。且又有十余条人影越墙而入,另有一人身躯雄长,身子一顿,从九曲连环桥上腾身而起,直扑入窗来,轻功身法江湖罕见。
    唐思思料定来人决不是好人,想必又是满清派来追杀白云飞的高手。当即素手一扬,满天里霎时间都是暗器的嗤嗤声响,百十点碧绿幽亮的寒星,袭向了夜行人。
    唐思思的蜀中唐门暗器功夫,十余年来,已是精进不少,江湖中早已是使暗器的有数高手。看来此次这突袭天池山庄的夜行人,纵然武功再高再强,恐怕也难以躲过这风雨不透的绝门暗器。
    忽然之间,暗黑之中刀光一闪,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夜行人长刀一挥,舞得水泼不进,大半暗器都被长刀击落。长刀挥动之间,夜行人袍袖急舞,剩下韵暗器,都打在了他黑色的夜行衣上。碧光点点,煞是好看,就像突然有数十只萤火虫飞落他身上。
    但夜行人还是被唐思思这一招“风雨不透”,逼得横飘丈远,落在了窗台之外。
    就在那刀光一闪之间,唐思思终于看清了这个武功高绝的夜行人。
    一个英挺冷酷目露淫邪的年轻汉子,一个杀气迫人的披发行者,脖子上挂了一串人骨璎珞念珠。
    “什么人?竟然胆敢夜闯天池山成!”唐思思怒极而叱。叱声中,寒芒乍现,十余枚梅花针自她樱红的唇舌间,电射而出,打向了夜行人。
    这一招“舌绽春梅”本是唐门绝技,常常借说话之际,令敌人分心而伤人于防不胜防。
    不料,夜行人冷笑一声。“唐门暗器,岂能伤我无敌金刚广寒子?”身子一弹,跃在半空,十余枚梅花针自他脚底下擦过。广寒子哼一声,长刀一晃,又扑入窗来。
    “妹妹快走!”唐思思回头朝张飞凤喝道,呛的一声拔出剑来,刷刷刷,一连向广寒子刺出了十一剑。剑气纵横中,左手又打出一把细若牛毛的暗器。
    “走得了吗?”广寒子哈哈一笑,“左氏四雄抢了我们三王帮的一大批红货,又杀了我十余帮中弟兄,今夜里,我们要踏平天池山庄!”
    说到此处,长刀一圈,倏地劈向唐思思面门,刀锋闪动处,竟然罩住了唐思思二十余处大穴。唐思思奋力还招,招式奇快。长剑一封,与广寒子长刀一格,广寒子刀重力大,长剑立刻被震飞断成数段。
    无敌金刚广寒子自幼在少林寺学艺,又天生异禀奇赋,武功之高,据说五年前他逃出少林寺时,连少林寺方丈一尘大师,都曾中过他一掌一刀,几乎送命,自此便一病不起。广寒子在少林寺武功练成之后,便不遵寺规僧律,屡犯杀戒淫戒,被少林寺用手臂粗的铁链锁上,囚于密室。不料,广寒子凶性发作,挣断铁链,破壁而出,连杀少林寺二十三名武功高手,逃出少林寺,投入了三王帮。
    此后,少林寺曾多次派出寺内高手,下山擒他归案,以清理门户,却反而死在了他的手上。无敌金刚广寒子凶名日盛,江湖中不少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浑身不寒而栗。
    忽然,断剑的剑柄之中,射出了数枚七星针,广寒子防不胜防,险被射中。料不到唐恩思的暗器功夫,果然非同寻常。忙就地一滚,却仍有一针擦着他的衣袖飞过。
    唐思思见一击不中,双足连踢。连踢之中,仍是暗器四射。广寒子不由恼羞成怒,恨恨地道.“臭婆娘,老子不看你有几分姿色,早就一刀杀了你!”
    长刀呼地一挥,一挥之间就劈出了三十六刀,不但将唐思思发出的暗器全部震飞,而且,刀风力劲过处,将唐思思的锦衣罗裙尽皆划破,她那粉嫩雪白的肌肤和高挺饱满的胸乳,立即裸亮出来。
    “好美好美,真个是个大美人!”广寒子喜形于色地淫笑道,手一伸向唐思思的胸乳抓去。
    唐思思端的是生平从未受此大辱,又羞又愤又急又怒,蓦地扑出,双手化掌由掌成爪再变为剑指,直插广寒子双目。同时,头发一甩,黑发飘起,如刀似剑地扫向广寒子。又听得“嗤嗤”疾响,原来是她头生的簪子疾飞而出,也射向了广寒子。
    广寒子怒喝道:“死婆娘,莫怪我心狠手毒,留你不得!”头一低,刀光一闪。
    只听得一声惨呼,唐思思便被劈成了两段,倒在了血泊之中。但她头上的簪子,仍旧射中了广寒子的左臂,黑发也扫中了广寒子面门。
    广寒子臂上一麻,酸痒攻心,立刻知道唐思思的这一根簪子上,沾有剧毒。蜀中唐门不仅仅是暗器功夫称雄武林,使毒也是江湖上的好手。只可惜唐思思顾忌到屋内不会丝毫武功的张飞凤,一些歹毒霸道的暗器,没有使将出来,害怕一有不慎伤着了张飞凤。谁知,这一念头,反送了自己性命。否则,唐思思仗着绝门暗器,要逃过广寒子的毒手,是毫不困难的。
    紧接着,广寒子只觉面上奇痛,伸手一摸,摸得一手都是鲜血。一张英伟白俊的脸,被唐思思的黑发划开了千万条血丝。两只眼睛也火辣辣的奇痛不已。
    广寒子不由咬牙切齿,恨恨地道:“臭婆娘,老子本想与你共参欢喜佛,让你达到极乐世界,然后再超度你的。想不到,你这婆娘,到死也如此悍烈。害得老子玉容被毁,今天老子要将你剥光猪,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右臂伸出,便欲去撕开唐思思的裙子。不想整条手臂都已经麻木。广寒子不由大惊失色,料不到那根簪子的毒性竟如此厉害。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奶奶的,老子这些年来,,杀人无数,淫人妻女无数。不想今日阴沟里翻了船,八十岁的毒娘倒绷孩儿,让你这死婆娘不仅毁了老子一张盘子,。还废了老子一条手臂。”
    气愤恼羞之中,一脚飞出,砰地一声,踢向唐思思裸露的尸体。
    忽听“波”的一声轻响,一股浓烟腾地窜起,唐思思的尸体上竟然炸开了。烟雾滚滚中,但见寒芒万点,四散激射。
    广寒子心中大骇,料定必是歹毒霸道的暗器,长刀急舞,卷起一片刀光护住身子。一边屏住呼吸,往上一纵。“咔嚓嚓”一声响,广寒子已将屋瓦撞开一个大洞。
    饶是他反应如此奇快,但中了簪子的左臂已失去灵活,此刻又中了数枚飞针。刹那间,广寒子已觉呼吸不畅,毒素渐已循着少阴心经逆而攻心。
    广寒子知道寻解药已是不及,大吼一声,呼地一刀挥起,血光迸射中,已将自己一条左臂连根砍了下来。
    从广寒子扑入窗内,到唐思思被杀,广寒子因唐思思尸首炸出暗器而撞穿屋瓦,几乎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
    张飞凤刚刚奔到房门口,忽听到唐思思的惨然大呼,回头时,已然见到表姐唐思思被拦腰砍成两半,倒在了血泊之中。
    “嗡”的一声响,张飞凤浑身大大一震,有如突遭雷轰电击,想不到三王帮的人,竟如此阴狠毒辣、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姊姊!”张飞凤撕心裂肺地大叫—声,不料此时唐思思的尸体上突然炸开了。待到烟雾散去,张飞凤欲哭无泪欲悲无声地扑向唐思思裸亮在鲜血中的尸体。
    “哈哈哈,倾国倾城的张飞凤,果然是千载难逢的人间绝色。我广寒子纵然再废掉一条手臂,能得此佳人,也是艳福不浅!”淫笑声中,广寒子倏地从屋瓦上扑落下来,扑向了张飞凤。
    “恶贼!”张飞凤厉声叱道,“还我姊姊的命来!”将手中的古琴,砸向了广寒子。
    广寒子冷笑一声,一刀劈向古琴,铮的一声,五音齐鸣,一柄焦尾古琴,竟被他一刀劈成了五段。手一伸,便扣住了张飞凤盼脉门,口中淫笑道:“美人儿,乖乖听我的话,包你受用不尽,欲死欲仙。”
    这时候,山庄里已到处都是一片喊杀声。
    广寒子回头向窗外喝道,“踏平天池山庄,将白云飞碎尸万段。他奶奶的个熊,敢太岁头上动土,来抢咱们三王帮的红货!”
    张飞凤见自己落入敌人手中,唐思思又因自己而死于非命,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再奇怪不过的念头,恨自己没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若是能有柳残月柳前辈那样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来,此刻,唐思思怎会死,她自己又怎会落入放手?
    “你杀了我吧!”
    张飞凤恨恨地道,此时此刻,只盼自己早死,以免被敌人万般羞辱。
    “杀你?”广寒子哈哈一笑,“杀了你,我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要与你共参欢喜佛!”
    忽地,寒光一闪,刀风锐急。两个家丁已和身扑进屋来,口中道:“夫人,我们来迟!”两个家丁武功不弱,两柄柳叶刀,袭向广寒子上盘和下盘。
    广寒子叱道:“找死!”手腕一带,长刀蓦地从肘下拖出,一名家丁立即中刀倒地。另一名家丁见同伴一招毙命,心头一慌,出手便慢了一分。广寒子骤起右足,将他从窗口里踢了出去,撞在了院中的假山上,当即死去。
    楼板疾响,又有三名家丁从房门扑过来,欲救张飞凤。广寒子大喝一声,左足一挑,将被他劈死的那名家丁的柳叶刀,刷地踢向房门。雪光一闪,柳叶刀去势如箭,三名家丁闪避不及,房门里又无法施展身手,后面两名家丁又被前面的那名家丁,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长刀飞射面来。听得同伴一声惨呼时,柳叶刀已洞穿了自己的胸口。
    广寒子一刀三杀,那柄柳叶刀杀了三人,去势犹束停歇,“夺”的一声,没入了另一间房的墙壁里。广寒子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
    忽昕张飞凤恨声道:  “好!好!你不杀我,我自己会死!”
    身子蓦地往前一扑,撞向了广寒子手中那柄明晃晃亮闪闪锋利无匹兀自滴着鲜血的长刀。

五  月迷荒野  血祸突来你死我活

    “住于静处,端坐正意,不依气息,不依形色,不依于空,不依地水火风,乃至不依见闻觉知。一切诸想,随念皆除,亦遗除想。以一切法,本来无相。念念不生,念念不灭,亦不得随心外念境界。后以心除心,心若驰散,即当摄来,住于正念……”
    夜深入寂万籁无声时,天池山庄东边厢房静室里,少林寺一空和尚仍旧兀自在闭目合什做功课。《大乘起信论》的经文,自他口中呢呢喃喃若有若无地吟诵而出,像禅寺里袅袅腾腾的枷南香气,随着月华流光,在天池山庄上空飘浮弥散。
    慢慢地,一空和尚因为白云飞不大愿意做武林盟主而烦躁万端的心境,变得一片澄明空灵有如止水,以至终于像得道高僧坐化涅槃般地宁定于佛陀那博大精深的世界里。
    突然之间,一阵山风猛烈地吹过,屋外松涛如吼如潮。但听得喀地一声轻响,窗格子仿佛被风吹开。
    霍地,一个夜行人像鬼影似的呼地自窗中突掠而入,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绿芒长剑,疾快无比又悄无声息地刺向了合什打坐入于禅定的一空和尚。
    一空和尚见来人行踪诡异,剑法一路也不似什么名门正派,带着一种乖戾暴虐之气,杀气腾腾剑风割肤,料定决不是什么好人。当即口中大喝道:“恶贼,找死!”
    手中那串佛珠托地袖手打了出去。但见佛珠去势如电,直打向夜行人上盘太阳、扶突,中盘章门、带脉十余处大穴。
    夜行人噫了一声,长剑一缩,身子忽地飘向了五尺之外,避开了一空和尚的暗器,嘿嘿地冷笑几声,道:  “好个臭秃驴,原来竟是少林寺来的l看你今天能否逃得过我圣手阎罗的诛心十三剑!”
    话音未落,身子暴进八尺,仍是平平一剑,又刁又狠又快又猛地刺向一空和尚的日月大穴。但见剑光-W之际,绿芒已到了一空和尚的袈裟处,去势之急,端的是无与伦比。
    眼见耀眼绿芒即将刺入一空和尚的身体时,只听呼地一声,一空已自床上腾空而起,落在了夜行人的身后。
    “阿弥陀佛!”一空和尚呵呵地道,“原来是三王帮的圣手阎罗诛心剑刘镇川。”
    刚刚说到一个“川”字,圣手阎罗身子忽地一转,刷刷刷已反手刺出了五剑,剑剑不离一空和尚的心口,生生地将一空逼退了五步,长剑一展,唆地一声,又攻了上来,顷刻间,又刺了五剑,一空却退了七步,退到了屋角里。
    刘镇川见一空和尚再无退路,冷笑道.“秃驴,看你还往哪里逃。今天格老子我要来渡你上西天。”手中绿芒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剑光如匹练,刷地一声,又刺向了一空和尚的心口。
    一空和尚自幼性格便非常暴躁,一句话不对口半个字不对心,便立即拔拳相向。是以,到八岁时,他父母便送他进了少林寺傲了和尚,想用恢宏精广的佛经来磨去他的暴戾之气。谁料,他做了三四十年和尚,性情虽然不似原来那般暴躁,火气却仍是极大的。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火大师一空和尚,性格端的就像熊熊燃烧的野火一样。
    圣手阎罗诛心剑刘镇川的这几剑,早已将好不容易才平息躁烦心态,达到佛陀那澄明空灵心境的一空和尚的火气怒气逼了出来。
    “他奶奶的,难道我火大师还怕了你圣手阎罗不成?”一空和尚舌绽春雷,陡地一声大喝,呼地一拳击向圣手阎罗的面门。
    圣手阎罗见这个和尚竟然是少林寺喝酒吃肉打架骂人的火大师,也吃了一惊。少林寺火大师的外家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堪称是无人能及。当年广寒子打出少林寺伤了方丈一尘大师时,却也挨了火大师一拳一脚,是以自今武功无法精进。火大师的名头之响,江湖里邪派之人,无不是谈名色变。
    但觉一股汹涌澎湃的拳力滚滚而来,刘镇川的这一剑便刺不下去,陡然间,一空和尚的手臂格格嚓嚓地响了一阵,那条手臂竟突然暴长半尺,只见拳影如山,电掣而来。
    圣手阎罗面色一变,料到这一剑纵然伤了一空和尚,自己也会给他一拳打扁头颅。,忙身子一斜,反手抽剑直削一空的手臂。一空手臂一沉,拳势不变,击向刘镇川的胸口。圣手阎罗冷笑.声,利剑斜斜刺向一空的会阴处。
    一空和尚见圣手阎罗功力深厚,剑法诡异刁钻,也吃了一惊,料不到三王帮旗下竟有如此高手。当下急施拳脚,与之斗在一处。
    两人剑来拳往,激斗二十余招,仍是不分胜负。圣手阎罗诛心剑刘镇川本是邪派中使剑的高手,十三招诛心剑下,不少武林英杰都被诛心而死,江湖上提起他的名字来,无不心惊,更兼他为人第一阴狠,下手极其毒辣。
    此刻,隔壁忽地同样传来了打斗厮杀声,一空和尚听得武当派的悟真道长和蛾嵋派的曹慧,程巩两人,在大吼狂呼。料到定是遇上了强敌,想不到三王帮更是全力以赴,来突袭天池山庄,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一空和尚当然不知道三王帮突袭天池山庄,是因为天池山庄白云飞的结拜弟兄左氏四雄,抢了三王帮的一批价值连城的红货。
    忽然间,圣手阎罗怪叫一声,身子一弹长空冲起,急刺三剑,反身掠出屋去。
    “哪里选!”一空和尚猛喝一声,身子一点也追了过去,拳头呼地捣出,用的正是少林伏虎拳中的一招“金刚伏虎”,不料,陡然闯,绿芒一闪,圣手阎罗反手掷出了长剑。
    一空和尚猛然一惊,拳势不变,击向绿芒,不料,却是一只绿光闪烁的剑鞘。刹时间,圣手阎罗刷地一剑自衣衫底下刺出。一空和尚飞退五尺,右拳变掌,拍内利剑,但仍旧被圣手阎罗的利剑,在胸口上刺了一剑。
    幸喜得他见机得快,否则早就伤在了圣手阎罗这一招“黑虎偷心”之下了。
    一空和尚中了一剑,当即气得暴跳如雷,虎吼一声,铁拳连环击出,刹时间,击出了十八拳。每一拳都倾注了全身功力。
    圣手阎罗一剑得手,正暗自欣喜时,不料受了伤的一空更加勇猛凶狠,但见拳快如风,四面八方俱是拳影。本来练武之人尤其是在与对手进行生死搏杀之际,最忌的就是心意浮躁,倘若暴跳如雷,可说是已先自输了三成。但少林寺的火大师却又偏偏不同,他越是生气越是发怒,他的武功也就越高,功力也就越深。
    昔年不可一世的广寒子打出少林,伤了一尘方丈时,火大师得知消息后,当即是怒火万丈,便打了广寒予一拳,踢了广寒子一脚。
    圣手阎罗见火大师俱是拼命的招式,当即施展轻功,四下里不定地游走,长剑仍是疾快刁狠地攻向一空和尚。
    “嗤!”的一声疾响,圣手阎罗一剑刺向拳影之中,在一空和尚的手臂上划了一条长口,  “砰!”的一声闷响,一空和尚也一拳击中了圣手阎罗的面门。
    一空和尚这一拳本是怒极而发,挟带十二分功力,圣手阎罗立即大叫一声,被打落了五颗牙齿,面目立刻浮肿起来。
    “什么圣手阎罗!"一空和尚呵呵笑道,“本和尚送你去见真正的阎罗!”说话声中,呼地又是一拳击出,手臂上胸口上鲜血如注,却也管都不管,一心要将圣手阎罗打倒。
    “老二,还没有得手么?”随着阴恻恻的话音,房门外又冲进一个人来,手中一双虎头钩,双钩一击,一连九钩,攻向一空和尚。
    “老三,快来帮我!”圣手阎罗回头叫道。
    原来这人便是三王帮四大阎罗中的玉面阎罗。一空和尚一见圣手阎罗来了帮手,心中一沉,料定今夜是一场生死血战,但他稍稍心安的是,有白云飞在山庄,三王帮的人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一空和尚大喝一声,身形急转,连换了九个方位,避开了玉面阎罗的九钩。圣手阎罗见一空和尚背后露出空门,长剑一提,迅疾无声地插向一空和尚的后心心俞穴上。
    背后风声疾响,暗劲涌动,一空和尚料定是圣手阎罗偷袭,暗骂一声:“兔崽子,好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身形腾地一转,一声长啸,闪电般地踢出两腿。
    “砰!”的一声,一空和尚虽然第二腿踢中了圣手阎罗,但右胸上仍是中了一剑,鲜血狂标而出。圣手阎罗也给他踢到床上,将那张雕花大床,压得稀烂。
    这时候,蓦地,隔壁的打斗更是激烈,只听“砰砰!”两声,两边木板墙壁,都撞出了两个大洞来,洞里滚过来两个血人。
    只听武当派的悟真道长大叫道;“一空师父。敌人好厉害!”满身是血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刷地一招武当剑法中的“赤地霞光”,接上了玉面阎罗正自一空和尚背后袭来的两钩。
    一空和尚一拳击退圣手阎罗自床上飞射过来的诛心一剑,一面问道:“战况如何?”
    “敌人好多,我好不容易才杀了几人。”悟真道,口中忽地哎呦一声,却是被玉面阎罗伤了一钩。原来悟真道长在另一间房里,同样遭到暗袭,以受伤七处的代价才杀了那几个夜行人,忙赶到隔房来助一空和尚,此时,拼了全力对付玉面阎罗。
    忽听另一面的房间里峨嵋派的程巩大吼道:“活阎罗端木洪,你替我师弟偿命来!”
    一个血人呼地自墙壁洞里冲过来,扶起了另外一个委顿在地的血人。原来,竟是曹慧早已给活阎罗端木洪一刀毙命。
    “哈哈哈哈,程巩,你也要死!” 一人长笑之中,一掌打烂墙壁,跨入了这间房子。拦头一刀砍向程巩。程巩就地一滚,才避开那一刀,反手一剑,刺向活阎罗的手腕。活阎罗大步一踏,将曹慧的尸首踢得飞起来,撞向程巩,手中刀“叶里藏花”,仍旧砍向了他。
    程巩眼见得师弟尸体飞到,长剑一收,忙伸手托住曹慧尸首,心中是又急叉恨。忽听一空和尚喝道:“小心有刀!”
    喝声中,只见端木洪一柄雪亮的刀自尸体上,猛然一招“饿虎扑食”劈了出来。
    程巩慌忙之中,丢下曹慧的尸体,身子猛地跃起,才避开那一刀。但曹慧的尸首,却给活阎罗劈成两截,刀风过处,仍将程巩的左腿划开一条血口。
    程巩人在半空,左手一挽抓住了屋梁,右手长剑刷地一招“苍龙入海”刺向活阎罗头顶脑空穴。活阎罗一低头,刀势锐猛,一招“举火燎天”戳向程巩脚心足心穴。
    六人成三对,格杀得难分难解。各人武功都相差不太远,一边是正派名门的顶尖高手,一边是邪派黑道的顶尖高手,当真是斗得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突然间,一个身高体瘦像根竹竿也似的中年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碧光闪闪的双目一扫,慢慢地道:“还未得手么?赶快杀了这几个人,寻找白云飞的下落!”
    话犹未了,呼地一掌拍向火大师后心。一空和尚此刻正与圣手阎罗恶斗不休,被来人一掌打得跌出丈外,再回身过来时,已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来人阴阴地笑道:“火大师,尝尝我无畏金刚的金刚盘龙掌!”
    一空和尚心头一紧,这无畏金刚的功力似乎还在他之上,但他向来是勇猛无畏的火大师,长啸一声:“好,咱们分个高下!”手臂一抢,一记少林罗汉拳,,运足十成功力,猛烈地击出。
    无畏金刚自恃掌力深厚,见一空和尚受伤之后,持余勇攻到,当即呼地一掌劈出。
    “砰!”的一声大响,掌拳相交,一空和尚退了两步,无畏金刚却仅退了一步。显然无畏金刚这一掌又是胜了。
    但火大师突地厉吼一声,挥拳再次攻出.,忽听程巩一声惨呼,回头一望,只见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原来,无畏金刚替下了圣手阎罗与一空和尚斗在一起时,圣手阎罗挺着长剑,瞧见程巩正与活阎罗恶斗,背心后露出一大空门,当即奔过去,就是一剑。
    可怜程巩听得背后风响之时,躲避已是不及,一柄剑又被活阎罗的刀缠得死死的。圣手阎罗这一剑,自他后心心俞穴刺进,自前胸神封穴刺了出来。
    程巩惨死,火大师与悟真道长都吃惊不小,暗暗地一分神,忖道:“今夜只怕是难逃三王帮的毒手了?但刚才无畏金刚说白云飞不在山庄,他到哪里去了呢?而且,倘若他不在天池山庄,那么张飞凤她……”
    两人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惊。然而,高手过招,岂容分心。火大师立刻中了无畏金刚一掌,悟真道长左腿也中了玉面阎罗一钩。这时,圣手阎罗与活阎罗联手杀了程巩后,身形一展,也向悟真道长和火大师围杀过来。
    屋外火光冲天,庄里早已是一片杀声。
    “白云飞,你到哪里去了呢?真不愿做武林盟主,也不必避开我们啦!”火大师和悟真道长两人心里当真是焦急万分。
    “住手!”蓦地,只听一声娇喝,房里已多了一个蒙面女,仿佛是随风飘来的精灵一般。
    “哺”的一声,张飞凤往前一扑,广寒子那柄刀便刺入了她的胸口。
    但见血光迸现,鲜血有如烟火旗花万道霞光般溅落,张飞凤倒在了血泊中。
    广寒子笑到一半便变成了苦笑,最后笑都笑不出来了,暗暗地道:“好个义烈的俏娘们儿!”当即掷下长刀,伸指在张飞凤身上疾点了十余处大穴,止住了鲜血长流,又给她喂下两颗“万应止血丹”和别的一些救命药物。
    幸喜,这一刀刺得不太深,又略略偏了一点,否则,就算有十个张飞凤,此刻也只怕是没有性命了。
    广寒子见张飞凤一时之间,尚无性命大碍,当即放下心来,淫邪地笑道:“俏娘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平日里柔情似水,任何男人见了也得脚酥手软,紧要关头却又义烈如火。不过,你遇见了我无敌金刚,又何必去死呢?我无敌金刚不仅武功无敌,连少林寺的一尘方丈那老秃驴都不是我的对手,就是那一方面,也同样是无敌的,就算是昔年燕山七义中花蝴蝶赵无忌,比起我来,也差得远啦。”
    口中说着,独臂一探,“嗤刺”一声,已将张飞凤上身的衣衫撕开了,淫笑着抛到一边去。刹时间,张飞凤莹白无双肤光皎皎的胴体,和胸口上的那一处鲜血刀口,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
    但犹如苍蝇见了血一样,广寒子一见神情大是激动,一边伸出手去在张飞凤身上摸索,一边道;“你那个东西,我只是用一用,带你去无比的极乐世界,又用不坏的,你何必那样小气吝啬,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
    张飞凤此时此刻,恍恍惚惚地飘浮在一个暗黑的地方,身子越飘越高却又似乎越沉越低。“豁剌剌” 一声巨响,她立时觉得胸口上剧痛无比,凉浸浸阴侧侧就仿佛一条毒蛇在她身上缠绕,一时之间,只觉得连气都透不过来。
    “小飞哥哥……快来……救我!”张飞凤喃喃地道。
    “你的小飞哥哥恐怕早就被无畏金刚他们杀了,这里只有你的广寒子哥哥在救你,不但救你……而且还要……”广寒子阴阴地笑道。
    张飞风听得这刺耳的声音,猛然间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到了狞笑淫恶的广寒子,带着满身鲜血,一支手正在她胸上摸来摸去。
    张飞风心急如焚,又羞又愤。她奋力地一巴掌打了过去。不料,这一下牵动伤口,鲜血立时狂喷如泉,痛得她几乎昏了过去。
    广寒子料不到张飞凤突然发作,“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然挨了一巴掌。
    “好个刁恶的娘们!老子不看你生得如花似玉倾城倾国,早就一刀杀了你!”广寒子恨恨地道。
    “恶贼,你杀了我好了!”张飞凤抬起手来,去抓那柄刀时,广寒子手指连动,点了她几处穴道,张飞凤手伸到一半,便再也伸不动了,欲死不能欲活不能,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广寒子蹂躏自己。
    广寒子这一下端的是得意万分,昔年轰动江湖的张氏双凤,他早就是垂涎欲滴。不想今夜落到了自己手中。他差不多喜极欲狂。
    广寒子看着地上的张飞凤,不由大声嗥笑起来,接着,便向她扑了过去。
    “住手!”突然之间,只听一声脆生生娇艳艳的轻叱。即便是这短短的两个字,也带着一种叫人听了心头是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广寒予不由大大一震,忽觉背心一紧,来人己拿住了他背心上的灵台大穴,将他提将起来,抛到了一边去。广寒子端的是又惊又怒,想不到来人轻功之高,竞臻化境,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毫无察觉。倘若来人给他一刀,此刻他焉有命在。
    但见来人是一个年纪甚轻的蒙面女郎,此刻正将白色衣裙外面罩的那件紫色披风,轻柔流云飞烟般覆盖在张飞凤皎洁若月鲜丽似花的胴体上。
    广寒子眼看好事玉成之际,不提防半途中杀将出了一个混世魔王程咬金,且又将他提起来,抛到了一边。此乃是生平第一大辱,当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五脏冒火。
    “哼!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敢坏我无敌金刚的好事!”广寒子口中狂吼道,操起那柄长刀,身子一滚,拦腰砍向蒙面女。
    蒙面女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广寒子,也没有看见这一片漫天的刀光,仍是低头在察看张飞凤的伤势。广寒子武学修为甚是精深,在邪派中是十分凶悍的高手,武林中一向是罕有人敢招惹他的。
    只见他刀光一闪,正是少林绝技缠头刀,刹时间,已攻出了“仙人指路”、“狮子张口”、“托碑献塔”等十刀,最后十刀化作一刀,却是一招“力劈华山”,蒙面女整个人都在他的刀光之下。
    广寒子号称无敌金刚,出道江湖以来,可以说是受过如此大的伤挫。夜袭天池山庄,先是中了唐思思的剧毒暗器,不得不自废一条手臂。倘若换了其他人,此时只怕早就毫无斗志了。然广寒子却仍是锐勇生猛,这几招攻势,功力威劲似乎一点未减一点未弱。
    蒙面女伸出纤纤玉手,在张飞风手腕脉门上一搭,心中陡地一沉,暗叫不好。那张飞凤此时七经八脉已一片紊乱。胸口那一刀虽未立时致命,却也已经伤及心脉,仅有一口气在了。蒙面女自怀中掏出一只青色瓷瓶来,倒出两颗金色药丸,又在张飞凤天枢穴上轻轻—拍。
    张飞凤“呀啊!”一声轻唤,张口吐出几大口淤血,身上被广寒子点的各处穴道已经解开了。蒙面女玉指一弹,两颗药丸飞入了她的口中,再在她大迎穴上轻轻一点,两颗药丸便被张飞凤服了下去。
    这几个动作,俱是一气呵成。当广寒子惊怒恼羞之下,飞快攻到时,只听有如一声凤鸣龙吟,广寒子只觉眼前一花,在窗外熊熊大火的映照之下,但见蒙面女已不知自何处拔出了一柄奇特的剑来。
    蒙面女一面低头给张飞凤疗伤,一面反手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这一刹那间,窗外的火光也给这绚丽多姿光芒多彩的剑光比了下去。
    剑光一闪而灭,火光又盛了起来。
    广寒子大吼一声,身子猛然拔起,退出了丈多远,咚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生生地将那堵墙壁撞塌下来。“叮”的一声响,他手中百折不挠杀人无算的长刀断成了两截,一截刀尖飞射进屋梁之中,一截刀柄却倒插进了他肋下。
    蒙面女一招破了他十招,一剑胜了他十刀。
    “哇”的一声,广寒子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从未败得像这样的惨过,也从未想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武功,这样高深莫测的剑法。他只看到蒙面女挥出一剑,那哪里是杀人的剑法,分明是画家在高远的天空量随意画出一抹流云,是大漠旷野中游子无心唱出的一句乡音。
    但就是这一剑,就使他受到了致命的重创。
    “滚得远远的!”蒙面女淡淡地道,仿佛不是在对一个人说,而是在对一条狗说。
    广寒子挣扎了半天,才倚着墙壁站了起来。“你的剑,我想看看你的剑!”广寒子道。他心中十分不服的就是,他被蒙面女一招重创,却没有看到她到底用的是什么样的剑。
    “你还不配,快滚!”蒙面女低低地道:“这里死了许多人,我不想再杀你!”
    蒙面女一面说,一面仍是替张飞凤疗伤,试图给她打通经脉。广寒子暗暗恨道:“臭丫头,总有一天你会认得我是无敌金刚广寒子的!”从窗口里跳了下去。
    广寒子跳下窗口才知道,大火已经烧着了这一座小楼。再过得一时半刻,小楼就会燃烧着轰然倒塌。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这次来突袭天池山庄的数十个人手,大部分在与天池山庄的好手们搏斗时死去,其余的都重伤待毙。
    “老大……老大,”奄奄一息的无畏金刚道:“各处都没有白云飞的下落,我们被……被一个蒙面女伤成了这样,其他弟兄好些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好……好……”广寒子喘息着道:“蒙面女好高深的武功,也不知是哪一派的。”
    诛心剑圣手阎罗刘镇川沉吟半晌道:“我圣手阎罗虽不是说精研天下武林各派剑法,但对武林中的所有剑法,都知晓一二,这才创出了我的成名绝技诛心十三剑。但我却从未见到过蒙面女那种剑法。”
    活阎罗道:“剑光一闪,当真有如天外飞来。”他心中却暗忖道,“这种剑法,只怕天王本人的天王剑,也难以取胜的。”
    广寒子叹息道;“我们兄弟联手攻敌以来,从未有败得如此之惨,受创如此之重的。有…有这个凶恶的蒙面女插手,我们日后只怕是杀不了白云飞的,本帮一统武林的大计,只怕……只怕也是难以成功的了。”
    玉面阎罗喘息道:“但我们总算是毁了天池山庄,消灭了武林中那些自以为是名门正派的家伙们的一个据点,也算是可以向天王地王人王交差的了。”
    忽然间,只听一声虎吼,两个满身鲜血的人,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向他们冲了过来,口中叫道:“三王帮的狗强盗们,你们杀人毁庄,我们同你们……拼…拼了。”
    众人吃了一惊,瞧见是火大师一空和尚和悟真道长。若不是被那蒙面奇女所救,两人早死在无畏金刚等人的手中了。
    无畏金刚冷笑一声,道:“两个不寻活路寻死路的东西,我去一掌一个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一空和尚和悟真道长忽地各自喷出一大口鲜血,咕咚咕咚地跌倒地上,口中仍是在叫道:“狗强盗,我们……同你们……拼了……”
    无畏金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原来蒙面女一剑刺穿了他的大腿,刚走得一步,也咕咚地跌了下去。
    广寒子道:“算了,蒙面女还在那楼上替张飞凤疗伤,我们还是快走。至于那秃驴和牛鼻子道土,下次再送他们上西天不迟。”顿了一顿,忽地又恨恨道:“张飞凤那样的国色,我他妈的想了差不多二十多年了,今天正要得手之际,却杀进来了这个蒙面女一…”
    说话声中,几个人已去得远了。山庄里只有毕毕剥剥的火焰呼啸声和房屋破碎分裂燃烧倒塌的声音。
    一空和尚又急又愤又悲痛又伤心,突地仰天大吼一声,“白云飞,你在哪里啊!”
    蒙面女叹息一声,她已用尽各种手法。虽是打通了张飞凤的七经八脉,但因她心脉为利刃所伤,而且广寒子那柄刀因为砍掉自己中毒的手臂,也沾上了剧毒,是以张飞凤还中了剧毒。她仍是无法完全的救活她。她知道,伤势即便是不再恶化,张飞凤也最多能活半个时辰了。
    “如此绝色的美人逝去,当真是暴殄夭物。上天无好生之德。难道世道黑暗天道亦黑暗么?抑或是因为天道黑暗,世道才黑暗?”蒙面女叹息一声,“若是夕阳在这里,她就不会死的了。”
    忽然间,张飞凤睁开了一双妙目,纵然是中剧毒受重伤之余,纵然是花信年纪,那双眼睛仍是柔美异常灿若晨星。蒙面女心中突突一跳,暗道:“好一双美目。”
    “你是白云飞白大侠的夫人么?”蒙面女见张飞凤醒了过来,又惊又喜。
    张飞风瞧见是一个身形婀娜风姿绰约的蒙面女,心头一喜,喃喃地道:“姑娘,是你救了我么?其他的人还活着吗?”
    正说着,忽听呼的一声,一股大火窜将起来,封住了窗口,整座小楼被烧得毕毕剥剥摇摇晃晃的。
    蒙面女道:“夫人,三王帮夜袭山庄,庄内诸人十死九伤,只怕是活着的人也不多了。”
    张飞凤呆了半晌,道:“造孽啊,造孽啊。”
    此刻,火势大盛大炽,连房顶都已经着火,小楼发出一种疹人的崩塌响声。蒙面女急道:“夫人,白大侠并没有在庄内,他在何处?我们得快去找他!”
    张飞凤妙目盈泪泫然欲滴,为山庄的血祸惨案悲鸣不已,听得蒙面女的问话,道:“他带着虎娃去了对面的翠屏山。姑娘,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不要管我。”张飞凤大口喘息着,费力地说完这番话时。“咔嚓刺”一声大响,一处楼板已被下面楼下的火,烧得坍塌下去,室内已是异常的炽热。
    “我们快走!”蒙面女说着,将张飞凤抱将起来,躲闪着呼啸的火焰,见四下里均已没有了出路,心头也很是惶急。
    “你走……我不会武功……反正我也快死了……”张飞凤知道蒙面女不带着她,逃出这片火海还有一线希望,带着她,只怕是双双都将葬身火窟。蒙面女予她有救命之恩,使她免遭了广寒子的蹂躏,这一点,她已是对她感激不尽的了,怎能再因自己的拖累,而使蒙面女也无法逃出火海呢。
    “这点火还困不住我的,只可惜偌大的天池山庄又被烧毁了。我们走吧!”蒙面女说着,足下一点,但听得"咔剌剌”一声响,张飞凤只觉得像在腾云驾雾一般,蒙面女已抱着她,将房顶撞开一个大洞,冲了出来。
    两人刚在房顶上落定,四面火焰又围了过来,“嚓刺刺”一声巨响,刚才她们所处的房内楼板全部燃烧着,塌落下去。张飞凤暗叫一声侥幸,要是她们再慢上半分,此刻只怕是彻底的葬身火窟了。
    蒙面女抱着张飞凤,一声清啸,身子一飘,人已斜斜地飞起,落在了小楼外边一柱大柏树上,再一个起落,便到了天池上的九曲连环桥上。池内碧荷田田春水漪漪,在大火的映照之下,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美丽和宁静。然而,池四周的碧荷也差不多给火烤焦了。
    忽听“轰——咔嚓”一声巨响,赏月楼变成了一堆火,接着轰然颓崩倒塌,火星在空中急速四射飞溅,像是节日里燃放的烟火旗花一般的诱人。火焰随着小楼的轰然倒塌,仿佛水一样在地上洋溢开去,连那株大柏树的苍翠枝叶,也给燃了起来。
    蒙面女带着张飞凤刚越过九曲连环桥,忽地呼啦一声,整座天池的田田碧荷,被风卷起一阵火,烧得半张也无。更显出一种况不出的哀惨凄凉和悲壮。
    “武林、江湖、腥风血雨杀人放火……”张飞凤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喃喃地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但神明在何处?为什么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前后不过二十来年,天池山庄已是两次被洗劫被焚毁。前一次,张飞凤还未完全目睹这一惨景。但这一次,她却是亲历了整个惨无人道的过程,她的内心此刻当真是有如刀绞针刺,世上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亲自营造的一个家,被杀戮被焚毁,而更加痛苦。
    “苍天!”张飞凤在心头哀呼—声,便昏了过去。
    蒙面女望着天池山庄对面十余里外的翠屏山,心中暗叹道:“她最多还可活半个时辰,这样短的时间里,我能找到白大侠吗?”不禁一片茫然,一片惶急。天池山庄的血祸惨案,也使她心底有一种淡淡的哀痛,暗想自己若是早来此一刻,血祸也许就不会发生的了,现在天池山庄也许依然静谧于浓月淡雾里,有如远离世俗红尘的世外桃源之所在。
    当即抱了张飞凤,离庄而去。
    月更寒。风更冷。
    月寒不如刀光寒,风冷不如剑气冷。
    屏翠山密林之中,白云飞余河天和白虎娃同龙飞天等青天会好手的生死搏杀,端的是酷烈万分惊险绝伦。
    龙飞天雪玉似长剑呼地转了一个圈,剑尖不住颤动,直进中官,剑到半途,忽然又转而向上,直刺白云飞的眉心大穴。这一招当真是变幻万千,快如闪电。
    白云飞身子微侧,头向后一仰,手中长剑陡地一竖,“铮”的一声,龙飞天刺在了白云飞的剑身上,火星四溅迸射,如流萤万点飞舞。白云飞一掌拍出,右手剑自上面下直劈下去,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正是“雨霖铃”剑法中的一剑“晓风残月”。但这一招已不完全是“雨霖铃”剑法中的原式,白云飞对它作了稍稍的调整和创新。将原剑法中的缠绵俳恻之情,变得雄放豪荡。
    这一招却使龙飞天陡然一惊,一连退了三步,才闪身避过,长剑斜斜削下,还了一招。
    转眼间,两人越斗越快,旁人连他们如何出招出剑都已看不出来,场中唯见两团若有若无的人影,在剑气寒光中时隐时现,也不知是谁胜谁负。
    渐渐地,龙飞天的剑是越来越密,气势力道也越来越奔腾矫捷,雄浑博大。一柄长剑或势同破竹横扫千军,或一往无前纵横万里,其间又夹有折扇锐剑的配合。
    白云飞是越斗越心紧,龙飞天已经慢慢地占了上风,他完全是靠着数十年来积累的生死经验,才没有立现败象。但倘若斗得久了,只怕是必败无疑。
    他料不到江湖中不知何时,竟冒出了这样一个年轻高手。他心中暗忖:“只怕这人便是那个什么白虎教的罗坤元,什么青天会龙飞天,不过是化名而已。白虎教雄起江湖之时,难怪弃剑山庄的丁无剑丁剑王,都不是他的对手。此刻若不是师母传我这套剑法,我只怕此刻也见到了丁无剑了。”
    龙飞天刚正博大极有新进上升气势的剑法,端的是气象森严,恰似千万铁骑逐鹿中原,长枪大戟旷野无际。白云飞的剑法则是和风丽日花前月下,春水涟漪相思无限。
    一个人内心的阴影和污秽,终会因佛法的圆融广博精深宏厚而渐渐地化去,一个人心性上的缺陷,也终会因目标的远大高尚,而慢慢弥补。也许正是这样,白云飞的剑法大半被龙飞天的剑法所克制,龙飞天在剑势上几乎占了七成优势。
    这时,忽听白虎娃大叫起来:“表姑父,表姑父,你……你……”
    白云飞扭头一看,只见余问天倒在了血泊之中,白虎娃正试图扶他起来,两人俱是一身鲜血,想必两人均是受伤不轻。但在他们身边,也有四个黑衣人正在地上号呼挣扎,另有两人不见动静,大概已是死了。
    “嘿嘿,姓余的,你杀了我们兄弟,更不能让你活下去。”只见小刘子阴沉着脸,杀气腾腾地挺刀纵身上去,刷刷两刀,向白虎娃和余问天当头斩落。
    白虎娃正在惶急之间,忽见头顶一片寒光雪练也似的直射下来,慌忙中,抱着余问天就地一滚,滚出丈余外,小刘子呼地一刀劈下,却劈了个空。白云飞一边与龙飞天恶斗,一边暗道一声:“好险!”白虎娃若是慢得半分,只怕已是血溅五步横身当场了。
    小刘子见一力劈空,冷声道:“明年今日是你们的忌日,你们逃得掉吗,逃得掉,我就不姓刘了,我也姓白姓余或者干脆姓吴三桂的吴算了。”
    当下脚步一错,身如鬼魅似的滑了过去。手中长刀仍是刷地一声。当头劈下。心中暗想:“这一刀看你如何躲过。”
    陡然间,刀光如电杀气森森,白虎娃和余问天两人全身上下,尽在刀光杀风笼罩之下。情急之中,白虎娃忽地丢开余问天,俯身抱起一块大石头,一招“霸王举鼎”,举在头顶上,奋力挡住小刘子的这一刀。
    但听“”的一声响,火星四溅。小刘子这一刀堪堪砍在了白虎娃举起的石头上。以他的功力,纵是比这块石头还大还厚,他也会一刀劈成两半,刀的余势余道不歇,仍会劈中石头下的白虎娃的。谁料,白虎娃慌乱中举起的石头,却是巴山随处可见的铁石,这种石头浑身尽是癞疤斑窝,颜色如铁,就是石匠的錾子遇上它,也是悉数折断,当真是坚硬无比。
    小刘子这一刀劈下去,但觉猛地一下大震,虎口已是鲜血迸流。他这把百折不挠的宝刀,虽是千锤百炼的精铁练就,也仍然被崩卷了刀口,断成数截。这一下变起仓促,小刘子当真是吃惊不小。
    但他这一刀虽未伤着白虎娃和余问天,劲力直击而下,也使白虎娃“咚”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觉两臂又酸又麻,毫无劲力。白虎娃见这种石头竟如此管用,心头不觉大喜,趁着小刘子吃惊之际,抱着余问天又滚开丈余,仍旧拣起一块石头来,防备着青天会的高手。
    白云飞见白虎娃和余问天两次逃过小刘子的和刀,心中又惊又喜。暗想虎娃这娃娃当真是不错,哪股不畏强暴的劲头与我当年是何等的相似。日后在江湖上想来也是一条汉子。
    心中想到这里,龙飞天已一剑攻来,白云飞反手一撩,挡开一剑。陡然间,心中一阵悸动,只觉遍体生凉不寒而栗。无意间,密林中似乎亮堂了许多。白云飞神情一呆转头望向天池山庄所在的方向,心里倏地一沉——
    但见天池山庄方向的天空里,已是通红一片,山风呼啸松涛阵阵中,隐隐地夹着杀伐之声。
    白云飞心头大震大急,料是天池山庄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变,心底大呼道:“飞凤!”
    就在这时,刷地一声疾响,龙飞天一剑横空直斩而来,“嗤”的划破了白云飞胸口的衣衫,剑锋冰凉,贴肉擦过,火灼似痛。白云飞陡然一惊,龙飞天又一剑长挑,攻向白云飞天鼎、扶突等七八处大穴。
    白云飞怒啸一声,长剑从左至右急削过去,挡了龙飞天那一招。跟着踏进一步,剑势环转,直指龙飞天壬脉上的天突大穴,口中怒喝道:
    “你好卑劣,竟趁此偷袭天池山庄,我势必与你血战到底!”
    龙飞天面上一愣,叫道:“胡说,我龙某人和青天会今夜是志在杀你,怎会去偷袭什么天池山庄地池山庄的?”随即也望见了天池山庄方向的冲天火光,心中也是惊讶至极。又道:“不错,咱们青天会做的也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但今夜决不会去天池山庄杀人放火,只怕是另有原故。”
    白云飞见他说得坦诚,也更不像奸邪之辈,心中是将信将疑。想到今夜在天池山庄有少林寺火大师一空和尚和峨嵋山程巩、曹慧以及武当派悟真道长,这些人无不是绝顶高手和武学大家,另外又有暗器天下无敌的蜀中唐门的唐思思,庄内的庄丁又大半会些武功,料想敌人纵然再强,天池山庄也不会有什么较大损伤的。起了大火只怕是有别的原因。但此刻仍需速战,可不能再让龙飞天拖延时间了,天池山庄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尽快赶回去。
    一念及此,当下长剑运转如风,攻势猛烈凶狠,龙飞天挥剑还击,剑招也是极为沉雄快捷、锐辣骠烈。
    这时候,月色苍茫迷离,山风呼啸甚烈,密林深处端的是人人性命相搏生死相斗。
    突然,只听白虎娃虎吼连连,叫道:“青天会的狗杂种们,我同你们拚了!”
    白云飞将手中长剑横穿一剑,格开龙飞天劈空里刺到的一剑,回头已见小刘子同七八个黑衣人大笑着,一同扑向了白虎娃和余问天两人,白虎娃手里举着一块铁石,而余问天似乎伤重待毙。
    白云飞不由心头大急,既担心天池山庄又担心眼前的儿子和余问天。当下长啸一声,利剑一举,左掌猛然击出。这一掌乃是化“雨霖铃”剑法中的一招“天际归舟”而成,端的是天海片羽破风击浪如飞而至,掌力罩定龙飞天上盘四十九处大穴。
    龙飞天见来掌气势不凡,不敢轻接,长剑斜点,左掌虚幌,飘身避开。
    不料,白云飞这一招既是实招,又是虚招,见龙飞天飘身避开,立即收住招式。身子往后一纵,使出“天幻无影”的轻功身法,向白虎娃和余问天飞扑而去。
    人在半空,已一声大喝,“看剑!”随手一抖,一招“潇潇暮雨”陡然使出,但见剑气森森,洒下千百朵剑花。
    小刘子诸人正挺剑举刀扑向白虎娃,想将白虎娃余问天二人结果之时,突听得头顶上的一声大喝,接着剑光盛烈,剑芒暴涨。只见白云飞的长剑中刺出了一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况味来,各人心头顿时涌出闺中少妇红楼春女浪子游客所有的那一片梧叶一声愁,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的情愫来。
    这种莫名其妙一言难尽的情愫,使得小刘子和七八个黑衣人,雄心壮志弥天杀气陡然没落,当真是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手中的刀便似乎有千钧之重,难以举起。
    各人均是刀口上舔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豪气干去的血性汉子,哪里得识此种潇潇暮雨时的伤感忧愁之味。不由俱是一呆,刹那间,白云飞的长剑击在他们的兵刃上,将他们逼开七八步,扑到了白虎娃和余问天身边。
    “爹!”白虎娃见白云飞破敌杀到,又是高兴又是悲痛,叫道:“爹,表姑父,他只怕……只怕…他是救我,才被毒刀砍中胸膛的。”
    白云飞低头一看,只见白虎娃也是受伤不轻,浑身上下至少有七八处刀剑之伤,而余问天因为要保护白虎娃之故,遍体衣衫全被刀剑划烂,一身都是伤口,尤其胸口中的一刀,深及数寸,血肉翻卷,鲜血有如泉涌。
    白云飞暗叹一声,伸手一探他的脉门,只觉气息微弱,脉理混乱,游走不定,知道已是没救的了。但他仍然不死心,伸指疾点余问天数处大穴,运气替他疗伤。
    余问关悠悠醒转,瞧见是白云飞,呐呐道:“云飞…,我不行了…替我照顾思思和春华秋实他们……”说到此处,喘息一阵,艰难地伸手握着白云飞的手,又道:“你…,你也受伤了?敌人…好狠,替我多……多杀几个。
    呼的一声疾响.白虎娃惊吼一声,原来一个黑衣人提刀飞扑过来,向白云飞颈中斩落。白云飞头也不回,反手-剑。只听一声惨叫,这一剑又快又狠,那黑衣人长刀一格,利剑却顺着刀背滑下,刺入了他的心口。白虎娃猛扑过去,夺过他的长刀时,黑衣人已经气绝身亡。
    “还有……还有……”余问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答应我,做……做武林盟主,统率天下……驱逐……鞑虏清贼……”
    “我……我……”白云飞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回答还是不回答的好。
    这时候,余间天身子猛地一阵战粟,脸上是古怪的笑容,道;“好……黑……”握着白云飞的手一松,人使奄然物化。
    “问天!”白云飞大呼一声,整个人有如遭到天雷轰击,似乎已经痴了。“表姑父……表姑父……”白虎娃哀哀地叫着,满面俱是热泪。在白虎娃心中,除了他父亲白云飞之外,他最喜欢的两个人就是向歌吟和余问天了。而今向歌吟不知去向,余问天又仙逝而去。他的心中是一片惨痛一片茫然。
    忽听龙飞天笑道:“你们父子俩不必为他哀痛伤悼了,还是为你们自己哭两声吧!”
    白云飞抬头一看,只见龙飞天率同所有的黑衣人,丛三面包围过来了,手中的长刀映着天上明月,冷气森森杀风阵阵,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白虎娃不经然地往后退了半步,不料却一脚踏空,陡地一声惊呼,身子疾快掉落。白云飞应变神速,伸手一抓,将白虎娃拉了回来。
    两人回过头来,原来他们身后是白雾哀愁的万丈绝壁。两人心中均觉一沉,颇有一种悲壮之感从心底涌上来。

六  香魂风絮  白云飘飘伴谁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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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20 10:2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香魂风絮  白云飘飘伴谁共飞

    眼看山庄事变好友仙逝,自己和儿子又被逼在万仞绝壁之边缘,前有大敌,后无退路,白云飞出道江湖数十年来,今夜端的是陷于了走投无路的绝境死地。纵然是近二十年来,满清高手无数次的追杀,也没有像今夜这般的惊险绝伦。
    以前那些满清杀手的武功虽然深不可测变幻万端,但最终他还是仗着神奇妙绝的“雨霖铃”剑法化险为夷。然而,今夜青天会龙飞天的那种刚正博大气势恢弘的剑法,刚好克制着他的“雨霖铃”剑。或许并不能算是克制,只是两种剑法碰在一起,“雨霖铃”剑法上所拥有的情愫,使得不到充分的发挥,剑法也就变得没有什么威力了。
    白云飞在心灵深处叹息一声,暗暗寻恩:“今夜真不该离开山庄,我死不足惜,只可惜问天为救虎娃而死,而到最后,虎娃和我仍是陷于绝境。唯一一条出潞,只怕是到时候,抱着虎娃奋力跳下深谷去。”
    当下主意打定,便伸出一支手去,暗中握着儿子的手,以防万一时,要来得及跳下去。忽地心中却又想起了张飞凤,那明丽娇艳的容颜,那绝代婉宁柔和的风姿,那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不由心中一荡,暗道。“我与虎娃若是去了,她又靠谁?她那样的柔弱,怎经得超丧夫失子之惨痛,怎经得起江湖里的狂波恶浪血雨腥风。不行,我不能死,虎娃也不能死。我们必须立即活着赶回天池山庄去。”
    一念及此,当即豪情万丈雄风浩荡,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刀,交给白虎娃,挺着长剑神态威傲地对龙飞天朗声说道:“来吧!姓龙的,看今夜谁能走下这座翠屏山! ”
    清朗明净的月光照在白云飞脸上,和满是鲜血的身上,以及他手里那把闪闪发光宛如秋水的长剑上,这天下第一大侠峭拔雄立,仿佛天神一般。
    龙飞天心神一凛,暗道:“这巴山白云飞,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况且剑法又神奇高妙得紧。.只可惜却是不识大局不知大势的迂遇愚忠之辈,否则,必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比起那李自成、张献忠则是大大的超越了,至于。比超一代雄主圣帝的努尔哈赤、皇太极,只怕又要差一些。
    这两人治国平天下创立新朝的雄才大略,数百年来也只怕是无人能及的。就是倡谋出奇攻城必克野战必胜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的勇武谋略,当世也是无人匹敌的。
    白虎娃向来最得其母张飞凤的疼爱,所以也深受张飞凤的影响,心地秉性远较其父白云飞更为仁慈宁和,不喜生杀。但此时此刻,身陷绝境大敌当前,也盼望能与父亲一道打退敌人,杀出重围,得以绝处逢生,尽快赶回那火势漫天定有惊人之变的天池山庄。
    对爱妻,对良母的关切和对生命的渴望,使白云飞父子已将一切置之于度外。等待着敌人最为松懈的那一刻,发动最为有效的攻势,以便牺牲最小而胜利最多。尽管二人心里因天池山庄的大火翻杀伐之声而焦急异常,但白云飞的脸上,却依然是无比自信的微笑。
    龙飞天率同青天会的黑衣高手们擎刀挺剑,走到距白云飞和白虎娃两丈之处,蓦地停住,成半圆形包围着他们。
    双方紧张至极地对峙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连冰凉的月光和空气因同刀剑的摩擦,也发出嗡嗡的声响。
    白虎娃是众人中,武功最差内力最弱的一个;此刻,他听见自己的一颗心突突地跳动,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迸跃出来。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握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只听得牙齿也嗒嗒嗒地响个不绝。
    “为什么发抖?为什么发抖?”白虎娃心中不住地叫道,“我是不是害怕?是不是……是不是在害怕?我……我怕什么? 怕什么?格老子死就死活就活,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处,转头望了白云飞一眼,但见他镇定如山,面上带着那种与平常毫无二致的微笑,仿佛在说:“自信的微笑也是立于不败的重要武器。”
    白虎娃寻思道:“爹爹不怕,我也不怕。大巴山的男儿汉,是什么都不怕的。”想到此处,也张开口笑了一笑,明知恐怕笑得比哭还难看,却也仍然又笑了一笑。这一笑之际,觉得心中宁定了许多镇静了许多。
    忽然,龙飞天向前跨出五步,走到了白虎娃挥刀就可以砍到的地方。白虎娃陡然间心中猛烈一跳,握刀的手格格地响,想着一刀挥过去,就能轻两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龙飞天。这样一想,他几乎就要挺刀冲过去
    忽听龙飞天清清嗓子,朗声说道:“白大侠,龙某请教一件事。”
    白云飞“哦”了一声,道:“什么事,请讲。”。
    龙飞天长吸一口气道:“白大侠是否还记得二十余年前,与你同样名动江湖笑傲武林的一代大侠文亦武呢?”
    白云飞听得龙飞天言语中对文亦武的称誉之辞,不由吃了一惊,道:“不错,我认识。我们还曾多次交手,中原、苗疆、巴蜀都曾数次交锋,互有输赢各有胜负。”
    龙飞天道:“白大侠难道不认为他也是一代大侠,倘若他的计谋成功,龙虎王努尔哈赤恐怕早就一统天下,更不用说伤在你的剑下了。”
    白云飞摇头道:“文亦武的武功谋略,白某自是钦佩得很,但倘若他不为虎作伥助桀为虐,而是行侠仗义于江湖,必定既算是武学大行家,又可算是江湖上一代大侠的。可惜他误入邪魔外道,实在令人叹惋。”(参看《威龙邪凤记》)
    龙飞天变色道:“原来白大侠果真是个忠君报国行侠江湖的一代大侠。”说到此处,却又嘿嘿地笑几声,那意思是明显得很。
    白虎娃听得龙飞天的冷笑,瞪着眼道:“你笑什么?”
    龙飞天仰天大笑道;“我笑令尊枉为一代大侠,却是是非不分黑白混淆正邪不辨,更是一个迂遇顽愚者的榜样。大明江山早就支离破碎,朝庭腐败不堪,天下百姓困贫交加苦不堪言,早就应当由大有作为的新朝来代替了。我实话告诉你们父子俩,我不是什么龙飞天龙公子,我就是文亦武和燕七姑所生的儿子文燕龙,哈哈哈哈!”
    龙飞天又道:“依我看,顺应天下大势者便是正,是是,是白,而尔等中原武林仍在逆天下大势,愚忠伪明朝有如藩镇割据似的小朝庭,负隅顽抗作垂死挣扎,才是真正的是邪,是非,是黑!何况满汉本是一家,同是华夏一脉。”
    龙飞天说话时气字轩昂神采飞扬,背负着双手,颇为自得自负。白虎娃此时已知他此番前来乃是来寻仇的,也更是志在消灭中原武林的。此刻,他只顾说话,长剑入鞘折扇入袖,一点都未加防范戒备,其余的黑衣人又都在一丈之外。自已只要飞扑过去,定能一刀杀了他。他握刀的手又急剧地战抖起来,震得长刀都不住的晃动,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
    “可是,娘常说一个人的生命得来不易,每个人都没有剥夺别人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权力。如是说来,我是不能杀他的了。何况我乘他防不胜防时下手杀他,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光明磊落行径。”白虎娃的心里兀自在无人交战,他说的是非善恶正邪黑白,和爹、表姑父、向大叔,悟真道长他们所说的是非善恶正邪黑白,为何大相径庭有天壤之别?”
    白虎娃内心的矛盾冲突,甚至远比刚才的殊死搏杀来得更为惊险紧张,刹时间,他全身已是冷汗涔涔。“悟真道长、表姑父和一空大师他们时常要我牢记明亡之耻,生做大明人死为大明鬼,驱逐鞑虏,复我汉室。而龙飞天……不,文燕龙又说满汉一家,侠义道应顺天下大势。我……我应当怎么办?我要不要杀…”
    他内心无人交战过分激烈,以至他父亲白云飞和文燕龙各自说了些什么,他却是一句也未听清楚。他只是想到他可以不可以杀掉文燕龙。至于文燕龙和青天会要立即杀掉他和他父亲,并不珍惜他们的生命这一点上,他却是想也未曾想过。
    白虎娃长出一口气,将跨出去那只脚又收了回来,暗暗地道:“我不能让自己手上沾满血腥,我决不可以击伤害一个人的性命,行侠仗义于江湖,要做到不杀人不害人性命。想来也是可以的……”
    忽听文燕龙长啸一声道:“咱们青天会出动江湖,乃是要彻底铲除中原武林中的顽固愚忠抗拒我大清王朝之辈,为我大清统一天下铺平道路。哈哈哈,其要除掉中原武林里所谓的侠义道,就会河清海晏,我大海王朝也便会千秋万载,一统天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青天会的黑衣武士举刀挺剑,齐声呐喊:“千秋万载,一统天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四下群山回响阵阵山谷鸣应,端的是极富席卷天下一无阻拦之气势。
    在黑衣武士们的高叫声中,白虎娃忽觉父亲握着他的那只手在他手心里暗暗写道,“我牵制住敌人,你快施展无幻无影轻功,回天池山座带你娘去神女宫寻你外婆和姨妈。”
    白虎娃内心一阵激动,大力地摇头,在白云飞手心里写划道,“不……不”我决不一个人离开此地,要走我们父子一块走。
    白云飞见儿子的坚决神情,又是高兴又是担忧,知道儿子决不是贪生怕死轻义重生之辈,又知他心性慈和,也是决不肯伤害别人性命的,纵然今夜逃过一劫,将来行走江湖,免不了要吃大亏的。
    “不行,称快走!你的轻功比黑衣武士他们都高,我只要缠住文燕龙,你定可以逃出生天。”白云飞又写道。
    “不,我决不可以这样做!” 白虎娃写道。
    “听话,儿子!”白云飞用力地写下这几个字,“快走!”
    “不,我不走!”白虎娃又是摇头又是写字,双眼里已是噙满了泪水。
    这时候,文燕龙一声长笑,扬起手中宝剑,当空一挥,叫道:“杀了他们!”长剑一展,向白云飞从上到下一剑劈落。黑衣武士们也结成刀阵剑网,扑了过来。翠屏山上当真是风声鹤唳,剑气纵横刀光掩月。
    交手未及数招,白虎娃的长刀已被小刘子一刀磕飞,虎口鲜血迸流。刹那之间,小刘子又呼地一刀向白虎娃当胸劈到。白虎娃手无寸铁,危在旦夕。白云飞时刻关注著儿子的安危,此时,奋力刺出一剑,挡了文燕龙一招,左手伸出,将刀下的白虎娃一把拉到了自己肋下。跟着左脚踢向小刘子手腕。
    小刘子一刀劈下,却不见了白虎娃的人影,接着手腕一痛,长刀破空飞出,直射下万丈深谷。忽地,“嗤”的一声锐响,白云飞攻向文燕龙的一剑,半途转向,刷地刺向了他咽喉。小刘子这一下吓得冷汗直冒,慌忙中向后便倒,但不料白云飞的长剑快如流星飞矢,这一剑仍划开了他的衣服,在他胸口上划了条尺来长的血口。
    小刘子大叫一声,白虎娃却呼地一拳捣出,“砰”地打在他胸口上,小刘子一声狂吼,跌出七尺之外。几乎爬不起来。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文燕龙利剑急挥疾斩,势如密雨,其他黑衣人也攻得又紧又密。白云飞因救白虎娃刺小刘子,而右边空门大露,肋下和右腿分别中了一剑一刀,幸喜他应变迅急敏捷,才未伤及要害,却也是血如泉涌。
    也就在这数招之间,包围圈由原来的两丈陡然缩到只有八九尺。白云飞和白虎娃处于圈内,感到压力大增,白虎娃甚至觉得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文燕龙冷冷地道:“白云飞,不怪天不怪地,怪你自己不识时务,自讨苦吃。你毁我龙虎堂大业,坏我爹爹大事,又伤我太祖皇帝,不杀你难解我大清王朝上上下下的心头之恨。你逃过了我大清朝近二十年来的无数次追杀,但这一次你却逃不出我文燕龙的手心了!哈哈哈哈,白云虽然飞得高,青天却在白云上。杀!”
    “杀”字刚一出口,文燕龙已当先一剑奇快无比地疾刺白云飞上盘,另有数名黑衣武士分攻他中盘下盘及白虎娃。
    白云飞长声豪笑,喝道:“今日一战,我白云飞已等侯多年了!”
    豪笑声中,手中长剑一抖,抖成十余朵剑花,封住了文燕龙和黑衣武士们的锐猛攻势,左手忽地将白虎娃提起来,往空中一掷,远远地抛出了文燕龙和黑衣武士们的包围圈。
    白虎娃万料不到父亲会在此刻突然将他抛出剑网刀阵,一声惊呼未已,人已飞跌到五六丈之外。好在白云飞劲力用得甚是巧妙,他一点也来受伤。
    但忽听一声怪叫,白虎娃猛然回过头来,只见小刘子呼地一掌拍向了他后心。白虎娃心中一惊,身子猛地一缩,往前疾扑。小刘子一掌击空,往前一窜,去势甚急,“咚”地撞在了一块铁石上,顿时头破血流。
    白虎娃顺手拣起一块铁石,想一石头碰下去,必定将他砸死。但想了想,终于叹口气,将石头放了下来,在小刘子屁股上踢了一脚。心里道:“我还是回去救爹要紧!”拣起那块铁石来,往回奔去。
    自云飞劲贯左臂,抛出白虎娃。顿时右臂劲力锐减。有道是高手性命相搏,岂容半点分心。这一眨眼问,文燕龙长剑疾刺而进,锐不可挡,攻向白云飞中盘。但见剑快如矢如电,白云飞胸乡穴上立中一剑,左腿亦给一名黑衣武士长刀划开一条大血口。急切间,白云飞长剑疾舞,连换十余种猛烈辛辣的剑法,才阻挡住其余黑衣武士的攻势。右腿甫出,踢向文燕龙会阴穴,追得其后退三步,那一剑才未深入要害。
    这几下端的是兔起鹘落,其快无与伦比。黑衣武士见白云飞受伤之余,仍是如此的勇猛不可挡,剑法掌势更见凌厉威猛,越斗越打似乎越强越勇,不由人人相顾失色。霍然间,白云飞剑招一变,竟弃“雨霖剑”法而不用,使出一招文燕龙的无名剑法,“嗤”的一声,将文燕龙锦袍划去一大块,飘飘忽忽落下深谷去。
    文燕龙见白云飞竟然使出了他的剑招来,也吃了一惊。忽然间,白云飞又刷地一剑反斩,两名从侧后偷袭的黑衣人,立刻被他斩断了右臂。黑衣武士号呼大吼。白云飞长剑攻势顿转,又刺中另一侧的一名黑衣武士。
    “好,白云飞身手果然不凡!”文燕龙长笑中,倏地踏步直进,啪地一掌打在了白云飞胸口上。这一掌本是乘隙偷袭,又用了十足力道。白云飞长剑刺中黑衣武士肋下未及拔出时,便中了这掌,立时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忽地口中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流出。
    此刻,他乃是奋起余力强攻几招,为的是拖住文燕龙和黑衣武士们,好让虎娃逃出生天。若是一对一的撕杀,他和文燕龙单人相斗,至少两千招内,将不分胜败。他剑法虽被文燕龙所克制,但他功力却比文燕龙深厚。然文燕龙却有十余个武功精到,在江湖上是一流身手的黑衣武士相助,白云飞自然落败。
    长时间的苦战剧杀,加上天池山庄突然起火,余问天战死,白云飞早已是心力交瘁,更何况近二十年来,他一直处予满清高手的追杀围击狙斗之中,也早已是疲惫不堪。今夜能与文燕龙及青天会的黑衣武士们,激斗如此之久,已是相当的不易了。换作他人,恐怕早已被乱刀分尸万剑毙命。
    文燕龙见白云飞无法避开自己那一掌,已是又受重创。忽地一声长啸,黑衣武士们刃法剑势也随之忽地一变,霸道异常,有如江河之水,源源不断地攻来。
    白云飞陡然一惊,仍奋神力一剑刺出,不料出手已是无甚力道,立被三柄刀两柄剑缠夹住。文燕龙玉雪也似的长剑,立时快若闪电惊鸿般刺向白云飞壬脉上的眉心印堂穴。另有数柄刀剑劈向他全身四十九处大穴……
    白云飞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不想脚下一虚,已然踏空.一块风化已久的石头,被他脚风带动,哗哗啦啦地坠下了绝壁。
    白云飞双眼一闭,叹道:“飞凤,我命休矣。但你放心,我变了鬼,也是要时刻保护你……”
    “姓文的狗贼,我同你拚了!”忽听白虎娃声嘶力竭地吼着,飞扑面至。“呼”的一声,那块铁石破空随来,打向文燕龙后心。文燕龙横移半尺,长剑仍是刺向白云飞眉心。左手忽地执出折扇,觑见铁石来势,在铁石上一点。铁石呼地飞落绝壁深谷。接着,反腿砰地踢出,将白虎娃踢出丈余。一名黑衣武士纵身扑出,人在半空,已刷地一刀向白虎娃当头劈落。
    “你去死吧,白云飞!”
    只听文燕龙冷笑着道。
    风急。月暗。乱云飞渡。山高。林密。万木悲咽。天地间好一派萧瑟好一派肃杀,也好一派凄冷。
    正在文燕龙冷笑声中,一剑刺入白云飞眉心印堂大穴之际,忽听得半空里一声娇丽欲滴却又不怒而威的喝叱:“住手!”
    众人但觉耳鼓大震,白云飞紧闭的双眼中,蓦地一道紫白光华伴着龙吟凤鸣之声,在天地间乍然闪现,绚烂无比,连密林深处也为之一亮,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其间又夹杂着呼呼风声。接着,眼前再是一闪,光华俱寂。
    白云飞但觉从前左右三面汹涌澎湃而来的压力,顿然一轻。陡地睁开眼来时,场中情形已是大变。
    月光之下,只见银灿灿一片雪亮。原来就在这一瞬间,十余个黑衣武士们手中的兵刃,尽被折断。掉落一地。黑衣武士们个个呆立当场,如同中了邪术魔法一般。文燕龙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来。倨傲无论的神情潇洒无比的风姿,变得沮丧恼怒。那攻向白云飞印堂穴的一剑,深深地刺入了泥土之中,剑柄将没。而哪个正打算一刀砍下白虎娃大好头颅的黑衣武士,却倒在了地上,半截断刀切中他自己的手臂,鲜血喷了白虎娃一头一脑。
    “你…你是人……还是鬼?”只听文燕龙颤声地叫道,
    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恨。
    “我是人。”忽听得一个娇丽飘逸的声音如轻烟流水般地淡淡说道。
    白云飞闻言一震,接着他便看见了一株罗汉松的翠影下,亭亭玉立着一个窈窕高挑的白衣女郎。虽是白纱蒙面,连双眼也在白纱后面,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她那绝世风姿绝世容华,尤其那份高贵华雅那份仙姿神韵,当真是放眼天下,无入能及。委实是钟自然之灵气于一体,集天地之菁华于一身。纵是近儿十年来的武林至美柳残月、唐依依和张氏双凤,也是大大的不及。
    文燕龙仅仅是看到一道眩目至极的光华一闪,一股柔绵精纯的力道,由剑上直传到他心口,长剑呼地插入地里。这一瞬间,他似乎有如遭到雷殛,脑中一片空白。此刻,他拔出剑来,心中不由剧烈一震,但见他那柄乃是用长白山玄铁精英揉合北极海冰魄灵气炼成的长剑,本是百物莫摧,但此时剑尖已然折断。
    他望了望那气定神闲的蒙面女,见她有如长白山顶的白雪一样优雅神圣,雪白的长裙,使她整个人也溶入了一片纯洁飘忽的月光里。
    “姑娘,好……好剑法!我们走!”文燕龙一顿足,恨声道,“白云飞,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文燕龙率着青天会的黑衣武士们正要离去之时,忽听得一个娇媚清脆的声音欢叫道:“文大哥,我终于找到你啦。哼,还说是好师兄呢,为什么这次来大巴山,就不让我一道来?不过,嘿嘿,不管你跑到海角天涯,我总是有办法找到你的。”
    说话声中,只见一个美艳绝俗雍容华贵的少女,从树林中奔了出来。
    文燕龙暗叫一声苦,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大清国刁蛮任性的格格祥祺,不知她究竟是怎样从关外赶来了大巴山。
    “奴才叩见格格,格格吉祥!”小刘子等黑衣武士见了祥祺格格,立即上前叩见。
    文燕龙苦笑一声道:“格格,别来无恙?”
    祥祺格格道:“我不许你叫我格格,只能叫我师妹,或者叫我……祺妹也可以。”忽地又道,“文大哥,你不知道,我好想你呀!咦,你们怎的这副狼狈样子? ”
    小刘子讨好道:“格格,奴才们正要杀白云飞父子俩时,不提防来了这个蒙面女,一剑就削断了奴才们的兵器,奴才……”
    “胡说八道!"祥祺格格怒气冲冲地打断小刘子的话,指着罗汉松下的蒙面女道,“你说是她出手救了白云飞? 一剑就削断了你们这些蠢才的兵器?”
    “是……是的,奴才不敢说慌。”小刘子道。
    “好,我来替你们报仇,出一口恶气!”祥祺格格“呛”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来,“我这是把宝剑,量她也无可奈何!”
    “格格,你不……不可以!”文燕龙急叫。
    “什么格格,我不许你这样叫!”祥祺格格回首又娇又媚又气又恼地道:“下次再这样叫,我就不跟你说话啦。再下一次这样叫,我就一剑削掉你那不听话用来做摆设的耳朵。”
    文燕龙叹口气道:“你……你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快走吧!”
    祥祺格格哼了一声,身子一飘。刷刷两剑攻向了蒙面女。轻功高明剑法凌厉,与文燕龙的剑法和轻动都是同一路子,但功力火候似乎又要差一截。不过,声势也委实惊人。剑风过处,无数松针都被扫落。
    不料,跟前白影一闪,祥祺格格大惊失色,一剑刺了个空,刷地从罗汉松树身上擦过,那白衣蒙面女已不知去向。
    忽然,祥祺格格觉得手腕内关穴上一麻一痛,长剑把握不稳,“”地掉在地上。低头一看,手腕上竟插者一根松针,入肉三分。
    祥祺格格兀是一呆,料不到松针自何处飞来,竟刺中了她的穴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今天己不想再杀人,你们快走!”只听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在众人耳畔响起,“我也不许你们杀白云飞。”
    祥祺举头一看,只见蒙面女正安然地站在她头顶三四丈处的一根松枝上。
    “我们走!”文燕龙道。青天会的黑衣武士们唿哨一声,入林而去。祥棋格格呆了一呆,从地上抬起长剑,口中叫道。
    “文大哥,等等我,文大哥……”也没入密林之中。
    场中的变化转折,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从蒙面女突然降临场中那一刻起,白虎娃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至于祥祺格格的忽然到来,以及文燕龙等人的退走,他也是根本就不知道。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都只有白衣蒙面女,甚至连天池山庄的大火,他都忘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正当他和他爹生死系一发之际,这个蒙面女从天而降,一招就胜了文燕龙和青天会的高手们。这个蒙面女的剑法似乎是达到了神乎其神不可思议的至高无上的化境。
    刹那间,一种奇异的东西在他心头像春水一样的涨满,也像春水一样的汹涌浩荡奔流澎湃,使他颤栗不已。
    白虎娃心中忽地一动,暗道:“她只怕不是人,是仙女。若是人,哪来这么高的武功?哪来那种光华闪闪的长剑?哪来那样玄妙神奇的轻功?”此时,见蒙面女立于一根指头粗细的松枝上,松枝上下弹动不己。山风吹过,白衣蒙面女白衣黑发,柔柔的飘忽款款地舒展,端的是美妙至极,仿佛真是月里嫦娥从天而降,山林仙子轻歌曼舞。
    空幻的景致。空明的月光。白虎娃愈发地期待自己的判断:蒙面女是传说中的下凡仙女,而不是一个人。
    他伸手在脸上将鲜血用力一擦,跳起来奔到罗汉松下,咚地一声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口中颤声道: “仙女…仙女……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父子。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蒙面女从树上飘身而下,大约是瞧见白虎娃磕头磕得咚咚如敲山鼓的样子,极为滑稽,不由“咭”的一声轻笑,“我是人,不是什么仙女。”
    白云飞心中暗叹一声:“我以前认为剑法练到我师父柳残月和弃剑山庄丁无剑那种地步,就是无敌天下的至高剑法了,不料,今夜连遇两大剑法高人。文燕龙的剑法那种刚正博大锐不可挡的气势,江湖上只怕是无人能敌。就算是师父把“雨霖铃”剑法用得出神入化,也怕是难于克制的。而这个蒙面女,不仅人神秘,剑法竟是超凡人圣。天下间怎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剑法呢?只怕真是虎娃所说的。是剑仙下凡,帮助我们父子俩逃过这场浩劫了。
    白云飞心中虽是这样想,但说到底,还是认为是剑仙下凡的说法太过虚妄,恐怕是蒙面女会一种武林中亘古未闻的剑法而已。要知道天地间武学甚是浩翰深奥,而武林中人又往往自大自傲一叶障目,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
    “你真是人?不是什么仙女?”只听白虎娃甚为吃惊地道。
    “不错,我同你一样,是人。”白衣蒙面女道。
    白云飞走过来抱拳道:“多谢姑娘相救。还望请教姑娘芳名,日后白某父子当以身相报救命之恩。”
    蒙面女道:“我叫龚不邪,说到报救命之恩一事,不过是小事一桩,白大侠何必如此客气。”
    白云飞道:“原来是龚姑娘。”顿了顿,又道,“龚姑娘剑法通神,救命之恩时刻不敢忘。只是天池山庄突起大火,恐有惊人事变,白某父子将立刻赶回去,就此别过。”
    再一抱拳,拉起白虎娃返身掠入林中。
    “慢!”忽地眼前白光一晃,龚不邪已挡在了他们身前。“白大侠,迟了,已经迟了。三王帮派出两大金刚四大阎罗夜袭山庄。我去迟一步,他们已经得逞,只救得尊夫人在此。山庄里的人九死一生,连尊夫人也受了重伤,只怕是再有……’’    ,
    “你……你说什么?”白虎娃忽地抓住龚不邪的手,惊恐至极地叫道。
    白云飞听得这一连串恶噩,浑身一震,刹那间,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天池山庄血祸又浮现在心头。他望向西边,果然天空里已是青灰一片,火声和喊杀声也消失了。
    “是真的?”白云飞觉得自已有如掉入了冰窟里,冷得全身发抖牙关打颤,天旋地眩之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站立不稳,感到又疲乏又悲苦。身子一歪,靠在一棵松树上,连松树也瑟瑟发抖,枯黄的松针簌簌地飘落一地。
    龚不邪不防被白虎娃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心中忽地一颤,一股热流涌遍全身,酥麻不已,微一用力,便挣脱了手臂。白虎娃“咚”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来白云飞和白虎娃剧斗大半夜,早已是疲惫不堪,此刻又听得天池山庄血祸,不由全身脱力。
    龚不邪道:“白大侠,我已带了尊夫人来此,若不是她告诉你们在这山上,我也是无法很快找到你们的。否则,只怕此刻这里又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一语未了,身子一飘,没入了松林里,再一飘,手中己托了一个人出来,正是被她用紫色披风包住的昔年武林奇女张飞凤。
    “飞凤!”
    “娘!”
    只听得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白云飞和白虎娃飞身扑了过来,但见张飞凤面色惨白无半点血色,气息如游丝若有若无。
    “她的胸口中了三王帮无敌金刚广寒子一刀,七经八脉也早已混乱。”龚不邪道。
    “飞凤,我对不起你!”白云飞说得一句,已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双虎目里早已是热泪纵横,抱着张飞风的身体,浑身战栗不已。凄冷的月光凄冷的风意中,展示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哀惨。
    “你救救我娘!”白虎娃转身跪扑到龚不邪面前,“你武功那么高,我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语音已是哽咽。
    龚不邪缓缓地摇摇头:“她的心脉为有剧毒的利刃所伤,我虽是替她打通了七经八脉,仍是不能救活她。她……只怕能活盏茶时间了。”
    龚不邪叹息一声:“世道如此黑暗,天下何时太平,苍生黎民免遭涂炭!”轻风习习中,她无声地步入了松林深处。就像来时一样的虚无缥缈,仿佛根本就是一道轻烟一道影子。
    天的一边漆黑如夜,天的另一边明亮如昼。天空里很异样地飘洒着五彩缤纷的彩虹,闪现着光怪陆离的闪电。张飞凤觉得自己就像一面风筝,在这半边漆黑半边明亮的天空间飘浮。
    “虎娃,你要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来之不易,每个人都没有权力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张飞凤恍恍惚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十余年前的记忆一样苍老而新鲜,“所以你也不要象你爹那样去学那武功。武林中更是血腥的天地,一个人学了那些原本强身健体的武功,往往以武犯禁,还叫自己是什么侠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游水的死于水中,玩火者自焚。学武构终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手中。”
    “娘,学了武功至少保护自己不被坏人杀害啊!”张飞凤依稀看见五岁的白虎娃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天空中的两颗星星。
    “傻儿子,你硗得什么样的人是坏人吗?”
    “我知道,象那个文亦武,还有毕不凡,这些都是向叔叔和爹他们时常说起的。”
    “好人与坏人,有时又有谁能分清楚呢?窃钩者死,窃国者侯。杀一人者死,杀万人者王。好人坏人,又以什么为标准呢?虎娃,你安安份份地做一个普通的贫民百姓为好。”
    “娘,娘!”张飞凤蓦地感到头痛欲裂,浑身透凉,白虎娃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被风吹了过来
    “飞凤,飞凤!"倏地,脸上一凉,张飞凤似乎看到明净的天空里下起了滂沱大雨。她心中一紧,想起丈夫带着儿子去翠屏山偷学武功,此时恐怕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
    她费尽所有力气,好不客易才睁开眼来,忽然间,她瞧见了丈夫满脸泪水地望着自己,自己被他抱在怀中,月光明亮如昼。接着,她看见了白云飞那一 身的鲜血,将白衣几乎染成了红衣。她心头一痛,道:“小飞哥哥,你…你怎么成这样?”
    “飞凤,你…你醒啦!”白云飞一见张飞凤醒来,惊喜无比地欢叫道。
    “娘!”白虎娃也高兴的大叫
    “我怎么在这里?”张飞凤动了一动,忽地呻吟一声,“我怎么这样,一点力气也没有?”
    白云飞将她平托在怀中,柔声地道:“ 飞凤,你不要动,你受了很重的伤。三王帮的人夜袭天池山庄,是龚姑娘救你来了这里,又救了我和虎娃一命,否则,我们也只怕在黄泉下相见了。”
    “娘,你好些了吗?”白虎娃道。
    张飞凤神智这才似乎清醒过来。满目凄楚黯然神伤道:“小飞哥哥,思思表姐她……她为了救我,.已经……已经逝去了。山庄也……被敌人烧毁,只怕没有几个人逃出了这场浩劫。”也不知道火大师和悟真道长,他们……怎样了。”
    白云飞听得唐思思已死,不禁神情为之一呆,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思恩也走啦。飞风,我告诉你,我们遭到满清鞑子的青天会的围杀,领头之人就是昔年毁灭天池山庄的罪魁祸首文亦武的儿子文燕龙,问天他为了救虎娃也死在敌人刀下。”
    白云飞顿了顿又道:“二十年前,天池山庄被毁系文亦武所为。今次天池山庄再次被焚毁,又与他的儿子有关。这一切只怕是天意啊。”
    张飞凤听得余问天为救白虎娃而丧身手敌人刀下,心中更是惨痛不已,一口气几乎接不上来,好半时才道:“虎娃,为娘的要告诉你几句话。从前,娘反对你学武,不许你学武。娘现在晓得,不学武功任人宰割,自卫还手之力都没有。生死全由别人操纵。娘终于想通了,一个人虽没有权力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但一个人有权利保护自己。”
    “娘,其实爹爹已经在教我武功了,等你好一些,我练一套剑法给你看。”白虎娃道。
    “飞凤,我背着你教虎娃武功,实在是迫不得已。世道不太平,国家社稷风雨飘零。邪魔外道乘乱四起。你不要怪我。”白云飞柔声道。
    “我不怪你。”张飞凤道,“虎娃,你外公昔年的青猿剑法白虎神功纵横天下当世无敌,当年我将它交给神农谷的猿公守护,告诉它,日后张家的后人自会去找它取回。虎娃,你学了武功,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随意取人性命。”
    “娘,我知道!”白虎娃流泪道,“我将来学会了武功,一定做一个不杀人的侠客!”
    “乖孩子,我知道你从来都很听话。”张飞凤伸出手来,交给白虎娃一只玉瓶,道:“这是信物。”
    “飞凤,你受了很重的伤,不宜多说话,还是……还是休息吧。”白云飞柔情至深地道,“我和虎娃马上带你去寻遍天下名医,也一定要把你救活。”
    张飞凤摇摇头道:“小飞哥哥,你不用说了。我晓得我自己的伤情。我只是不放心你和虎娃。小飞哥哥……”张飞凤说到此处,喘一口气,休息好大一阵,又才说道:“小飞哥哥,我……我不行了。”
    “飞凤,你不要再说。”白云飞热泪滚滚。
    张飞凤的眼里有一种异彩飞鸟般掠过,她喃喃地道:“小飞哥哥,舞风……她这些年来一直……一直深爱着你……我走后,你……你去找她吧……”
    “飞凤,你不要说了。”白云飞道:“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白云飞当真是伤心欲狂,眼见得自己所爱的女人,身之将死,化为流烟飞尘,却一筹莫展无能为力,不由痛苦万分。
    张飞凤凄艳地一笑:“小飞哥哥……我真想回到……我们……我们童年,你……我,舞凤,我们……三个无忧无虑……多快活……多幸福……可惜……我只望你对……对舞凤,象……象对我这样好……并同她……退……退隐江湖。”
    “飞凤,你……”白云飞已是哽咽无语。
    “还有一件事,我……我要告诉你……剑儿,她……她是舞凤……和……”张飞凤说到这里,忽地凄艳一笑,嘴唇兀自蠕动,却已是说不出话来。
    “飞凤,你有什么就说吧,我……我听着的。”白云飞喃喃地道。
    然而,张飞凤却已经逝去如流光。往昔的美丽往昔的奇异,就如她的生命一样,消失在春花明月夜。
    白云飞的眼里却出现一幅匍景:温婉美丽的张飞凤,浑身放射着那种神秘的金色光芒,在蓝天白云之下,在鲜花青草之上,风风韵韵地向他走来。“飞风!”他深情款款地叫道,但张飞凤却不回答他,她的身子也忽地离地而起。飘飘悠悠地飞向白云飘缈间。
    “飞凤!飞风!你不能死啊!”白云飞大吼一声,一掌拍在一块铁石上。铁石未碎,他的心却碎了。他的眼眶暴裂开来,眼里流出的不再是眼泪,而是鲜血。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的哪里是泪,分明是血。
    “娘!娘!”白虎娃抚尸大哭,忽她,他站起来,仰天长吼道:“为什么会这样?人与人之间,武林中江湖上,为什么要有无止境的仇杀?为什么要拚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
    “飞风,飞风……你不能死…我要救活你……我要救活你……”白云飞痴痴迷迷地道,抱着张飞凤冷冰冰的尸体,盲无目的地在密林里乱窜。
    龚不邪望着伤心欲绝悲恸若狂的白云飞父子,暗中叹息不已。天地间俱是一片凄怆哀楚,它们在松针上随着清凉的露珠,一点点地滴落,又渗入她的心中。那些野花,也在风意中发出悲鸣戚然的絮语。她抬起头来,透过松枝望见了遥遥天际的北斗七星,在虚无中仿佛又听到了夕阳那带着某种启迪声音的隐晦呼唤。
    若有若无的风意,在树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忽然间,龚不邪脆声地喝道:“是谁?请出来!”
    她听见在各种喧嚣的山林声响中,分明有一种不是白云飞和白虎娃所发出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似有若无,如游丝在风中的轻响,如虫蚁蚊蚋的气息。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一个内功有相当火候前女子隐伏在附近。
  
七  人面桃花  红衣紫衣为色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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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5 11: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人面桃花  红衣紫衣为色为情


  只听得松林深处一声娇笑,一个双十年华手握长剑的女郎缓步走了出来。但见她杏眼桃腮,容颜照人,身形婀娜体态风流,一颦一笑勾魂摄魄,实乃是一个十足的绝色美人,令天下男人无端地生出许多销魂的非份遐想来。
  她走到白云飞身边,摇头恨声道;“唉,我还是来迟一步,闻说张氏双凤乃是昔年武林第一美人唐依依的女儿,双凤的美貌比起她们母亲来,则更胜几分。不想我桃花女今次赶来巴山,张飞凤却香消玉殒人如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飞听得来人自称桃花女,心头暗暗一惊,道:“你是……你是桃花女?”
  “不错,我就是桃花女。”桃花女娇艳地笑道:“白大侠吃惊了么?”
  桃花女不待白云飞回答,低头看了看张飞凤的遗容,但见张飞凤在月光的清照下,身形修长柔美,人虽死了,却仍是有一种倾国倾城的庄重贵雅之美。桃花女心头一酸,面上已满是煞气,恨声道:“张飞凤啊张飞凤,想不到人虽死了,却仍是如此的倾城倾国。不过,你死了也好,否则,此刻你也会同样死在我手里的。我桃花女绝不允许天下还有比我美的第二个人。”
  江湖传言,武林里有一个容貌奇美却心狠手辣的女子。她武功奇高,却是人尽可夫的淫妇。这女子偏偏又心如蛇蝎,凡是知道了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她一定要想尽办法千方百计将那个女人杀掉,并毁去对方的容貌。
  是以,白云飞听得来人自称是桃花女,心中很是吃惊。若是在以往,他只怕早已出手杀掉了这个武林正派中人痛恨不已的桃花女,但今夜,一连串的打击早使他心力交瘁。
  桃花女见白云飞并不答理她,便照着白云飞转了两圈,笑道:“嘻嘻,想不到白云飞白大侠还是一个很有味道的美男子,生猛得很啦。”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又笑道:“只不过不知你另外的地方是否也很有味道,想必也是一定不错的。否则何以有数不尽的美女,都想嫁给你呢。
  白云飞见桃花女果然妖淫万分,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滚开!否则我必杀你!”
  桃花女格格格一笑:“白大侠,何必那样子凶巴巴的嘛?你是天下第一大侠啊,大侠应该有大侠的风度啊,怎么可以恶声恶色地欺负我们弱女子呢?不过,你现在是伤心欲死,精、气、神、力都哀弱到极点,真要来做那种欺负我的事,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要是杀我,只怕更是不能的。”
  白云飞怒哼一声,抱起张飞凤的尸体,盯着桃花女道:“桃花女,我并不是惜香怜玉之人,你若再不改劣行,总有一天我会一剑杀了你的!”
  桃花女本想再说一句什么,不料白云飞断得她心里一寒,暗暗地道:“白云飞的眼神好锐利,我应该现在杀了他。否则,日后他复原之后,我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她口中却笑道:“凶什么?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一定是心怀鬼胎,想在我身上打歪主意啊。来啊,我让你打啊!”
  白云飞很得咬牙,但他也知道,桃花女的武功极高,剑法犀利诡异,她出道江湖三年来,至少有二十个黑白两道的高手,死于她的剑下。有的人自然是同她云欢雨合之后被她杀死,而更多的人却是想杀了她,替武林除害,不料,却反遭毒手,死于她的剑下。就连武功高强剑术超群的青城派两大美貌女弟子妙莲、妙和联手都未胜她。
  何况,今夜白云飞委实已无半分精力来杀她了。他当即转过头,瞧也不再瞧她一眼。
  忽听得白虎娃大声叫道:“爹,小心背后!”.
  说话声中,只听“嗤”的一声,桃花女手中已多了一柄银芒闪闪的利剑,颤颤悠悠之间,刷地刺向白云飞后心至阳大穴。
  “好卑鄙!”白虎娃暴喝声中,已和身扑了上来,咚地就是一拳捣出,回头叫道:“爹,你快走,这恶女人好阴险凶狠。”
  桃花女嘻嘻地笑道:“哎呀,你这一拳打向我玉乳啦。嘻嘻,原来你才是一个大色鬼呀!打啊,快打啊!我让你打!”
  桃花女一面说一面向白虎娃挺身送上了胸脯,但见桃红衣衫包裹之下,两只乳峰高高挺立,呼之欲出。白虎娃慌忙之中,不得不硬生生地撤回了拳势,口里道:“好无耻!”退了好几步,才避开桃花女挺上前来的胸乳,但却已是闹了个手慌脚乱。不料,被一根裸于地面的树根一绊,人便向后跌倒。
  “哎哟,我的小乖乖,你摔着了,我可是心痛得紧啰!”
  桃花女娇笑着,一伸手便拉住了白虎娃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并扯向自己怀里。口中兀自笑道:“放心,我并不要杀你爹!”
  “放开我的手啊!你这个贱女人!”白虎娃急得双脚乱跳乱蹦。
  桃花女笑道:“我要你做我的小老公,小情夫,怎会舍得放你呢。看你这样子,八成还是个不知女人为何物的雏儿吧!我……”
  一语未了,忽觉手背上一痛,五指不由松开,白虎娃趁机挣脱她的手,跑到了一边去,口中大骂道:“不知羞耻的恶女人!”
  桃花女低头一看,只见手背上一道白痕,转眼之间变成了一道青紫印痕。只听白虎娃恭声道:“多谢龚女侠再次救我!”
  桃花女抬头一看,见一丈之外立着一个俏生生的蒙面女。桃花女噘着嘴道:“蒙面女,此事与你有何相干?我未必抢了你的男人吗?”
  龚不邪淡淡地道:“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两心相爱,本乃是人与人之间极自然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淫恶之事。只不过,象你这样强人所难,逼迫他人做他不情愿的事情,并非是两心相爱两情相悦男女欢愉,那就大大的不对了。”
  白虎娃见桃花女对龚不邪那样说话,本以为龚不邪定会勃然大怒,一剑杀了桃花女的。以龚不邪胜文燕龙和青天会的高手们的剑法来看,要一剑杀掉桃花女,那是极其容易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但白虎娃万万没有想到,龚不邪却说出了这样一番闻所未闻的话来,不禁令他目瞪口呆。
  不仅是他,就连白云飞听了龚不邪的话,也是十分惊愕。他瞧着张飞凤虽死犹生仿佛带着无限情爱的遗容,心里暗忖道:“这龚姑娘真可谓当世奇女子,这一番话说得当真是惊天动地。如今虽是世风日下淫风大盛,但也未见过有象她这般说法的。不过,她说的又何尝是错?”
  忽听桃花女盈盈一笑,秋波荡荡:“两情相悦两心相爱,那当然是太好不过的事。可是,蒙面女,我要问你,自古以来有几个男人不是把我们女人当做玩物?我们不过是他们用来睡觉的用具而已,有谁把我们女人当过人看?这也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爱?所以,我桃花女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拿男人来做玩物,做用具!”
  龚不邪呆了一呆,未及回答,桃花女又道:“瞧你身态千娇百媚婀娜多姿,想必也定是容颜绝世。我今天要携下你的面纱来看一看,若是你比我丑,那就算了。否则,我定要杀你!”
  龚不邪轻声笑笑,笑声在白虎娃耳朵里听来,宛如风中的银铃自缥缈的月宫飘飞而来。
  只听龚不邪道:“世间的女人犹如世间的鲜花,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艳。牡丹腊梅春桃秋菊,各有千秋。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燕瘦环肥,各有所爱。姑娘又何必要杀尽天下美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桃花女手中长剑一展,道:“少说废话,看剑!”刷刷刷,向龚不邪连攻了七剑。剑法犀利快疾,老辣诡异。七剑攻了龚不邪二十一个方位,袭了她一百零八处要穴。忽然间,她剑尖微颤,急向龚不邪面目刺去。
  不料,龚不邪轻声笑着,身子微动,已然飘开五尺,连手都未动,就避开了桃花女的攻势,口中轻道:“桃花女,你的剑法虽然不错,可惜,剑法与你的性情大异。是以你的剑法遇到高人,终是会败的。”
  口中说着,忽地伸出一指,在桃花女刺到面上的剑尖上,轻轻一弹,“嗤”的一声,剑花女一剑使刺了个空。长剑去势甚急,“哺”地插入了龚不邪身旁的一棵松树上。
  白云飞仍在心中暗想:“想我与飞凤舞凤两姊妹这段情缘,老实讲,舞凤与我还似乎性情相投一些,我见了舞凤,感到轻松愉快。见到飞凤,却是心静如水但又感到肩负重担,时刻想的就是要保护她,不让她再有半点坎坷。可是,谁料,到头来,她还是因我而死。”
  他在月光下瞧着张飞凤的遗容,见她也如平常一样的安祥淡定温婉柔宁,心中忽地一凛,暗道:“在这个时候,我却去想飞凤舞凤,我与她们谁在一起时更快乐,更是两情相悦,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飞凤?”
  不由心中一荡,低下头去,在飞凤冰冷的唇上吻了一吻。往昔与飞凤一起的情景又逐步自朦胧而清晰起来。
  当年他如何从大漠归来时,天下群雄啸聚巴山,准备参加八月中秋天池山庄的比武招婿。不料,天池山庄发生血祸命案,山庄被焚,双凤被掳。他如何往来奔走,为的是救回童年时的青梅竹马之友。苗疆的巨战,飞凤中了七毒教主蓝孔雀和文亦武的毒,他又如何将她带到神农谷医治。神农溪边的明月夜里,他又是怎样同飞凤卿卿我我。他正要去神煞岛救回舞凤时,与他一夕相欢的飞凤竟又变作了舞凤……
  (参看《威龙邪凤记》)
  (参看《威龙邪凤记》)
  白云飞的心中倏地一颤,喃喃地道:“我不是不想舞凤的么?怎么又想到了她?飞凤临死时说那句‘剑儿,她是舞凤和……没来及说完,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忽地一叹,“我怎的又想到了舞凤身上去?飞凤八成是要告诉我,剑儿是舞凤与司空图的女儿,也要我好好地照顾她。当然,我当然是要很好地照顾她的……”
  白云飞抱着张飞凤的尸体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里乱走,龚不邪、桃花女甚至白虎娃,他都忘记了,他的心中一片茫然一片凄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有两条腿在胡乱地挪动着……
  渐渐地,只觉得浑身力气渐渐消失,张飞凤的尸体似乎是越来越轻却又越来越重。他已经十分麻木了,不知道悲哀了。他的眼泪也在这一夜之间流干了,连流出的血也凝固了。
  突然之间,白云飞但觉触目之下是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焦糊臭味和烟火气息。一池焦枯的荷叶在月光下苟延着凄惨的生命。白云飞只觉得他到了一个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地方。
  蓦地,他的心口似被一个大铁杵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天池山庄,这是天池山庄……”白云飞喃喃地哀叫两声,像一匹雪原里走投无路却又身中数箭的孤狼一般,厉啸一声,便再也支持不住,连着张飞凤的尸体一齐摔倒,就此晕了过去。
  等到白云飞慢慢醒转,但觉阳光分外耀眼,他急忙伸手去抱张飞凤的尸体,不料,却抱了个空。骤然一惊,急跃而起。但见四下里一派残垣碎瓦,呈现出兵荒马乱的战火丑恶。
  “爹,你醒啦!”霞光灿烂中,白虎娃正坐在他身边,呆望着天池山庄被毁灭后的余烬。
  “虎娃,你娘……你娘呢?”白云飞焦急地道,“这……”
  他忽然十分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白虎娃流着泪,哇地一声哭开了:“爹,娘……娘她不是死了么?”
  “你娘……你娘……她死啦?”白云飞茫然地睁着血红的眼睛,“你说你娘死啦?她是普年的女王菩萨啊,怎么会死?没有人可以害死她的!快,带我去找你娘……飞凤,飞凤,你回答我,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爹,你是怎么啦?”白虎娃见白云飞若疯若狂的样子,心头大骇。心头暗忖恐怕是昨夜的变故太大,以致使他心智一时间有些迷糊。忙抱住白云飞浑身颤粟的身子道:“爹,你……你怎么啦?”
  白云飞猛然一惊,蹲下来双手抓住白虎娃的肩头,哀叫一声:“虎娃,不错,我终于想起了,你娘……你娘,她的确已经离开我们去了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流血的地方。”白云飞长长地叹息一声,想起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不由十分哀恸。
  “虎娃,你娘的尸体呢?怎么不见?我一定要把她同你的左梨雪姑姑一样,葬在巴山之巅白云之间。”白云飞悲恸一阵,站起来道。
  “爹,我已经和那个……那个龚女侠一起将娘、表姑姑、表姑父和出庄里其他死去的人,都埋葬在后山了。娘的坟就在外公的坟边。只是我没有看见少林寺火大师和武当山悟真道长的尸体,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龚女侠说她昨夜曾救过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估计就是他们两人。她说他们两人都受了致命的重伤。”白虎娃的声音沙哑发颤。
  “程巩和曹慧呢?他们也死了?”
  白虎娃道:“爹,峨嵋派的程大叔和曹大叔都死得好惨啦,曹大叔被人一刀砍成了两截。爹,我们与三王帮井水不犯河水,向来都无仇无怨,他们何以深夜潜来杀人焚庄?”
  白云飞惨然一笑:“江湖上一向都是弱肉强食,要杀人何必去找什么理由,什么仇怨?何况三王帮向来都是无恶不作。想必你左大叔他们四个为了偷着去给你铸剑,抢了三王帮的那批红货,他们遍杀了你左大叔他们,仍是不肯放过天池山庄啊。”
  “他们这样作恶多端,轻贱人命,将来必遭天诛地灭”白虎娃愤愤地道。
  白云飞摇摇头道,“俗话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万年。
  你娘一生最是逆来顺受温婉安宁,到头来却命途乖蹇,从未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而今又死于非命。三王帮的邪魔凶徒们作恶多端罪行滔天,人人都该杀,谁知越来越猖狂越来越嚣张。人道不存天道又何存?”
  白云飞叹息一声,忽然道:“龚姑娘呢?昨夜在翠屏山时,不是有桃花女来过吗?”
  白虎娃道:“昨夜,桃花女和龚女侠比剑,想要揭开龚女侠的面纱。不过十招,龚女侠还未出剑,桃花女的剑也不知就怎么的掉在了地上,还断成了七八段。桃花女大惊失色,骂了龚女侠一句,随后打出一把暗器,暗器爆炸后散出又浓又大的烟雾,等到烟雾散去后,桃花女早就不知了去向。”
  白云飞道:“桃花女不光行动飘忽行事诡邪,大出常人意料,在江湖中是人见人头痛的淫妇,而且剑法也有独到的造诣,武功之高,在武林里是极少有的女子高手。今后,你若是遇上她,千万要当心一点。当然江湖传言虽不可全信,也不得不信一些,至于那个神秘的龚姑娘,武功之高,则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相信江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胜她。”
  白云飞觉得这个龚不邪,不但剑法神秘奇异,人更是神秘奇异。他以前流浪江湖时,对武林里各门各派和所有武林世家的剑法都有所研究,却根本无从知道龚不邪的剑法,是什么来路,因而也就更无法从剑法上看出她的身份来。不过,他虽未曾看见龚不邪出过剑,但只一挥剑,就遍袭十余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并削断对方的兵器。这种剑法是闻所未的见所未见的。
  可是,自云飞总觉得这种剑法他并不很陌生,要是能看见龚不邪使一招剑法就好了。是以,他急切地问道:“龚姑娘不是来了天池山庄么?此刻哪去了?”
  白虎娃似乎一下子神情寞落,道:“她走了。她说本来到天池山庄来找你,乃是有极其机密之事,同你商量。但见你时逢巨变,心神俱伤。是以,约你三个月之后的今天午时,在成都浣花溪畔的杜甫草堂一见。”
  “三个月之后,那就是九月初九的午时了。”白云飞喃喃地道。
  忽地,他双眼一亮,道:“我曾听武当山悟真道长说起一夜之间雄起江湖,短时间之内就灭了弃剑山庄、翡翠楼、藏珍阁、潇湘风雨院等武林重地的白虎教。教中那个太阳使者罗坤元,便会一套神秘莫测的剑法,并且宝剑一出匣,便光华闪闪,就算是干将莫邪也莫撄其锋。”
  白虎娃忽道:“爹,你有次和左大叔他们谈论武林中的神兵利器时,好象说过什么青铜镇有个鄂大锤,铸的青铜剑,就非常锋锐。”
  白云飞道:“左二雄是这样提起过一句。但青铜镇千百年来,都存在于武林神话江湖传说之中,当不得真的。倒是龚姑娘轻功、剑法、内力都十分奇异,与武林黑白两道的武功,都极不相同皂白分明。我在想,她和那个白虎教的太阳使者,只怕有一些特别的关系。”
  白虎娃道:“爹,龚女侠却曾三番五次地救过我们,是我们的大恩人啦。”
  “当然,龚姑娘对我们天地般的大恩大惠我们切切不可以忘记。不过,白虎教是敌是友,是正是邪,目前还尚难分辨。但白虎教到处灭绝门派,杀心却是太重。日后与三王帮之间定然要起大的冲突。武林里也势必有更大的血雨腥风。
  白虎娃点点头,十分向往地道:“龚女侠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多少,谁知武功却那样好,也不知她是怎样练成的,我若是能练到她那样高的武功,就真的可以做一个行侠天下而不杀一人的侠客了。可惜,我曾请求她教我武功,她却只笑了笑,就飘然而去了。”
  言毕,不觉若有所失十分怅惘。
  白云飞道:“武学一途,是没有止境的,正如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般。你也完全不必因无法跟龚姑娘学剑而沮丧。任何一种武功,只要练到极至处,便可举一反三一通百通,无论何种门派,武功虽然差异甚大,乃至有天壤之别,但武学的至理却是一样。正如龙生九子,九子虽不同,但却是龙所生。就是你师祖所创的‘雨霖铃’剑法和你外公的青猿神剑白虎神功,学好了,一样可以无敌天下。”
  白虎娃听得愁云顿减,道:“爹,等到娘的丧期满后,我们就去神农谷,去找外公的武功秘典好不好?”
  白云飞点点头道:“取武功秘典,我就不去了,你姨母的女儿张青剑,也算是张家的后人,你就带着那只玉瓶同她一起去吧。”
  说到此处,惨然一笑,“你娘以前听了你外公的话,不学武功不问江湖世事武林纷争,只愿平平安安地过一生。所以也反对我教你的武功。想不到,到临死之际,反而一初衷要你学武功……”
  此刻,忽听“呱——”地一声老鸦叫,一阵山风过处,天池山庄的灰烬中仍有余烟飘忽升起。阳光依旧同昨日一样灿烂明媚,但天池山庄却不再是昨日的雕栏玉砌青瓦白墙。
  两人一时之间,哀从心来,无话可说,大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生。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悲壮苍桑之感。
  七天之后,更见憔悴的白云飞和白虎娃离开了天池山庄,走进了巴州城。
  白云飞曾答应过余问天,帮他照料遗孤余春华唐秋实两弟兄。所以,离开天池山庄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到巴州城,寻找他们。
  不料,刚走进余宅的大门,老管家就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抓住白云飞的手,焦急万分地道:“白大侠,你终于来啦。春华秋实这两兄弟七天前就突然不见了?”
  “七天前就不见了?”白云飞大惊失色。
  “是啊,我找遍了城里城外的旮旯角落,都没有找到他们。白大侠,他们若出了事,我怎对得起公子和夫人的亡灵呢?”老管家余福已是老泪纵横,“余家就他们两人了,偏偏两兄弟又贪玩好耍。听说走时,还去把春色满天拨闹了一场。”
  白云飞不由更加心事重重,半晌才道:“他们知道他们爹娘的噩耗么?”
  余福道:“我……我没敢告诉他们啊。哦,白大侠,他们还留了一封信。”
  说着,抖抖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福伯,快给我看看。”白云飞接过信来,不觉皱了皱眉头。
  白虎娃瞧见信封上写着“余问天老夫子老爹并唐思思大女侠老娘……”等十来个大小不一篆楷行草皆有的字,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暗道:“这春华秋实两弟兄,小时候就十分顽皮捣蛋。是巴州城里出了名的惹不得,谁见了他俩都得头大如斗。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做。这些年不见,不但未见改,只怕是更加的习钻古怪了。”
  只见信里同样用七八种字体或大如核桃或小如墨蚊地写道——
  老汉老娘爹妈:你们行侠仗义江湖,我们十分羡慕。如今兵荒马乱的多事之秋,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血火炼豪杰,我们两兄弟决心从令日起,出去闯荡江湖,一定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动人寰的大事来。你们不必找寻我们,有朝一日我们自会回来光宗耀祖荣归故里,高唱刘邦《大风歌》。
  白云飞叹息道:“不知天高地厚江湖脸恶的家伙,对父母如此的不恭不敬,在人心难测的江湖里,只怕是要吃亏的。好啦,福伯,你也不必再紧张,春华和秋实武功也相当不弱,何况暗器功夫上比他们娘都差不到哪里去,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也会尽力去找到他们。”
  余福又是打拱又起作揖,一派感激。白云飞又同他谈了一些家常,才带着白虎娃离开余宅。不料,一走上长街,迎面碰上春色满天楼的姑娘赛圆圆。
  “白大侠,”凤仪秀整的赛圆圆刚叫得一声,已是泪水盈盈,愈发的显得楚楚可怜,“白大侠,一雄他……他几个月都没有来了,你知不知道他……他去了什么地方?”
  白云飞暗叹一声,料不到春色满天楼的一个姑娘都是如此的情深义重,但他怎能将左氏四雄的死讯告诉她这个弱不经风的人呢?
  当下白云飞摇了摇头,道:“圆圆姑娘,左一雄他们去了大沙漠寻找向歌吟向大侠去了,也许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你自己好好地照顾自己吧。
  赛圆圆噙着泪点点头,道,“一雄曾答应过我,要来娶我的。我要等到那一天,去做他的新娘子。”说到此处,脸上已是红霞纷飞,娇羞无限。
  接着又道:“白大侠,天池山庄的血祸和尊夫人的仙逝,我都知道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凡事看开一些。人总是要死的,你们父子俩不必太过悲痛。”
  白虎娃听得心头感动不已,直想立即大声喊出左氏四雄遇难的话来。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只得把拳头放进嘴里用力地咬着,任凭泪水簌簌地流。
  “我娘善良,赛圆圆姑娘也善良,她们虽所处的环境不同,却都是逆来顺受,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向往,可是为什么她们都这样命运悲惨?”白虎娃心头有如刀绞一般。
  出了巴州城,白云飞忽对白虎娃道:“虎娃,咱们父子俩就在这里分手吧,你先去神女宫。我要去一趟剑门关下的唐家堡,打探一下余春华和唐秋实是否在那里,然后我再到神女宫来。”
  白虎娃眼圈发红道:“爹,青天会的人正时刻在追杀你,你要小心提防。”顿了顿又道:“娘既然去了,你就不必再过悲伤,好好地照顾你自己。?
  白云飞闻言,心头不禁一阵震荡,依稀从白虎娃身上看到张飞凤那温宁慈善的性情,道:“爹自然知道,青天会当真要杀我,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倒是你自已江湖历练不够,凡事多加小心,其他人不会象你这样善良的。”
  白虎娃本想流泪,忽地想到自已踏上江湖路,已是一个男子汉了,心中豪气一壮,大步上路。
  白云飞望着白虎娃潇洒沉稳的背影,想到自己当年流浪江湖的情景,不由又是唏嘘又是感慨。
  剑门天下雄。
  数日之后,白云飞到达了剑门关,但见危崖耸峙流云飞绕,,群峰峥嵘雄关如铁,端的是令人望而生畏。
  但千百年来在江湖里更令人望而生畏的,却并不是剑门雄关艰险蜀道,而是剑门关下的武林世家蜀中唐门唐家堡。
  蜀中唐门的暗器,同剑门关一样雄视天下。
  谁料江湖风云变化万千人生无常世事如幻、唐家堡在历代的武林杀伐江湖血腥之中,尤其是近三十年来,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灿灿荣光和凛凛雄风,张献忠两度入川,唐门弟子都给予了极大的帮助,又有不少子弟死于沙场。到如今,蜀中唐门早已是一个空架子。远不如剑门关依然雄视天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更令白云飞心头怏怏的却是,余春华唐秋实两兄弟根本就未到过唐家堡。而白云飞给唐家堡带来的唐思思余问天张飞凤的噩耗,却使唐门上下哀恸不已。堡主唐剑门夫妇几乎痛不欲生。
  白云飞只得快快地离开唐家堡,取道嘉陵江顺流而下,至重庆则转舟东下。沿途所见皆是兵荒马乱战事纷繁,人皆谣传,张献忠的大西军不日将要攻打川东北重镇重庆府了。
  不一日抵达古城巫山,白云飞弃舟上岸,一进城,便见街上有不少江湖汉子。好在他自离开巴州城时,就特地带上了一张人皮面具,倒也无人注意他,更无人认识他。他心中又牵挂白虎娃和张舞凤他们,也无心在街上停留,当即吃了些食物,迳向神女峰而去。
  不多久,自云飞就望见了云缠雾绕烟霞蒙蒙,却更见婀娜多姿幽深秀丽的巫山神女十二峰。但见白云、水雾飘浮于峰顶,神女时隐时现,越发显得神秘美妙,给人一种极力的诱惑。
  只因同张舞凤的那种微妙的关系,白云飞还未到神女宫来过,也仅仅知道舞凤生了一个比白虎娃大一些的女儿,取名叫张青剑。
  此时见得神女诸峰的奇异景致,也不再怕被人看见,便揭下人皮面具来,口中低声吟道:“远峰带云没,流烟乱雨飘。云光侵履迹,山翠拂人衣。”
  心中忽又想到,他已近二十年未见过张舞凤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出她来。张飞凤这些年来,随他流离颠簸,容颜已见苍老,却不知舞凤是否依旧容颜如昔。但近二十年来,神女宫中也发生了不少变故,唐依依因恩念丈夫张秋池过度,心中又大是痛悔,在他与飞凤成婚之后不久就谢世了。昔年的十二神女在神农顶的血战之中,也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没有几人了。
  张舞凤到了神女宫,与神煞岛断了所有音讯,终日里与寂寞为伍,想来这些年恐怕也已经老了许多,有道是岁月催人老,流光易逝把人抱。
  想到此处,白云飞心中忽地一颤,暗道:“只怕我白云飞也是老了!”一念及此,望眼四顾,但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平滑如镜清澈见底,当即走到溪边,俯下身来,不由骇然一惊。
  只见映在水中的人,形容枯槁满面风霜,哪里有昔年那英勇神武快活自信的白云飞的影子?
  白云飞心中一沉,料不到自己竟苍老如斯,回想自飞凤离他而去之后,他更是心灰意懒,不想过问江湖事。
  “想不到我白云飞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飞凤的死无形中对我打击这样大,恐怕我的确该按照飞凤的遗命,来神女宫同舞凤一起归隐,以至终老山林。”白云飞低声叹道。忽地转念一想,道:“就算是我白云飞真的退出江湖,金盆洗手,那满清、青天会以及三王帮他们能放过我白云飞吗?”
  一时之间,心情格外激荡,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也不知当如何是好。
  忽听背后一声轻笑,水中已多出一个紫衣蒙面女来,紫衣女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对准白云飞后心数处要穴,作势欲刺。
  白云飞遽然而惊,料不到紫衣蒙面女何时竟来到了自己身后,倘若蒙面女悄声无息地一剑刺出,此刻他只怕魂归九泉追随张飞凤余问天而去了。然而,他的心中忽地有种异样的感情。
  “你是谁?”白云飞沉声喝道,依旧俯视水面,却暗中力灌后心,防备蒙面女的突然发难。他本是天下第一大侠,武功、经验是何等的超凡。谁知这个紫衣蒙面女竟能来到他身后不及五尺处,蒙面女的武功自是非同小可。
  这十多天里,自云飞一连见到了四个女子高手,四人都是使剑,是以他很是吃惊。翠屏山的那天夜里,首先当数龚不邪的武功最高,江湖中自是无人能及,其次满清皇室的样祺格格和桃花女武功在伯仲之间,而今日这个蒙面女,武功看来也不在桃花女、祥祺格格之下。
  “我是紫衣女。”紫衣蒙面女轻轻笑道。“你就是昔年最负盛名、破龙虎堂,千里入苗疆救出张飞凤,万里赴关外击杀努尔哈赤的一代大侠白云飞?”
  “不错!我就是白云飞!”白云飞谈淡地道。
  “好,我紫衣女生平第一个愿望,就是要杀你!”紫衣女口中说着,手腕一抖,长剑抖出十余朵剑花,十余个剑头中,忽地弹出一剑,刺向白云飞风门穴。
  这一剑端的是诡异奇妙,白云飞见剑势轻灵飘忽,背心一缩。谁料,紫衣女手腕一沉,长剑顺势下滑,刺向白云飞腰上的关亢俞穴。
  “好剑法!”白云飞道。双手来不及拔剑,眼见紫衣女一剑紧似一剑,一剑猛于一剑。当长剑闪电似的刺来,白云飞暗忖道:“紫衣女出剑虽猛,但是剑势轻柔若云,我暂且让她数剑,看她奈何于我。”于是白云飞猛地转身,倏地一道白光从他胸前闪过。
  紫衣女剑刺空,不由羞恼成怒,便蓦地收身翻腕长剑一撩径直取白云飞的百会穴。
  但见人如飞鸟剑作龙吟,潇洒飘逸矫键敏捷,不仅招式身法优美,而且剑势也锐利无比。
  白云飞朗朗一笑,右手一动,只听呛的一声,一柄剑便挥了出去。紫衣女武功虽然非同小可,更兼剑法精奇,但说到底,比起他白云飞来,却是要差得多。
  转眼间,两人便斗了七八招。白云飞见紫衣女虽然招式精奇犀利,却似乎并不是存心要杀自己,有几招明明剑尖再送前半寸,就可以刺中他时,却又缩了回去,攻出第二招。再说紫衣女真要杀他,先前在小溪对面,走到他身后时,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一剑刺出,一击得手。
  更何况,紫衣女的剑招里,根本没有多少杀气。她所说要杀他的话,只怕其中另有隐情。是以,白云飞见她年纪恐怕不大,能有如此一身武功,也甚为怜惜。
  并且,非常奇怪的是,他的心里总觉得这个紫衣女他是十分关注的,她与他之间有一种奇异的联系。紫衣女的某些武功招式,他也很熟悉。
  “叮”的一声,白云飞心念如电,一剑架住紫衣女的长剑,微笑道:“你是谁?”
  紫衣女手腕一沉,抽出长剑,冷哼一声:“别管我是谁,总之我是专程来杀你的?”
  “神女宫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在此胡乱杀人,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动不动就要杀人呢?”白云飞说话中不自主地带上了教训晚辈的口气。
  紫衣女道:“神女宫附近就杀不得人么?我紫衣女并不杀别人,只杀你!使出你的“雨霖铃’剑法来吧!”
  说话声中,长剑倏地一横,平平推出一剑,跟着右脚踏上一步,左掌从剑下穿出,砰地劈空攻向白云飞。
  白云飞后退三步,仍觉掌风扑面剑气逼人。口中笑道:“‘雨霖铃’剑法乃是有情的剑法,你何苦要试?”
  长剑一展,使出了一招“白衣卿相”。
  紫衣女浑身一抖,冷笑道:“我常听说,这‘雨霖铃’剑法乃是武林前辈柳残月在天坑地穴,因对何不为前辈相思甚苦而创出的武林中最奇异的剑法,剑法有情,剑亦有情,可是你——”手中长剑直指白云飞,声音中却甚是急愤,“却是无情之人!今天我要用有情之剑,来杀你这个无情之人!”
  白云飞心中一惊,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紫衣女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既惊且疑,但却实在想不出紫衣女的来历。
  刹时间,他心中千百个念头齐齐涌上,却仍是对这个蒙面的紫衣女没有丁点头绪。
  “你到底是谁?武林中并没有紫衣女这个名号,何不揭下面纱来看看?”白云飞道。
  “杀了你这无情无义之辈,自然会给你看!”紫衣女忽然发怒,一柄剑舞得风雨不透,横砍竖斩上刺下削,急攻过来,其间又夹着纤掌秀腿,俯仰之间,已攻出了三十余招,将苦苦思索的白云飞逼退了十余步。
  白云飞心中暗道:“我为什么心里如此激动,这叫紫衣女的人莫非真与我有某种关系。那我更是不能伤她的了。”
  “嗤”的一声,紫衣女一剑挑来,将白云飞衣袖挑了一个洞。紫衣女也是一惊,道:“快使出你的‘雨霖铃’剑法来!”刷地又是一剑。
  白云飞顺手使出一招“红衰翠减”挡开紫衣女一剑,心念一动,道:“昔年华山派女侠华忆红是你什么人?我白云飞的确昔年有些对不住她。”
  白云飞由那招“红衰翠减”的一个“红”字忽然想到了华忆红,再想起了那巫山古道旁的岩洞里与华忆红昔年的一场情缘,是以有此一问。
  紫衣女闻言,浑身一震,抬手又是一剑,口中喝道:“什么华忆红华忆绿的!哼,你原来还是多情种子处处留情啦!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白云飞又说了几个昔年流浪江湖时,与他关系密切的几个姑娘的名字,谁知紫衣女却是越听越气,怒声怒气地道:“哼,想我娘对你日夜刻骨铭心地相思,你却半点也记不得她了,我娘若是知道这些,只怕给气死了!”
  手里利剑急舞,凌厉无比地刺向白云飞面门。白云飞却长剑一收,“呛”地入鞘,任凭紫衣女如何疾刺猛攻,再也不还手!
  “还手?你为什么不还手?”紫衣女喝道,声音里又是震怒又是惶急。
  白云飞道:“我既然愧对你母亲,死在你剑下,也是毫无怨言的!”
  活未说完,身子忽地迎向紫衣女颤抖不已的剑尖。紫衣女万万料不到白云飞会撞剑自杀,不由大是惊骇,呆了一呆。一柄利剑眼见得刺到了白云飞面门上,一时之间,不知是刺好呢还是不刺的好。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白云飞忽地将口一张,“咯”的一声咬住了紫衣女的剑尖,右手飞快地拔出了长剑,轻轻地一挥。
  紫衣女吃了一惊,只觉剑光一闪,脸上面纱便已给白云飞一剑挑开。那面纱在白云飞的剑尖上飘飘扬扬,宛如轻风流霞中的一片白色微云。紫衣女急忙向后跃开,不料白云飞也松开了口,将剑尖奋力一吐。紫衣女反手一抄,将长剑接在了手中,却是满脸的不服输。
  白云飞一剑挑开了紫衣女的面纱,不由也是一呆,但见阳光照在紫衣女脸上,端的是娇丽若花秀色照人。年龄却是甚小,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白云飞心中一动,瞧见紫衣女的神情,暗道:“她的模样,我怎的如此熟悉呢?”
  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她是谁来。
  心念未了之际,便在此刻,忽听一声裂石穿云的清啸,一个娇丽悦耳清清朗朗的声音喝道:“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神女宫附近来弄刀舞剑的?”
  白云飞一听这声音,心头大大地一震,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当即长啸一声,欢喜地道:“是舞凤吗?是我啊!”
  只听先前那个声音喜不自胜地欢叫道:“小……小飞哥哥,真的是你……是你来了吗?”
  忽见紫衣女脸色一变,向白云飞道:“咱们后会有期!”
  “咕”的一声轻笑,纤足一弹,身子翩然而起,几起几落之间,早已隐身岩石之后。
  “小飞哥哥,你真来了啊!”只听得衣袂飘飞声中,已有人急速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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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7 11: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相思催人 情浓爱浓春宵苦短


  天空中阳光流转闪烁,一个宫装丽人便若飞花落叶般飘落到小溪畔,使溪水山景也为之增色许多。但见来人虽是花信年纪的中年妇人,却仍旧仙姿玉貌仪态万方,正是昔年名倾天下的张舞凤。
  “小飞哥哥……真是……真是你来了啊!虎娃说你要来,我还以为自己做……做梦呢。”张舞凤抓住白云飞的手,颤声道:“我……我可是时刻都……都在思念着你……盼着你来……你来了,我……我当真是欢喜得紧……只可惜姐她……要是我们三个人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永远在一起,那……那该多好……”
  白云飞握着张舞凤柔若无骨肌光如雪的手,只觉她全身都在发抖,一双手炽烫不已。瞧见她这种异常激动的神色和那比往昔清瘦不少的容颜,白云飞心里一痛,暗道:“我白云飞欠她们两姊妹的真是太多了。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之心,能得到一颗,也是万死不辞的事,想不到,我竟然得到了两颗。”
  “舞凤,你……你跟原来一点也没变,只是……只是瘦了许多。”白云飞柔声道。
  张舞凤忽地绯红了脸,仿佛一个初见情人情窦初开的少女,呢呢喃喃地道:“为伊消得人憔悴。人家好生想念你嘛。若不是因为姐姐,我早就来找你啦!”忽地拉着白云飞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半晌才叹口气道:“小飞哥哥,你……你比从前苍老了许多。瞧,才四十多岁,头上就有了这么多的白发。”
  白云飞摇摇头,苦笑道:“近二十年来,我可是很难有清闲日子过。还是你好,守着神女宫,哪里也不去,更不管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飞凤临死之际,还要我来同你归隐呢。”
  张舞凤一听,也欢喜地道:“那真是太好不过。老实讲,自从你同姐姐成亲之后,娘又过世了。我也有些讨厌江湖上的你争我夺了。好在神女宫也很少有人来打扰。”两个人一时间,似乎忽然觉得有无限多的话要说,却又半句也说不出来。张舞凤的眼里渐渐泪盈盈然欲滴,白云飞也觉得眼眶潮湿。两人执着手,你看我我看你,当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张舞凤忽道:“小飞哥哥,我姐死了,你也不必再太过悲心伤怀了。唉,要是姐姐也会武动,若是会爹爹的青猿神剑白虎神功。只怕也不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白云飞叹一口气。道:“飞凤她的性格太柔弱温顺了,一向都不喜欢打打杀杀。唉,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起她。我要是不离开山庄,她怎会惨死!”说到此处,又自责起来。
  张舞凤摇着他的手,柔声道:“小飞哥哥,生死由天,谁也无法把握,你有何必自责。再说你教虎娃武功也是对的啊!”
  顿了顿,便转口道:“小飞哥哥,我不是听见有人在此同你打斗么?怎的不见哪个人呢,是谁呀,竟敢在这里来动手动脚的?”
  白云飞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是谁,蒙了面,叫什么紫衣女。说我对不起她娘,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所以要杀我。可是,却又不像是真的要杀我。武功倒是不错。后来我一剑挑开她的面纱,见她年龄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却甚是熟悉。
  就是想不起是谁来。”
  张舞凤眼睛一转,笑道:“八成是你昔年流浪江湖时,与那位美女一夜风流之后又忘了人家,谁知后来那一场露水姻缘,却生下了一个女儿来。所以人家要来找你替她娘讨回一个公道。”
  白云飞道:“哪里有呢?你知道的,除了与忆红之间……但我问过她,她根本不知道华忆红是谁。我又随便说了几个名字,她却更是生气。”
  “莫非是她?”张舞凤道。
  “是谁,你知道是谁?”白云飞问道。
  “爹,你来啦!”张舞凤神情古怪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正要说出时,忽听得白虎娃大声喊道,走了过来。
  “白大侠,多年不见你,你还是雄姿英发,难怪舞凤这么想念你,以致整夜都辗转不眠。”随同白虎娃走过来的昔年十二神女中剩下的朝云、暮云、黄云、彩云等一齐说笑张舞凤当年从神煞岛上带到中原来的黑白女奴坦妮,玛哈、黑丝三人却向白云飞笑了一笑,垂手站到一边。
  二十年不见,白云飞乍见之下,这些大都一个一个老了不少。当即心中很是感慨流光易逝青春易老,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咦,怎的不见剑儿呢?”张舞凤四下里望望道。
  便在此时,从岩石后传来一个娇丽清脆的声音,说道:
  “娘,我在这儿呢。”
  张舞凤脸色一沉,随即又是满脸笑意,道:“死丫头,还不给我出来!见……见过你……你姨爹……白云飞听着张青剑那娇丽清脆的声音,心头一动,只觉又仿佛听到了昔年张氏双凤的呢喃玉音,心头有说不出的欢畅。当即随着众人的日光一齐望向岩石后,要瞧瞧这张青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这一瞬间,白云飞心念电转,暗忖:“她该莫会象司空图那样生得……”忽地又想:“司空飞烟是司空图的女儿,可是何等的秀雅清丽。张青剑只怕也同司空飞烟一样吧。”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个绝色少女捧了把灿然鲜丽的杜鹃花,半遮住容颜,从岩石后悄步走了出来。但见她清秀娇艳窈窕娉婷,红花紫衣相映相衬,端的是一个绝丽脱俗的美人。
  她走到张舞凤身前,盈盈一拜,,叫道:“娘,这花好看不好看。”
  白云飞一见张青剑自岩石后走出,便自大吃一惊,心中暗道:“怎么是她?”.
  忽听张舞凤柔声笑道:“剑儿,快见过……见过你……你姨爹。”一双眼睛朝着白云飞秋被流转,满脸的古怪,道:“我说的就是她。”
  张青剑朝白云飞盈盈一拜,道:“侄女剑儿见过姨爹,姨爹近来一切可好……”话未说完,已格格地娇笑起来。
  白云飞早已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紫衣女,我们可是早就见过的了。你的剑法很不错啊,谁教你的?”
  张青剑娇笑道:“我娘教过神煞岛的剑法,姑姑她们又教过我神女剑法。”
  张舞凤忽地沉下脸道:“你还笑,以下犯上,已是大为不敬。还不向……向你姨爹陪罪!”
  张青剑把嘴一噘道:“我偏不陪罪,娘,你日日夜夜都想念着他,以至相思成疾。而他连看你一眼都不来,他太对不起你,所以我要替你向他讨回一个公道。”转头忽地狠狠瞪一眼白云飞,道:“你自己想想,对不对得起我娘?你若是又离开她,我还会用更厉害的武功来对付你,我可不怕你的‘雨霖铃’剑法。”
  白云飞向张舞凤笑道:“你的女儿,跟你当年的性情只怕是一模一样”。
  张舞凤莞尔一笑,对张青剑沉声喝道:“我们大人的事,你不要管,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
  张青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管?我偏要管!我们小孩子的事你们大人都要管天管地,你们大人的事,自然我们也该管。这样才算是公道。”转身拉起白虎娃的手,道:“弟弟,我们去那边练武,不理他们了。”
  两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走向岩石后。
  众人想起张青剑那少年老成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张青剑忽地自岩石后伸出个头来,叫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白云飞等人越发大笑不止。接着大家向神女宫走出。只见草杂今古色,岩留冬夏霜。峰回路转道凌空。神女宫建在神女峰的峰腰,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画檐,下临绝壁。当真是小涧香为窗危峰石作阁的深山神仙之居。
  白云飞想起昔年岳母唐依依不知费了多少精气神力多少心血,才建起这偌大的神女宫,不由感慨唏嘘。
  张舞凤嫣然一笑,道:“别看神女宫下临长江,但由于这里终日里云山雾罩烟霞迷曚,加上建造得又特别技巧。是以江上往来的船只和行人,只能看见神女峰,却是看不到神女宫的了。这些年来,还没有其他人到过这里。”
  白云飞道:“不错,这里的确十分隐蔽,若不是当年岳母留给我们一份路线图,我们也是很难找到这里的。”
  这时候,朝云捧上茶来道:“白大侠,请尝尝我们神女宫的烟霞茶,这可是我们自己采制的。可以提神养气的。”
  白云飞接过茶来,但见茶色清亮鲜艳,朵朵茶尖若浮若幻,茶气袅袅,呷了一口,端的是清香四溢沁心沁脑,使人为之精神一振。
  便在此时,忽听得峰下白虎娃虎吼连连,大是惶急大为愤怒,张青剑娇喝声声,惊恐不已。“叮叮叮”的兵刃碰击格挡之声,也随之传了上来。
  众人无不为之大惊失色。张舞凤性格不象张飞凤那样温顺宁婉,否则也不会在当年做出那些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事来。当下柳眉倒竖,怒道,“哼!想不到真有活得不耐烦的人,敢来神女宫寻衅。”
  说到“寻衅”两个字时,已经和白云飞当先奔出神女官,向峰下掠去。
  众人转过一堵峭壁,瞧见穿紫衣的张青剑正和一个红衣女郎斗得紧张激烈,白虎娃在一旁又呼又吼,不时上前攻上一掌踢上一腿。
  红衣女的剑法武功尤在张青剑之上,一柄长剑银光闪闪,斜刺竖挡横削直挑,逼得张青剑连连后退手忙脚乱。但白虎娃见张青剑一退,又呼地纵身上前,向红衣女后心打出一拳,迫得红衣女不得不回剑护身。这时候,张青剑又攻了上来,武功虽比红衣女要差一筹,但却是一点不呈败象,一柄剑使得中规中矩森严有度,一招一式潇洒飘逸,有如行云流水。
  三个人堪堪打成了个平手。紫衣红衣白衣,三条人影一来一往,飘飘忽忽,拾是穿花翩飞的蝴蝶,斗得煞是好看。
  三人之中,白虎娃打得甚是勇猛无畏。他的武功虽然在三人中最是低微,偏偏他那种不要性命的打法,却使红衣女大伤脑筋。何况白虎娃的“无幻无影?轻功身法又有了一定的火候,呼地打出一掌,迫得红衣女回剑攻他时,他又刷地腾开身去。红衣女回剑去攻张青剑时,他又呼地踢来一腿。因而,逼得红衣女不得不花一半心力来对付他。
  但红衣女武功却是极高,一柄剑上下翻飞,左右回旋,对付白虎娃和张青剑的拳掌剑腿,却是轻松自如,一脸的艳笑也是洋洋自得。
  “刷”地一声,张青剑一剑攻向红衣女上盘,红衣女左掌一晃,右手剑猛地一竖,挡了一剑。张青剑剑尖一抖,顺势下划,攻向中盘。红衣女格格一笑,长剑飘忽凌厉,划一个弧形“嗤”地刺向张青剑大腿。
  张青剑心头一惊,后退半步,长剑一挽,护住下盘。红衣女却疾快无比地一剑改刺张青剑面门,口中叫道:“看我给你脸上刺一朵花。”
  便在此时,只听背后一声大吼,白虎娃和身扑上,“砰”地就是一拳,打在红衣女后心上。红衣女背心忽地一缩,身子一侧,让过一拳,回头秀眉一映笑嘻嘻道:“这么大个男人,一点不懂得惜香怜玉,想谋杀亲亲老婆呀!”
  白虎娃怒道:“呸!好不知羞耻!”
  张青剑粉脸一寒,喝道:“不要脸?我弟弟哪来你这个老婆?”刷地刺出一剑。
  红衣女笑道:“以前没有,今后便有啊!我还要杀了你呢!”踏前一步,同样刷地刺出一剑。
  但见这红衣女桃腮杏目,身形婀娜体态风流,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令人魂授色与,乃是一个妖媚销魂的美人胚子。
  白云飞一见红衣女,已是吃了一惊,暗道,“当真是阴魂不散,她何以跑到这里来了?”
  忽听张舞凤喝道:“住手,你是什么人?敢来神女宫行凶作恶!”
  红衣女格格一笑,向白云飞一抛媚眼,道:“我么,乃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一心要杀尽天下美女,夫尽天下男人的人面桃花心如蛇竭的桃花女。”
  张舞凤哈的一声笑,面色一变,说道:“原来你就是声名狼籍的桃花女,你想怎么样?”
  桃花女道:“我听说张氏双凤有羞花闭月之容沉鱼整雁之貌,特地来神女宫杀你的。不料,在这里碰上了娇艳若花秀色照人的小舞凤张青剑。我只好先毁了她的容貌再说。”
  “你的心真是狠毒!”张舞凤冷笑道。
  “男人无毒不丈夫,我们女人嘛,无毒就不是妇人啦!”桃花女笑道,手中长剑忽地向张青剑面门急刺三剑,剑光暴涨,剑气若虹。张青剑将头一侧,反手就是一剑。这剑却是虚招,招式未及用老,身已倒窜出去。
  不料,桃花女的剑快若飞星流矢,“嗤”的一声锐响,凌厉无匹的剑法,已将张青剑头发削了一绺下来。桃花女身子一弹,挥剑再刺。
  白云飞长啸一声,横空挥出一剑。眼见桃花女一剑疾快无伦地刺到了张青剑耳后,白云飞挥出的这一剑,剑芒如电。桃花女心头微惊,同身撤剑,挡了白云飞一剑。
  桃花女笑吟吟道:“啊呀,是白大哥啊。你们父子俩都生猛得紧呢,不过我桃花女却是不怕的,一女嫁二夫一妇妻父子,将会开创史无前例的奇迹呢。”
  白云飞又气又恼,长剑一挑,向桃花女当胸刺到:“好个淫贱的女人,你要杀尽天下美女,我今日就首先杀你!”
  桃花女娇笑连连,把鼓突突颤巍魏的胸脯一挺,迎向白云飞的利剑,娇躯直扭,道:“好啊,你杀呀!从我白嫩嫩娇艳艳的玉乳上一剑刺进去啊!我动也不会动的!”
  白云飞怒哼一声,只得生生地收住剑势。但听张舞凤冷笑道:“好个淫贱的桃花女,让我来收拾你!”
  话音未落,挺剑跃出。忽听坦妮道:“娘娘息怒,让我来对付她。”说话声中,坦妮已刷刷两刀劈向桃花女。
  桃花女眼见张舞凤身后闪出这么一个漆黑如铁油光可鉴,却又一口雪白牙齿的牛高马大的黑女人,心中吃了一惊,道:“哪里来的恶鬼夜叉!别人怕鬼,我却最喜欢吃鬼心!”
  口中虽是这样说,手里却不曾慢得半分。转瞬之间,两人已交于十余招,但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声响,坦妮却似乎有些吃力,被桃花女的诡异招式,弄得手忙脚乱。但坦妮天生神力,又精力无穷,一柄刀上下挥舞,虽一时间伤不到桃花女,要护住自己却是能够。坦妮忽听桃花女娇笑道:“喂,黑婆,你黑是黑,却也有水色,偏又生得眉清目秀,看我破你的相,给你脸上刻一个字来!”
  说话声中,手中长剑倏地望空一抛,但见阳光之下剑光闪闪,这一招去势甚急却又甚是古怪诡异。
  坦妮骇然一惊,再也想不到天下竟有这样使剑的。当即,柳叶刀一挺,两眼盯着半空里急坠而来的利剑,想一刀将它磕飞出去。
  蓦然间,只觉面前人影一闪。陡听得白云飞一声惊呼。
  坦妮忽觉脸上剧痛如割,伸手一抹,脸上血肉翻卷,已然着了桃花女的道儿。坦妮气得浑身发抖,刷刷两刀左右乱劈,力道甚是惊人,“咔嚓”一声,将一棵小手臂粗细的青?树拦腰劈断,却听得桃花女荡荡一笑,早已得手而去。
  原来桃花女见坦妮和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她那望空掷出的长剑所吸引,当即身子往前一扑,左手手腕一翻,已多了一柄又窄又小寒光闪闪的匕首,往坦妮的脸上划了两下。坦妮貌端容正的黑脸上,立即被她划开两余寸多长的血口来。
  便在此时,桃花女那柄长剑自空中疾落下来。桃花女抄在手中,娇笑声中,已向张舞凤疾扑过去,口中叫道;“在脸上也画两剑,使你成为丑八怪,没人要!”
  这几下变起仓促,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这桃花女不仅武功诡异高强,而且手段也卑鄙无耻。
  白云飞长剑一展,已抢在舞凤面前,刷地一剑挑向桃花女手腕,这一招正是“雨霖铃”剑法中的一招“菱歌泛夜”。口中喝道:“好卑鄙无耻的桃花女!”
  桃花女后退一步,目光一呆,惊道:“你这是什么剑法?噢,对了,想必是‘雨霖铃’剑法吧?你骂我卑鄙无耻淫贱无比,我都不会生气的,我又不是假仁假义的正人君子,何必要生气。看招!”
  桃花女剑随声出,直刺白云飞胸口。白云飞举剑急挡,却挡了个空。那桃花女剑尖一弹,刺向白云飞的一剑,却刺向了张舞凤的艳脸。
  白云飞道:“好剑!”身子一飘,依然挡在了张舞凤面前,手腕一抖,使出一招“苒苒物华”。但红衣桃花女这一剑去势甚急,逼得张舞凤退了一大步。
  张舞凤也给杀得性起,长剑一展,与白云飞联手攻向桃花女。一招一式配合甚是密切,无懈可击,迫得桃花女手忙脚乱。想当年白云飞和张舞凤深入关外,刺杀努尔哈赤时,两人联手,使纵横关外的长白剑魔两兄弟都尚且为之心惊胆寒,何况是内劲剑法比起长白剑魔来,又稍进一筹的桃花女。
  但桃花女端的不愧为武林罕见的高手,内力和剑法都有了十足的火候,并且又心思诡诈。虽在百忙之中,连退七八步,才算避开白云飞和张舞凤的联手一击,手中利剑却陡地疾转斜刺,刺向张舞凤小腹。张舞凤退后半步,举剑下撩。谁知,桃花女招式并未用老,手腕一振,剑尖颤动,架开了白云飞的一剑,嘻嘻地笑道:“你们两个老情人,当真是心意相通,恩恩爱爱。一个攻我上盘,另一个就攻我下盘。一个攻前,另一个必定攻后。哈,再也没有你们这个厚脸皮的老情人,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白云飞和张舞凤料不到桃花女如此捅开他们之间的那一张纸,两人俱是一呆。就在这一呆之际,桃花女刷刷刷地,连攻了七八剑。身子却忽地一弹,娇躯拧转处,已经飞出去,一掠一晃便是两三丈之外。
  “哪里走!”坦妮娇叱一声,同朝云等人扑杀过去。突然间,桃花女纤纤素手猛地一扬,阳光之下,但见碧光鳞鳞状如鸽蛋的东西疾飞而至。
  “小心,暗器!”白虎娃见状大叫道。
  朝云等急忙将手中铁剑舞得水泄不通,口中喝道:“哼,桃花女,让你也尝尝我们神女宫的暗器!”
  说话声中,也是纤纤玉手一扬,但听得“嗤嗤”声中,满天都是细若毛密若雨的梅花针,射向了桃花女。谁料,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桃花女打出的暗器,竟然爆炸开来。众人蓦地一惊,以为便是传说中江湖上最歹毒最霸道的暗器——江南霹雳堂的雷公弹,慌忙跃开卧到。谁想到,桃花女的暗器爆炸后,却只不过弥散出铺天盖地又浓又黑的烟雾。令众人虚惊一场。
  烟雾中听得桃花女娇声笑道:“张舞凤,你虽是国色天香,但看在白云飞与你情深爱浓的份上,我桃花女放你们母女俩一马!”声音已渐渐远去。
  张青剑冷哼一声:“但我却要杀掉你这种坏女人!一拖了白虎娃,纵身追了过去。
  “剑儿,回来!”张舞凤叫道,但两人却已去得远了。
  这是一间雅致芬芳华丽锦然的香阁,充溢着热热烈烈柔腻幽艳的馨香。
  小轩窗外夜色如水,繁星点点银河耿耿,光明而宜朗。似有若无飘渺朦胧的轻烟飞雾中,神女峰更显得风姿绰约妖丽万千。
  房内妆台上的两只红烛,不仅照亮了妆台上那面大镜和镜旁的梳妆粉盒,也照亮了房中那张大床。床上垂着流苏软帐,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蜀绣同湘绣,苏绣一样驰名天下,大红锦被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翠羽朱冠颜色灿然,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白云飞和张舞凤就在这间房里秉烛夜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竟哪来这样多的话,说了好几个时辰都还竟犹未尽。
  张舞凤道:“小飞哥哥,你不是去了大漠么,找到向……向歌吟没有?”
  白云飞叹息道:“江湖里传言,在祁连山以西的敦煌一带大沙漠里,有一个人似乎极象丐帮帮主向歌吟。我于是带着飞凤和虎娃前去找他。谁知,我们刚在嘉峪关附近查到他果真在敦煌一带时。余问天飞鸽传书说左氏四雄劫了三王帮一大批红货,遭到三王帮的追杀。我们只好赶回天池山庄,谁知四雄却尽死在了三王帮的的手里。”
  张舞凤道:“我还以为秋秋战死之后,向歌吟带着向东方去了神煞岛呢。他难道不知道飞烟是那般的思念他么?相思长相思,相思无极限。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张舞凤低吟道此处,忽又叹息一声:“多情女儿薄情郎。唉,你们这些男人自以为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可又有谁能理解我们这些女人的心呢?”
  白云飞一呆,忙笑道:“我已托人给司空飞烟捎了信去,告诉她向歌吟在敦煌一带。”
  “你……你想到了别人,可就是没有想到我。”张舞凤艾怨道,“否则,这些年来,为什么就不来看我一看?也不知人家有多想你。”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不怪你。飞凤毕竟是我的姐姐,只不过我自己有时也想不通,梦里全是你,夜半醒来湿枕席。我竟然吃起姐姐的醋来。”
  张舞凤性格不像张飞凤那般柔弱温顺,一向是敢做敢做敢为。
  白云飞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为好。张舞凤这种火辣热烈的情爱与飞凤那种缠绵悱恻的情爱,都令他感动不已,只觉得自己就是牺牲一切,也还是愧对这一对玉人。
  张舞凤忽道:“左氏四雄劫三王帮的一大批红货到底是为什么?虎娃只是告诉我,是为了给他铸剑。”
  白云飞道:“是铸剑。他们四兄弟探查到那个神秘的青铜镇上,有个铸剑师铸出的青钢剑锋锐无匹。所以趁我们去大漠时,他们就去劫了三王帮的红货。三王帮全是各大门派和武林世家逐出的凶神恶煞和江湖亡命徒,四雄他们当然是引火烧身。”
  张舞凤叹道:“不仅四雄为此送命。三王帮又毁庄杀人,害了我姐姐、表姐她们的性命。”忽地恨声道:“三王帮也太过凶残了,一日不摧毁他们,武林只怕一日也不安宁。”
  白云飞面色凝重地道:“我还从唐剑门那里得来消息,满清的青天会已与三王帮勾结在一起,意在铲除中原武林,何况江湖里又出现了一个敌我不明的白虎教,比起青天会和三王帮来更是所向无敌。只怕纵是我们归隐山林退出江湖,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舞凤道:“我们何不避到天坑地穴去。说不定无相大师和你师父柳残月前辈就在那里面呢。那里是世外桃源,没有多少人找得到的。”
  白云飞点头道:“我也有此意。只是,我想等虎娃和剑儿去神农谷寻回张家祖传的青猿神剑白虎神功这部武功秘典之后,再去那里。
  “此法甚好。”张舞凤道,“想那日神农顶上猿公手持长剑突然杀出,那种凌历威猛的剑法,的确非同小可。剑儿虽得我亲传神煞岛上的剑法,但比起那种青猿神剑来,却是差得太远了。何况神煞岛的内功必须要服食神煞丸才能练到较高的境界。只不过,我听我娘说,这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却并不是我们张家祖传的。”
  白云飞吃了一惊,道:“什么,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不是你们张家祖传的?”
  张舞凤沉吟道:“这其间有一个令我至今都难以相信的秘密。有一天,我与娘谈起神农顶上那场大搏杀时,娘说我们张家祖上也并不是武林世家,说不知是哪一代上,张家的一个青年猎人打猎时,发现一只青猿和一只白虎不知为何均受了伤……”
  白云飞惊奇地道:“世上真有白色老虎?”
  张舞凤道:“不错,是有白色老虎。古代巴蜀人不是有白虎部族和射白虎部族么?”
  白云飞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白虎部族和射白虎部族两互征战千百年,射白虎部族却生存了下来,白虎部族却突然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恐怕早就毁灭了。想来我们都是属于射白虎之裔的后裔。”
  张舞凤继续道:“那只青猴不必说,那头白虎从头到尾甚至连眼睛都是雪雪白白的。我们张家那位祖先是个心地慈良的人,他替青猿和白虎在伤处敷了药。这样,那白虎青猿便把他带到了大巴山深处峭壁之上的一个山洞里,在那个山洞里有十七八具也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尸体,男女老少均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些尸体虽然干枯了,却一点也没有腐烂。他便将那些尸体埋葬了起来。”
  “莫非那些尸体就是白虎部族的?”白云飞道。
  “也许是的。”张舞凤接口道:“这时候,那白虎也不知从洞里什么地方衔出一部无头无尾的武功秘典来,秘典也没有名字,又十分残缺。我们那位祖先虽不是练武的人,却也知道这就是十分珍贵的武功秘要。他便根据那青猿白虎将这部武功秘典叫做青猿神剑白虎神功。”
  白云飞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可错当年岳父将秘典交给我时,我未曾一睹这绝世的武功。想岳父不过传了神农谷猿公几招剑法,那日神农顶上,猿公的剑法就惊世骇俗了。”
  “若是虎娃剑儿寻回这部武功秘典,成为当世第一高手,又有何难?”张舞凤道:“明天就让他们姐弟起程去神农谷吧。”
  话音刚落,房门砰砰地叩响了。
  坦妮甫地一声推开房门,手里托着一个大木盘,盘中放有几碟山珍野味和一瓶女儿红,笑吟吟道:“白大侠,舞凤姐姐,更深夜寒,我特地做了几样小菜,以示庆贺你们……你们。”
  舞凤笑道:“坦妮妹子,这么晚了,真是难为你,还是早些歇息去吧。”转头又对白云飞道:“坦妮她们虽好,不知怎的,总是做不好咱们中国的饭菜,好在有坦妮她们在此,对我有如亲姐。”
  坦妮落落大方地道别,走了出去,拽上房门时回首又嫣然笑道:“白大侠,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们舞凤姐姐的一片情意哟,抛开那些凡夫俗子的陈规陋习的好!”言毕,呵呵地笑着远去了。
  白云飞若有所悟地道:“这坦妮还端的有一种雍容华贵的大家风范,想不到竟为我们送了酒菜来。”一边打开酒塞,但觉酒香清醇甘芳,不由欢喜道:“好酒,想不到神女宫中还藏有百年的女儿红。唉,我白云飞差不多快十七八年未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张舞凤忽地绯红了脸,道:“小飞哥哥,酒是好酒,难道人……人就不如酒么?”
  白云飞愣了愣,瞧见张舞凤的神情,心中一荡,喃喃道:“人,人比酒更好。舞凤,老实讲,你与飞凤将我的心是全占了去。我白云飞一介江湖浪子,能得到你们的垂青,当真是九死一生也无法报答的……可惜,飞凤她却又因我而死……我……我实在好恨!好不甘心!”
  张舞凤倒满两杯酒,道:“小飞哥哥,难道……难道我就无法替代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么?”语气中尽是怨艾,“姐毕竟逝去甚久了。再说我们……”
  白云飞望了望张舞凤,但见她薄绢轻纱之下雪肤玉肌若隐若现,雾盈盈的眼里朦朦胧胧的,尽是妩媚和渴求。他从她手里接过那杯酒时,分明感到了她的手好热好烫。比起当年,张舞凤成熟了许多,也更有了勾魂摄魄的魅力。白云飞的心中忽地有了许多无法描述的冲动,这种冲动有如决堤的洪水奔涌的岩浆,浩荡澎湃无可阻挡。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种冲动竟然是他与飞凤在一起时所没有的。
  突听张舞凤叹息一声道:“小飞哥哥,”她一仰头喝干杯中的女儿红,盯着白云飞的眼睛,“在你心目中,你到底是更喜欢姐呢,还是更喜欢我?我告诉你,你与姐成亲那天,我的心里端的是又酸又痛,并且也好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男女之间的情爱,是不容许有另外的人插进来的。”
  白云飞心中一颤,只见张舞凤的眼里充满了热辣辣的深情和爱欲之火,使这心强气硬的九天玄女娘娘,忽地有了许多柔情。
  白云飞心中暗暗地道:“飞凤与舞凤,我到底更喜欢与谁在一起?”不觉心中初时一片茫然,渐渐地,飞凤的面影竟淡去了。他忽然执着张舞凤的手,喃喃地道:
  “舞凤,不知是为什么,我与你在一起时,犹如决堤洪流一泻千里,全部身心都轻松愉快得到解脱,觉得自己年轻了。只怕……只怕我最终还是喜欢你一些。”
  张舞凤听得白云飞如此说,早已是心花怒放,立即倒入了白云飞的怀里。白云飞心中一荡,触着张舞凤火热的肌体,不由体内血脉贲张,便低头去吻她。刚一低头,张舞凤那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杜鹃便迎了上来。
  这一刻当真是好畅快好舒泰,叫人痴迷沉醉,他们彼此在心头积压了近二十年的饥渴和爱欲,终于宣泄了出来……
  “咭!”的一声,忽听窗外有人窃窃轻笑。
  两人浑身一抖,慌忙分开。张舞凤娇躯一拧,已然从窗子里掠出去,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窗下正有一个少女伏在那里偷听偷看,不是别人,正是紫衣女张青剑。
  张舞凤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此道:“剑儿,你不是同虎娃一起去追桃花女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这里搞什么鬼?”说着,扬起手来,作势欲打。
  张青剑格格地笑着,脚步一滑,溜出了一丈多远,回首道:“禀告母亲大人,那桃花女像只狡猾的红狐狸,跑得好快。我和弟弟追了一阵没追着,一路上比试轻功采野果吃,比试武功抓野鸡野免烤着吃,所以刚刚才回来。碰见坦妮姑姑给你们送酒菜,我便跟了来,悄悄地伏在窗下,连坦妮姑姑都没有看见我哩。”
  “你都听见、看见了些什么?”张舞凤道,话一出口,即刻自己红了脸,后悔不已,暗忖:“我今夜只怕高兴得发了昏,怎么问这种问题?”
  只听张青剑道:“我只听见你说明天要我同弟弟去什么神农谷取什么青猿白虎的什么武功秘典,这句话,坦妮姑姑也听见了的。这之后,我就只听见你们说酒菜都很好,坦妮姑姑也很好。其他就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啦!”
  张青剑忽地又吃吃地笑道:“不过呢,娘,我是很高兴的哟。原来他……他竟然对你这么好,幸亏我白天没有一剑杀了他,否则娘你只怕早哭得死去活来,说不定心哀欲死呢。”
  “哼,你武功那么低,能一剑杀得了他吗?”张舞凤道。
  “我将来学会了青猿白虎的什么武功秘典上的武功,总是可以的。娘,叫什么武功秘典呢?”张青剑道。
  “青猿神剑白虎神功!”张舞凤道。
  “对啦,我学会了那上面的武功,他若对你不好,我就可以拿剑杀他的!”张青剑道。
  .张舞凤忽地怒道:“不晓事的东西,他是你什么人?你竟口口声声说要拿剑杀他?告诉你他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也是你最亲的人!”
  张青剑见张舞凤生气的样子,吃吃地笑着,身子一弹,已纵身到了一边去,口中道:“娘,娘,我现在除了叫他姨爹之外,还叫什么?”
  “自然是叫爹啦,他是你爹,哪是什么姨爹!”张舞凤冲口而出,令她自已都骇了一跳。
  “爹——爹!我还从没有这么叫过呢!”张青剑娇笑着,渐渐地远去了。
  “好一个鬼丫头!”张舞凤骂了一声,返身从窗里掠入了房内。
  白云飞大笑道:“剑儿活脱脱便是当年的你,只是她不像你经历那么多苦难罢了。”
  张舞凤望着白云飞,竟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但听白云飞道:“你刚才说起青猿白虎神剑神功的奇异来历,我忽然想起我那日的猜测只怕是对的?”
  “什么猜测?”张舞凤道。
  “我那日告诉过虎娃,我和问天都怀疑白虎教只怕是白虎之裔组建的,却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只知白虎教的太阳使者罗坤元武功剑法神乎其技,当者披靡。白虎教这个太阳使者的武功我虽没有见过,也没有亲手领教过。但我已知剑法不在我之下的,还有青天会的龙飞天,也就是当年文亦武和燕七姑所生的儿子文燕龙。”
  “文亦武和燕七姑的儿子文燕龙?”张舞凤吃惊道,“可惜我们当年若不是为了刺杀努尔哈赤,怕暴露行藏,那日在燕山下冲出去与长白剑派的人放手一搏,只怕也可以斩草除根。这样,说不定姐也就不会死在三王帮手中了。他不过是个弱冠少年,比虎娃剑儿他们大不了多少,难道剑术比你还高?”
  白云飞道:“虽不说比我高,但他那种剑法那种刚正博大宏扬上升锐不可挡的气势,却使我师父授我的“雨霖铃”剑法恰恰受制。想必青猿神剑是可以克制文燕龙这种无名剑法的。”
  张舞凤又道:“对了,我有次看见虎娃若有所失惆怅无限地坐在神女峰旁,望着云雾中的神女峰发呆。便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却说,有个叫龚不邪的神秘蒙面女剑法惊若天人,一招就打败了文燕龙和青天会十余高手。他很想学那种剑法。真有这个人么?她的剑法真是如此厉害?”
  白云飞举起酒杯,也是一副神往的样子,口中道:“龚姑娘对我们父子有救命之恩,飞凤也是她击退三王帮的凶徒淫魔,从他们的淫爪下救出来的。我虽也没有看到过她的剑法,但的确是神奇得不可思议,宝剑一出还带着闪闪光华,令人惊若神明。只一招就胜了文燕龙他们。剑法自然远在我之上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但我也怀疑她与那个罗坤元有某种关联,却不知她为何来找我,又约我九九重阳在成都浣花溪畔见面。而今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高手数不胜数,仅我这些天见到的桃花女以及满清的祥祺格格,剑术都令人拍案称奇,是顶尖的一流高手了。”
  张舞凤沉吟道:“我白天看了桃花女的剑法,我要胜她,也至少在千招之后。道消魔长,武林真是杀孽重重。”复又叹息一声,道:“算了,不必再说这些。近二十年来,我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欢喜,小飞哥哥,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忽觉丹田之中有一股烘烘热气奔腾到四肢百骸,两人心底这一刻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冲动。只觉身体要炸裂开来似的,感到了一种狂烈的需要。
  两人心中均是一诧,但也未甚注意,以为不过是两人彼此都渴望对方而已。从彼此的眼神里,从彼此的呼吸里,他们都感到了对方那热辣辣的情爱。
  久别胜新婚,他们这几近二十年的漫长一别,使他们更懂得对方的珍贵。不尽不绝重新爆发的情爱,像漫天漫地汹涌而来的海潮一样淹灭了他们,也淹灭了这间房子。这种情爱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来得炽热,可以焚毁所有一切,可以创造所有一切。
  张舞凤嘤哼一声,娇躯颤动如风中之草,很入了白云飞雄性勃勃如苍莽巴山的怀中。白云飞情不自禁,轻轻而又深情款款地吻了上去……刹那间便觉得自己坠入了阳光下那片飘浮的暖暖湖水……
  一切都在浮动,一切都在旋转,人世间的一切都仿佛不再存在。武林里的腥风血雨都烟消云散,天地间存在的,只有情,只有爱。端的是天长地久应有时,此爱绵绵无绝期。
  张舞凤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浮沉,飘飘荡荡。而白云飞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一艘船。她等待这艘船已经很多年,仿佛一出生就在等。而今她终于可以完全得到这艘生命之船。她不能再度失去了他,她不能把属于自己的生命之舟让给别人了。
  在这通体畅快通体舒泰之中,白云飞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也觉得自己是无比的轻松与欢乐。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与她之间竟有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强烈情爱,令他痴迷沉醉销魂无限。
  若说飞凤是杯清泉水,而舞凤则是巴州城的一杯濛山老窖。飞凤是空谷幽兰,舞凤则是雪里玫瑰……
  房内久久的骚动终于平静了下来。张舞凤的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水,她呢喃低语,像风中的铃声天国的梦呓:“小飞哥哥,我……我好喜欢,好高兴……我从没有这么……这么快活过……”
  白云飞吻着她道:“舞凤,我真是销魂无尽,想不到你给了我这么多。你真是令我疯狂……
  张舞凤艳艳地浅浅一笑,仿佛晨光里开出的一朵春花,“小飞哥哥,你……我只求你再也不要离开我,离开我们母女……”
  白云飞抚摸着她洁白如玉光亮生辉的胴体,喃喃地道:“不会……我怎会离开你们?我已失去了飞凤,怎能……怎能又失去你……”
  张舞凤用力地搂着白云飞,兴奋得浑身颤栗,忽然道:“小飞哥哥,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白云飞柔声地道,“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剑儿……她……”张舞凤顿了顿,接着道,“剑儿她……”
  便在这时候,忽听窗外格的一声大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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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7 11:29:39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实际是锺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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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7 11:29:50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威龙邪凤记》原作者声明:   大家好!《威龙邪凤记》系我与田雁宁合著,我写第一稿,田雁宁在我的基础上略略润色一下写成第二稿(即定稿),他原本试图在我的基础上加写一个人物左梨雪,但与我本身写出的人物、故事、框架不吻合,出场没多久,他就只好把她写死了。这套书中涉及到左梨雪的那些文字才是田雁宁所写(即第18页至第56页中有关左梨雪的部分,大约不足一万字)。田雁宁的话语指纹与我有极大差异,大家把有关左梨雪的内容找出来对比一下,就清清楚楚了。   《威龙邪凤记》的续集《青猿神剑白虎功》则完全是我独自一个人创作的。原本也准备让田雁宁再写成定稿的,因他正忙于雪米莉男字系列小说的创作,便没参与《青猿神剑白虎功》一书的创作了。当时我还在《青猿神剑白虎功》的书中隐藏了一句暗语“该小说作者锺钦”,来表明我是《青猿神剑白虎功》的唯一作者。   这些事本来过去十多年了,不想说的,也从未说过,但前几天有朋友说在网上看到对这两套书的一些讨论,所以我才在此略略说明一下情况。无任感激大家对拙作的喜爱。祝大家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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