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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旧雨楼主369

[录入] 手录《青猿神剑白虎功》,有时间就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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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9 15: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祸起萧墙 深夜惊变遗恨终生


  白云飞和张舞凤心头大大地一惊一震,料想只怕又是那个少不更事疯疯颠颠的张青剑,伏在窗外偷听偷看,不由又急又躁,窘迫不已。两人心中暗暗骂着:“真是一个一点也不晓事野里野气的混丫头。”
  两人慌手慌脚地拉起大红锦被,盖上身子,蓦地又见室内烛光明明,亮堂异常。自云飞急忙十指连点,想用弹指神通的指风射灭蜡烛。不料,连弹数次,却毫无劲气劲风,只觉全身气脉似乎不通,当即又是一惊,暗暗忖道:“难道今夜与舞凤一起,我销魂过度纵情至极,以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张舞凤见白云飞的弹指神通未能射灭烛火,即忙裸身坐起,哺地吹熄蜡烛。但已觉满脸发烧,低声骂道:“糊涂透顶的混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他们之间这件至情至爱纵情贪欢的事,给一个后辈子女耳闻目睹其一切经过,当真是让他们难堪无比尴尬异常。
  白云飞与张舞凤一生中不知遇到过多少奇险异事,但没有哪一件能象此时这样使他们进退维谷。比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贼时当场被人拿获,还要倒霉万分。假若此刻地底裂开一条缝来,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然,他们此际除了在心底暗骂张青剑之外,简直不知怎么办。
  两人的一颗心,各自碎砰地乱跳,几乎蹦出喉咙,只觉一身冷汗也涌了出来,端的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张舞凤牙一咬,忽地大发母威雌怒,叱道:“剑儿,你还不滚开,当心我一剑杀了你!”
  突然间,只听窗外一人冷笑一声,道:“嘿嘿嘿,白云飞张舞凤,你们好风流好快活好销魂呀!只可惜良宵苦短,何况你们今夜时间又挑错了!哈哈哈哈……”
  白云飞和张舞凤俱是一惊,但也各自心头舒了一口长气,只要不是剑儿虎娃这等后辈子女,这事就好得多。那一场虚惊,几乎使两人无地自容。但听得这个清朗的声音,白云飞心头也是一愣,道:“当真是阴魂不散,怎的是他?”.
  忽听张舞凤厉声喝道:.“你是谁?好大的狗胆,敢夜闯神女宫!”
  窗外的人扬声笑道:“张舞凤,你不认识我不打紧,但刚刚与你共参欢喜佛,同登极乐殿的枕边人,当今天下第一大侠白云飞白大侠,他却是认识我的!”
  只听白云飞低声急道:“他就是青天会的文燕龙,也就是文亦武和燕七姑的儿子”。
  张舞凤听得这个名字,也吃了一惊,心中道:“他怎么到了神女宫,竟然闯到了这里,她们还不知道?”口里低声对白云飞道:“我就不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武功就高到了天上去,我去杀了他!”
  当即猛地坐起来,便要下床。忽地白云飞伸手过来,将她急忙拉回绣着双鸳鸯的大红锦被里,低声苦笑道:“舞凤,我们赤身裸体,怎去杀他?”
  张舞凤方才想起自己和白云飞,都还赤裸着身子,两人的衣服都还在一丈之外的梳妆台上,不由又羞又躁又急又忿,心头只是叫苦,只盼望着坦妮她们能知晓敌人来犯,赶紧来此将文燕龙赶走。
  否则,文燕龙若是要冲进来,他们恐怕只有坐以待毙。一个人武功再高,但赤裸着身体,却是无法与人动手过招的。人类天生的自尊心自爱心,使人类知道羞耻,也使人类与兽类有了根本的区别。
  刹时间,张舞凤的心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只是想;“若真是文燕龙冲杀进来,我说什么都得拖住他,让小飞哥哥能够逃出生天。”但怎样拖住他,却使她那转过的无数个念头中,都未寻到良策。忽地恨声忖道:“哼,真到那时,性命都可以不要的,赤身裸体杀敌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念未了,突听白云飞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舞凤,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小飞哥啊?”张舞凤心中一颤,低声道,不知白云飞会问她什么。
  白云飞道:“这些年,你姐不知为什么,身体不能再在黑暗里放射出灿灿金光了,你……你还可以吧,我们可以吓他们一吓。”
  只听张舞凤一声苦笑:“小飞哥哥,我也一样,自从我生下剑儿之后,不知什么,身体就不能发光了。我当时又是高兴又是失望。唉,想当年,仗着这遍体的万道金光,不知逃过了多少生死难关。要是我还可以发光,今夜保准像当年我俩刺杀努尔哈赤一样,将文燕龙吓得日瞪口呆。”
  白云飞心中只得暗叹一声,低声道:“舞凤,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对不起你。来,我是男人,我冲出去与他厮杀,你裹着被子冲出去!”
  “不,小飞哥哥,我来缠住他,你快走!”舞凤听白云飞如此说,心中大是激动,“我明白你对我的情爱,实在毫不亚于你对我姐。何况,为了我们姐妹,你的牺牲已经太多,今天,该我们姐妹还你的情了。你走,我拖住他!”
  忽听文燕龙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们两人赤身裸体,大约是不好意思吧!我若要杀你们,趁你们刚才欲死欲仙,心无旁骛之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杀掉你们。何况,我又带了青天会的数十个高手来此!”
  白云飞和张舞凤听到此处,更是吃惊。白云飞心中又怒又急,文燕龙带无数青天会的高手来此,神女宫只怕……他暗叹一声,想也不敢想下去。
  只听文燕龙冷冷地道:“你们的赤身裸体,我没有多少兴趣看,活春宫我文某也同样不想看。纵然张舞凤是天下第一绝色,我还是不看。穿上你们的衣服,乖乖出来束手就擒!”
  话音一落,窗外剑光一闪。文燕龙已探手进来,将窗边妆台上的衣服,用长剑一挑,扔向了床上。
  “快穿吧!”文燕龙道。
  白云飞和张舞凤两人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得在帐中穿好衣物,幸喜两人的兵刃俱在,当下心中稳了不少。不过,两人却想不到文燕龙竟是这样一个人。只听白云飞微叹一声,对张舞凤低声道:“文亦武和燕七姑能生下这样一个儿子来,九泉之下,他们也可瞑目的了。”不由很是感慨。两人刚刚穿好衣服,蓦地,房门“哺”地一声被推开,张青剑和白虎娃奔了进来。
  “娘,娘,不好啦!”张青剑叫道,声音已是惊惶至极,“朝云、暮云姑姑她们和玛哈姑姑她们全……全死啦!”
  “爹,你和姨娘没事吧!”白虎娃道,忽又纵声向外喝道:“下三滥的狗强盗狗杂种,就只会偷偷摸摸地杀人。倘若是英雄好汉,就正大光明地出来与少爷交手!”
  窗外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张舞凤白云飞双双从帐中扑出,一面护着白虎娃和张青剑,一边急问道:“朝云她们是怎么死的?”
  张青剑兀自惊惶地道:“她们死时似乎一点反抗也没有,都是被一剑刺穿了咽喉。我和弟弟正在房里下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我们喝问一句,见没人应答。便走了出来,见宫内到处都是尸体。”说到此处,已是颤栗不已。白虎娃道:“我和姐姐都奇怪得很,玛哈她们武功在武林中也是很高的,怎么我们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她们……她们竟全给人杀死了”。
  张青剑颤声道:“娘……娘,我……我好怕呀……”
  白云飞此时心中早已是怒火满腔忿懑异常,冷哼一声,向窗外喝道:“文燕龙,你当真是卑劣无耻,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少年英雄,谁知你却是这样一个阴毒小人,使用什么卑鄙手段杀害了她们?”
  白虎娃听见爹爹怒斥文燕龙,已经明白了几分,当即扬声骂道:“文燕龙,亏你还是一个堂堂男儿,有种的便过来和我动手过招!”说到此处,已是愤激异常,“嗤”地撕开衣服,露出并不壮实的胸脯,砰砰地拍着,喝道:“来呀,姓文的狗杂种,出来与我白虎娃打一场,何必杀死无辜的妇道人家。难道你不是男人,是个女人?”
  倏地,只听房门又是一声响,一人娇声笑道:“他是男人,我才是女人。杀朝云她们和那些黑白女鬼婆的,是我,不是他!”
  只听窗外的文燕龙一声豪笑,喝道:“举火!”
  刹那间,屋外突然燃起了数十支熊熊火把,照得天地间明如白昼,屋内更是亮堂得很。
  但见房中已多了一个美艳的女人,正是被白云飞称道有一种雍容华贵的大家风范的霞云。
  张舞凤悲愤之极,无以复加,厉声道:“霞云,我张舞凤和神女宫的姐妹们,与你也情同手足,大家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姐妹。我娘生前也视你如同己出,谁料,你竟是蛇蝎之人,敢杀她们!”
  张青剑也突地叫道:“娘,一定是她杀了朝云姑姑她们,难怪她们死时一点反抗也没有,她们怎能想到她会出其不意地下手杀死朝云姑姑她们!”
  “哼,贱人,我今天一掌毙了你!”张舞凤扬起手来,厉声喝道。
  忽然,只听霞云嘻喀笑道:“张舞风白云飞,你看我是谁,真的是你们情同姐妹手足的霞云吗?”说这句话时,声音突然一变,哪里还是霞云的说话声音?
  但见霞云伸手往脸上一抹,已揭开了一张人皮面具下来,火光之下,只见她美艳艳俗,雍容华贵中带着几分狡黠。
  张舞凤喝道:“你是谁?胆敢扮作霞云,杀我神女宫的姐妹?霞云呢,她在哪里,你是不是把她杀了?”
  白云飞沉声道:“她就是满清朝的祥祺格格!”
  只听祥祺格格道:“不错,我正是大清王朝的祥祺格格。不过,在关外我却有个外号叫做千面公主,我可以随便易容成我想要易容的人,不但可以易容,我连声音也是可以变的,我还叫做万音格格,就是说我可以变化出无数种不同类型的声音来!”
  说到“万音格格”四字时,声音已是一变,变得粗豪刚猛,正是当年威震江湖的司空图的声音。说到“就是说我”四字时,声音又是一变,竟变作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的声音,含混不清有气无力。说到“可以变化”四字时,声音再是一变,娇软欲融,正是一个美貌少女的声音。待到最后几个字说完时,竟变化出七八岁的小女孩二十岁的少年郎等数种声音来。
  白云飞和张舞凤等都不由听得一来,料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玄妙功夫,只听样祺格格声音又忽地一变,竟是张舞发的声音,娇柔脆而中又带着刚气刚火。
  “至于霞云嘛,我既然要扮作她,当然要把她杀了。别以为神女宫在中原武林中十分隐秘,几乎无人知其宫址,但我大清王朝既欲得天下,多少千难万险的事都做得成功,难道还找不出一个小小的神女宫来吗?”
  白云飞暗中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张舞凤道:“舞凤,我去拖住屋外的文燕龙他们,你赶快杀了祥祺,带剑儿虎娃离开这里!”
  张舞凤本想自己去拖住文燕龙他们,只听白云飞又道:
  “不要与我争了,我轻功比你好,自会逃脱。别忘了,满清追杀了我近二十年,我还是活得好好的。不过,你也要出其不意才能杀祥祺,她的剑法我见过,与文燕龙如出一辙,只怕还在桃花女之上。”
  张舞凤望着白云飞,眼睛转了转,表示已明白他所说她转头对祥祺格格道:“千面公主,万音格格,只可惜你既为满清王朝的新贵,却不惜降志辱身,来神女宫为我和小飞哥哥端酒送菜,真是辱没了你,原怪那酒那菜,味道非同一般,简直是神仙美食。”
  千面公主祥祺笑道:“为了俺大清朝的问鼎中原一统天下,这点辆牲算得了什么?就便是牺牲生命,俺也是在所不惜的!”
  “好!只可叹我大明朝,从未有一个象你这样一心为国为朝的公主。哼,不仅没有公主,连你这样的皇帝都没有一个。否则,也不会让尔等满清鞑子蹂躏我大明江山了,大明也不会沦亡了!”言语之中,甚是愤急,也甚是叹惋。
  千面公主纵声笑道:“当然没有,崇祯那蠢皇帝不过是个狗屁不懂的草包。李自成打起来,屁滚尿流,只知道吊死煤山!”
  张舞凤也哈哈一声笑:“其实,依我看,大明朝的皇族衰弱颟顸,满清朝的皇族也强不到哪里去。想当年,你们的一代雄主大约是你的爷爷的努尔哈赤,被我和小飞哥哥一剑刺伤,以致翌日死于我大明虎将袁崇焕的大炮之下,即便你的老爹皇太极,何以会在去年的八月初九,突然暴死?还不是两年前被我中原大侠神煞岛的酒公子丐帮帮主向歌吟,打了一掌,以致内伤复发,死于非命!”
  言毕,与白云飞纵声大笑起来。
  千面公主祥祺格格给气得柳眉倒竖,要知清王朝的两代皇帝都实际上是因死在了中原武林侠义道之手,平常里清庭上下都把这认为是莫大的耻辱。谁料,今夜张舞凤竟专门揭他们的疮疤。只听祥祺怒气勃发地道:“你……你胡说八道!”
  张舞凤知道万音格格祥祺的武功很高,说那番话的用意也便在于使她激怒,从而好出其不意地杀了她。一剑必杀,一杀必果。
  “哈哈哈……”白云飞长声笑道,“你以为她是胡说八道了?努尔哈赤,皇太极你们两爷子死得好可惜呀.……”
  祥祺不由更是狂怒,气得娇躯直颤,玉峰挺挺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张脸都满是煞气。
  张舞凤向白云飞瞧了一眼,向祥祺格格娇声笑道:“我看你这个满清鞑子的千尊万贵的公主,今日也只怕……”
  忽然间,张舞凤娇躯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长剑,闪电般地刺向了祥祺,口中方才接着冷笑道:“死无葬身之地!”
  白云飞也在这一稍纵即逝的刹那间,蓦地长身扑向窗外的文燕龙,手中青锋剑娇若游龙,凌厉无匹威猛绝伦地使出一招少林扫风剑中的“横江飞渡”,他知道他师父柳残月所创的“雨霖铃”剑法,被文燕龙的无名剑法所克制,所以改用了凌厉威猛的少林剑法。
  忽听祥祺拍手叫道:“我无金箍棒,怎去闹天宫!你们早已自身难保,怎能杀我们!哈哈哈哈……”
  娇声笑中,张舞凤眼看一剑刺到祥祺心口灵墟大穴不及半寸处,再稍一用力,剑尖便会刺中祥祺。灵墟穴乃是人体要穴,此穴中剑,必死无疑。谁料,便在此刻,只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一口真气便提不起来,那剑别说往前刺出半寸,刺出半分也似乎难上青天。
  祥祺忽地娇声笑着,把颤栗微微的娇胸玉乳往前一挺,便触着了张舞凤的剑尖,口中道:“你杀呀,你刺呀。杀了我便可以替你神女宫的姐妹们报仇啦!”
  张舞凤只觉体内血气翻涌,眼见剑尖触着了祥祺胸乳,谁料那剑却再也无力送入。不由震骇不已,忽听得“啪哒”一声,却是白云飞与文燕龙刚交手一招,便跌倒在地上,又“哗啦咔嚓”数响之中,将窗边那梳妆台撞翻了,妆台上的明镜跌得粉碎,妆盒也跌落地上。
  “你……你下了毒?”白云飞嘶声道,眼中厉芒大盛,他这才明白何以他的弹指神通突然无劲无力。
  千面公主祥祺大笑道:“白云飞张舞凤,我送来的几碟小菜和百年女儿红,味道不是非同一般,简直是神仙美食么?你想不到那酒中那菜中却是有一种奇异的毒物吧?”
  祥祺格格说到这里,简直是笑靥如花,笑得花枝乱颤,转头对窗外的文燕龙媚媚一笑,道:“文大哥,我的奇计妙策怎么样?”
  文燕龙道:“公主亲自出马,自然马到成功。
  .谁料祥祺秀眼一瞪,道:“谁要你又叫公主啦?真这样叫,下次我硬要割掉你听不进话的耳朵!”
  小刘子接口道:“格格向来都是旗开得胜。”
  祥祺格格眼光向小刘子一扫:“谁叫你多口多言的?”
  .小刘子被祥祺格格一瞧,吓得心中一抖,急忙道:“奴才……奴才不敢!”
  祥祺又开口笑道:“我早说过,对付白云飞这等人,光凭武功是杀不了他的。我不过才来到神女宫七八天,现在不仅将白云飞张舞凤以及这两个小兔崽子可以活活抓住,还毁掉了俺青天会的一大障碍神女宫!”
  白虎娃和张青剑见白云飞和张舞凤中毒,心中大急大惶,惊骇不已。此时听得祥祺出言不逊,也异口同声地骂道:“满清鞑子才是免崽子王八蛋!”
  祥祺冷冷一笑,劈手夺过张舞凤手中的长剑,抛在地上,道,“你永远也杀不了我的!你知道我下的是什么毒吗?蜀中唐门是天下暗器第一世家,神女宫又为唐依依所建。
  可惜,我今天以毒攻毒,终于将你们制住了。”
  张舞凤哼了一声;“你下的什么毒?”
  “我……”不料,祥祺忽地脸上一红,瞧着文燕龙秋波流转,说不出的娇羞,却说不出口来。
  小刘子忽道:“格格,我来说”。
  祥祺点点头,道:“好,你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开开眼界。”
  小刘子尖声尖气地道:“白云飞,张舞凤,你们刚才这场如鱼得水的云欢雨合,一定过得销魂无尽喽。告诉你们,这可是我们格格的功劳,她可是你们的冰人啰,你们还得谢她的大媒啦!”
  白云飞和张舞凤听他说起刚才的事,此刻有自己的后辈儿女在旁,两人都显得十分难堪,当真是恨极了样棋,也恨极了小刘子。料定祥祺必定下的是淫毒阴药,否则他们也不会那样忘乎所以,失去自控自制的。
  只听小刘子道:“这种毒乃是海外传来的,叫做共参欢喜佛,无论男女,一旦中毒之后,便会身不由主地寻异性交合,交合之后,体内的真气就会自动涣散,游走在七脉八经里,无法聚拢一起,变得与常人没有多大差别。好在这种毒可以叫人防不胜防,中毒之后也没有别的什么症状,并且也不会在当时便发作。是以纵是你白云飞张舞凤也难逃厄运!”
  那张青剑和白虎娃两人虽是早就知道白云飞与张氏姐妹那一段奇情姻缘。是以当飞凤逝去后,都盼望两人能够结合。但此时此刻,小刘子当着他们的面,说破他们父母辈的云雨之事,当真是令他们又羞又愧无地自容。
  忽听白云飞大吼一声:“气煞我也!”呼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张舞凤也给气得娇躯乱颤,恨声道:“贱人,你如此作歹作恶,只怕日后死断没有好下场!”
  那祥祺也被张舞凤狠厉的眼光,瞪得心头一抖,不禁有些发毛。只听张舞凤喝道:“残人,我张舞凤死后变作厉鬼也不放过你,共参欢喜佛,这是情爱。我要让你日后也是为情而死,死得比我还惨!”
  祥祺不由气得花容失色,口中叫道:“我杀了你这个恶婆娘!”
  “呛”的一声,已自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来,一剑斩向张舞凤玉颈雪脖。
  忽然间,张青剑和白虎娃猛然扑出,张青剑横剑一挡,接下了祥祺格格的这一剑。但听“咔嚓”一声,张青剑手中的长剑断为了两截,原来,祥祺格格手中所握,正是一把断金碎玉削铁如泥的宝剑。
  张青剑长剑被削断,兀是一呆。千面公主祥祺格格那把宝剑,去势未弱,依旧斩向张舞凤。蓦地,白虎娃虎吼一声,一拳打向祥祺胸口,祥祺也是一惊,慌忙后退一步,才让开白虎娃虎虎生威的这一拳。但那一剑却斩不到张舞凤的颈子了。
  张青剑伸脚一挑,挑起刚刚被祥祺格格抛下地上的张舞凤那把铁剑,握在手中。一断剑,一手长剑,密如风雨地攻向了祥棋。
  祥棋格格见张青剑白虎娃剑疾拳勇,没有一点中毒的征兆。而那些个神女宫的朝云、暮云等神女,给她在今晚的饮食中下了毒之后,她们还丝毫不知情,到她去杀她们时,她们大惊失色,意欲反抗,却半点武功也用不出来,给她一剑一个杀了个干净。她当时不杀张青剑和白虎娃,就是想将他们同白云飞张舞凤一齐捉到北京去。此时,谁料,这两人却仿佛根本就没有中毒。
  “你……你们怎么没有中?”祥棋惊问道。
  “哼!”张青剑喝道,“杀了你,我就会告诉你的!”
  反手就是一剑,急斩祥祺双腿,祥祺宝剑一斜,向张青剑手中铁剑削去,想削断她的剑。
  只听“叮”的一声,不料,张青剑手中的剑虽给削了个小口,却终是没有削断。原来张舞凤这柄毫不起眼的铁剑,实乃昔年神煞岛主司空图,用海底的万年玄铁炼就,也是一把宝剑。但张青剑功力稍弱,却给祥棋震退了一步。祥棋低头一看,她的宝剑也给张青剑的宝剑砍出了一个小口,也着实吃了一惊。
  张青剑见母亲这把剑竟然是把宝剑,心中不由大喜,当即丢掉断剑,将长剑使得风雨不透,向祥祺格格乱劈乱刺。
  白虎娃也趁机频频攻掌进拳,口里道:“别以为你的下三滥毒药就厉害。我告诉你,我们追桃花女回来,在山上烤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吃,根本就没有吃宫中的饭。”
  “不错,我们还给那野免野鸡取了名字呢,”张青剑娇声笑道,“弟弟,你记得吗?”
  白虎娃暗道:“搞什么鬼,提那野免野鸡的名字干什么?”口中道:“叫好……”
  忽地瞧见张青剑的神色甚是古怪,只听她脆声道:“弟弟,你怎么忘了,那只野兔我们不是叫它努尔哈赤么?还有那只野鸡呢,你叫……”
  “叫什么……”白虎娃避开祥祺格格的一剑横劈,心中一愣,似乎有些茫然。
  张青剑本就是个精灵古怪的少女,心思缜密,花样繁多。否则,也不会半途蒙面截杀白云飞和半夜探听她娘和白云飞的情话情语了。此际,她长剑一挑,刺向祥祺格格的面,娇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啦?”
  本来,他们当时的确给那野免野鸡取了名字的,不叫别的什么,就叫做“好香”和“好吃”。白虎娃说出它们的名字,不过是想分散祥祺的注意力,谁料,张青剑竟给野兔改名叫做了努尔哈赤。
  但听张青剑瞧着祥祺格格笑道:“喂,我说还是别打啦,快把解药拿出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弟弟他说那只野鸡名叫祥祺格格呀!他还说你爹爹皇太极说过要将你嫁给他的。若真是这样,你此刻所作所为,就是大逆不道啦,谋杀公公和长辈,谋杀亲夫和小姑,会天打五雷轰的!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这一下把个千面公主气得浑身发抖,一柄利剑左劈右削,恨不得立刻一剑将张青剑置于死地。剑势生猛,剑气纵横,张青剑挡了两三招后,给逼退了七八步,两人当即绕室游斗。
  房外的青天会的高手们虽然早就想扑进来,助祥祺一臂之力,但青天会中向来令律极严,没有命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
  文燕龙见房中情形发生剧变,也是踌躇无定。一方面他若不下令青天会高手参战,祥棋势必很难短时间内将张青剑和白虎娃两人制住。另一方面,祥祺格格已经扬言过,她一人独破神女宫,文燕龙等人只是在今夜亥时两刻来此捉人。
  任何人不得帮她的忙,否则她要翻脸无情。
  文燕龙知道她一向刁蛮任性,说得出便做得到,是以也不知此时到底是帮她好呢,还是不帮她的好。上次他们在天池山庄对面的翠屏山,幸喜没有杀掉白云飞,只因他们离开翠屏山后,便接到多尔衮传来的密令,要生擒白云飞父子,将在十月乙卯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定鼎燕京,建有天下之号曰大清,纪元顺治时,拿白云飞父子来祭奠努尔哈赤的英灵。此外,还要生擒的一个人,就是昔日丐帮帮主向歌吟。
  小刘子忽道:“公子,我们还是去帮公主吧,否则,若有闪失,奴才们如何向皇上交待?”文燕龙一昕,当即断然道:“上!”
  七八个青天会的高手立即扑入房中,谁料,祥祺刺向张青剑左腰的一剑,忽地一弹,砍向一名青天会徒的左腿,口中喝道:“哼,你们想来抢功么?滚出去!”
  那名青天会高手大手一伸,正抓向张青剑天灵盖时,不防腿上一疼,被祥祺一剑砍个正着,腿骨都几乎给砍断,鲜血长喷长流。当即住手,其他几个人,也过来扶了他,走出房去。
  祥棋道:“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对付他们,有本事,去捉姓向的!”
  白云飞和张舞凤见张青剑和白虎娃没有中毒,心中说不出的欢喜,见两人又说说笑笑,故意拖延时间和激怒祥祺,已知其用意。忙调息打坐,试图聚集体内流窜焕散的真气,恢复武功。白云飞早打定好主意,只要一恢复武功,他就擒住祥祺,用她做人质,想必可以转败为胜的。渐渐地,体内真气被凝聚了一部分。
  此刻忽然听得万音格格提到姓向的,心中一愣,料想只怕是向歌吟,不由很是为他们父女俩担忧。那刚凝聚了一部分的真气真力,经此一分心,又涣散开来,四处游窜不定。
  当即,聚精会神地调息起来。
  这时,室内斗得煞是惊心,祥棋的武功果然还在桃花女之上。但白虎娃和张青剑却是招招拼命,两人俱知今夜性命难保,只有拼命了,所以一招一式都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于是,祥祺格格若要制住他们,自己便得受伤,所以,也斗得十分艰苦艰难。
  只听张青剑又嘻嘻说道:“臭公主,狗屎不如牛屎不如马屎不如的臭公主,你这么凶,难怪我弟弟他说你爹爹虽要把你嫁给他,他却不要的。因为别的女人身上有股天然的香气,你呀,你这臭野鸡身上,却有股臭气,还有股骚气!你这样的女人,我弟弟当然是不会要的啦!”
  祥祺当真是给张青剑气爆了肚子气炸了肺,满脸铁青,眼里却是珠泪盈盈泫然欲滴,她一个千尊万贵的皇室公主,何曾受过这等气?旁人纵是说话重一点,也有性命之忧的。而张青剑却如此轻侮她。
  “你……你胡说八道,我哪叫什么野鸡?我什么时候许配给了白……白虎娃的?”祥祺气得脸青面黑,霎时转为煞白,手里的剑却越加凶狠,恨不得将张青剑砍成十七八段来。
  张青剑笑道:“哎呀,你本来就不是很美,这样生气,越加难看,象个丑八怪,将来嫁不出去的!不但嫁不出去,白送人也不会有人要的!”
  祥祺浑身发抖,暴跳如雷,一柄剑此际全无了章法,但却仍是猛恶凶锐。白虎娃张青剑两人见她武功如此之高,心中也焦急万分,料想若不能尽快将她制住,他们只怕今夜难逃厄难的了。
  两人当即奋勇拼杀,将祥祺格格逼退了一步。那白虎娃左手已中了祥祺一剑,被划开五六寸长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但他兀是不惧不退,反而越打越勇,大有乃父之风。
  张青剑笑道:“对,就这样狠狠地揍一揍你这个不听话不懂事胡作非为大逆不道的野老婆,对,上左拳攻右腿,踢她个四仰八叉,把屁股摔成两半边。”
  话音未落,不料,祥祺拼着挨了白虎娃一拳,身子一扑,刷地一剑,飞斩张青剑上盘。张青剑上身往后一仰,秀发飘飘中,已给祥祺削了一绺下来。急忙纤足斜飞,踢向祥祺左腿。祥祺左腿让开,手中宝剑急掠而下,拦斩张青剑右足。剑气激荡处,“嗤”的一声响,已刺穿了张青剑的裤腿。
  白虎娃急吼一声,一拳砸向祥祺后心,迫得祥祺反手撤剑,护住身后,跟着剑尖一抖,宝剑倒转,急刺身后白虎娃。
  眼见剑光霍霍闪烁,剑气锐锋无匹,白虎娃的胸口衣衫也给“哗”地一声,划了开来,露出了肌肉鼓突的胸膛。胸膛上已然被祥祺划了一条血线。祥祺冷哼一声,刷地又攻上一剑。
  “哈哈,你想看看我弟弟的身子骨啊!”张青剑嘻嘻笑着,急忙展剑抢攻,刺向样祺的后心,白虎娃急忙滚跃而出,才避开祥祺的穿心一剑,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这一场恶斗恶战,不光文燕龙等人看惊心,就是张舞凤也惊惶不已。朝云、暮云等人以及坦妮玛哈她们几个与她母女俩是何等情分,谁知,均死在了这个面若天仙心若蛇竭的满清公主之手。而她自已和白云飞此时又身中奇毒,真气涣散。
  她的心中焦急恼怒得无以复加,乘白虎娃张青剑与祥祺剧斗酣战之时,用了很多精神,试图凝聚内力,结果效果不佳。
  忽听得张青剑惊叫一声,原来手腕已给祥棋格格锐厉凌猛的剑招,刺了一条长口,鲜血直流。
  眼见白虎娃张青剑两人均已受伤,张舞凤又是心痛又是愤恨,无奈功力却无法恢复。转头瞧见白云飞,见他虽是焦急万分,却又是怜惜又是关爱地望着自己,心中一颤,暗道,无论怎样,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使小飞哥哥、虎娃和剑儿他们逃出去。”
  忽见白云飞对她微微一笑,眼睛连连眨了两下,再重重地一点头。张舞凤心头大急,她明白白云飞是说要她带着虎娃与剑儿逃出去,他自已来拖住青天会的高手们。
  张舞凤大力摇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狂呼道:“不……小飞哥哥,你不走,我也不走。咱们当真是死,那就死在一块好了……”
  一念未了之时,忽听得白虎娃一声虎吼,张青剑一声清啸。但见祥祺格格刷刷连刺两剑,将白虎娃逼到了自己身旁的屋角,正一剑向他胸口疾快无比迅捷无伦地插落时,幸得张青剑飞身扑到,一剑格在祥祺的剑身上。两剑相交,火星四溅,发出金石般的声响。这一剑偏了一偏,却仍去势未歇,“嗤啦”一声,划破白虎娃的衣服,从他肋下穿了过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间,端的是快到了极至,也险到了极至。两柄剑都同时刺入了墙板中去。
  祥祺格格见自己这一剑因张青剑斜刺里杀出,而未能伤得了白虎娃,心头更是大怒,不待回剑,左掌呼地反手拍出,带着一股悠长绵柔之力,拍向张青剑神阙大穴。
  神阙穴本是壬脉上极其重要的穴位,也即是常人所说的肚脐之处,是人身最为薄弱的地方。平常里即便自己不小心碰着那里,也腹痛不已。当然更经不住他人的重力猛击了。
  祥祺一声娇笑,右腿忽地喝出,将白虎娃踢倒在地。左掌由掌变指,剑指戳向张青剑神阙要穴。张青剑早被逼于墙角,一柄剑也刺入了木板里,急切间拔不出来。祥祺格格狠毒一戳,她就算不死也得重伤致残。
  正在危急间,猛地听得白云飞大吼一声,撞开窗子下的墙壁,扑向了文燕龙。原来白云飞已经将功力凝聚了一部分,他扑向文燕龙,是想利用自己去阻挡文燕龙和青天会的其他高手,让张舞凤和白虎娃、张青剑三人合击祥祺格格。这样,她们三人还有一线逃出生天的机会。三个人就算杀不掉祥棋,逃出去总是可以的,现在天黑路险,神女峰一带又乱石林立怪峰横生,逃出了神女宫,祥祺格格若要找到她们只怕也相当困难。何况张舞凤张青剑在神女宫多年,附近山川地势了若指掌。
  张舞凤眼见得女儿危急,陡然间,只觉全身一震,内力终于被她凝聚起一小部分。
  “休得伤我剑儿!”张舞凤清叱一声,遽然扑出,猛然一下搂住了祥祺格格,口中喝道:“剑儿,虎娃,你们快走!”
  祥祺格格眼看一指戳去,就会取了张青剑性命。张青剑开始对她百般羞辱,她一个堂堂大清王朝的格格,何曾受过此等羞辱,心中委实恨极了她。万料不到,就在得手之间,张舞凤舍身扑出,急切间,却又挣扎不脱张舞凤的紧箍。心中一恨,剑指回转,“哺”地戳向了张舞凤肋下。
  张舞凤身子大大一抖,肋下即刻血如泉涌。但她终是没有松手,牙一咬,头一低,猛然撞向祥模面门。祥祺给她全力抱住,挣扎不开躲避不能。慌忙中将头一扭,张舞凤砰地一声,撞在了她的耳后。
  祥祺格格大叫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惨痛至极。口中一甜,便有鲜血涌上口里。
  白虎娃张青剑见状,立刻跃起,过来帮助张舞凤。张青剑对祥模残杀神女宫朝云等人和坦妮三仆,对她也是恨极,猛地一脚踢向祥祺小腹。白虎娃也一掌劈向她心口。
  祥祺功力本就很高,远在张青剑和白虎娃之上,而张舞凤武功又仅仅恢复了一小半,搂住祥祺,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眼见得张青剑飞足踢来,祥祺无法闪避,忙也抱着张舞凤,身子一转。
  张青剑和白虎娃忽见人影一闪,面前已是张舞凤的后腰背心,两人慌忙将攻势硬生生地收住。不料,祥棋一脚突地自张舞凤裙底踢出,张青剑防不胜防,被踢了个大跟头。白虎娃奋力收住那一掌,已然震得自己胸口血气翻涌。但他依然又呼地拍出第二掌,不料,祥祺将张舞凤抱着团团转,白虎娃这掌拍下去,拍到的总是张舞凤的后心。
  “砰”的一声,祥祺又突地一脚踢出,将白虎娃也踢了个大跟头。
  只听屋外白云飞连吼数声,文燕龙快活至极地长笑大呼。原来,白云飞已给文燕龙刺了五剑,早已是血人一个了。
  “舞凤,快……你们快走!”白云飞大声叫道,跟着剑光一闪,他身上又中了文燕龙一剑,只听文燕龙笑道:“我要刺你一万剑!”
  “只怕未必!”白云飞长啸一声,见文燕龙刷地又是一剑攻到,正是刚正博大凌猛绝伦的无名剑法。白云飞身子一挺,任其利剑贯穿左肋而入。
  白云飞未能躲开这一剑,反而挺身迎上,使得文燕龙不由一呆。就在这稍纵即逝的刹那间,白云飞“哈哈”一声大笑,左臂猛然一挟,便挟住了文燕龙的手臂。右手一探,扼住了文燕龙的颈子,抱着他一齐向悬崖边滚落。
  青天会的高手们,知道白云飞张舞凤两人中毒,本想一齐上前,早早擒杀两人。不料,格格祥棋却是不许。又见白云飞扑出,也准备合力擒他,又怕祥棋怪罪下来。便只是将他围住,任他和文燕龙两人恶斗。
  谁知此刻场中形势骤然一变,小刘子一声惊呼,青天会的杀手们当即扑出,截断了白云飞的后路。
  张舞凤见白虎娃张青剑两人又扑过来救自己,而白云飞又身遭巨创,何况自己功力无法复原,搂住了祥祺早已是竭尽了全力了。倘若再这样下去,连白虎娃张青剑两人都恐怕是再难逃生了。当即嘶声叫道:
  “剑儿,虎娃,快走哇!不要管我们,快……快……”
  话音未落,祥祺冷啸一声,全身一抖,已然挣开了张舞凤的双臂,反一掌将她打跌在地,身子一窜,扑向了正拨出刺入墙壁上的宝剑的张青剑和白虎娃。
  张舞凤被祥祺一掌打中心口,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但她却忽地一滚,陡然一下抱住了祥祺的双腿,口中竭力叫道:“快走啊……”
  祥祺眼见便可以一掌击杀张青剑时,却给张舞凤抱住了双腿,咚地一声跌倒在地。心中不由怒火万丈,啪地一掌横切张舞凤手臂。
  张舞凤抓住祥祺双脚时,身子奋力往前一扑,祥祺这一掌虽未切断她的手臂,却切在了她的后心上。“哇”地一声,张舞凤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厉声叫道:“快……快走!”
  张青剑和白虎娃被眼前的事惊得几乎呆了,知道张舞凤豁出性命,便是为了救出他们。两人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攻向了祥祺,还在想着救人。
  忽听得屋外白云飞又是一声狂吼,文燕龙大笑不止,口中道:“白云飞,你想同归于尽,却是不能!”
  张舞凤见白虎娃张青剑两人舍了性命,反过来救自己,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又是愤怒,高兴和欢喜的是两人不忍偷生,自有江湖侠义,焦急愤怒的是两人再不走,只怕是走不成的了,自己舍了性命救他们,正是要使白张两家不要断后。
  急切间,只听屋外文燕龙纵声大笑道:“白云飞,现在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呼地一声,一个人已给他们从窗口掷了进来,正是白云飞。
  “快走!”白云飞一身是血,迸目大喝。
  “哇!”地一声,张舞凤又喷了一口鲜血,惨声道:“快走,记住……报仇……”
  张青剑和白虎娃一跺脚,只得冲出房门去,向房门旁的草丛里跃了去。
  便在这时,只听得屋里张舞凤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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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 12: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tureboy兄,多谢仗义出手!我家庭出了重大变故,连上论坛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是中秋、国庆双节,祝福大家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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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 14:44: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凤舞九天 春华秋实逍遥自在


  祥祺格格跟见得白虎娃拨了她的宝剑,与张青剑冲出房门去,自己又被张舞凤苦苦拖住双腿,不由怒哼一声,倏地抓起张青剑丢在地上那柄断剑,往张舞凤背心,运足十成功力,迅迫刺去。
  只听得“哺”地一声,张舞凤大叫声中,血光迸现,但双手仍是不放。
  祥祺格格心头大怒,手持断剑,连刺了七八剑,刺得张舞凤全身都是血洞,也成了血人一个。
  “住手!”但听得一声大吼,白云飞从地上血泊中奋力跃起,扑在了张舞凤的身上,“哺”地一声,祥祺格格的第九剑,刺进了白云飞的后心。
  鲜血飞迸中,白云飞竭力一掌拍出,祥祺格格料不到白云飞早中了文燕龙数剑,性命垂危之时,仍是如此勇悍彪烈生猛异常,不由吓得一愣。白云飞这一掌虽是竭力拍出,但只因真力早已涣散又中剧毒遭巨创,全凭一口血性男儿的豪气撑住,这一掌虽勇豪,却是没有什么力道的。
  不过,就在祥祺格格这一呆之时,“格”的一声响,白云飞这一掌仍是拍落了她手中的断剑。
  但祥祺毕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武功比起张舞凤来,都绝不会低的。见断剑脱手,忙反刁白云飞手腕,施用其毒无比的擒拿手,只听“咔嚓”一声,白云飞手腕骨便给折断了。
  白云飞痛哼一声,另一支手去帮助张舞凤拖住祥祺的腿。不料,两人早已是受伤甚重,没了力气。祥祺猛地一蹬,两人便给踢出丈余。
  “哼!等我抓住那两个,再来收拾你们!”祥祺冷冷说道,身子一晃便到了门外。但见门外星冷天黑云烟漫漫,哪里有半个人影,料想白虎娃和张青剑怕是跑远了。
  祥祺不由气得浑身发抖,返身折回房中,一把抓住文燕龙的胸口,狠狠地盯着他,然后纤手一晃,但听“啪”的一声脆响,文燕龙的脸上早挨了一巴掌。
  “你……你为什么不抓住他们?不追他们?”祥祺怒声喝道。
  文燕龙被祥祺这一巴掌打得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祥祺格格竟会如此待他,想他在关外武林中,是万人景仰的绝顶高手,就连睿亲王多尔衮和祥祺的父亲皇太极,都对他另眼相看,让他组建了为大清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青天会,实际上,在大清朝野上下,文燕龙都享有一种崇高的地位,犹在于各贝勒之上。
  何况,他的师妹这位祥祺格格一直都想嫁给他。
  然而,此次她却给了他一巴掌。
  文燕龙一时间心里又痛又酸,几乎想一剑将祥祺杀了。
  白云飞与张舞凤之间的那种同生共死生死不渝的情爱,他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心底泛起一种别有的情愫,幻想自已日后能同自己心爱的女人同生共死。
  虽然祥祺一向刁蛮任性,以前却也是一直对他痴心痴情,文燕龙自己表面上尽管不表现那种亲昵的样子,内心里却也早已当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了。
  “你……你不是不让我们帮你么?”文燕龙喃喃地说,嘴角里有一线血丝淌流下来。
  “胡说八道!”祥祺恨声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张青剑那个臭女人!”
  文燕龙嘴角抽搐几下,手一挥,喝道:“给我搜,给我追,一定要将他们抓回来!”
  青天会的杀手们四散没入夜色里,接着到处都传来了刀剑虚劈的风响。
  其实张青剑和白虎娃并没有走远,他们一跃入草丛里,立刻便伏了下来。张青剑咬住白虎娃的耳朵说:“他们一定以为我们逃远了,我们偏偏就藏在这里。”
  白虎她也点头道:“不错,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他们定料不到我们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只可惜我爹和你娘,为了救出我们……”
  正低声说到这里,便听得屋内搏杀甚烈,接着听见白云飞大喝大吼,以及张舞凤惨痛入心烈疼入骨的呻吟。自虎娃只觉得心头血气翻涌,便要冲出去。
  “姐,我们出去,要死死在一块!”白虎娃拳头捏得直响。
  “不行!”张青剑流着眼泪道:“我娘和你爹拼了性命,就是为了救我们,我们决不能再进去送死……不要忘了我娘的话,我们还是在此潜伏到天明,待这些杀人放火的狗强盗走后,去神农谷找武功秘典要紧……”
  白虎娃叹息一声,恨得直咬牙。便在此时,但见人影一闪,千面公主祥祺便扑出了房门来。纤足腾腾几乎在他们头顶上踏过去。祥祺追了一阵,见四下里俱无人影,愤愤骂道:“哼,跑掉了初一,跑不掉十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们两个的!”便又抑身回来,纤足又几乎从他们头顶上踏过。
  两人几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喜草又深又密,又有藤蔓花叶,他们藏在里面,外面是一点也发觉不了的。
  这时听得屋内“啪”地一声脆响,两人一惊,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及至听到祥祺与文燕龙两人的对话,才知是祥祺打了文燕龙一耳光。
  张青剑忽地吃吃一笑,低声道:“这满清的公主,当真是刁蛮野悍。虎娃,若是真嫁给你,你性格这般慈和,一定是她的下饭菜了。”
  白虎娃摇头叹道:“一个女孩子,这么凶,将来只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倒有悲天悯人之心。”张青剑低声道。
  话音刚落,青天会的杀手们便举着火把,搜杀过来,“刷”一声锐响,小刘子一刀胡乱砍向了他们藏身的藤蔓草丛中。两人不由一抖,这一刀几乎将白虎娃的脑袋砍个正着。白虎娃头一侧,那一刀砍在了白虎娃肩头上,鲜血意流。
  张青剑不由张口惊叫,白虎娃急忙掩手过去,蒙住了她的口。鲜血滴答滴答直流,白虎娃脸色苍白,硬是极力忍住,才未呻吟一声。
  幸喜小刘子在这里只劈了一刀,若是再劈两刀下来,只怕是两人在劫难逃了。
  忽听远处有青天会的杀手,大声喝道:“我看见你们啦,赶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你们!”
  张青剑低声道:“是诈我们的。我也来一手!”
  说着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黑暗中往远处抛了出去。
  只听得二三十丈外,“哗哗啦啦”一阵响,有人呼道,“在这边,快,在这边!”
  青天会的高手们遂往那边掩杀过去。
  张青剑这才急忙出指,在白虎娃肩头云门、天鼎、缺盆、肩井、天髎等穴上,连点数指,慢慢地止住了流血。这时,突然听见白云飞哑声道:“舞凤,你没事吧!想不到我们今夜会中人陷阱。”
  张舞凤叹息一声:“小飞哥哥,是……是我害你成这样……祥祺那贱人……好恨!”
  “你才是个残人淫妇!”只听祥祺厉声喝道,砰地一声响,估计是踢了张舞凤一脚。
  “哇!”不知是白云飞还是张舞凤,又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白虎娃和张青剑恨得心里有如刀绞,无奈却不能进屋去救人。
  只听张舞凤颤抖着道:“小飞……哥哥,我只怕是不行的了。你搂紧我,有件事我要告诉……我藏在心底好多年……”
  “什么事,你说。”白云飞低声道,“舞凤,你坚强些,想一想你多少狂风恶浪都过来了,你不会……不会死的!”
  张舞凤喘了一口气,道:“小飞哥哥,你知不知道,剑儿……她……她是……”话音之中,似乎甚是激动。
  “她是什么?”白云飞也颤声道,“你慢慢说。”
  两人说话,都似乎极费力气,看来两人均是受了重伤,白虎娃和张青剑听到这里,心中也为之激动,一时间无数过念头闪电惊鸿般掠过脑海,终于不敢确定张舞凤会说出什么话来。
  张舞凤喘息一声,终于道:“小飞哥哥,剑儿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剑儿真是我的女儿!”白云飞大大一震,狂喜地道:“剑儿是我女儿,哈哈,我还有一个女儿……”
  张青剑和白虎娃听到这时,也是震惊不已,两人瞧着对方,又是惊喜又是讷闷。
  “是的,她是你的女儿……”张舞凤道:“我曾把这件事,在剑儿生下来时,告诉……告诉过我姐……”
  白云飞忽道:“是了,那夜翠屏山顶,飞凤离我而去时,也说到这件事,可惜她未说完就去世了。否则,剑儿她也可以当着我的面,叫我一声爹的……”
  张青剑听到这里,心中狂呼道:“爹!”转头瞧见白虎娃两眼闪闪地望着自己,心里不知涌上了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低声道:“弟弟,你真是我弟弟。”
  白虎娃也道:“姐,原来你不是我表姐,而是我亲姐。”
  两人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温暖,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用生命去保护对方不受到江湖血腥风雨的伤害。
  只听张舞凤慢慢面平静地叙述着往事;“小飞哥哥,你不知道,在神煞岛,司空图一直当我是九天玄女娘娘,始终敬畏有加,他一见到我,总是无法对我生非份之想。他总是不能像对别的女人那样……那样对我。我虽是岛主娘娘,他却不敢……不敢来占有我的身子。所以那次我假扮飞凤……结果,不想却有了我们的女儿……”
  渐渐地,张舞凤说话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但听白云飞道:“舞凤,我真是对不起你,一直未来看你,让你独自养育了我们的女儿……我真是愧天作人。你和飞凤,为了我,什么都献出了,什么都牺牲了……”
  张舞凤喃喃道:“小飞哥哥,你……搂紧我,能死在你怀中,我……好欢喜好幸福……真的,我……我好欢喜……”
  慢慢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舞凤!”陡然间,只听得白云飞撕心裂肺般咆吼一声。
  “娘!”张青剑心中惨痛如割,“娘……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娘,我可不能没有你啊!哼,祥祺臭婊子文燕龙狗强盗,我张青剑今生不杀你们,誓不为人!”
  张青剑才得来爹爹,内心喜极欲狂,却顷刻间又失去了娘,便又丧心欲绝,悲泣无声,唯有盈盈粉泪簌簌地流。抖擞哀恸词,更显得娇弱凄婉,仿佛雨中断悬的游丝,在寒凉的风里飘忽。哪里还有昨日的英武夜来面遇强敌骤变的机伶。
  白虎娃在短短时间内,连遭两次巨大灾变,尽管他一出世,就伴随白云飞时时刻刻躲避着满清高手的追杀,但那许多次,远不如这天池山庄、神女宫两次血祸给他的打击大。
  “老天,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这样永无休止地仇杀下去?难道偌大江湖荡荡武林,真的就永无太平的日子?真的要永远充满血腥?人之初,性本善。为什么到头来江湖里这么多的恶人?好人反而难以善终?……”
  白虎娃仰天悲呼,却又只能将眼泪和呼声一起咽进里去。苍天迷茫,山上云生雾起,惨惨淡淡,神女十二峰显得说不出的悲凉与哀愁。
  哀恸袭来,仇恨涌来。白虎娃只觉得自己快要疯狂了。忽然,黑暗里一只温软的纤纤玉手,伸过来,指着白虎姓面上的眼泪,只听张青剑说道:“弟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挺住,弟弟,将来有一天我若也死了,你也要为我报仇.……”
  白虎娃一下握住张青剑的手,道:“姐,你不能死,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当即心头豪气涌动,只觉无论再大的困难也要挺身度过去,再大的危险再大的灾难也不害怕。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生命委实很短暂,快乐也很短暂,唯有死亡才是永恒。
  只可惜可叹的是,武林绝色张舞凤,刚刚得到自己终身渴求的幸福,终身等待的情爱,便又奄然而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神女十二峰上的烟云,是烟非烟,是云非云。神女就在这里千千万万年米,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凄艳缠绵的神女故事,又何尝不是世间女人命运的写照?
  数日之后,白虎娃和张青剑两人到了神农架外的重镇神农坪。
  张飞凤张舞凤等人的接连逝去,白云飞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使两人心中甚是伤感凄苦,两人也无甚兴致游荡闲逛,便寻了一家客店的上房安歇,准备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去神农谷寻到武功秘典。
  张青剑一边放下行囊,一边若有所思地道:“弟弟,我这两天心头总是有种怪异的感觉,越接近神农谷,这种感觉越强烈。明日去寻找武功秘典,只怕是不会很顺利的。但不管怎样,武林里屡遭邪派和青天会的劫杀,你一定要挺下去,活下去。”
  白虎娃正诧异张青剑何以说出这番话时,突听得长街上马蹄踏踏,一人吹着玉箫一人弹着创歌吟而来。
  白虎娃心头一动,欢落地道:“姐,只怕是春华和秋实两个表弟,行侠仗义到神农谷来了。”
  口中说着,便格地推开窗子,果然见到长街上两个华服锦袍仪容清秀眉眼如画的少年并行而来。不是余问天和唐思思所生下的孪生子余春华唐秋实又是谁呢?
  张青剑瞧了瞧,微笑道:“几年不见,怎的两兄弟倒越来越像个大姑娘啦,只怕世间多少姑娘也不及他们长得清丽秀媚呢。”
  自虎魅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不错,我若不是认识他们,还知道他们素来顽皮得很。此刻,我也只怕以为他们是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
  张青剑眼睛一转,忽然笑道:“我听说余春华唐秋实两兄弟,暗器功夫尽得唐门真传,比思思表姑姑都还要高出许多。我们何不与他们两个比试比试武功。”
  说到这里,突地又叹息一声:“瞧他们那吹箫弹剑一派得意非凡的大侠模样,只怕是爹爹和那个风流倜傥英伟潇洒的向大叔见了,也会自愧弗如的。只不知他们是否已知晓表姑姑与表姑父的噩耗。”
  白虎娃道:“只怕还不知道哩。姐,他们兄弟素来不怕天不怕地,刁钻古怪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花样也玩得出来,谁见了都会头大如斗的。离开巴州城那天,还去什么‘春色满天楼’大闹了一场。”
  “春色满天楼”,那是个什么地方啊?也是武林重地,还是官府秘地?”张青剑自幼便在神女宫中,一向少在江湖上走动,对“春色满天楼”这等所在,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白虎娃道:“我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所在。不过,听人讲,那个地方美女如云,但却是女孩子们千万去不得的。”
  张青剑道:“既然是美女如云,何以女孩子就千万去不得呢?难道那些美女就不是女孩子么?”
  白虎娃搔搔头道:“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了,左大叔的那个相好,叫什么赛圆圆姑娘的,就是“春色满天楼的。”
  便在这时,忽听得长街对面一个女人娇滴滴脆生生地扯着嗓子招呼道:“来呀,快来呀,这两位大侠,两位少爷。我们‘偎红楼’上的姑娘,可是百里挑一的啊!来呀,小翠、咪咪,仙姬,你们快来呀,今儿个来了两位英俊挺伟的少爷啦,人见人爱哩!”
  白虎娃和张青剑伸头一看,便见客栈斜对着的便是那“偎红楼”,门口张挂着灯笼,一个半老徐娘,正招呼着款款而来的余春华和唐秋实。紧跟着,只听见依依呀呀嘻嘻哈哈的娇唤声艳笑声中,一大群衣红裙绿花枝招展的美女,涌到了门口,向余春华唐秋实搔首弄姿大卖风情妖冶。
  “哎呀,原来这‘春色满天楼”和“偎红楼”都是妓院啦!”白虎娃拍着头道。
  “妓院?什么是妓院?”张青剑瞧见白虎娃的古怪神色,道:“那些女孩子怎的这么不检点呢,大街上这样做……”
  说到这里,只听白虎娃道:“妓院就是不正经的去处。
  那些女孩了都是妓女,当然要那样做啦。”
  比起张青剑来,白虎娃虽说自幼便在江湖上行走,但不过却始终是同父母一道的,何况张飞凤又是个品行端庄不喜血腥也不喜污行的人,所以说到底,他比张青剑对风月场所的了解,也多不到哪里去的。
  张青剑点了点头,道:“原来妓院就是不正经的地方。
  咦,瞧,余春华和唐秋实向‘偎红楼”走去了呢。快,我们蒙上面,去与他们斗一斗。否则,他们一进去,那我……我就不可以去啦!”
  余春华唐秋实正放马走过长街时,听见“偎红楼”鸨母的招呼,瞧见“偎红楼”门口如云的美女,两兄弟心里都很开心。
  余春华玉箫一指,笑道:“英雄长剑美酒佳人,这几样东西是始终连在一起的。”
  唐秋实弹着长剑,也笑道:“不错,想我们自离了巴州城,在江湖上做起大侠来,这些日子里,多威水多风光啊。有的是银两花,有的是美酒喝,更有的是花好月圆佳人伴眠。”
  余春华道:“这比起我们在老夫子大女侠的管束下,多么的逍遥自在。我总算明白了,难怪江湖上有这么多的大侠。什么张大侠、李大侠、王大侠、刘大侠,简直数也数不清,就是上个茅厕进个澡堂,也要碰见无数个大侠。”
  唐秋实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过呢,这么多的大侠,也真是气死我了。大侠虽然很好,但总不如张献患那样做什么大西王,老婆便讨无数个,比大侠还要大侠哩。张献忠李自成多铎这样的人,还算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呢。喂,老哥,你知道张献忠为什么叫做八大王?”
  余春华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八大王是他以前的绰号,想来就象黑旋风李逵,入云龙公孙胜一样,是绰号而已。”
  唐秋实大笑道:“大错特错矣!张献忠叫八大王,是因为他有一次,一连八天内,连娶了八个姓王的美女做老婆,所以叫做八大王啦!”
  两人抚掌大笑,眼看便走到了“偎红楼”门口。余春华道:“千金买醉,我们去这里大醉三日如何?做大侠也好,做大王也罢,就是要千金买醉。瞧,这‘偎红楼”的美女又多又漂亮呢。还有呢,我们总算躲过了那疯婆子的追踪,更应该庆祝庆祝。”
  唐秋实笑道:“是啊,我看有几个比我们老娘,那位大女侠还要漂亮呢……不过那疯婆子神出鬼没武功又高,我们还是小心……”
  话未说完,突听耳边一声清喝一声虎吼,“站住!”刷刷两声,马头前已落下两个蒙面人来,却是一男一女,手里各自握着一把长剑。
  余春华哈哈一笑:“老弟,才说咱们是大侠来着,瞧,现在又碰上了两位大侠啦。其中还有一个女侠。”
  唐秋实道:“只怕这个女侠,比我们那位大女侠还要美几分哩。”接着嘻嘻地拱手抱拳道:“两位大侠,我们兄弟正准备去这‘偎红楼”千金买来美酒醉,万金买来佳人眠,你们何不上去与我们同乐?”
  “放肆!”张青剑年龄比余春华唐秋实要大一些,自然视他们为弟弟,听得他们的言语,不自然地拿出了做姐姐的派头来,“你们这种样子,配称什么大侠?简直是给武林中的大侠脸上抹黑!今天我要你们大侠变作小侠,变作满地乱爬的小虾子!”
  说话声中,手腕一摆,长剑抖动处,刷地一剑刺了过去。这一剑去势甚急,又狠又准,却是刺向余春华中盘的。
  余春华大叫道:“女侠行凶,当街杀人啦!”身子往后一仰,人已横睡在马背上,张青剑的一剑从他面门上削过。余春华姿式不变,左足一踢,潇洒优雅中,但听得“嗤”的一声尖响,一枚三寸来长的透骨钉,骤然从他鞋尖射出。“哈哈,来而不往非礼也!”余春华哈哈笑道,身子已自马背上挺起,玉箫急击而下。
  张青剑陡然一惊,暗道:“这余春华果然武功不俗,比弟弟高出了许多。”只见那枚透骨钉向自己下盘射来,忙身子一侧,错步让开。呼的一声,余春华手里的玉箫已当头敲来。
  张青剑挥剑一挡,荡开玉箫。宝剑刺向余春华右臂。余春华兵器稍短,张青剑宝剑稍长。余春华兵器上自是不利,慌忙手腕一仰,玉箫划了一个圈,朝张青剑身上点落。
  这时候,白虎娃也与唐秋实斗在了一处,唐秋实眨眼间,连发了七八种暗器,幸亏白虎娃轻功甚好,又有宝剑护身,才未能被唐秋实的暗器所伤。
  “偎红楼”的鸨母和花姿招展的姑娘们,满心以为这两个又俏又有钱的少爷,会使得“偎红楼”今夜热闹非凡,销魂无尽。谁料,忽地杀出两个蒙面人来,不由吓得花容失色魂飞魄散,惊恐地大叫着缩进门里去。
  “偎红楼”的大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但是两个英俊少年同蒙面人的打斗,却又使“偎红楼”的姑娘们心动心痒,莫名地冲动,莫名的欢喜。各人都飞奔上楼,拥到临街的窗口和露台上,提心吊胆地观看这场厮杀,口里还千娇百媚地呼着:
  “加油啊,快打啊,我的情哥哥!”
  “情哥哥,打赢了,奴家今夜不要钱,白陪你啦!”
  “哟,我的妈呀,好险啦!这一剑差点削掉我那小哥哥的鼻子呢。”
  “削掉了鼻子有什么要紧,只要不削掉那男人最管用的地方,就不用怕啦!
  “瞧呀,那个蒙面的男的,那身材好叫奴奴心喜啰,哼,样子一定更叫我心爱呢!”
  “偎红楼”上,一片莺声森语娇喘呻吟。神农坪镇,一派剑气杀风吼喊喝叱。
  张青剑清啸一声,道:“余春华,把你的暗器手段都使出来吧!”手中长剑一晃,身子翩翩掠起,展剑急攻余春华上盘。
  余春华一惊,道:“小女侠,你怎么知道我叫余春华?”玉箫轻挥,斜斜地挡开一剑。
  “我当然知道,还知道那是唐秋实。”张青剑宝剑圆转,剑尖颤动,看似攻向余春华前面,不料,剑身一飘,却又攻向了后面。
  余春华身子在马上往地一招“镫里藏身”,躲得极快,张青剑的这一招,便刺了一个空。长剑刚一收回,余春华又挺身坐在马上,笑道:“原来是故人,那就请听我吹一曲《将进酒》如何?”
  玉箫往口中一放,“嘟”地吹起一个高音,那边的唐秋实蒋地长剑一收,指着蒙面的白虎娃道:“原来你这人只会一味瞎打,不会讲话,怕是一个哑巴大侠。哼,十哑九聋,只怕还是个聋子。不好玩,我不与你玩了。”
  手指往剑上一敲,居然敲在余春华玉箫声的节拍上,纵声歌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歌声中,但听得“嗤”声响,满天都是碧光闪闪的梅花针,自余春华的玉箫中,唐秋实的剑柄里,疾射而出。白虎娃、张青剑急忙一边将长剑舞得水泼不进,一团剑光护住自己,一边身子一弹,竭力跃开,才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两人对望一眼,均暗暗想到:“好险!两兄弟的暗器果然防不胜防。”
  只听唐秋实嘻嘻笑道:“黄河之水是从天上来的,不是从地上来的。不对不对,水是由雨变成,由雪化成,雨和雪从哪里来?当然是从天上来的。既是这样,长江之水也是天上来,巴河之水也是天上来,所有的水都是天上来。”接着又歌一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白发有多长,白发三千丈。”
  两兄弟便在这时,将头一摆,又是“嗤”地飞出一片细若牛毛白花花的暗器来。白虎娃和张青剑两人连闪带跃,长剑急舞,才避开这一片暗器。
  突听“偎红楼”上“哎哟!”“天杀的!”连叫数声,却是有两个观战的美女中了暗器。
  余春华笑道:“误伤美人,罪过,罪过。奉上五十两银子,乞望美人笑纳。”
  张青剑以为他是在说笑,不料,余春华伸手往怀中一探,硬是掏出一锭银灿灿的银元宝来,叫道:“美女们,谁受了伤,谁来要啊!”
  “偎红楼”上立即一片欢呼雀跃,“少爷,我受了伤啦!”“少爷,我中了一针!”“少爷,还有我!”
  “好,本少爷都给,都给!”余春华又自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来,叫道:“我抛上来啦,鸡公叫鸭公叫,哪个接到哪个要!”
  张青剑见余春华这个顽皮捣蛋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暗道:“表姑姑这对宝贝儿子,当真是一对宝贝。怎的性情既不象表姑姑,也不像表姑父呢?”
  心念未了之际,陡听得白虎娃一声惊呼,唐秋实哈哈大笑,张青剑扭头一看,原来是白虎娃手臂上中了一针。忽听余春华喝道:“小女侠,银元宝我舍不得送给那些个美人,却要送给你!”将手中的几锭银子,都向张青剑掷来。
  张青剑正在惊异间,忽见那几锭银元宝,成品字形,有快有慢,快的突然变慢,慢的猛然变快,飞在上面的倏地降落位置飞在下面,飞在下面的却又霍地升高飞在上面。左的变成右的,右的又成左的,向她飞射过来。
  她不由大吃一惊,料不到这余春华竟有这等高明的暗器手法,端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纵然是她外公张秋池的“巴山夜雨”,也是不及的。何况,“巴山夜雨”暗器,是梅花细针,也是一齐发出,只是密不透风,漫天遍地无孔不入而已。而余春华的暗器却是拳头大的银元宝,又重又沉,又是或先或后掷出,快慢轻重都不一。
  “偎红楼”上的姑娘们一见,银灿灿的银元宝并不是抛给她们,而是抛给了这个蒙面少女,都齐声喧嚷娇滴滴吆喝起来。
  “不公平啊,真是不公平啦。天地良心,她又没有受伤,凭什么给她不给我们啦?”
  “少爷,你说过是送给我们的啊!”
  “情哥吔,我的伤好痛哟。算啦,奴奴也不要你的银元宝。金银财宝都是粪土,恩爱情欲才是幸福。你快上楼来,抱一抱我,亲一亲我,奴奴就不会痛的……”
  忽听得白虎娃大叫一声:“姐姐,小心啦!”刷地拉下了路上的面罩。秋实正准备发出接二连三的暗器,忽见夕照下一张虎气勃勃的脸,呆了一呆,蓦地抛下暗器,从马上一跃而下。
  “虎娃,王八蛋,是你这小子。娘的,装神弄鬼干什么啊?”
  接着转头大叫道:“余老哥,别打啦,是虎娃这小子他们!”
  张青剑正准备伸手去接下余春华掷过来的银元宝时,忽然听得白虎娃的警告,料定这银元宝八成有诈,当即身子滴溜溜一转,其快无比地跃开丈多远,再纤足一点,娇躯拔地而起,只听得“偎红楼”上一片惊呼,张青剑已纵身上了“偎红楼”。
  便在此刻,但听得“轰轰轰”数声巨响,刹时间浓烟冲天,那几锭银元宝猝然爆炸,只听余春华玉箫一声,大声笑道:“看似银宝不是宝,你的小命玩完了……”
  吟到一半,瞿然而惊道:“唐老弟,你说是虎娃那臭王八小子吗?糟了,那小小女侠八成给炸死了。喂,白虎娃,你怎么来了这儿,那小女侠是谁呢?”
  张青剑暗道:“好个双胞胎,心思当真是诡诈得千变万化,竟然将银元宝做成了这样凶霸霸的暗器,若不是虎娃提醒,此刻我焉有命在?”
  “偎红楼”上的姑娘们这一下也吓得尖声大叫,冷汗直冒,乱成一团。先前那几个抢着要银元宝的,更是面无人声,浑身发抖。各自想道:“要是那银元宝抛上楼来,我们只怕真是连小命也玩完啦!”
  白虎娃急道:“余春华,你伤了她没有啊?她是……”
  “我是张青剑,余春华,我被你炸死啦,我现在是鬼啦,阎王让我来拘你的魂魄!”浓烟之中,张青剑从“偎红楼”上,一招神煞岛上的“神哭鬼泣”,连人带剑飞射向余春华。
  余春华听得烟中剑声锐响,眼睛一转暗道:“原来是这个又野又毛的疯丫头,臭女侠啊!”忙大叫一声:“烟里有毒,快屏气闭息!”
  张青剑陡然一惊,慌忙闭气凝息,但她人在半空,又在攻杀余春华。一闭气凝息,立即内劲不畅真力不济,“啪哒”一声掉下地去。
  余春华哈哈大笑道:“野丫头毛了头,这下让你摔个大跟头。屈股摔成两半边,看你见人怎有脸!小女侠,我骗你啦,烟里没有毒!”
  笑声中玉箫一吹,“嗤嗤”数声,又飞出了十几根绣花针来。
  眼看张青剑快要摔在地上,白虎娃蓦地扑过来,吐气开声,奋力送出一掌,将张青剑推出丈余之外。张青剑没有受伤,也没有摔个大跟头,倒是白虎娃自己却“啪哒”一声摔在了地上,痛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这时,但听得“嗤嗤”锐响,余春华的暗器又已然射到。白虎娃长剑急挥,双脚一撑,“叮叮”声中,十几枚梅花针大半被他击落,而他自己也在这一刹那间,滑出了七八尺,躲过了余春华的暗器。
  张青剑道:“余春华,为什么不叫我表姐,叫我小女侠,再乱叫乱喊什么野丫头、毛丫头臭丫头的,当心我一剑割下你的舌头。”
  余春华道:“我娘以及你娘,万千秋姑姑她们,是成名的女侠,当然是大女侠。你与她们几个比起来,当然也就是小女侠啦!”
  “那你们跑到神农坪来干什么?”
  “干什么?饮马山川游侠江湖啦!当年神农顶一战,而今天下武林谁不津津乐道,不信你去问一问‘偎红楼”上的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们,当年我爹老夫子和白虎娃他爹以及向东方不向西方的爹还有你娘我娘她们的故事和传说,那些美娇娘们个个都能讲三天三夜呢。可惜,你是女的,去不得‘偎红楼”喝花酒啦,咳,为什么你是女的呢?否则,我们哥儿四个今天就要大闹‘偎红楼”了!”余春华道。
  张青剑道:“什么老夫子,大女侠,你知道不知道,你爹和你娘他们已经……”
  余春华急道:“快说,老夫子大女侠他们怎么啦?难道又给我们生了个老弟还是么妹?”
  “他们死啦,死在了满清鞑子的青天会和三王帮的手中!”张青剑道:“你们真不知道?”
  余春华一听,忽地从马上跳下来,道:“你说什么,老夫子老爹和大女侠老娘都……都死啦!”
  白虎娃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头道:“不错,表姑父还是为了救我而死在青天会的杀手手里的。我们到巴州城里找过你们,你们离家出走了,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
  张青剑道:“还有我娘和我……姨娘,她们都是死在三王帮和青天会的手中的。”
  “我爹中了青天会的暗算,也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白虎娃道,“我们来神农谷是为了找到我外公留下来的武功秘典,然后我们去沙漠里找向大叔和向东方他们,大家再一起去找我爹……”
  余春华兀自喃喃道:“老夫子和大女侠死啦,老夫子和大女侠死啦……喂,唐老弟,老夫子和大女侠都死啦?我们哭不哭啊?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不哭……”
  便在这时,只听唐秋实一声惊呼:“余老哥,那个疯婆子又来啦……快……虎娃,剑儿姐姐,你们快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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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 14: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旧雨楼主369 发表于 2020-10-1 12:39
tureboy兄,多谢仗义出手!我家庭出了重大变故,连上论坛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是中秋、国庆双节,祝福大家 ...

先忙家里的事,你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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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2 16: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丽女怀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怪云四合。一抹夕照陡然从云缝间射出,诡异而且灿亮地斜落在“偎红楼”上。

  只见“偎红楼”上的姑娘们,其艳其丽其光其鲜,都使夕照为之黯淡了许多。但这些风骚丽人妖冶艳女们,却被场中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哑口无言张口无语。
  余春华的暗器散发出的烟雾正飘逸而去,烟雾里,一个蓬首垢面枯瘦如柴黑衣黑裙的老妇人,正一手按捺着唐秋实颈后大椎穴,嘻嘻怪笑,口中喃喃道:“我总算又找到你们啦!”
  “她是谁?”张青剑和白虎娃同声问道。
  余春华紧张地道:“我们也不知道。在渝州城里,我们偶然地遇上了她,她便跟上了我们,一直跟到武昌城,在南阳城里,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谁料她又偏偏在这儿出现了。”
  “你们是不是曾经得罪了她?”张青剑道。
  “没有得罪她呀。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的武功又高又怪异。好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一直没对我们怎么样,只是一直这样瞅着我和唐老弟两个嘻嘻怪笑。”余春华将玉箫慢慢地放进了嘴里:“一个神经兮兮的疯婆子,谁知又在发什么病装什么疯?”
  白虎娃忽地上前数步,走到老妇人面前一丈余处,甚是恭声恭礼地说道:“前辈,请你放开他,我表弟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晚辈向前辈陪不是。”
  老妇人格格地笑几声,笑得白虎娃心惊肉跳,露出满口雪白牙齿,娇声艳音地道;“得罪我?没有哇!”
  张青剑听得老妇人如此娇丽若少妇处女的声音,心头一动,暗道:“难道又是那个千面公主万音格格的满清妖女祥祺不成?”掉头向余春华道:“这老妇人从渝州城里跟上你们时,是什么时候的事?”
  余春华道:“有一个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青剑点点头,心里暗道:“如此说来,她就不可能是祥祺了,祥祺这段时间却是在神女宫的,那她是谁呢?江湖里似乎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怪人啦!”
  “偎红楼”上的姑娘们一听,这七老八十岁头上白发如霜如雪脸上皱纹如沟如壑的疯老太婆,说话的声音竟如此动听如此矫媚,比起她们这些欢场卖笑的人,竟有过之而无不及,都心中大为不服,纷纷一展风姿风采,莺声燕语地说道:
  “是呀,你快放开人家嘛。人家又没有得罪你!”
  “你看你啦,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告诉你呀,不光是男人对我们女人要怜香惜玉,我们女人对男人也要怜香惜玉呢。这样才阴阳相和,才叫公平啦!”
  “不错,你把这么英挺俊俏的公子,弄得脸红筋青的,多难看啦!”
  “这公子可是我们今夜的主顾啦,我们姐妹商量好啦!好轮流伺候他哩。咱们姐儿妹子都商量过啦,只有他喜欢咱们,咱们不要银子,今夜算是白陪他啦!”
  “哎哟——,敢情是这个又丑又老的老疯子,看上了这个英俊的少年郎啦,要抢他回去做新郎,要嫁给他呀。”
  “偎红楼”上的姑娘们娇声大笑起来,闹成了一团。忽然,老妇人往“偎红楼”上一瞥,厉声道:“不知羞耻的丫头,这哪里是什么公子,什么少爷的,这明明是我的女儿,背了我女扮男装,出来闯荡江湖的!”
  众人一听,无不大笑。
  余春华道:“你胡说八道,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啦。他明明是我的弟弟,怎会变成了你的女儿?”
  “偎红楼”上的姑娘们,更是笑得七歪八倒揉肚挺腰,七嘴八舌地叫道:
  “老太婆,你错啦,这分明是个大男人,哪里会是你的女儿呢?”
  “是啊,你说这是你女儿女扮男装的,你何不脱光他的衣服来看看。”
  老妇人慢悠悠道:“不用脱光衣服,我就知道。要说是个大男人,象我面前这个小子,虎头虎脑的样子,才是个十足的男人。”
  白虎娃诚恳地道:“前辈,你真的是弄错了,他的确是我的表弟唐秋实,决不会是你的女儿,请你放了他呢!”
  唐秋实被老妇人按住颈后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相交的要穴大椎,动也不敢动,纵有绝世的武功和刁钻古怪的暗器,也是无法使出来的。而余春华的玉箫纵是放入了口中,但又害怕暗器稍有不慎伤了唐秋实,投鼠忌器,同样不敢施展。两人端的是又惊惶又无助。
  白虎娃忽地又上前两步,道:“前辈,他真的不是你的女儿,请放开他好啦。我们可以一起陪你去寻找你的女儿。”
  突然间,老妇人身子快如鬼魅地一闪,白虎娃只觉面前风声飒然,“砰”地一声,已被老妇人飞起一足,踢出了数丈之外,只觉胸门气血翻涌,有如重创。
  唐秋实立觉颈后一轻,知老妇人已经松开了手,脚步一滑,快如流星似的倒窜出去。不料,未窜出五尺远,颈后又一紧,他又被老妇人抓住了。
  “你跑得了吗?”老妇人淡淡地道。
  白虎娃从地上爬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他拼命地咽下去,心中暗道:“这老妇人好高的武功,我明明知道她一脚踢来,却又偏偏躲不过。”他脚步踉跄地走到老妇人面前,依然诚心诚意地道:“前辈,你放了他吧。他的确不是你的女儿。”
  唐秋实也十分艰难地道:“不错,前辈,神仙婆婆,我哪里是你女儿呢,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老妇人忽地冷笑一声,喝道:“我虞美人说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是我的女儿。你纵然是个男人,我一刀把你那个东西割下来喂了狗,那时候,你不是女儿身也变作了女儿身!”
  话声中,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把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怪刀。但见那刀又薄又轻,仿佛纸一样,却发出逼人眼眸的银色光华,夕照斜辉照耀其上,更显得寒气森森杀风凛然。
  张青剑瞧见这把刀,不由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谁能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一把轻薄如纸的刀。.
  白虎娃余春华和唐秋实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个自称虞美人的疯魔婆子,发作起来,一刀下去,废了唐秋实,两人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虞美人突地将怪刀放在唐秋实颈子上,喝道:“谁也别过来,否则,我一刀杀了他!”
  唐秋实吓得浑身一抖,眼睛一转,瞧见“偎红楼”上看热闹的姑娘们,忽地颤声道:“前辈,不错,你总算找对了人。我知道谁是你的女儿,她就在“偎红楼”上,名字叫做赛园园。”
  虞美人目光一亮,道:“她真在这“偎红楼”上,改了名字叫做赛园园。”
  唐秋实忙道:“是啊,我决不会骗你。骗你的是小狗。
  小狗小狗哇哇叫。”心里却恨道:“老疯婆老恶婆,你才是条小狗呢,一条老母狗。”
  “好,我去找她!”虞美人道。
  唐秋实道:“是啊,前辈,你快上楼去找她,说不定她怕你找她,正躲在密室里呢。”心里却是巴望着虞美人上楼时,不得不放开他,他就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谁料,老妇人脚一点,提着唐秋实,募地窜上了“偎红楼”。那份轻身功夫当真是武林罕见。手中怪刀一展,厉声道:“谁是赛园园?给我滚出来!”
  “偎红楼”上的姑娘们吓得尖声大叫,慌忙中东躲西藏,鸨母浑身如筛糖般乱抖,颤声道:“我们……我们这里没有叫做赛……赛园园的。”
  “胡说八道!我女儿不会骗我的!”虞美人手腕一转,怪刀挥动间,朝楼上一根廊柱虚劈了一刀。她就是在骂人,也仍然视唐秋实为她的女儿。
  鸨母道:“我……我怎敢胡……”
  话音未落,突听“咔嚓嚓”数声大响,被虞美人虚劈一刀的那根廊柱,蓦地断折。但见刀口崭新光滑,如快刀切的豆腐一般。
  张青剑喃喃地道:“好快的刀。好锐的刀法。”
  白虎娃也道:“我以前见过左大叔他们的大砍刀的刀法,也见过青天会的杀手们的刀法,但比起这虞美人来,他们的刀法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能算是刀法了。”
  余春华道:“她这样轻薄的一把刀,何以能砍断这样径尺粗的廊柱?这疯婆子是什么来头,武林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虞美人这样的人物啊!唐老弟落在她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白虎姓道:“别怕,我们三个人联手,我和姐姐手中的宝剑,加上你的暗器,说不定可以对付她而救出秋实的。”
  便在这时,但听得“偎红楼”上,一声尖叫:“杀人啦!”接着又听得数声惨呼,虞美人笑道:“嘿嘿,我将你们全都杀死!”
  白虎娃吃了一惊,急道:“我们快上去救人!”
  张青剑道:“救这些妓女,你们去,我可不去的啊。”
  突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娘……娘,我不要见你,我也不要跟你回去见爹爹他们!”
  白虎娃更是吃惊地道:“咦,这个声音我好耳熟。难道虞美人的女儿竟是.……”
  “是谁?”余春华道:“这疯婆子真有个女儿不成?”
  “当然有,而且还是个很出名的人物,她就是桃花女。”张青剑变色道。
  “武林中淫恶无状的风流邪女桃花女?”余春华讶然道:“她竟是这又老又丑的疯婆子的女儿,这……这怎么……”
  话音未了,只见“偎红楼”上呼地跳下一个红衣女郎来,杏眼桃腮窈窕婀娜风流无限情态万种,不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桃花女又是谁?
  桃花女一眼瞥见白虎娃与余春华,娇笑半声,艳软软酥融融地叫道:“小哥哥吔,快来救救奴哟!”
  娇躯一拧,就向镇外掠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已然不见了人影。
  紧接着,虞美人也挟着唐秋实跳下楼来,手中那一柄又薄又轻的怪刀上,正有鲜血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突然间,半空里只见唐秋实蓦地发难,脚尖飞快地踢向虞美人小腹,口中喝道:“放我下去!”
  虞美人小腹猛地一缩,眼看唐秋实的脚尖踢上了她的小腹。不料,这一缩,便差了半尺,没有踢中。就在这时,但听唐秋实冷笑两声,脚尖上“嗤”地一声锐响,一篷梅花针疾射而出。
  张青剑蓦地一声长啸,身子突地掠起,一支长剑一招“有凤来仪”袭向了虞美人后腰。白虎娃余春华也同时扑了上去,余春华救人,白虎娃轻功甚好,人便掠向半空,攀着“偎红楼”的楼台,“刷”地一剑疾刺向虞美人的头顶百会穴。剑到半途,忽地心中想到,这一剑刺下去,只怕会要了虞美人的一条性命。
  白虎娃心头一凛,剑势一顿,随即偏了一偏,改刺向虞美人肩头上的肩井穴。
  几个人这一次乃是配合得丝丝入扣。虞美人纵然武功再高再强,也只怕是躲不掉的了。
  不料,就在四人便要得手的这一刹那间,虞美人倏地长啸一声;白虎娃张青剑等人只觉耳内轰鸣欲炸,心头血气翻涌,长剑玉箫儿乎把持不住。
  只见刀光猛然一闪,张青剑的长剑被刀风一带,突地上指,“铛”的一声响亮,白虎娃的一剑,便刺到了张青剑的长剑上。张青剑身子一歪,掉了下来。白虎娃挥剑再刺,虞美人却找谢着唐秋实落到了地上。
  而唐秋实的梅花针,眼见得射上了虞美人的小腹,谁知她一声长啸,迸力迸气猛然一吹,梅花针都给她吹得四散飘开,所剩下的又被她的怪刀阻住。即便是有两枚射到了她身上,但她内气内劲贯注全身,黑衣黑裙都鼓了起来,那两枚梅花针,仍是未能伤得了她。
  四个人中,却是余春华受伤最重,他玉箫攻向了虞美人足心涌泉穴,左手便去抓住唐秋实的脚,往一边拽去。不料,虞美人怪刀下斩,“嚓”的一声,余春华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臂酸麻虎口迸裂。坚逾旗铁的一支暖玉箫,便给虞美人劈下了一截来。
  忽然间,虞美人身子一飘,纤足迅速飞起,“砰”地一声,将余春华踢了个大跟头。
  “混帐丫头,挨千刀的,敢不听娘的话么?是不是骨头硬了,翅膀硬了,飞得起来了?”虞美人骂道:“看为娘的不打你几个大耳刮子……”几句话,不知是在骂她真正的女儿桃花女,还是在骂依旧被她挟在手中当作女儿的唐秋实。
  霍地,只听唐秋实大笑一声,道:“疯婆子,你去死吧!”紧接着,只听虞美人一声惊呼,将唐秋实蓦地一抛,掷了出去。
  原来,唐秋实的脚尖上,不但有梅花针,也有子午断魂透骨钉,这次他趁虞美人万万想不到他脚上仍有暗器的时候,向虞美人轻轻地踢了一脚。这一脚,将一根三寸长的子午断魂透骨钉,射入了虞美人的右腿。
  白虎娃余春华张青剑三人,猛见得虞美人抛开了唐秋实,一声唿哨,一齐扑了上去。
  陡然之间,但听虞美人十分愤怒地厉啸一声,手一挥,掷出一颗烟幕雷公弹来。“轰”的一声大响,四下里黑烟涌起。黑烟中,传来了唐秋实的一声惊呼,虞美人的厉啸却渐渐地远去了。
  “老弟!”余春华猛然一声大叫。
  众人俱是提心吊胆,只怕虞美人恼羞成怒,放出烟幕雷公弹时,杀了唐秋实而遁走。.
  烟雾慢慢散去,三个人都不由呆住了,哪里有唐秋实的半个人影,密云斜照下,唯有唐秋实的两只鞋子,相隔七八尺距离地掉在了地上。
  余春华恨声道:“疯婆子掳走了唐老弟!他落入了她的手中,只怕是九死一生。”
  张青剑道:“虞美人明明已经知道唐秋实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是桃花女,却为什么还要掳走唐秋实呢?”
  白虎娃瞧了瞧唐秋实遗下的两只鞋子,沉吟着道,“看样子,虞前辈还不会杀秋实表弟的,她怕秋实老弟又用暗器伤她,所以,掳走他时,脱掉了他的两只鞋子。”余春华忽地跃上马背,道:“我追上去,救他!”
  “不行!”张青剑一把拉住缰绳,“我们四个人的武功都远远不如虞美人一个人,你追上去,也救不了他的,只怕还会送掉你自己的性命。我们还是另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余春华吼道:“办法想出来,人都怕早死了。”
  白虎娃道:“春华表弟,虞前辈似乎心智有些失常,她也似乎很喜欢秋实老弟,绝不会杀他的。若要杀他,早就杀了,何必又将他掳走呢?”
  张青剑眼睛一转,“咕”地笑起来:“说不定她是看上了秋实老弟,要他作乘龙快婿,把她那个女儿桃花女嫁给他呢。那是喜事而不是坏事了啦?”
  余春华道:“桃花女是武林中的第一淫女,人可尽夫。秋实老弟纵然风流成性,也决不会答应的。”顿了顿又道:“你这一说,我倒有些明白啦,从渝州城到这神农坪,多少风流场合我和秋实都去风流过,这疯婆子只怕是全看见的啦。”
  张青剑笑道:“是啊,她的女儿既然那么风野,她也只好找一个浪荡公子,来作她的女婿。这样万大哥不说二哥,麻子点点一样多。谁也不会嫌弃谁的。”
  余春华呐呐地道:“只怕……只怕真是这样的。否则,那桃花女又何以真在这“偎红楼”上呢?秋实老弟那儿句赛园园的话,分明是胡说八道,骗她的。赛圆圆倒是有一个,不过是巴州城里‘春色满天楼”的姑娘,听说还是左大叔的小情人呢。
  张青剑道:“我们这次是去神农谷取武功秘典的,干脆你也同我们一起去。据说武功秘典上的的剑法内功,非常的高绝,学会了可以无敌天下。那时候,我们去找虞美人,就不会怕她的了。若是秋实真跟桃花女好得很,我们也就算啦,否则,我们定可以杀了她们母女俩。”
  白虎娃道:“练好武功后,我们还要去找青天会和三王帮报仇。还有我爹爹,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在什么地方?”
  说着,甚是伤感伤怀地叹了口气。
  余春华想了想,道:“好吧,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寻武功秘典。本来,我们来这里,就是想去神农顶,寻找昔年我们父辈他们大破龙虎堂的雄心侠气的。只可惜我们晚生了一二十年,否则,如今江湖里传说的故事,就主要是我们的了。”
  张青剑道:“也不晚啦,如今江湖里虽没有了龙虎堂,却有了比龙虎堂更加厉害的青天会,还有做歹做恶的三王帮,以及那个神神秘秘的白虎教,你还怕你不会成为一代大侠的么?”
  余春华摇头道:“我可不想做一个形同草寇的大侠。象白大叔,是天下第一大侠,还不是被满清的武林高手追杀了近二十年,结果呢,仍是未能逃出生天,至今都生死不明。
  大侠有什么做头,我要做的决不仅仅是大侠!”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返回了客栈。
  客栈对面的“偎红楼”上,那些声娇容丽鲜颜鲜色的姑娘们,都不见了。但却仍有不少的男人雄风浩荡地走进“偎红楼”去。
  “偎红楼”上的灯笼亮了起来,粉红光亮的一团氤氲。楼下大门边,也仍然站着那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鸨母,正用蛊惑人的声音招呼着来客。
  “偎红楼”的生意的确是好。
  欢声笑语猜拳划令男女狎戏之声,仍旧喧需在凉爽的夏日夜晚,昭示着风一样飘来飘去的太平幻影。
  张青剑暗叹一声道:““偎红楼”上,分明刚刚不久才被虞美人杀了两个姑娘,谁知,此刻又是热闹非凡。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余春华仰头喝干杯中酒,道:“得欢乐处且欢乐。如今世道国殇民殃,战事不休,自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死亡、鲜血谁又没见过?不仅见过,而且早就见惯不惊了。今宵不纵情寻乐,等到明早,恐怕早已做了别人刀下之鬼了。是以,人又何必活得那么苦……”
  唯有白虎娃眉头紧锁,低头喝着闷酒,默默无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半时分,白虎娃蓦地听得窗子格地一声轻响,接着响起夜行人的衣袂飘拂声。
  白虎娃心头一惊,抓起宝剑,身子一翻,滚入了床后。但房内静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余春华的床上被子高高隆起,他似乎睡得很熟。再望望窗子,也是关得好好的,并无什么异样,暗笑自己太过多疑,只怕是听错了。
  白虎娃正要上床歇息,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张青剑提着明晃晃的长剑,走进来道,“弟弟,你们没有事吧?我似乎听到了夜行人的衣袂飘动声。”
  “我也听见过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白虎娃一边说一边打燃火石,点着了松明子。两人这才发现,余春华的被子虽然隆起,人却早走了。
  桌子上有一张纸条,用了大小不一的七八种字体写道:
  “虎娃细侠剑儿小女侠,如今老夫子和大女侠都去了极乐世界,只有我和唐老弟相依为命了。唐老弟被虞美人捉去,我一定要去找他回来。即便真要娶那个什么桃花女,那咱们兄弟俩只好同甘共苦齐走桃花大运,两男娶一女了。反正我和唐老弟也是挛生子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你们喝喜酒!”
  张青剑摇头叹道:“我真不知道余春华到底在想些什么、疯不疯癫不癫的,哪有半点表姑父表姑姑的影子。算了,我们两个去寻武功秘典好了。”
  白虎娃忽然道:“我只担心春华和秋实,这样下去,后只怕要吃亏的!”
  张青剑爱怜地道:“你担心人家吃亏啊,他们两个古怪刁钻,机灵得很,暗器又怪,武功也好。哪象你,又仁慈又心善,纵是别人一刀杀了你,你也不会杀人家,只怕吃亏的是你而不是他们啰!……”
  白虎娃缓缓地道:“天性如此,难以改变的。再说,生命这么来之不易,何必要毁灭呢!”
  张青剑道:“好,好,你去做你的不杀人的大侠吧,只怕是水远也做不成功的!”
  白虎娃道:“我娘常告诉我,人之为善、百善而不足,人之为不善,一不善而足。而爹爹又常说,大丈夫行事,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有所为者,赴汤蹈火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有所不为者,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也不能为之所动。做二个不杀人的大侠,不管做不做得到,我都是要去做的!”
  两人谁也未想到,余春华这一去,会落入到万劫不复之境地。
  人生无常世事如棋,其间千变万化云谲波诡,又有谁能把握?人一生之命运,有许多时候,往往却是一些毫不起眼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使之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天刚微明,白虎娃就和张青剑离开客栈,走向了神衣架神秘的大山中。
  好在他们手中有白云飞画的路线图,自然不会象当年白云飞带着飞凤到神农谷疗伤祛毒时,那般施展轻身功夫,在翠峰的谷间纵上掠下,四处搜寻四处查找。
  神农架谜样的山林,谜样的天地,使得两人大为惊叹迷离,张青剑更是欢呼雀跃。比起神女峰来,神农架更有无穷的魅力。但见冲天的老鹰与雷电相搏击,狂飙与宁谧仅相隔须臾,红日和雨雾轮番出现,云海飞幻飘拂,半壁青黛半壁流烟中,是光怪陆离波涛斑澜令人眼花综乱的杜鹃花海,轻盈飘逸得也同云烟似的迷茫。
  而在墨绿的冷衫金黄的箭竹和凝碧的芳草丛中,不时有五彩的太阳鸟和雪雪白白的松鼠,乌鸦出入其间。毛色绚烂闪烁如金丝的白面蓝颊金丝猴,在原始森林和峭壁上攀援奔逐,呼啸而过。
  张青剑感叹道:“这神农架当真算得上世上最奇异的地方了。”
  说活间,两人眼前蓦地出现一堵巨大的绝壁,高耸入云。绝壁上爬满了藤蔓。
  白虎娃欢叫一声:“就是这里了,姐,神农谷的秘密入口,就在这堵绝壁下的野花藤萝间。”
  张青剑拿着路线图,仔细地瞧了瞧,道:“不错,这里正是神农谷的秘密入口,只可惜当年那个人口,又被猿公封闭了。绝壁高耸入云,又陡峭又光滑,我们怎么进到神农谷去呢?”
  白虎娃望了望绝壁,双眼一亮道:“我们利用这些藤萝,或许可以攀援上绝壁的。听说当年爹和师祖在天坑地穴内,就是利用藤蔓而离开……”
  正在这时,忽听得绝壁上响起一声尖锐悠长的清啸。两人暗暗吃了一惊,忙抄剑在手,提神防备,担心有人前来寻衅。
  蓦然间,只听“刷”地一声,一只身高体壮的青猿,自绝壁上掠了下来。
  “喂,人,来此做甚?”不料,猿公竟作半生半熟的人语。
  白虎娃张青剑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猿公,你是猿公。
  猿公猿目一睁,精光闪闪,白虎娃张青剑两人吓了一跳,料不到猿公似乎有高深莫测的内力,但听猿公道:“我是,你们,怎知我名?”
  白虎娃忙拿出那只玉色浸润的白玉瓶来,恭敬地道:“猿公,我们都是昔年巴山夜雨张秋池张大侠的后人,这只玉瓶是我娘临死时交给我们,要我们来取武功秘典的。
  猿公一见玉瓶,眼中光芒大盛,接过玉瓶反复瞧了瞧,忽地哀声道:“姐……姐……死啦!”眼中竟有莹莹泪光。
  张青剑道:“还有我娘,她们都死在了青天会和三王帮手里。我们来取武功秘典,就是要学到绝世武功,为她们报仇。猿公,快带我们入谷吧。”
  猿公忽地走上前来,猴目睁得甚大,将白虎娃和张青剑两人从头到脚地瞧了又瞧。接着,又伸出鼻子来,认真地嗅了嗅两人。两人正被猿公的这些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时,只见猿公点点头,道:“我驮你们,上绝壁。”
  猿公跟着蹲下来,示意张青剑伏在它背上,然后驮着她,向绝壁上攀援而上,倏忽间,便去得甚高。
  顷刻间,猿公又自绝壁上掠下来,驮起白虎娃爬上绝壁。白虎娃心中不由甚是感叹,料不到造化竟如此神妙,一头青猿竟然会作人语,会高深武功,还似乎能分辨出他们是否是张家的后代。想那昔年的医神李山珍,果真是有通天彻地的绝大本领,竟能将一只青猿改造得如此非凡神俊,暗叹自己无缘见得他一面,进而学到他的济世医人的医术。
  张青剑和白虎娃刚刚被猿公驮着攀上绝壁后,苍苔斑驳寿已千年的铁坚衫后,忽地走出一男一女来。
  “好,这一回我们总算可以拿到青猿神剑白虎神功这两本武功秘典了。”那个男的哈哈笑道,“想不到先辈们几代人未做成的事,竟然叫我做成了,只要一拿到武功秘典,白虎娃张青剑,你们两人去死吧!”
  女的也格格笑道:“哼,他们怎会想到我们不杀他们,却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说到这里,女的忽地柔声道:“文大哥,那晚上,我……我打你一巴掌,我……对不起你,你……你不会……不会恨我吧?”
  原来,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青天会的文燕龙和大清王朝的祥祺格格。
  文燕龙脸色变了一变,恭声地道:“你是格格,不管对我怎么样,我都是不敢计较的。再说,为了大清王朝的统一天下,我什么牺牲都在所不惜。”
  祥祺噘着嘴道:“你又来了,文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格格公主的,我说过好多次了,不许你那样叫,你总是不听!”
  文燕龙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芒,低声而恭敬道:“我不敢。”
  “你不敢,那你是不喜欢我啦?”祥祺格格不悦地道:“你不喜欢我,快说,你到底在喜欢谁,难道是汉人女子?”
  文燕龙一呆,讷讷道:“我没有喜欢上别人,更没有什么汉人女子!”
  祥祺道:“那就好,否则,除了我之外,不管你喜欢上什么人,我都会杀了她的。这一点,你给我记清楚。别忘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的话,就连顺治小皇帝也不敢不听。就是叔父摄政王和硕睿亲王我都不怕。”
  文燕龙心中一寒,知道祥祺说得出便做得到,同门学武十余年,心头一向对她是怕多于喜欢,从来不想跟她正面冲突。
  祥祺见文燕龙半天不说话,兀自望着那堵绝壁发愣,沉下脸来道:“喂,我说的什么,你听见没有?”
  “我听见啦。”文燕龙忙道:“你知道,我一生下来,就是被皇宫收养的,后来又跟着师父学武功,为的就是要报效朝庭大恩大德。我这一生,要将毕生精力投入到我大清王朝的统一天下的大业中去。”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天下混乱,中原未定,我们虽是擒住了白云飞,却未擒住那个向歌吟,这两个人在武林中有极大的号召力,又是我们大清朝的不共戴天之敌。还有流寇李自成虽兵败北京,但势力仍然甚大,而张献忠又扫荡四川所向披靡。朱明的子孙又四处建立藩镇割据的小朝庭,武林中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白虎教,更令人头痛。除暴救民,灭贼以安天下,复君父之仇,乃是我文燕龙所要做的。”
  祥祺格格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素来怀有雄心壮志。可是,纵然是雄心勃勃雄风荡荡的大英雄,也并非不是儿女情长之辈,比如叔父摄政王,何等的多才多智英勇超群,你知不知道,他与我母后之间,是何等的情浓情密,只怕还要娶她呢。还有,我还听说他与叔父肃亲王豪格的福晋,也有些……”
  文燕龙料不到祥祺格格竟说出了皇宫中的绝大隐密,不由吓了一跳,他知道多尔衮非常的厉害,青天会中也只怕有他的人。急忙道“你……称不要乱说。”
  祥祺道:“怕什么?我才不怕他呢。告诉你,我只怕一个人,天底下我只怕他,你知道那个人是谁?”说着,向着文燕龙莞尔出笑.
  文燕龙见她此刻柔媚异常,如花似玉,心中一荡,忙低下头去道:“我……我不知道。”
  祥祺红唇一嘟道:“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呀!我什么人都不怕,只怕你不喜欢我!”
  文燕龙心头一甜,有些冲动,忙道:“我……我怎敢不喜欢你呢?”
  祥祺一听,眉开眼笑,忽地倒向文燕龙怀中,口中呢呢喃喃地道:“文大哥,我今天……我今天好高兴。”
  文燕龙拥着祥祺温馨香软的娇躯,不由体内热血奔涌,这许多年来,他何曾与异性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他毕竟是个英风侠气的男人,此刻美女在怀,怎会不心猿意马,一时间呼吸粗重,触及祥祺花月般的丽容丽颜,便不自主地低下头去,想吻上一吻。
  忽听祥祺格格道:“我告诉你呀,我是非你不嫁的,但你若是不喜欢我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我会杀了你的!”
  文燕龙闻言,浑身一抖,情欲之火像山风一样飘向了远方。他忽地松开祥祺道:“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一定进了谷内,我们准备进去吧!”
  祥祺愣了一愣,道:“难道我们的天子剑法,未必敌不过青猿剑法?那天夜里,我本来是要杀掉他们以除后患的,可你却说要得到这神农谷的武功秘典。”
  文燕龙道:“学武之人,谁见了别的武功,不是见猎心喜的?钱多不咬手油多不坏菜,武功也自然是学得越多越好。”
  祥祺点头道:“我们师父创立的天子剑法,不是比白云飞的‘雨霖铃’剑法,还要高超么,只怕青猿剑法也敌不过天子剑法的。”
  文燕龙道:“天子剑法,乃是根据《庄子·说剑篇》而创立的。天子之剑,以燕豁的石城作剑胚,齐国的泰山作剑刃,晋国、卫国作剑背,周朝、宋国作剑环,韩国、魏国作剑把,用四夷包着,用四季笼罩着,以渤海为环绕,以恒山作系带;用五行来制衡,用刑法来论断;以阴阳为开合,以春夏来扶持,以秋冬来运作。这种剑法,刚正博大挟千钧之势。突刺,不可阻挡,高举,直冲九霄;下劈,深入黄泉;左右挥动,旁若无物。上能断浮云下能绝地维。可匡正诸侯威伏天下,是以别的剑法都不能与之相比。”
  “但是,白云飞的‘雨霖铃’剑法虽比不上天子剑法的刚正博大气冲斗牛,却另有一种神奇妙绝之处。”文燕龙转口又道:“它似乎是人的七情六欲恩怨仇苦,什么感情都包容在了这种剑法里面。与天子剑法正同一阴一阳,互相对立克制。老实讲,在翠屏山,若不是仗着我们人多,我一个人绝对赢不了白云飞的。闻说青猿剑法另僻蹊径,十分神秘奇异,只怕与天子剑法和‘雨霖铃”剑法又大为不同。尤其那夜那个神秘的蒙面女的剑法更是我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师父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无论如何要夺得这武功秘典。”
  祥祺格格道:“好,我们立即炸开这个入口!”
  当即清啸一声,但见树林中蓦地闪出十余名青天会的高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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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4 10:5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神农秘谷 武功秘典杀人秘计


  白虎娃虽然多次从其母张飞凤的口中,听到过神农秘谷的诸多奇异之处,但此刻同张青剑被猿公带入谷内,仍是惊叹不已。
  但见削壁迎空峡高谷幽,云蒸霞蔚水急流涌,瀑飞泉逸乌语花香,更有无数不知名的珍禽异兽,在谷内嬉戏逍遥。
  小溪旁的花圃仍在,其间隆起一个大土包来,上面开满开尽了溢金流彩的鲜花,其色其香无与伦比,都浓丽得化不开。黄白黑紫各种颜色的神农山鸡正同一些奇异的白色飞禽走兽,将这个开满鲜花的大土包,环圈了一圈又一圈。
  白虎娃和张青剑不用问,自然便知道这大土包就是江湖里的医神李山珍前辈的坟塞了。只可惜一块墓碑也没有,不知情的人,又有谁会知道,这大土包里埋葬的竟是一代杏林巨匠。
  两人恭恭敬敬地走到坟前,向李山珍的九泉英灵祭奠,想当年若不是李山珍医术通神通仙,天下间只怕没有人能教活两人的母亲了,当然更不会有此刻的他们了。
  白虎娃心中忽地泛起一种奇异的想法,在心底喃喃地道:“前辈,你的医术既通玄通圣,高不可比,只不知你何以只出世不入世,不将你的旷世医术用来救济世人,而让它埋没于荒山野谷。难道,你真的伤心至斯,认为世人都疯得不可救药了么?唉,只可惜我们无缘……”心中甚是怅然。
  突然又想起他母亲曾说过,当日神农谷发生灾难时,猿公曾将李山珍撰写的《神农本草》残卷,用陶罐装好,一同埋入了坟中,做了李山珍的殉葬品。料想今日,那残卷定然还在,极想掘开墓来取出残卷,将其医术发扬光大,用以救死扶伤。但又一想,李山珍与他外公乃是至交,又是他母亲两姐妹的救命恩人,对张家一脉实有天大的恩惠,自己怎可为了一本医书残卷,来掘开他的墓呢。真是这样,自己便成了一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之徒。
  白虎娃心中叹息一声,认认真真地在李山珍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猿公见两人祭奠李山珍的英灵,也不由悲悲楚楚地长啸一声,眼中清泪长流。想它和李山珍的情感无比的深厚,是以忆及故人,也大感悲伤。其情其景,听来瞧来,令人潸然泪下,哀恸不己。那些神农山鸡和白色的禽兽们,霎时间也齐声哀叫,鸣应山谷低垂云雾呜咽流泉,当真是说不尽的凄惋悲楚。
  天地间,万物中,谁能料到章有如此绝响,震古烁今泣鬼悲神。
  白虎娃忆及母亲叙说的蓄年神农谷内发生的一切,仍未想到这些鸟兽们是这般的重情重义,二十年来仍是这样的伤心欲绝,比之外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世人,不知强过了多少倍。及至想起母亲双姐妹虽经李山珍救回了性命,到如今也同样香魂飘飘上了九霄,不禁心中更加悲郁伤感,眼里便有热泪滚落。
  忽听猿公长啼三声,道:“公子,小姐,随我来,取武功,秘典。”
  两人当即站起身来,又向李山珍的坟墓伫立默哀半刻,转头瞧见猿公骑到了一只半人高的神农山鸡背上,骑马般地驾驾地往前走。两人正要跟上去,却立刻飞奔过来两只更为高大的神农山鸡,在他们脚下伏下身去,拍打着翅膀。
  张青剑笑道:“哈哈,原来神农谷里还有这样的神行天马呢。瞧,它们要我们骑上去哩!”
  两人说着分别骑上一只神农山鸡的背上,那神农山鸡立刻站起来,驮着他们稳稳当当地往前走。纵是山谷间蒿草漫漫藤蔓密密,它们也是如履平地。
  张青剑心中又高兴又惊奇,格格笑道:“弟弟,真舒服呀,比骑马好多了。它们的羽毛又光滑又温暖又柔软又好看。哗,我倒愿意一辈子就在这神农谷里骑下去呢。”
  自虎娃闻言,心中一颤,忽地有种若有所失的奇怪感觉,仿佛谷风瑟瑟里,自带一种凄凉悲哀,令人不寒而粟。
  他口中喃喃地道:“姐,你既是如此喜欢,日后只管来此隐居修行,只怕会成为一个武功至高至绝的女神仙,象那个龚不邪龚姐姐一样,我就有个神仙姐姐啦。”
  张青剑笑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寻得桃源好避秦。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只可惜,我并不是陶渊明的再传弟子。
  两人说笑间,已被猿公带到了一堵石壁前。
  但见石壁前有一处石龛,石龛中乃是一具巨大的石棺,石棺是坚硬无比的铁石所制。不知是远古洪荒时代鬼斧神工的自然生成,还是后世人工所造。但若当真是人石所造,只不知这造棺之人,乃是用何种工具。
  白虎娃和张青剑两人对视一眼,瞧见猿公十分恭敬如面对授业恩师的样子,便知这石棺中,就葬着这许多年来轰动武林震撼江湖的青猿神剑白虎神功了。
  白虎娃对张青剑道:“姐,我一个人恐怕力气不够,我们一起去抬开石棺盖子。”
  猿公忽地摇头摆手,道:“我……我来。”
  白虎娃心中暗道:“我和姐姐两人合起来,内力已是很厚很雄的了,还恐怕揭不起这石棺盖子,未必狼公内力比我们还雄浑无比么?它又不怎样认识,不过是外公当年教过它十八招青猿剑法,可并没有教它白虎内功啊。莫非是它自己在得到这两本武功秘典后,练成了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
  正在心念未了之际,突地听得龙吟之声大作,剑声清朗激越,白虎娃张青剑两人但觉神农谷里光华闪耀滚动,山色水辉天光云影齐齐黯然淡弱了许多,原来此时猿公的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紫光闪闪的长剑来,也不知这剑原先被它藏在何处。
  两人正在大为惊异时,忽见猿公向石龛拜了一拜,道:“公子,小姐,退!”
  两人不由自主地退后十余步,猿公蓦地一声长啸,手中长剑刷地劈向了石棺。但听得“嚓——”的一声响,这具坚硬无匹无坚能推的铁石石棺,竟给猿公随手一剑劈开了。
  石棺里面,果然放着两本紫娟写就的武功秘典。
  白虎娃料不到猿公手中这柄似乎并不奇异的紫色长剑,竟然劈开了铁石石棺,不由又惊又喜,道:“这是什么剑?莫非青猿剑法真有如神秘玄妙的功力?”
  口中说着,忽地想起自己手中的剑,原是祥祺格格的,也是一柄摧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当即便拔了出来,吐气开声,照样“刷”地一剑劈在石棺上。这一剑乃是用了十成功力。
  只听得“咯”的一声响,火星四溅如流萤,白虎娃只觉手臂剧震,酸麻疼痛,连虎日也裂了开来。低头瞧见自己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那石棺不但未给他劈开,而且还折断了那柄宝剑。虽然剑是祥祺格格的,但他也仍是有些痛惜。不由对猿公手中怪剑越发惊异。
  张青剑见白虎娃的宝剑折断,心念一动,道:“我来试试。”也拔出剑来,往石棺上劈去。
  眼见张青剑的宝剑将要劈到石棺上,突听“喀”的一声,白虎娃手中断剑一伸,挡住了张青剑的宝剑,将其斜斜地牵引到一边,口中道:“姐,不必试了,我们的剑纵是宝剑,也是不管用的。还是不劈的好,免得又折断了你的宝剑。”
  这时只听猿公道:“公子,小姐,吾剑是,青铜剑。”
  白虎娃惊道:“青铜剑?世上真的有青铜剑?这就是干将莫那也莫撄其锋的神兵利器青铜剑?”
  猿公手抚紫白长剑,点了点头。
  白虎娃接过猿公手中的青铜剑,但见长剑甚轻,握在手中轻若无物,剑身泛着紫青黄白的混合光华,闪闪跃跃升升腾腾,有如九霄长虹之气,在神农谷内滚动,不禁大感奇异。
  他心中忽地一动:“这么轻的剑,怎会劈开这又坚厚又厚实的铁石石棺?我何不试一试?”当即便将手中的青铜剑向铁石石棺挥了过去。
  但见光华一闪,耀目眩眼,耳内听见“嚓”的一声轻响,白虎娃只用了五成功力,虽未劈开石棺,但那石棺却给他劈开一条深达尺余的裂缝来,而青铜剑却半点也未损伤。
  “的确乃是千古未有的神兵利器。”白虎娃道:“青铜器本不如铁器坚硬,青铜制造的兵器也不如铁制造的兵器锋利,再者青铜又比铁更具脆性,怎的这青铜剑却比玄铁精英炼就的铁剑更加锋利呢?这是什么道理。”
  猿公摇了摇头,表示它也不知道其中究竟。
  白虎娃屈指在剑身上一弹,但听得神农谷内即刻响起一种龙吟凤鸣之声,与轻风流水相应和,与百鸟齐鸣相呼唱。不由心神为之震,将手中的半截断剑,往青铜剑上划去,断剑立刻如同刀切豆腐般掉落在地上。心头一动,陡然想起那夜在翠屏山巅所见到的龚不邪,也是一出剑,便削断了文燕龙等青天会高手的兵刃,只觉这青铜剑与那龚不邪之间,恐怕是有一种神秘的关联。但到底是什么,却又感到十分茫然。
  忽听张青剑道:“猿公,你这青铜剑自何处而来?”
  猿公似是一愣,呆了呆,仿佛作出什么重大决定般地凝神道:“青,青铜镇!”
  白虎娃闻言大惊失色道,“青铜镇?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青铜镇?”心中暗道:“难怪左大叔他们四兄弟,要秘密去这青铜镇为我铸剑,原来这青铜剑竟是如此奇异。”
  忙向猿公问道:“猿公,青铜镇在……在何处?你知道嘛,快告诉我们。”
  猿公猿目闪闪,似乎十分为难,终于道:“否,否,妄——入——青——铜——镇,生死——生死——由天定。”
  几句话说完,似是惊恐得很。
  白虎娃和张青剑不由又是失望,又是愈觉这青铜镇的神秘莫测,这一时刻,神农谷里风不吹鸟不语,连水也似乎不再流动,陷入一种莫名的静寂中。两人心里也不禁涌动一种奇特的感觉。
  这时候,猿公手里捧了那两本武功秘典,道:“公子,小姐,张家有后,我,夙愿已了,请收,回,秘典。”
  张青剑道:“弟弟,你说你想成为一个不杀人的一代大侠,你学这些武功好了,我,要了它们也只怕没用。”便自猿公手里接过两本武功秘典,交在了白虎娃手中。……
  白虎娃道:“姐,既是外公留下给我们的,我们应当一起来习练,你不习练,那怎么行?”
  张青剑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白虎娃这时信手翻开上面的一本紫绢薄册,但见第二页上用篆书写着四个大字,正是“青猿神剑”,翻开第三页乃是画着一个人,两眼望天,手持长剑,自眉间平平伸出,剑尖指向空旷无际的天野尽头。图下写着“星河横贯”四个小字。
  白虎娃不由十分神往,但觉这一招果然气势非凡,刚正雄奇又精妙巧异,比之他爹平素教给他的任何剑法都极为不同。这一刻,他只觉心头一片空明澄静,什么思绪杂念欲望情愫都一扫而空。心中唯有这一招剑法。
  他当即一路翻将下去,但见依次是纤云微度 耿耿银河 点点繁星 银河倒泻 天崩地裂 洪流滚滚 万顷波涛 席卷大地 乱石枯坟 荡气回肠 飘缈迷离 静穆幽深 烟波浩渺 广袤无垠 众神之车 神祗之门 力敌万钧 千秋永存等七十二招剑法,而每一招剑法,其变化又繁复无穷,是以可以演练成七十二路剑法。
  白虎娃愈看愈入谜,愈读愈惊心。对自己以前所学过所见过的剑法,都似乎已经了然于胸于腑。只觉得他爹所教的“雨霖铃”剑法,和文燕龙的那种无名剑法,他都可以毫不费心毫不费力地学会。
  “姐,这青猿神剑果真是神奇玄妙。姐,你也一定要学学。”白虎妹欢欣地叫道,“你练成了这青猿神剑,只怕当真是要成为一个武功通神至化的武林女剑仙呢。”
  又转身拍了拍猿公道:“见买若耶溪水剑,明朝归去事猿公。猿公,我真是好感谢你……”
  话音未落,忽听猿公手中的青铜剑陡地发出一声鸣吟,猿公一惊,似乎有些紧张。
  便在这时,蓦地听得神农秘谷的入口处,“轰隆”一声巨响,神农谷内立刻万鸟惊飞乱啼,百兽逃窜恐吼。
  刹时间,那些鸟兽们从天上地下山林旮旯和溪畔岩头,奔窜飞越出来,惊惧地叫着,一齐奔到了猿公身旁。
  白虎娃张青剑两人目睹异状,都不由大惊失色失魂,两人对望一眼,都想不到神农谷内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
  “有,外敌。”猿公忽然道。
  只听得衣袂飘动。霎时间,神农谷里出现了百十个青衣人。个个身法奇快,看来身手定为不凡,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便扑到了这里,将白虎娃张青剑连同猿公和一大群鸟兽围了起来。
  “哈哈哈哈”数声清脆如珠坠玉盘的娇笑声中,一男一女从树后闪了出来。
  白虎娃和张青剑都吃了一惊,原来这男的不是别人,正是气字轩昂锦衣华服折扇轻摇的文燕龙,那些青衣人,不用问,自然是青天会的杀手了。而那个女人,白虎娃和张青剑万万想不到,竟然是神农坪镇“偎红楼”的那个徐娘半老顾盼风流的鸨母。
  “白虎娃张青剑,你们绝对料不到又落入了我们的圈套吧!”那鸨母艳艳地笑道。
  “你是谁?”白虎娃沉声喝道,“想不到青天会的势力果然十分庞大,连神农坪镇这样大山深处的一个偏僻小镇的妓院鸨母,竟然也是青天会的人。”
  那鸨母大笑道:“你看我是谁呢?”说着,手往脸上一抹,已揭下薄薄的一张人皮面具来,竟赫然是大清王朝的公主祥祺格格。
  张青剑不由莞尔笑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满清的公主,原来还是个开妓院的鸨母,难怪如此迷倒众生,网络了这么多的武林高手,拜在你的红裙香裙玉肌雪肤之下,做了青天会的杀手!”
  张青剑这一番讥讽挖苦,换了其他人,只怕早给气得七窍生烟五脏冒火了。不料,祥祺格格攀着文燕龙的肩头,甜甜蜜蜜百媚横生地一笑:“做一做妓院的鸨母又有什么不可?只要为了我大清王朝的一统天下,牺牲什么我都不在乎。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只要文大哥真心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祥祺格格如同热恋中的少女,摇着文燕龙的肩头道:“文大哥,你告诉他们,是不是真心待我好?我无论做了什么,你也不计较的,是不是?”
  文燕龙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不错。”
  祥祺只觉得欢喜无比,头一转,在文燕龙脸上“叭”地亲了一口,道:“文大哥,我好欢喜好欢喜。”
  接着,又转头对张青剑笑道:“臭丫头,只可惜你死到临头,也只怕没有一个男人会爱你,你也没有爱过一个男人。白虎娃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只可惜他是你的弟弟,你们可是千万不能相亲相爱的,否则那就是会遭天打五雷轰的乱伦啊!”
  张青剑和白虎娃两人心头恨恨的,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听祥祺又道:“告诉你们,那天夜里我们早知你们藏伏在房外的草丛里,我本想杀了你们。好在文大哥提醒我放长线钓大鱼,从你们身上夺得武功秘典。我只好暂时放过你们啦。小刘子不是在你们身上砍过一刀么?刀上还滴血呢,别以为我们就没有发现你们,不过是有意放你们吧。”
  张青剑道:“我真想不到,天下间还有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女人。”
  祥祺格格道:“你认为是卑鄙无耻的事,我却认为是奇谋秘计,我们若不是放你们走,我们又怎么知道神农谷的具体入口?即便我们知道并且也进入了谷内,但没有信物,又怎能拿到青猿神剑白虎神功两本武功秘典?”
  白虎娃道:“所以,你不但有意放了我们,而且还专门到神农坪来做了“偎红楼”的鸨母,就是为了等我们来?”
  “你真是聪明得很。”祥祺道:“我真不明白,你既然这样聪明,为何不审时度势,不顺天道而行,反而逆天道而行。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乖乖地放下武器。”顿了顿,又道:“只可惜,那余春华唐秋实两条鱼儿却给人王虞美人和桃花女搅跑了。哼,这笔帐终有一天,我会找三王帮清算的。”
  说到这里,文燕龙忽地道:“你……你不可随便说这种话的。三王帮为我们大清朝立下了不世功勋,连睿亲王都在嘉奖他们呢。何况他们为我们杀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手下的无数高手和无数中原武林人物。”
  白虎娃听见祥祺得意中说出的“人王虞美人”这句话,心中大大地一惊,暗道:“江湖中盛传什么天王剑、地王枪、人王刀。难怪虞美人的刀又轻又薄得如同一张纸,却能轻轻一挥,砍断‘偎红楼’的廊柱,她的刀法又那般精奇,原来她就是三王帮中的人王。秋实老弟落入了她的手中,只怕是……”当即便不敢再想下去。
  突听文燕龙笑道:“白虎娃,交出你的武功秘典来吧,我们便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白虎娃道:“胡说八道,这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乃是我们张家祖传之物,我纵然死一万次,也决不会交到你们的手里的。文燕龙,你快说,你们把我爹怎么样了?”
  祥祺格格冷笑一声,道:“白云飞么,你们死后自然就会知道的。”
  张青剑只觉浑身一抖,仿佛整个人都掉入了幽寒刺骨的北极玄冰窟窿里,额声道:“你们……你们杀……杀了我爹……”她虽然明知白云飞拼着性命保护他们逃出来,他自己落入了不杀他暂不甘心的满清手中,定然是必死无生,此时听得祥祺格格亲口说出来,仍是震动不已。
  文燕龙笑道:“不错,从前的白云飞已经死了。从前的白云飞只怕是武林中的传说江湖里的故事而已。识相的,就立刻交出武功秘典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白虎娃闻得白云飞的死讯,再忆及那夜神女宫中甚为壮烈悲愤的一幕,不禁大为忿恨大为悲怆,道:“武功秘典就在我手里,有本事你就来拿好了。”
  口中说着,将两本武功秘典放入了怀中,提起那柄断剑,平平地伸出去,指向文燕龙,转头对猿公道:“猿公,这里有我们姐弟俩抵挡,你快带这些鸟兽们逃命去吧,否则拼杀起来,只怕会伤及这些无辜的。”
  文燕龙冷笑道:“想不到白云飞的儿子竟是这样一个伪善之人,死到临头还猫哭耗子假慈悲。好,你既然不愿见到误伤无辜,是一条汉子,我文燕龙也是一条汉子,我今天成全了你。”
  当即,文燕龙将手中铁剑一挥,那百十名青衣人立马闪开一条路来,意在让那些战立在白虎娃张青剑和猿公身后的鸟兽们离开此地。
  猿公见状,忽地长啸三声,那些鸟兽们也齐齐悲鸣,比之刚才悲悼李山珍时,更有一番异样的壮烈。
  “快走啊!”张青剑目睹此情此景,也大是感动,同时更为白虎娃的善良慈悲担心,只怕他的这种善良慈悲会使他对杀父仇人也心慈手软的。
  猿公又长啸了一声,啸声在神农谷里飘荡着一种悲愤郁痛,那些乌兽们这才一路悲鸣着,一路离去。离去时,频频回首泪光盈盈。
  鸟兽们一离开,白虎娃拍了拍猿公道:“猿公,你轻功好,快走吧!”
  不料,猿公摇摇头,厉啸一声,啸声令人毛骨悚然,眼中精芒闪闪地道:“公子,小姐,我,不走。他们,毁谷,我,杀。救你们,出谷……”
  文燕龙和青天会的高手们,料不到这只青猿果然能作人言人语,端的是又惊又奇,又恐惧不已。各人都蓦地想到了昔年神农顶上大开杀戒,杀人无算的那只猿公。
  文燕龙心头一沉,暗道:“我早就瞧见了这只怪模怪样的大青猿,怎么就没有想到,它是昔年那头猿公呢?若真是它,只怕今天的事情有些麻烦。”
  便在这时,忽见猿公瞪了他一眼,文燕龙心头一抖,不自然地竟感觉到有些惧怕,只觉这猿公眼光内蕴精芒大炽,似乎有极深的内功,愈发地感觉到这神农秘谷的神秘莫测。
  祥祺格格见了猿公说出话来,也是暗暗一惊,但她却不相信一只青猿能有多大能耐。虎之力可以胜百人,而人却常食虎之肉寝虎之皮矣。此刻,她忽地看见白虎娃手中的断剑,正是自己原来珍贵无比的宝剑,不料白虎娃抢去之后,竟然给弄成了这等模样,不禁柳眉倒竖粉脸飞恨,叫道:“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青天会的百十个高手们吼声如雷如霆,蓦地扑了过来。刀风雄浑沉重如山,剑气纵横交叉似网,一齐罩向了白虎娃和张青剑。
  百十种力道挟风卷浪狂飘万道地汹涌而至张青剑白虎娃和猿公便犹如这漫天狂涛恶波中的三艘小舟,随时都将会被风暴波涛所吞没毁灭。
  张青剑手腕一翻,挡开一名青衣人一剑,左掌忽地贴在白虎姓背上,叫道:“弟弟,你快走,记得为父母报!”掌力一吐,将白虎娃推开丈余。
  但这个时候,白虎娃即便想走也是走不成的了,只因青天会杀手们的包围圈又往前推进了五尺。
  白虎娃叫道:“姐,我不走!要死咱们一块死好啦!”蓦地听得背后风声骤响,杀气凛然,忙急中生智,身子往前一扑,刷地一声,一柄快刀已从他脑后劈过,刀风过处,已然削掉了他脑后一绺头发。
  白虎娃人在地上,举动极为不便。这时,那青衣人见一刀未伤到白虎娃,当即跨前一步,飞足踏落。白虎娃侧身一滚,手中断剑倏地刺出,正是一招“雨霖铃”剑法的“草色烟光”,那青衣人心中突地一紧,足下忽痛,原来白虎娃这一剑刺中了他的足心穴。青衣人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手中大刀仍是向白虎娃当头劈下。
  这一招端的是奇快无比,又诡谲又奇异。白虎娃本来料定青衣人受伤之后,一定无力再行拼杀,不料青衣会的杀手们,本就强悍彪勇,虽是受伤,也仍就一刀斩落。
  白虎娃本就在青衣人的手腕之下,要想滚开一边,已是不及,慌忙中将手中断剑往上一格,只听“咔嚓”一声,那青衣人的大刀竟断为了两截。白虎娃又惊又喜,这才想起这柄断剑乃是祥祺格格的宝剑。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变故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白虎娃已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个来回。
  那青衣人见白虎娃的断剑削断了自己的兵刃,不由愣了一愣,白虎娃虎吼一声,一拳将他打了出去。
  便在这时,刷刷刷的声响中,已有七八柄刀剑指住了白虎娃的胸口。白虎娃纵是手有宝剑,无奈因劈石棺削青铜剑,剩下不及五寸,还不如一把匕首长,怎可抗拒这七八柄刀剑呢。
  何况,他又仰倒在地上,无法行动。
  一名青衣大汉长剑一飘,划向白虎娃胸口衣衫,口中冷笑道:“兔崽子,大爷们夺武功秘典是夺定了。”
  突然间,只听一声龙吟窜动于神农谷内,青衣大汉只觉眼前光华眩眼耀日,接着听得“咯”的一声脆响,他觉得自己心口似有什么东两在往外流出,越流觉得人越空却也越重。
  青衣大汉大惊失色,伸手往胸口上一抹,粘乎乎稠腻腻的,才知自己胸口已经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正往外狂涌如泉。
  突听一声惨嚎,青衣大汉瞧见站在白虎娃另一侧的同伴,胸口也血如泉涌,手中握着半截断折的大刀,倒在了地上。
  惨嚎不绝,青衣大汉发现刚才围杀白虎娃的七个同伴,都倒在了血泊中,他们的鲜血喷洒了白虎娃一身。他们每个人都是胸口中一个血洞,兵刃断成两截。
  青衣大汉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空,也越来越重,两条腿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低叫一声,双脚一软,跌了下去。他忽地一声大吼,将手中断剑往地上一插,支撑住自己,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血终于流尽了,青衣大汉再也无力站起来,他也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临死之际,他终于看到了猿公手中持一把紫光闪闪,耀目如彩虹的长剑,长剑的剑尖上,鲜血正凝固聚集起来,形成一颗红艳鲜亮的珍珠,珍珠里面辉映着天上那轮太阳的光彩光芒。
  接着,那颗血色珍珠滴落下来,拉成一条血线,掉进了他那不瞑的眼睛里。
  青衣大汉临死也不相信,猿公竟然长剑一挥,就杀了他们八个青天会的高手,还折断了他们的兵刃。
  这的确是太不可思议的事了。
  在青衣大汉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文燕龙和祥祺格格看来,这同样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却是铁打的事实。
  猿公反手抓起白虎娃,又旋即扑到了张青剑身边,青铜剑倏地挥出,围攻张青剑的四名青天会的杀手都中剑而死。而这时候,张青剑手上脚上已各中了两剑,鲜血直流,好在中剑不深受伤不重,但也是剧痛不已。
  “公子,小姐,走!”猿公带着两人向谷外冲过去。
  文燕龙喝道;“杀!”
  青天会的高手们,又围杀了过来。猿公的一柄青铜剑当者披靡,无有敢撄其锋者,但无奈青天会的杀手们实在太多,他一柄剑纵是锋利无匹,要挡住前仆后继武功在江湖里又是一流的百十名青天会高手的拼死搏杀,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何况,它还要保护白虎娃和张青剑两人。纵是如此,猿公锋利的剑无敌的剑法,也使得青天会的高手们个个寒心人人破胆。
  惨嚎哀叫之声淹没了神农谷的飞瀑泻泉和滔滔林涛,灿灿血光盖过了天上阳光的绚丽辉煌。
  祥祺格格瞧见猿公转眼之间又连杀了五名青天会的高手,脸色不禁连变了两变。她也算是江湖里用剑的绝顶高手,也曾经过了无数次的性命拼杀,更曾随同大清王朝的铁骑攻城掠地,纵横长城内外。
  但她却从来也没有瞧见过长剑一挥,一招之内便连杀数名武林高手的武功,更没有想到个个身怀绝技,可以在江湖里任意纵横独来独往的青天会杀手,却经不起一头青猿的一招。
  “这……这是什么剑?什么剑法?”她喃喃地道。
  剑出必杀,这就是猿公的剑。
  招出必胜,这就是猿公的剑法。
  文燕龙沉声道:“我曾听说昔年巴山夜雨张秋池曾传授过一只青猿十八招青猿剑法,莫非猿公使的就是青猿神剑这种剑法。”
  祥祺格格点头道:“不错,想来一定是的。恐怕这猿公将那白虎神功的内力贯注剑上,是以它每出一剑,剑上便光华闪动,当者也莫敢撄其锋。这青猿神剑白虎神功当真是厉害。”
  文燕龙忽地道:“那夜在翠屏山巅上,我们本可以一拳击杀白云飞父子的,不料突然出现了那个蒙面女,长剑一挥也是龙吟凤鸣光华闪动,想来那蒙面女内力甚强,剑法也只怕比这猿公还高。只可惜,我派了许多人去追查她的来历,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祥祺格格怒哼一声道:“我就不信咱们的天子剑法胜不了青猿剑法。这两本武功秘典,我们一定要抢到手。”
  文燕龙低头附在她耳边道:“我瞧见那边那座开满鲜花的土包,只怕是那个医神李山珍的坟墓,李山珍与这猿公情同父子手足。我去掘他的坟,引开猿公,你去对付白虎娃和张青剑,记住,一定要抢到武功秘典。”
  祥祺格格一听,心下大喜,长剑一挺,倏地抢进了场内。这时候,文燕龙仰天长啸一声,身法如电地掠向了李山珍的坟墓。
  立即有三十余名青天会的杀手,跟着纵身过去。文燕龙长剑一挥,喝道:“掘开这座野坟,我要将李山珍鞭尸八百。”
  青天会的杀手们立刻用手中的兵刃,挖将起李山珍的坟墓来。
  猿公一见,不禁怒火中烧悲愤交加,青铜宝剑急挥劲刺,快如闪电惊雷,顷刻间,又杀了十余名青天会的杀手,将其威猛的狙杀攻势逼退了一步。紧接着,猿公蓦地一声厉啸,神农谷里风冷水寒。猿公身子一拧,掠向了文燕龙等人。
  祥祺格格喝道:“小刘子,你留下,其余的去杀猿公。
  刹那间,所有围杀白虎娃和张青剑两人的青天会高手,也弹身而起,扑向了猿公。.
  猿公身在半空,霍地听得身后刀声凛然锐响,已知有人追杀而来。不及回身,反手一剑,向后掠去。只听背后一声大吼,一名青天会杀手已给刺中眉心而死,身子砰地一声摔落在神农溪里,将溪水溅起老高,映着一片惨红的血光。
  忽然,猿公的背后又响起了一片刀声,原来这一刹那间,又有一批青天会杀手攻杀了过来。猿公身子一飘,候地掠向一颗高约十丈黄花灿然若阳光的杜鹃花树,避开了后面的杀手。
  不料,杜鹃花树上突然迅若矫龙地掠起了一道金虹,一柄利剑无声息地从鲜花嫩叶丛中刺了出来。
  猿公一心在避开身后的追杀和向开挖李山珍坟墓的青天会杀手厉啸威吓,万没想到,这杜鹃花树上会有一柄疾快狠毒的剑在等着它。
  “嗤”的一声尖响,猿公陡地觉得脚上一寒,已给划开了一条四五寸长的口子。猿公心中一惊,手中青铜剑刷地刺出,文燕龙大笑声中,还了一剑,自杜鹃花树上飘飘落下。
  “猿公,我的天子剑法突刺不可挡,高举冲九霄,劈开浮云斩断地维,匡正诸侯天下驯服,决不低于你的青猿剑法吧!”
  他口中说着,长剑舞动剑影如山,顷刻间已向猿公攻出了十余剑。剑剑刚正博大,带着一种扫荡一切的雄浩气势。
  猿公沉声道:“我,杀,你!”便将那十八招青猿剑法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刹时之间,险象环生,交手不过数招,杜鹃花树上的花叶,纷纷被剑气内力摧折,满天花雨般洒落。
  文燕龙的天子剑法果然也不同凡响,与猿公交手数招,都未呈败象。这时,猿公忽地瞧见那些青天会杀手,已经几乎将李山珍的坟墓掘开了。猿公怒啸一声,刷地一剑疾刺文燕龙胸口,正是青猿神剑中的“席卷大地”一招。
  文燕龙铁剑一展,使出一招“烽火连天”,“叮”的一声两剑相交,文燕龙只觉胸口一震,连退数步,手中玉雪似的长剑已给猿公手中的紫白色青铜剑削下一截来。
  文燕龙吃了一惊,暗道:“我这一剑已是运足了十二成功力,贯注于剑上,料不到长剑仍给这畜牲削断……”
  一念未了之时,那猿公已疾然扑向了掘墓的青天会杀手,天地间但觉一片光华流转飞泻,血箭迸射惨叫凄厉,俯仰之间,已有数名青天会杀手,死在了猿公剑下。
  猿公此刻早已是悲愤狂暴到了极至,出手毫不留情,厉啸连连,青铜宝剑运转如风,不过片刻时间,又连杀了十三四人。
  这时,蓦地得张青剑一声惊呼。
  猿公在翻斗之中,回头一看,原来只见小刘子缠斗住白虎娃,一柄刀逼得白虎娃无法脱身,而祥祺格格一剑刺中了张青剑手腕。张青剑宝剑落地,横肘撞击。祥祺格格刁手擒住她肘关节,飞脚一铲。张青剑只觉小腿剧痛,身子一歪,便要跌倒。祥祺公主剑柄倒撞,疾点了张青剑身上几处要穴。
  张青剑虽然武功甚高,但却不是祥祺的对手,交手二十余招,已是拼了全力抵抗,早就被祥祺格格伤了两剑。腰下一剑,伤势甚重,此时已然血流如河,疼痛不已,这下立时便给祥祺格格擒住了。
  猿公见状,倏地丢开身旁的青天会杀手,反身扑向祥祺。不料,身子刚刚掠起,突听背后一声大喝,文燕龙已疾快无比地一剑当心刺到。刷刷数声,另几名青衣大汉也从地上跃起。挥刀猛砍猿公双足,硬生生地将猿公迫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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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6 14:2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江湖无泪 荒谷血杀以牙还牙


  兵器一途,有道是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若一个江湖中人没有过人之长之能,又不是奇门外道的兵刃,一般是不会使用短小的兵刃的。
  三王帮中的人王虞美人,便是使用一把又轻又薄的怪刀,但她的人王刀法却是武林中的一枝奇葩,刀法之精奇怪异雄厚巧妙,堪称刀法之王,何况,她的这柄刀虽又薄又轻,却是碎玉削铁的宝刀。
  更何况,她这个人还是武林邪道中的一个美人。美人有好刀又有绝妙的刀法,自然是无往而不胜,所以她坐上了三王帮的第三把交椅。
  然而,白虎娃手中虽也是一柄可以碎玉削铁了断剑,但他的武功却不是很高,是以,青天会的小刘子一柄快刀。将他逼得手忙脚乱。
  这时候,跟见张青剑受伤被擒,白虎娃又惊又怒,手中断剑左冲右突斜刺横戳,意在削断小刘子的钢刀,扑过去救助张青剑。
  小刘子自然明白他的这种心态,一柄钢刀砍劈撩拦绞分拔剁,沾衣即走,不与白虎娃的断剑接触。
  两人闪挪腾展往来奔突,已斗了二十余招。白虎娃斗得性起,虎威大发虎怒大生,蓦地虎吼一声,断剑一挺,和身扑入小刘子的刀光里。
  小刘子本是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思好好地耍弄白虎娃一番,再将他击倒,夺过他怀中的武功秘典,万万想不到白虎姓会不顾性命地扑杀过来。更使他吃惊的是,白虎娃的武功似乎比起上次在翠屏山巅他们初次交手时,又高了不少,虽是一柄断剑,但要短时间内伤了他,也是不容易的。
  小刘子脚步一错,快刀疾落,刀光映日,甚是猛恶,劈向了白虎娃的手臂。不料,白虎娃手臂猛地缩回,断剑上戳,指向小刘子手腕。小刘子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这一刀虽可劈断白虎娃的手臂,但白虎娃的断剑也势必戳中自己内关要穴。
  当即快刀斜斜劈落,蓦地里大喝一声,左足飞起,踹中白虎娃小腹。白虎娃身子向后跌出,心念电转:“我若将断剑掷出去,他定料不到我这一招,只怕会将他杀掉的。但我早发誓说过一生决不杀任何人,又怎可杀他?”
  白虎娃心中这样一想,断剑自然是没有抛将出去时,便已“咚”地一声闷响摔倒在地上。这一下受伤甚重,小腹剧痛如割,胸口一震,一口甜血便涌上喉头,两本武功秘典也自怀中跌落在身边。两眼一闭,似乎痛得昏了过去。小刘子见白虎娃摔得不轻,料是受了重伤,此时又见他武功秘典跌落了也不知道,心中不由大喜,忙纵身过去,横刀身前,俯身去抢那两本武功秘典。
  不料,白虎娃小腹被踹中一脚,虽是受伤不轻,但他却是越斗越勇猛越险越不畏的性子,此时见小刘子来抢武功秘典,便蓦地挺身而起,“哇”地一口鲜血向小刘子面上喷去。
  小刘子的手指刚触到武功秘典,料想不到突生变故,煮熟的鸭子飞走了。面前一黑,两眼被粘腻腻的血液糊住,视线不清。突听“铛”的一声,手中钢刀便给白虎娃削成两断。紧跟着左手手掌背剧痛如裂,原来白虎娃断剑下划,将他抢武功秘典的几根手指,从指根处几乎连根斩掉。小刘子大吼一声,右手断刀刷地向白虎娃胸口插落下去,这一招若是得手,白虎娃胸口定然是个大血洞。就在这一刹那间,白虎娃往后一滑,刷的一声,小刘子的断刀插落在白虎娃两腿之间,将他的裤档都割破了。
  这一招当真是险到了极点,白虎娃若不是应变快捷,而小刘子两眼视物不清手指疼痛连心的话,他此时焉有命在。白虎娃急忙右足往前一蹬,蹬中了小刘子胸口。小刘子惨吼一声,向后飞跌而出。
  白虎娃此次虽是败中求胜化险为夷,仍是惊惧不已。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慌忙抓起武功秘典,塞入怀中。身子往前一滚,抓住张青剑掉在地上的宝剑,跃起来,向正点完张青剑穴道的祥祺冲过去。
  这几起变故,从猿公中伏到张青剑被擒再到白虎娃扑向祥祺,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
  祥祺正冷笑连连:“臭丫头,今儿个姑奶奶要好好地整一整你。我要把你弄到皇宫里去,送给那些太监做老婆,看他们怎么收拾你,只可惜你这如花似玉的一只美凤一只天鹅,就落在了癞蛤蟆手里啦……”
  话音未了,突听背后白虎娃朗声道:“祥祺格格,放了我姐姐!”
  祥祺冷哼一声,叫道:“臭小子,你说放了她?我还要杀你呢!”舞动长剑,犹似狂风骤雨般攻了过来。
  张青剑见白虎娃舍命来救自己,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惊惶而坚决地叫道:“弟弟,别管我,快走啊!”
  白虎娃道:“姐,我决不会走的!我来救你!”
  口中说着,长剑疾挑,逼直刺向祥祺格格左胸,自己脚步一错,上身一侧,避开了祥祺的剑锋。祥祺见白虎娃这一剑甚是峻急,忙疾回长剑,攻向白虎娃上盘。剑尖抖动中,带着威猛凌厉的杀气,罩住了白虎娃上盘数处要穴。白虎娃急忙将头一仰,左足顺势踢向祥祺手腕处。
  祥祺公主冷冷一笑,手腕一挪一抖,避开了白虎娃左足,剑尖“嗤”的一声,在白虎娃肩头划开了一条大血口来。
  白虎娃心头骤然一惊,手腕一抖,长剑刷地攻出了一招“雨霖铃”剑法里的“骤雨初歇”。这一招本就威力极大威势劲猛,不料,祥祺格格长剑望空一竖,再穿地平空急斩,剑到半途,又斜斜削向白虎娃右腿,正是天子剑法中的一招“石破天惊”。将白虎娃的剑势剑气剑情剑意,全都压服了下来。
  白虎娃心头大惊,忙退了五步,才未被祥祺格格砍掉右腿,但裤腿却给祥祺刺了一个大洞。
  祥祺格格见一招得手,第二招第三招便源源不断地发出,每一剑都是又准又狠,剑尖始终不离白虎娃要害。白虎娃招架不及,只得一退再退。祥祺格格利剑削下,逼得白虎娃举剑一挡,用的仍是“雨霖铃”剑法中的一招“伫倚危楼”。
  不想,这一剑却未封住祥祺格格的攻势,长衫又给祥祺一剑划开。白虎娃这才猛然忆起,“雨霖铃”剑法有些抵不住祥祺的天子剑法。蓦地想起刚才看的青猿神剑,记得第一招叫做什么“星河横贯”,名字还有些古怪。
  这时,眼见得祥祺格格冷笑声中,一剑直向他小腹刺来。白虎娃举头望天,手持长剑,自眉间平平地伸出去,剑尖微动,指向空旷无际的天野尽头。他刚才见青猿神剑的上面是这样画着一个人的,也无暇去理会这一招的奥妙和繁复的变化。此刻是活马当做死马医,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地使了出来。
  突听“嗤”的一声,这胡乱使出的一剑,竟穿过了祥祺格格的剑光,刺到了祥祺的胸口。
  祥祺格格大惊失色,叫道:“你使的是什么剑法?”
  白虎姓一向为人忠恳,尤其不善于说谎扯白,当即朗声道:“青猿神剑。”
  “好,真是绝妙的剑法!”祥祺格格娇声说道,长剑倏地迂回,架在了张青剑雪白粉嫩的脖子上,口里冷笑一声,喝道:“白虎娃,交出武功秘典来,否则,我一剑杀了她!”
  张青剑被点住了穴道,自是无法闪避,忙大声叫道,“弟弟,别交,你快走啊!”
  “交,还是不交?”祥祺把利剑一抖,张青剑脖子上,立刻被划开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弟弟,不要管我,快走啊,记得为父母报仇!”张青剑又焦急又惊惶地叫道,“贱人,你有本事,杀了我好了!”
  白虎娃一咬牙,自怀中掏出两本武功秘典来,郎声道:“你放开她,武功秘典我马上交给你。”
  “抛过来!”祥祺冷冷地道。
  “别抛啊,弟……”张青剑大叫一声。话音未了,她已猛地一转头,只断得一声轻响,但见阳光下血花纷飞红雾弥天,张青剑自己在祥祺格格的宝剑上抹了脖子。
  “姐姐!”白虎娃狂吼一声,悲愤郁怒伤心欲绝,挺着长剑,疾扑过来。
  祥祺也料不到张青剑竟会抹剑自杀,眼见得白虎娃拼着性命猛扑过来,忙将张青剑丢在地上,身子一弹,掠向了一边去。
  白虎娃抱住张青剑的身子,但见颈子上剑口又深又长,血如泉涌。张青剑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眼见便是活不了的。白虎娃不由心中有如万刀碎剁削割,哀声地叫道:“姐姐,姐姐,姐姐,你不能死啊……姐姐……”
  张青剑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睛,喃喃道:“虎娃,武功秘典还在……在不在?”
  “在……”白虎娃流着泪道。
  “弟弟,你……千万不要交……”
  白虎娃用力地点头道:“姐姐,你放心,我在它在,我灭它灭!我决不会交给他们的!”
  张青剑嘴角裂了裂,艰难地笑了笑:“弟弟,我……我要死了,想不到……我真的一辈子……一辈子在……在这神农谷了……弟弟,你要爱惜自己……天底下,有很多……很多人都是都是该杀的,你……你不要太……太好心……”
  白虎娃点头道:“姐姐,我记住你的话,你……你不要死啊!”忙伸手试图解开她的穴位。
  这时候,祥祺格格瞧见白虎娃悲痛欲绝的样子,又在全心全力替张青剑解穴,心中一喜,暗想,这正是杀了白虎娃的大好机会。便提起利剑,悄没声息地掩到了两人的身后。
  白虎娃不知身后危险降临,大自哀哀地道:“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忽然间,张青剑瞧见了白虎娃身后的祥祺,正提起剑来,一剑刺向白虎娃后心。她不由又惊又急,竭尽全力地大叫一声:“闪开!”同时,猛地将白虎娃一掀。
  白虎娃被掀开数尺,正在惊疑时,只听“哺”的一声,祥祺格格刺向白虎娃后心的那一剑,刺进了张青剑的胸口。
  张青剑惨呼一声,双手疾伸而出,一把攥住了胸口上的利剑,口里嘶声道:“快……快……走……祥祺……你这么……狠毒……一定嫁嫁……嫁不到男人……一定……有……有报应的……”
  祥祺万万想不到垂死的张青剑竟会做出这等义烈的举动,急切之间,利剑偏偏拔不出来。
  这时,忽听文燕龙和猿公同时厉啸数声。原来,青天会的百十名高手,已给猿公杀了大半,剩下的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文燕龙也被猿公刺中三剑。但猿公自己受伤却更重,仅仅一条左腿,就被砍了五刀,刺了四剑。
  猿公唯一所依仗的就是那柄百折不挠的青铜宝剑。它不仅削断了众多青天会杀手的兵刃,而且,文燕龙的宝剑本是大清皇宫内的珍物,无坚可摧的,不料,今次却给猿公寸寸削断,仅剩下了一截剑柄。
  文燕龙把剑柄一抛,惨声笑道:“好一个猿公,咱们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着,将衣服一掀,手中已多了一把精钢折扇来。
  猿公更不打话,厉啸一声,扑了上去。宝剑急挥处,用的还是那十八招青猿剑法。
  突然之间,蓦地听得一声裂石穿云的长啸,啸声雄浑浩荡,仿佛古刹精舍悠悠的钟声洒落原野,连神农谷内的危崖陡壁都为之回响共鸣。
  众人听得这啸声,心头俱是一惊。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歌吟道:“自然而然,顺其自然,何乐而不为哉!”
  歌吟声中,一个挺勃的少年刷地疾落场中,但见饱满面春风满而英气也满身潇洒。
  只听这少年笑道:“哎哟我的妈,这神农秘谷怎的成了修罗场啦。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李山珍神医的一块净土乐园变成这种模样,守谷的猿公岂不该挨三百板子,再发配三干里么?”
  文燕龙沉声地道:“阁下是什么人?”
  少年一转头,望见了猿公,道:“哟,我说猿公哪里去了,原来在跟这些人打架啊。嗯,只怕你们——”少年指着文燕龙道:“不是什么好人,大约是来神农谷里做歹做恶的强盗邪魔。”
  文燕龙冷冷地哼了一声,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人?插手这里的事,休怪我们青天会不客气了。”
  文燕龙这句话无意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若这人是自己人,自然不用多说。但不知怎的,这个雄勃的少年一出现,他的心里便有些惊惧。
  少年哈哈笑道:“我早就自报家门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自然而然,顺其自然,何乐而不为哉!我不是别人,我是何自然。自然而然,顺其自然,何乐而不为的何自然。”
  白虎娃忽地大声叫道:“师叔,我是虎娃啊!他是文燕龙,青天会的人杀了我爹我娘……”说到后头,悲愤至极,喃喃地说不下去。
  何自然神情一呆:“虎娃,你……说的可是真的?”
  文燕龙冷笑道:“不错,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文亦武的儿子文燕龙!哼!给我杀!”
  何自然大叫一声:“气煞我也!”“呛”的一声,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来。
  便在这时,只听又是一声惨呼,原来祥祺格格见张青剑至死抓住她的长剑,不由恼羞成怒,一脚踏住张青剑胸口,硬生生地拔出长剑,再用力一挥,砍断了张青剑两条手臂。
  猿公地一声悲啸:“杀!”一剑劈向文燕龙,文燕龙知道它使的是一柄宝剑,连他那柄皇宫内的珍品百物莫摧的宝剑都可以寸寸削断,当然不敢以手中折扇硬折猿公的这一剑。当即横身飘开,折扇一合,疾点猿公肋下京门、章门腹哀等几处要穴。
  不料,猿公这一剑乃是悲愤怒郁而齐齐发作,刷地一声,在文燕龙肩头刺了一个剑洞,鲜血如箭般飙射而出。猿公一招得手,身子一纵,立即掠向杀了张青剑正扑向白虎娃的祥祺格格。
  祥祺格格见久久都未夺得武功秘典,青天会的百十名高手,都是十死九伤,眼见得对方虽死了一个张青剑,却突然又来了一个何自然。何自然的啸声那般激山昂水穿云裂石,足见武功远较张青剑要高得多,何况他的父母便是昔年内功掌法宇内第一的无相大师何不为和轻功、剑术、美貌三绝的柳三绝柳残月。
  是以,祥祺格格攻向白虎娃的剑,乃是凝聚了十二成功力,想一举成功,夺得武功秘典全速而退。
  白虎娃仍是用青猿神剑上的那招“星河横贯”,全力挡开了一剑,虽将祥祺逼开了两步,自己却给她刺中手臂,退了七八步。这时,祥祺格格又呼呼两剑刺来,白虎娃再退了八九步,不料,脚下一悬,忽听得潺潺的流水声,方知已是退到了溪水边,下面水流甚急,不远处便有百丈悬瀑的神农深潭。他若是跌进溪水里,将更加无法招架祥祺的利剑,再有不慎,恐怕还会葬身幽潭。
  祥祺长剑一挺,已指在他的咽喉上,冷冷笑道:“交出武功秘典来,我便赏你一具全尸!”
  白虎娃怒道:“呸!要杀便杀!”
  话音未了,只听猿公道:“杀!”刷地一声响,祥祺格格应变甚是快捷,即刻将头一低,猿公这一剑削掉了她一抹头发。祥祺格格不由冷汗骤起,回身接了猿公一剑。两剑相交,“叮”的一声,祥祺的铁剑折断,她不由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涌,暗道:“这野猴,好生厉害!”
  此时,祥祺背向白虎娃,空门大露。白虎娃心中一阵剧跳,暗道:“此时我不杀她为爹娘、为姐姐他们报仇,更待何时?”
  他将长剑提了起来,悄没声息地踏上一步,指着祥祺格格后心,刺了出去。剑到途中,忽地顿住,心头想道:“她正在与猿公作生死决战,我白虎娃怎可偷袭她,这不是男儿大丈夫之所为。再说,我……我不能杀人的。”又一想“我不杀她,可她杀了姐姐,还有爹、姨母都是死在她手里的……”
  一时之间,天心交战,白虎娃浑身大汗淋漓,提剑的手也颤抖不已,千百个念头涌上了心头。
  忽见祥祺格格脚步一踉跄,她的剑又被猿公削断了一截,白虎娃心里说道:“不管她是什么人,我还是不杀的好!”
  一念及此,当即大声喝道:“看剑!”剑尖倏地往下一滑,刺到了……的脚上。
  .文燕龙又被猿公刺了一剑,不由疼痛异常,但见得格格危急,忙厉声喝道:“万死不辞,保护格格!”
  青天会的杀手们虽给猿公杀了一大半,但仍有四五十人,虽都受了伤,然此刻蓦地从地上跃起来,振臂吼道:“万死不辞,保护格格!”吼声未落,已竭力扑过去,围住猿公和白虎娃撕杀了起来。
  文燕龙正要跟着疾掠过去,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一人已挡在了他的面前,冷冷地道:“文燕龙,咱们来斗一斗。”
  文燕龙见来人正是何自然,心头微微一惊,道:“何大侠,此事与你无关,请让开。若真要斗,改日不迟。”
  何自然朗声道:“尔等满清,占我河山杀我百姓,人人都可得而诛之。你想走,却是没那么容易。”说话声中,伸出食指,向剑身一弹,“铮”的一声响。便刺出了一剑,正是少林派上盘八仙剑法中的一招“秋风扫花”。但见剑尖微动,绽开一朵大花来,直指文燕龙中盘和下盘,气势惊人威不可挡。
  文燕龙见今日之事,是躲避不开的。当即刷地展开折扇,挡了一剑,道:“好,咱们势同水火,迟早都有一场血战,与其迟战不如早些以性命排杀来得痛快!”
  眨眼之间,两人剑来扇往掌拍腿踢,狠狠地斗了七八招。
  猿公正要结果祥祺格格性命时,蓦地背后风声锐响,七八柄快刀已向它当头斩下拦腰劈到。猿公心中一惊,长剑急忙迂回,剑身旋了一圈弧形,挡开攻到的快刀。
  这时候祥祺格格在草地上猛地一滚,滚开了七八尺,小刘子等人立即围上来,把她护在核心。又有三四名青天会的杀手,扑向了白虎娃。白虎娃见自己一剑刺伤祥祺大腿,祥祺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猿公再补上一剑时,心中忽地一激,道:“我还是实际上杀了她……”
  正在一呆之际,四周风声飒然,忙提起剑来,见四名青衣大汉正狞笑着扑来。手中的断刀断剑,自带一种浓浓的杀气。
  便在此际,忽地听得一片鸟兽鸣叫吼啸,接着四面草丛中响起令人心惊胆寒的声音,但见乱草披佛。白虎娃蓦觉得眼前窜起一道白光,快如闪电惊虹,只听“哎哟”一声惨叫,一名青天会杀手倒在了地上,倒下去之时兀见刀光一闪,那道白光被他砍成了两断,也掉在了草丛之中。
  紧跟着,围攻白虎娃的另三条大汉也“哺”地倒地身亡。白虎娃暗吃一惊,这才瞧见那道白光,原来竟是神农谷里的白蛇。
  这时,只听一片鸟鸣兽叫声中,夹着阵阵惨呼。白虎娃瞧见近百只神农山鸡率着百鸟群兽,竟然要攻向了青天会的杀手。白虎娃又觉惊奇又觉欢喜,料不到这些鸟兽们此刻竟做出这等举动,委实是让人不可思议。
  但听祥祺格格惊惶地叫道:“退!”未死的青天会杀手们,便急忙护着她,向谷外退去。
  猿公厉啸一声,舞动长剑,率着众鸟兽追了过去。白虎娃这才觉得又累又倦,真力不济,踉跄地奔到张青剑跟前,见她早已气绝多时,不由悲恸欲绝,想两人在一起不过一月时光,那种姐弟情份手足恩爱,天下之间何物能比。自父母去逝,两人原以为会相依为命相濡以沫,携手走过茫茫人间血腥江湖路。谁料,张青剑为了他却死在了祥祺的剑下。
  “姐姐……”白虎娃悲叫一声,抚尸痛哭,泣不成声,哀苦惨恸得快要昏倒。
  而这个时候,何自然与文燕龙的决斗,由到了紧要关头。两人拼斗了七八招之后,双双掠上了谷口那堵绝壁。本来,文燕龙与何自然的武功不相上下,都在伯仲之间。若在平时,两人纵是斗上三天五夜,恐怕也是难以分出胜负的。
  但这时候,却又是不同。文燕龙与猿公剧斗许久,精力已是不济,又兼早已受过剑伤,是以,.十二三招之后,文燕龙已无法接住何自然锐猛凌厉的攻势。再斗了一招,手中折扇已给何自然长剑挑落,文燕龙手臂也给划开一条血口来。
  何自然见文燕龙赤手空拳,兀是不避不闪,一味拳打脚踢,当即把长剑一抛,纵声笑道:“好,你无兵刃,我也不用兵刃。咱们空手较个高下。你率青天会杀了那么多人,我要为死者报仇!”
  说话声中,左掌一圈一晃,右掌蓦地拍出,掌风吼吼声势骇人。文燕龙见何自然内力雄厚,不敢硬接,忙跃身闪避。刹时间,何自然的第二掌又已然攻到。
  蓦地听得神农谷里惨呼连连鸟叫兽吼,文燕龙心头一惊,瞧见祥祺正同青天会的杀手们潮水一般退走。知是今日取胜无望,当即虚攻一拳,夺路便走。
  何自然已经知道文燕龙就是杀害白云飞张飞凤等人的凶手,怎能放过他。身子一扑,已拦住了文燕龙的去路,口中大喝道:“西方有净土,我送你快快去!”呼地一掌拍出。
  文燕龙心头惊惶,咬牙运气奋力接了一掌。“啪”的一声,文燕龙胸口如遭雷击,哇地狂喷一口鲜血,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一条右臂却给何自然掌力震断,软塌塌地挂在肩头。
  何自然长啸一声,道:“乘胜追穷寇,痛打落水狗。你这样的人罪大恶极,杀无赦!”
  身子一闪,掠上前来,向文燕龙呼地又拍出一掌。但见绝壁上劲风猛吹,草伏树摇,漫天里都是掌影。
  文燕龙不由心惊胆寒,这一招无论如何是不敢再接的了,右足退后,却踏了个空。他知道身后便是万丈深谷,这一跌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臂猛地向前疾抓,抱住了绝壁边一棵落叶松。
  但这时,何自然大笑声里漫天掌影突化为一掌,向他胸口迅疾无比地拍落了下来。
  文燕龙大骇之下,慌忙将身一闪。何自然掌到半途,也跟着一闪,拍落在了落叶松树干之上。”
  “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松树被何自然一掌震断。文燕龙大叫一声,随着树身树冠,坠下了绝壁。
  “我命休矣!”文燕龙嘴声叫道。叫声在风里像刀子般锋利,透着无与伦比的绝望。
  白虎娃从哀恸欲绝中慢慢平定下来时,已是至哀反无泪,唯有心悲咽。
  但见神农谷内,鲜血染红碧草追逐流水,风里飘荡着浓浓的血醒气息,阳光变得惨白无力,就连峭壁危岩也显得凄冷而忧伤,仿佛冬天里降下的一片飞雪。
  谷内除了那些死去的青天会杀手外,一个人也没有。何自然、猿公以及那些神秘奇异的鸟兽们,全都没了踪迹踪影。
  白虎娃拣起一柄断刀来,来到李山珍被掘开大半的坟旁,挖开一坑,将张青剑草草地葬了,然后又把李山珍的坟重新垒好。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白虎娃心中悲咽道,“人间痛伤别,此是长别处。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姐,想不到你真的永远在神农谷里住了下来。姐,有朝一日,等我练好了武功,我还是要来接你回巴山的。我要把你和爹爹我娘你娘以及外公外婆葬在一起。”
  白虎娃心里哀痛,同张青剑喃喃地说了半个时辰,这才站起来,一片茫然地走出神农谷。出了山谷,谷外清风一吹,白虎娃立即想起那两本武功秘典,忙探手入怀,一摸秘典硬硬的还在,这才放下心来。此刻,他掏将出来,瞧见两本武功秘典上,都浸出血渍,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心中一动,走到溪水边一照,才见自已不仅全身白衣染成了血袍,就连满头满脸都是血污。他哀叹一声:“生命既然珍贵,何以人人都将其视为草芥?唉,江湖茫茫无路武林仇杀重重,我将去向何处才能躲过青天会的追杀?”
  “文燕龙,你杀人无算作恶作歹罄竹难书,我今天要为中原武林和大明百姓复仇雪恨!”
  何自然纵声大笑中,身子一飘,倏地劈出一掌,但见这一掌声雄势大力威劲猛,扫得绝壁上花折草伏泥石纷飞。文燕龙往左闪开,谁料,何自然的掌影正在左边奋然击下。他慌然地往右暴退,何自然的掌影就像一张网一样,正在右边张网等着他。
  这一掌端的是变化万端玄机莫测,文燕龙心头惊骇不已,左闪右退都无从躲避。突然之间,他脚下一虚,半空里“咔嚓”一声巨响,满天满地满眼满目电闪雷鸣金蛇狂舞。
  “砰!”的一声震天大响,何自然的漫天掌影突然化为一掌,迅猛疾快地劈到了文燕龙的胸口之上。
  文燕龙“啊——”地一声狂吼大叫,蓦地醒来,只见一抹金辉灿灿的夕阳正照射在他脸上。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的木床上,方知刚才乃是南柯一梦,然他已是遍体冷汗,簌簌直流。
  小木屋里浮荡着一种无可名状荡气回肠的清雅香气,就像洁净清亮的湖水上飘漾着几瓣莲花。壁上挂着一张弓弩,小巧而精致,分明是力弱劲微的女孩子和小孩子才使用的,床头的案上插着一束不知其名的鲜花,又放着一些只有女孩子才用的物什。
  文燕龙瞧得暗暗心惊,忖道:“这不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么,我怎的在这里?我不是被……”
  正在心念未了时,突听得“格格”一声清笑,宛谷山谷里翠鸟百灵的娇脆歌吟,一个少女像风一般地从屋外奔进来,口里惊喜至极地道:“阿哥,你终于醒来了!你在这里睡了七天七夜哩,我好心焦心急,来,快喝点银耳飞鼠羹。”
  文燕龙抬起头时,但见一个少女站在他床头。这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虽是布裙荆钗,却也笑靥如花眉目清慧灵气,十分的健壮秀美,一身装束标明她正是一个深山老林的猎女。
  那少女又格格脆笑,快快活活地道:“阿哥,你一定很奇怪,何以睡在这里吧?告诉你呀,那天我和爷爷去神农谷那边采药,发现你挂在陡岩上的一棵老柏树上。你命真大,那绝壁下乱石若刀,你掉下去一定没命了。我和爷爷爬上陡岩将你救了回来。吓,当时真是吓人,你满身都是鲜血,右臂也断了,有出气无进气。爷爷说再迟得一时半刻,你就要死啦!幸亏皇天保佑,我们刚好采到一枝九死还阳草,这才救活了你……”
  少女叽哩呱啦将救人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说得眉飞色舞。
  文燕龙一边听一边暗中运气调息,果然气顺息畅,他知道自已被何自然伤得极重,何况又挨了猿公几剑,但此时却会好了,连右臂也活动自如,心中不由大为高兴大是欢喜。只听少女又呱呱地说道:“阿哥,神农谷里有山精野怪哩,若不是为了采九死还阳草,我们不会去那边的,喂,你怎么去了那个地方?”
  文燕龙忙支吾道:“我……我也是去那边采药的。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笑道:“阿哥,我叫你阿哥,你就叫我阿妹好啦。喏,你当真要叫我名字呢,就叫我阿娟,喂,阿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娟的一派天真烂漫感染了文燕龙,他也笑道:“你叫我阿龙好啦!”
  “阿龙!”阿娟欢天喜地将这两个字念了几遍,道:“阿龙哥,你为名字真好听。”忽地眼光一黯,微微叹口气道:“唉,我要是叫阿风就好啦!”
  “阿风?怎么要叫阿风?”文燕龙道:“阿姐的名字不是很好么?又美又好听!”
  阿娟道:“真的很好吗?你觉得又美又好听,我就很高兴了。不过,”她撅了撅嘴道,“叫阿风才是真好呢,你叫阿龙,我就叫阿风。这样,就叫做龙配龙凤配凤,老鼠配毛虫。龙凤配,龙凤配,白头到老是一对。”
  文燕龙一听,不由一呆,忙道:“阿娟,这里是什么地方,离神女坪镇有多远?”
  阿道:“这里叫千家坪啦,离神农坪镇有四五十里路呢。阿龙哥,明天你陪我去神农坪镇好不好,我要去那里买……”
  阿娟说到这里,忽地神色有些羞涩,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却又悄悄地拾起眼睛瞟一瞟英朗标挺的英俊少年文燕龙。
  文燕龙忙将目光投向窗外,瞧见一株端直朗正高约五丈的大树,大约要一人合抱,只见树上停满了千百只雪鸽,夕照照射下闪闪耀眼熠熠辉目,山风轻吹里翩翩欲飞腾腾将跃。蔚为奇观壮景。
  “这是什么树,怎的停了这许多的白鸽?”文燕龙奇异地道。
  “格格格”阿娟笑得喘不过气来,“阿哥,这哪里是白鸽,分明是一树花,一只白鸽一朵花。这树叫做神农鸽子树,相传是神农大仙帝种下的。”
  “神衣鸽子树?”文燕龙惊奇不已,“不是鸽子,是花?”
  阿娟道:“这神农鸽子树还有一个故事呢,是我爷爷讲给我听的。说古时一个皇帝,生了个独生女儿叫做白鸽,美若天仙才华出众,被皇帝视若堂上明珠,不论临朝或出游都带她一路,一天游经一个山村时,通见了猎人青年珙桐,眉清目秀仪表非凡的珙桐使白鸽公主一见钟情,乘父王不察觉时,将所佩戴的碧玉簪折为两段,分给珙桐一半,誓约终身。谁知皇帝发觉了,不许公主下嫁,将珙桐抓住这深山老林里杀掉,又择吉日为公主另招驸马。公主知道自已情人惨死,便连夜逃出了皇官,寻到这深山里,找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找到珙桐的尸体。”
  文燕龙听阿娟讲故事,心中不由奇道:“看阿娟不过是个猎女,怎的言谈竟如此儒雅,一点也无草民的俗气?难道亡明的百姓真个不象俺大清之邦的百姓般鲁直粗豪?只怕其中有诈,我还是要小心一些。”
  阿娟继续凄婉地道:“谁知珙桐的尸体竟然没有腐烂,好象生人似的。公主抚尸痛哭,泪飞如雨,感动上苍神农大仙帝,珙桐突然化为小树,形同半截碧玉簪,葱笼上长不已。公主随即飞向树冠,顷刻变为洁白花儿,欢居枝头。白鸽和珙桐一双情侣,终于同生共死了。”
  文燕龙慨叹一声:“好事多变,天若有情天易老,月若无恨月长圆。情到不堪回首处,一齐分付与东风。阿娟,你怎的讲得这样哀婉动人?”
  阿娟忽地轻轻笑道:“阿龙哥,别看我们现在打猎采药为生,我爷爷讲,我们还是古帝高阳氏的后裔呢。”
  文燕龙心中一惊,道:“古帝高阳氏后裔,岂不是三闾大夫屈原的苗裔么?”
  阿娟道:“不错,我刚才讲的这个传说,我爷爷说就是我们远祖屈大夫记述的,我还看见过那篇记在绸上的故事,只是那些字怪怪的,连我爷爷都不怎么认识。”
  文燕龙不由叹惋不已,想不到一代大诗人屈原的后裔,竟流落到这深山里做了猎人,心中对阿娟觉得又奇异又敬崇。
  忽听阿娟道:“阿龙哥,珙桐和白鸽终于同生共死恩爱无边啦,我爷爷说过,他救回你,就是救回了一个孙女婿。他说等你病好之后,我们就成亲……”说到后来,娇羞不已,低头窃笑。
  便在这时,突听屋外响起一声咳嗽,一人犷放激越苍凉悲壮地唱道:
  仰荷天休兮,俯临海宇,
  继天建极兮,抚以绥猷,
  谨修地利兮,粒我庶民,
  唯图利人兮,不贪其酬。
  文燕龙一听这唱词古朴原始,惊奇地道:“是谁在啊?我们去瞧瞧。”
  阿娟轻声地道:“我爷爷在唱,他唱时不许人去打扰他。我们就在这里看一看。”
  阿娟拉着文燕龙走到墙壁的一条细隙处,凑上去一瞧,但见一处火塘里,火烧得又亮堂又旺盛,其旁边坐了个白眉白发白须的老者,神情清朗,正十分肃穆庄严地半说半唱:
  说的是远古那根痕,无关无地又无日月星。
  一片黑暗和混沌,天地茫茫无一人。
  乾坤暗暗如鸡蛋,迷迷蒙蒙几千层。
  盘古生在混沌内,无父无母自长成。“
  你爷爷他唱的是什么?”文燕龙道。
  “《黑暗传》。”阿娟神色端庄地道:“我爷爷唱的是《黑暗传》,是我们汉人的神话。”
  “《黑暗传》?”文燕龙喃喃地道:“真的就是《黑暗传》么?”
  但听老人继续唱道,苍冷雄浑的声音执着地将一种莫名的情感送到了远远近近的深山老林,飘荡在天地之间——
  “神农皇帝本姓姜,南方丙丁火德王,二号炎帝为皇上。提起神农有根痕,他是少典亲所生,母亲乔氏女贤能,安登夫人是她名。配合少典结为婚,生下两个小娇生,长子石莲次神农,姜水边上长成人,故此姜姓立为君。他今教民耕嫁事,女子采桑蚕吐丝……又有夙河太期心,要反神农有道君,大臣箕文劝不可,夙河大怒杀箕文。百姓群众心大怒,要杀夙河这反臣。夙河孤寡不敌众,被百姓杀死命归阴。神农在位一百四十春,崩于长河茶陵城……”
  文燕龙听到此处,心里不禁热血荡荡,走回床边坐下,暗暗寻思:“黄帝炎帝以及尧舜禹汤文王武王都是圣明君主,所以也就深得黎民百姓的拥护,但愿我大清皇帝也人人都做尧舜禹汤似的圣明君主。只可惜那些自以为是的中原武林侠义道,妄说什么满汉不相容不相亲,明清永远似同水火不共戴天……”
  阿娟也走过来挨着文燕龙坐下,微红了脸笑道:“阿龙哥,你在想些什么?等我和你成了亲之后,爷爷自然会把
  《黑暗传》都传授给你的……”
  正当此时,忽听得隔壁房间里“砰”的一声大震,夹着一声龙吟,接着听见阿娟爷爷惨呼一声,一个人冷笑一声道:“亡明遗民,胆敢唱你们汉人的《黑暗传》,我让你到阎王爷那里唱去!”
  文燕龙心头猛然一惊,暗道:“咦,这不是祥祺……不是祥祺格格的声音么?她怎的在这里?”
  “爷爷!”正在惊疑之时,忽听阿娟悲天恸地地惊呼一声,扑入了隔壁房中。
  文燕龙立即纵身过去,“砰”地一声破壁而入,但见屋内环立着十余个青天会兄弟,祥祺手中明晃晃寒冷冷的利剑,正刺向阿娟的胸口。
  “住手!”文燕龙陡地一声大喝,呼地拍出一掌,硬生生地将祥祺的剑尖拍开了数寸,然祥祺的剑犹是兀自去势未歇,“嗤”的一声,削去了阿娟的一幅衣衫。可见祥祺这一剑原本是要杀掉阿娟的。
  “你不可以杀她!”文燕龙道。
  祥祺本想一剑也将这个山林猎女杀掉算了,谁料剑到途中被人掌力拍开,正在惊怒恼恨,欲雷霆大发之时,看清来人正是文燕龙,不由掷下长剑,扑入文燕龙怀中,欢喜地叫道:“文大哥,真是你呀!我们在这一带找了你七八天,都……都以为你……你被何自然那恶贼给……给害了呢!你没死,真是上苍有眼……”
  其余的青天会兄弟也过来参见了文燕龙,众人都是知道公主祥祺对他们的大哥一往情深,此时见了祥祺的粗豪爽直的亲热举动,也不以为意。
  文燕龙道:“我被何自然打跌绝壁,幸亏阿娟和她爷爷救了我。”
  这时,阿娟扑到她爷爷怀中,才猛然看清她爷爷的胸口上有一个血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爷爷,你……你不要死啊,我一定要救活你,爷爷……我再找九死还阳草来救你!”阿娟痛哭流涕地说道。
  老人缓缓地睁开眼睛,喃喃地道:“阿娟,爷爷……爷爷不行了,不能再照顾你……”说到此处,又抬眼瞧瞧文燕龙,哀叹一声:“阿娟,我们……我们只怕是引狼入室,救……救错了人……《黑暗传》是我们汉人的神话,一定要永远……唱下去……”
  老人猛烈地喘息几声,接着喷出一口鲜血,悲壮苍凉地唱了起来——
  那时有座昆仑山,
  天心地胆在中心。
  一山长成五龙形,五个嘴唇流血水。
  一齐流到海洋内,聚会天精与地灵。
  结个胞胎水上存,长成盘古……一……一个……
  人……
  老人唱到此处,已是心为交瘁,苍凉悲壮激越雄浑的歌声戛然而止,老人已经溘然而逝。但那高亢奋然壮怀激烈的歌声,却飘荡在群山之间,飘浮在天地之间,也永远地飘扬在世人的心灵之间。
  文燕龙心中叹息一声:“要征服这亡明的百姓,只怕……只怕还很是不易。只可惜我们满族来自山寒水冷的关外,没有这等深厚博大的文化……”
  正在这时,阿娟忽地从地上跃起来,身子一闪,扑到了祥祺面前。她虽不会武功,但自幼在深山老林里打猎采药,身手是相当的敏捷灵活。她一把揪住祥祺格格的胸口,恨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爷爷?你……你还我爷爷的命来!阿龙哥……原来你们……”
  这突起的变故,竟使得千面公主祥祺未闪避得开。但她毕竟是习武之人,且武功在江湖年轻一辈中,又是罕见的高手。她立忙脚步一错,执住阿娟的手,轻轻一推,便将阿娟推跌了出去,口中厉声道:“臭贱民,我一剑杀了你!”
  纤足向抛在地下的长剑上一点,那柄长剑呼地跃回了她手中,再向阿娟直射而去。
  “不要杀她!”文燕龙见祥祺又要杀阿娟,想起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些天又悉心照料他,还有阿娟讲的那个传说故事,心中一凛,身子一飘,一把抓住了剑穗,将长剑拽了回来。
  阿娟道:“阿龙哥……你……”
  “哼!”祥祺冷笑一声,“你喜欢上了这个小贱人,是不是?七天七夜,我为了找你踏遍这里的山山水水,你大概是在同她……”
  说到此处,一声厉啸,身子一闪,掠入了屋外的茫茫夜色中。
  “祥祺……”文燕龙急忙叫道,“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求你不要杀阿娟。”转头又对阿娟到:“阿娟,我……我对不起你!”身子一纵,也掠了出去。
  阿娟心里暗暗地恨道:“爷爷,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的。”慢慢地爬起来,走进了她住的房里,“野兽来了,我知道怎样去对付野兽的!”阿娟喃喃地道。
  房内的十余个青天会兄弟,一见文燕龙和祥祺格格离开了,也提起兵刃跟了出去。只听祥祺格格道:“阿龙哥,叫得多亲热多甜蜜啊,你不跟那贱人,跟着我做什么?”文燕龙叹口气道:“她们毕竟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不过是因为人家唱了几句《黑暗传》,便杀了她爷爷,再杀她,怎么可以?”
  “停!”祥祺冷哼一声道:“凡是于我大清王朝不利的人,都要一律杀掉,他大唱特唱汉人亡明的《黑暗传》,岂不该杀?我杀了他们两个,免得你日后有恩思报,正是为了你好。算了,文大哥,只要找到你,我就很高兴,你总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文燕龙柔声地道:“我明白。”
  “那就好!”祥祺道:“这些天找不到你,我急得坐立不安茶饭不思。”
  文燕龙忽道:“这些天,白云飞那边没有出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祥祺笑道,“有大内高手沈公公,耿公公和青天会小李子他们守着,怎会有事?我们早将他秘密囚禁在南阳城郊一座古庙里,只等找到你,我们就将他押送到京城去。”
  文燕龙道:“只可惜这次未能如愿以偿,夺得武功秘典,反给猿公那老妖精杀了那么多弟兄。白云飞被擒一事,江湖里还没有一点风声,这次更要做到万无一失。”
  祥祺道:“我看猿公那手青猿剑法,似乎古奥玄奇高深莫测,犹在我们天子剑法之上,我们一定得想办法得到它。白虎娃,他一定逃不出我大清帝国的天罗地网的。我已传令武林中我们青天会的各个分舵,一定要夺得那武功秘典,牺牲再大也值得……”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哎哟”一声惨呼,一人“咕咚”
  一声倒在地上,文燕龙和祥祺陡地驻足,纵退回去,但见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名青天会兄弟已经死去。他的眉心上正插着一支小箭,乌黑发绿的血正慢慢地流出来。
  两人正在惊疑之时,突然听见几声细若发丝的轻响,仿佛一条飞蛇正掠过草丛。两人若不是专门练过听力,是断然听不到这种微乎其微弱之又弱的声响的。
  遽然间,又是数声惨呼,两人发足奔到惨呼声处,只见又有好几名青天会兄弟被神秘地射杀了。
  文燕龙素来知道青天会的兄弟,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江湖一流好手,武功精湛高深,久历武林撕杀拼斗,何况大家又多少会一点忍术,人人都是江湖里谈虎色变的身手。不料,此时竟接二连三地一个又一个被人神秘射杀,心中端的是惊整不已,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蓦地想起阿娟房里那张小巧而精致的弓弩,浑身一个激灵,道:“难道竟然是她?”
  “是谁?”祥祺格格怒喝道。
  便在此际,只听旁边浓黑的树林里一声轻响,一个青天会的兄弟大叫一声:“格格小心!”话音未落,人已疾扑而至,但听他一声惨呼,一支射向祥祺的小箭,“哺”地射入了他的后心,那人张口欲呼时,已然断气。
  “一定是阿娟那个贱民!”祥祺格格“呛”地拔出剑来,“杀我青天会的弟兄,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口中说着,娇躯一拧,便要向树林里掠去。
  “逢林莫入!”文燕龙急忙将她喝止,“她的箭上有毒,见血封喉触肤便亡,我们还是快离开此地!”
  唿哨一声,剩余的青天会兄弟,跟着他们急速退走。远远地听得阿娟孤拔悲怆的歌声郁愤苍雄,唱的依然是《黑暗传》:
  混沌老祖初出世,无天无地无形势,一气三化将人治……
  红色的火焰贴着阿娟住的木屋在夜风里呼啸奔涌。文燕龙蓦地回头望去时,看到了一堆火焰轰然倒塌于青山明月下的壮景,仿佛是一片天空在那里陷落。“阿娟……”文燕龙心中讷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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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22 14: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英雄无奈 魔女逞威草堂试剑


  白云飞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才发现身在一间漆黑的房内,四面墙壁唯有一扇铁门和一扇五寸见方的铁窗。只觉室内阴冷得浸肤刺骨。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一动时,忽听见一阵呛啷呛啷的异响,手脚之上都有重物所缚,这才瞧见自己手脚上,都拴有粗如手臂的铁链。
  白云飞心头大惊,这才想起自己自那夜在神女宫中了满清千面公主万音格格暗算之后,一直被他们点了昏睡。他真气真力涣散,自是无法解穴,唯有听凭他们的摆布耍弄,只觉得他被装入一副棺材里面,一路上癫癫荡荡,走了不少时日,然后就到了这里。
  此时,他运气鼓劲一挣,想挣断铁链,不料,全身上下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内息内劲若有若无,散在四肢百骸里,始终都无法凝聚,整个的他就如一个常人一般。
  他心中更是惊惧,恨声道:“这祥祺格格的共参欢喜佛,果真是厉害无比。”心里忽地想到那夜逃脱的儿子女儿,此时也不知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再一想到这段时间先后死去的飞凤舞凤余问天唐思思等人,心头蓦地一痛,料想自已武功已失,关在此处,只怕永远再也无法笑傲江湖行侠仗义,不由又是伤心又是绝望。
  忽然又一想到,满清本来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近二十年来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他,上次在翠屏山顶,文燕龙和青天会杀手,正要杀他时,却由龚不邪所救。但这次,文燕龙和祥祺并不杀他,反而将他秘密押送到此处,却到底是为了什么?心中一片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心中抱定一个主意,自己身为汉人,死为汉鬼,既是武林一代大侠,落在了敌人手里,决不苟且偷生,也决不做出任何有损于中原武林和他白云飞名头的事。白云飞喃喃地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只可惜但悲不见九州同,虎娃啊,驱逐鞑虏复我汉室之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这时,他心头有一个声音大声说道:“白云飞,你乃是一代武林雄杰大侠,岂可如此的消极等死?你往日为救双凤赴万里苗疆,战黄鹤楼群豪,远驰关山斩杀努尔哈赤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你被满清鞑子害得家破人亡,岂可在此老却终身,而不寻找机会逃出去,率同中原武林同满清鞑子作殊死血战?”
  他一念及此,心头豪气涌动,当即拖着铁链呛呛啷啷地走下床来,伸手往墙壁上敲去,墙壁上铛铛儿响,发出钢铁之声,回音既重实且沉闷,料定隔墙并非房屋,而是实土。当即心头一冷,走到另三面墙壁处,伸手各自敲了几下,传出亦是极重实的声响。这时,他忽地发觉,他脚上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正是钢铁碰撞的声响,立忙蹲下去一敲,便知地底也是钢铁所造。
  原来,这间房整个就是一间铁室,除了开有房门那面,其余似乎深埋地底。白云飞心中一凛,料定这间囚室乃是建造在地底下的。
  便在此际,忽听得囚室外一人大声唱喝道:“摄政王、郑亲王驾到!”
  白云飞心中暗道:“摄政王不是多尔衮么?他怎的来此?莫非我被囚送到了北京?”
  只听铁门哗啦哗啦一阵响,伸进数盏灯笼,灯光宣朗明亮之下,昂昂然走进来一行人,领头的正是状貌魁奇壮伟雄才大略的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他的旁边立着的便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章京范文程以及降清而做了参赞军机的原明朝辽总督洪承畴,其后另跟着格格祥祺和文燕龙诸人。
  “白大侠受惊了!”多尔衮走上前来,和蔼地说道:“用这种办法让你来到北京,实在情不得已之事,还望白大侠见谅。”
  说到此处,忽地回头暴声喝道:“白云飞乃是中原武林第一大侠,尔等岂可如此待他?还不快来松开铁链!钥匙拿来,我亲自替白大侠开锁!”
  狱卒吓得战战兢兢地呈上钥匙,多尔衮亲自为白云飞打开手脚上的铁链。复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貂裘披服,给白云飞披上,口里道:“此屋寒冷潮湿,白大侠衣单衫薄,怎可抵挡,来,我将这件貂裘披服给你御寒暖身。”顿了顿,又大声喝道:“来人,速速在这里摆上酒菜,我要和白大侠喝酒谈剑,当结成生死弟兄莫逆之交!”
  白云飞“哈”地一声大笑;“多尔袭,不必再假惺惺的了,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放马过来吧!”
  多尔衮也豪笑一声道:“哈哈哈,白云飞果然是一代豪侠,又是巴人后裔,快人快语义烈爽勇,我多尔衮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这样的英雄好汉。白云飞,我实话对你说,如今放眼天下,都是我大清所有。你我虽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但只要你肯放下剑来,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率同中原武林,不再同我大清做对,过往一切,我们都可以再不计较。我们大清还可给你大大的官做。”
  “不错,摄政王说话一向言出必行,行必果。”洪承畴上前一步道:“白大侠,你我都是一代豪杰,都盼望干一番大事业,所以要遇明主,否则就是明珠暗投了。比如我就做了参赞军机……
  “呸!”白云飞忽地吐出一口浓痰,吐在了洪承畴脸上,”我白云飞虽是一介草民,也深知国家社稷不可叛,百姓父老不可弃。而你这个奴颜卑膝的卑劣小人,本受我大明朝庭封爵,为国重臣,不戎边退敌,反而投降满清,屠杀我大明百姓,蹂躏我大好河山!还不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洪承畴给骂得哑口无言瞠目结舌,只得退到一边。
  郑亲王济尔哈朗忽地一拍长剑,喝道:“白云飞,你不可嚣张,若不投降,咱家定将你碎尸万段!”
  白云飞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死何足惜?白某当为义死不为利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铁可折,玉可碎,海可枯,不论穷达生死,直节贯殊途。勇将不怯死以苟免,壮士不毁节而求生。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哈哈哈哈!”
  笑声宏朗,震得四周铁壁嗡嗡回响。
  白云飞又道:“多尔衮,你要我白某向尔等投降,呸!做你的清秋大梦!驱逐鞑虏复兴汉室,此乃我中原武林和大明百姓之宏愿夙志。我白云飞被你们使卑劣奸计,以致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任凭听便。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叫白云飞!”
  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听得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与他们有杀父之仇的白云飞。
  多尔衮笑道:“好一个白云飞,咱们大清国虽是悍将无数,但咱家真正佩服的天下英雄却当推袁崇焕和你白云飞。若你能统率中原武林投效我大清国,咱们将势必效当年的天之骄子成吉思汗,金戈铁马,干一番震古烁今的大事业来。”
  这时候,狱卒等人已拾了酒席桌椅进来。多尔滚斟酒,向白云飞诚挚地道:“白大侠;我敬你一杯,何从何去,请你三思。”
  白云飞道:“别枉费心机了,我白云飞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你这就天差地错了!”范文程走上前来咳嗽一声道:“白大侠,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者善谋,不如当时。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今我大清占据了大半个江山,明朝早已名不存实不在,你何必又顽冥愚忠?”
  白云飞一声冷笑:“不错,你就是宋时名将范仲淹的后裔,想你祖上作宣抚使时,抗击西夏胡人,何曾英勇伟大笑傲天下,连当时边上民谣都说“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可笑啊可笑,可悲啊可悲。你远祖文正公抗击胡人,古今称颂,而你却第一个投了敌人,满清得国,都是你这等汉人的不肖子孙吴三桂、耿仲明、尚可喜、洪承畴和你领进来的。质来,你就是如此的识时务,如此的做俊杰的?哈哈哈哈……”
  白云飞大笑数声,只觉心头惨痛不已,笑声里夹着无比的悲愤。
  范文程不笑反怒,又把什么时务俊杰的话重新提起。这下白云飞只是不理,仰着头,屏着息,随他口吐莲花舌绽春蕾,终是不发一语。
  多尔衮等人见白云飞如此,也不觉懊恼起来,只得重新锁了白云飞,带人离去。
  出了囚室,祥祺格格道:“姓白的如此不识相,我们早该杀了他。哼,还有那个向歌吟,将来我和文大哥抓住姓向的时,我一定一剑砍了他,免得弄得象今天这般模样。”
  济尔哈朗道:“是啊,侄女说得不错,这种不值一钱的武林人物,我们早该杀了。何况,姓白的又曾杀害我们老爹。”
  多尔衮道:“祥祺女孩子家,懂得什么?想我们之所以入关得到明之社稷,若没有洪参赞等人,是万万不可能的。以汉制汉,才是上策。咱们将白云飞囚在北京,乃是一箭数鸟之计。小龙,你知道我有何妙计吗?”
  文燕龙略一思索,道:“白云飞若降,则中原武林自可不再与我们做对。白云飞若不降,咱们囚他在此,便可放出消息于江湖上,中原武林便会来此救他,到时候咱们便可将其一网打尽,一劳永逸,将来武林中便不会再有风恶浪险了,大清王朝一统天下便可实现。”
  多尔衮哈哈豪笑道:“虎父无犬子,令尊是我情同手足的兄弟,他为我朝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只可惜以身殉难为国捐躯了。而今文燕龙似乎更甚亦武兄一筹,亦武兄有知,也当含笑九泉了。好,你明日起程入川去吧!”
  顿了顿又道:“不错,想近二十年来,咱们为了追杀白云飞一个人,不知死了多少人。中原武林实在令俺头痛,白云飞若降则是最好,不降咱们用他做饵,铲除了中原武林之后,就万事大吉了。至于李闯张贼之流,根本不是我大清之对手。哈哈哈哈……”
  祥祺忽道:“对了,当年我母后出动,曾劝降了洪将军,我去请她来,说不定也可劝得白云飞。”
  多尔衮笑道:“妙计!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想那白云飞曾得到武林中不少绝色美人的垂青,又获张氏双凤的芳心。想来也定是好色之人,我去叫……”说到此处,便只笑不语,弹剑吟道:“丈夫只手把吴钩,欲斩万人头。如何铁石,打成心性,却为花柔?请看项籍并刘季,一似使人愁。只因掩着,虞姬戚氏,豪杰都休。”
  祥祺听了多尔衮的话,调过头去,温温柔柔地瞧着文燕龙,却见文燕龙正一双眼睛望了远方,神色悠然,也不知想些什么。她心中一酸一冷,欲要叱责,动了动嘴,却又未骂出什么来。
  白云飞囚了数日,每日里都是闭目危坐,暗中运气调息,试图恢复武功,谁料,数日来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而今他穴道虽然解开,无奈武功尽失,又锁着脚镣手铐,此之常人不如,他是无论如何逃不出去的了,好在他立意待死,豪无他念,武功既无法恢复,他也不再去做去想,只是静若止水,然他心里却又盼望能出牢笼,聚中原武林各派,与清人决一死战。
  这天,他正在闭目危坐时,只听见铁门哐当一声,已被推开。白云飞忽地觉得心中一紧,似有一种看不见的气势力量向他逼来。
  但听一声境娇清丽的艳笑,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绝色妇人,袅袅婷婷风姿无限,一种异香扑鼻沁肺。白云飞不由抬头一望,但见来人髻云高拥鬓凤低垂,面似出水芙蕖,腰如迎风杨柳,玉手纤纤,丰若有余洁白无骨,肌光肤辉照耀幽室。比起张飞凤张舞凤来,也并不差多少。
  然而,更使白云飞惊心的却是美妇身后那个更绝色的丽人,看年纪不过三十许,生得更是十分美丽动人,而她身上却有种迫人之气势。这种气势正从她手上那把松纹古剑上发出来,正从她整个人身上发出来。
  “想不到满清中,竟有这样一个剑术高手。奇怪,她的这种无形的剑气,似乎对我有种极大的压力?”白云飞心中暗道:“是了,文燕龙那种剑法就似乎对我有这同样的压力,只是要轻得多弱得多。”
  只听那美貌少妇娇声呼道:“白大侠,可苦了你啦!”语音中说不出的娇柔婉转,甘甜芬芳。
  白云飞并不答话,充耳不闻。他心中只感觉到了那种剑气剑势的压力。
  绝色少妇又道:“白大侠,我乃是肃亲王豪格的福晋,叫博尔济锦氏,特怜大侠而来。大侠今日死,于国无益于家有害!”
  白云飞大笑一声:“我早被尔等害得家破人亡,我白某只要活着一天,就决不放弃驱逐鞑虏复兴汉室行侠仗义于江湖之宏愿。多尔衮这等美人计,于我无益于你有害!只可叹我白云飞原先只为了妻儿,不肯出来做武林盟主,率中原豪雄与满清鞑虏血战,才落到今日这等地步!你不用劝我,赶快出去!”
  绝色少妇微微一笑,心里暗道:“从前太后曾劝降了洪承畴,多尔衮叫我来劝降白云飞,就是想我日后不让太后小觑了我。只可惜白云飞与洪承畴实是两路人。洪承畴好色贪淫,自然会拜倒在太后的裙下,而这姓白的似乎却是好色而不淫,实乃大丈夫之所为。我只怕是无法劝降他的了。但我若不劝降他,岂不输了太后,而今太后与我都寄心寄情于多尔衮身上,我岂可输给她?”
  心念及此,当即又设词劝慰道:“白大侠,你这是何苦呢?你看那吴三桂等人降清之后,不是活得更好么?多尔衮摄政王说过,只要你答应不再与我大清朝做对头,我们也不要你降清降明的,还把公主祥祺格格和比她更美艳千倍的公主安平格格嫁给你。我们知道尊夫人惨遭不测,我们只有用此法补救!”
  “哈哈哈!”白云飞大笑三声,勃然变色道:“你说什么都是无益,再在这里聒噪,我若有剑,早一剑杀了你!快走!”
  豪格福晋给白云飞这一喝,浑身一抖,不禁脸上变色。这时,她身侧那妇人忽地清啸一声,声震四壁。白云飞心中一跳,暗道:“这妇人好深的内功。”只听妇人道:“白云飞,我知你乃是天下第一大侠,你的‘雨霖铃’剑法,也罕有敌手,我一直盼望有机会同你交手。今天正好。”
  “你是谁?”白云飞沉声道。
  肃亲王福晋道:“这就是我们大清国的长白剑仙玉女玉叶金枝,是我们太祖皇帝的满公主,全名叫爱新觉罗玉叶金枝”
  长白剑仙道:“还有,我也是文亦武的小师妹,更是文燕龙和祥祺的师父。白云飞,你若能胜了我的天子剑法,你便可以获得自由,我们大清也不再追杀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要他们放过你。”
  说到此时,便挥了挥手,狱卒忙进来替白云飞打开了铁链。
  玉叶金枝又道:“你没有剑,也无法凝聚内力。我也不用剑不用内力,我们以手指当剑,只比剑法剑招,只比剑势剑意,一样可以分出高低胜负来。而我一定能胜过你!”
  白云飞早知道文燕龙剑术奇妙,刚正博大,挟着某种克制他“雨霖铃”剑法的气势,今日能同他师父一战,他自是要全心全力。
  他心中豪气一涌,不禁热血冲动,笑道:“好,咱们就比一比。”
  只见玉叶金枝端立房中,目视前方一派平静自然,蓦地双肩一沉一振,以手作剑,攻出一招,口里道:“天子剑法第一招,‘天降大任于是人’。”但见这一剑剑势平中见奇奇中藏雄,大有目睨天下傲视万物之英雄气概。白云飞心中暗暗惊叹:“果然,剑法雄厚刚正博大玄奥,比起那文燕龙来,不知又强过多少倍。”
  当即,左手一飘,攻出一招“白衣卿相”。
  玉时金枝噫了一声,道:“好剑法,你这一种剑法,果然对天子剑法极是克制,当初小龙对我说起这种剑法,我还不相信。好,看第二招‘天生我材必有用”,身子一转,横飘五尺,衣裙飘飘若仙中更含有宏大气魄,剑势剑意浩荡无比。
  白云飞也叫道:“好,你做师父的果真比文燕龙强过许多。看招,这一招叫做‘浅斟低唱’。”手指下划,斜斜刺出一股肃索愁绪来。
  玉叶金枝身子一抖,忽有种奇特感觉。道:“剑有情,情深情厚情款款。但天下之势天下事天下之理,都应当抛弃个人情愫,为苍生社稷牺牲一切。接我第三招‘天下兴亡匹夫有”。”
  这一剑更是气势宏伟浩大壮澜无比。白云飞更是心惊;他的“雨霖铃”剑法,比起与文燕龙对敌时,受到的挟制更多,剑法中的情愫情意更加无法完全发挥出来。挡得四五招,已是力不从心,剑招剑式上更缺乏了剑意剑势。
  两人手指连动,白云飞您见对方一招攻来,指着自己神封诸穴,自己也竭力还了一招”关河冷落”,抵挡对方的“天朗气清”,攻到一半,早被对方抢了先机。
  “你输了!”玉叶金枝道。
  “不错,我输了。”白云飞道。
  玉叶金枝道:“天子剑法是我观我朝的兴盛气势,花了二十年心血自创的。所以与文亦武师兄的剑法并不相同。”
  “好!”白云飞淡淡地道:“你虽胜了我,但我还是不会降的。何况我还有一百零八种剑法!”
  玉叶金枝一愣,道:“我可以叫你求不得求死不能。我的剑法既可战胜你,便自是天下无敌。我大清朝也是一样,一统天下一定会成功的!同样,天子剑法势必胜你的所有剑法。”
  白云飞冷笑一声:“只可惜我的剑法在中原武林也算不上什么!但我并不怕一切酷刑。”
  玉叶金枝道:“我知道,我对中原武林了如指掌,我哥哥他们以及我徒儿本要杀你,是我要他们带你来北京。我们之间的仇恨太深,我决不会轻易放过你。”她说得平谈之极,但却令肃亲王豪格的福晋,也听得全身发抖,感到了一种十分恐怖的氛围。
  白云飞淡淡一笑:“我并不怕,我等着。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性格太好胜要强也太怪戾,你在剑术上造诣再深,也永远成不了天下第一。你的剑法杀气太盛太旺太过强烈残酷。”
  玉叶金枝冷哼一声:“我知道,中原有个蒙面女,在大巴山救过你,她的剑术很高。白虎教中的太阳使者罗坤元,剑术也很高,还有你师父柳残月,武功造诣自远胜于你。这些人,我都要他们死在我的剑下。”
  “天外有关人上有人,山外青山楼外楼!”白云飞笑道:“江湖上武林中,谁也不可能雄称霸。成吉思汗何等雄狂,最终中原武林还是将他的子孙赶走了!”
  玉叶金枝厉啸一声:“白云飞,我还要告诉你,这次在神农谷,我的两个徒儿虽未抢到那青猿神剑白虎神功两本武动秘典,却打伤了猿公,还杀了……”
  “杀了……杀了谁?”白云飞闻言大惊,厉声喝道,只觉自已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从喉咙早迸出来。
  “杀了你的女儿张青剑!”玉叶金枝冷笑连连,“哈哈哈哈,白云飞,你心里大约是痛吧!当年你杀伤我爹,致使他被袁蛮子一炮打死,我才十来岁,正在长白山学剑,你知不知道我多痛苦?我十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嘿嘿,我自创天子剑法,自创青天会,就是为了对付你!哈哈哈哈,如今,我已弄得你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而你现在又落到了我的手上,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玉叶金枝顿了顿又道:“就是死,我也要你死上个十年八年才会断气,哼,我要你终日饱尝共参欢喜佛的痛苦!”
  玉叶金枝唤人重新锁上白云飞,又给他喂下一颗共参欢喜佛的丹丸,道:“共参欢喜佛,共参欢喜佛,如今没有异性,你同这铁床铁链铁墙壁去几度巫山云雨吧!哈哈哈哈,我要慢慢地折磨你!”
  铁门关上,玉叶金枝同博尔济锦氏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博尔济锦氏还柔情款款地对白云飞道:“白大侠,何去何从,你好好考虑,老姑姑的共参欢喜佛可是有附骨之蛆刮心碎肉万蚁咬噬之奇效哟。你答应了,我们马上便会给你找来数不清的天香国色似的美女,让你共参欢喜佛。这北京城里北地胭脂南国佳丽,可是应有尽有。还有,你就马上可以得到祥祺格格和更加倾国倾城的安平格格啦。嘻嘻嘻嘻。”
  “滚!”白云飞断喝一声。
  博尔济锦氏又道:“你答应了,我们自会严守秘密,中原武林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我们会马上放你同到中原,你继续去做你的天下第一大侠……”
  “滚!”白云飞冷冷地道。
  囚室里再度陷入了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阴森森的寒气冷气充溢室内。
  白云飞喃喃地道:“剑儿……剑儿……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剑儿……”忽地又想到了白虎娃,也不知他是生是死,更是牵挂。
  便在这时,他的体内猛烈异常地腾地一般烈火,在血脉里奔突窜撞,他知道是共参欢喜佛这毒药生效了,他不知道玉叶金枝何以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侮辱他,只觉得全身血管通体经脉都将要爆破爆裂……
  白云飞竭力地咬住牙齿,忍耐着这种狂猛淫欲的诱惑,一身颤抖不已,弄得铁链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口中气喘如牛。
  蓦然间,白云飞一声狂吼,奋力一头撞向了铁壁。但听“咚”的一声,白云飞额头鲜血迸流,人却已经昏了过去……
  他昏过去时,他听见室外有人阴阴地冷笑了一声。
  九九重阳,成都西郊浣花溪畔,菊花开得正浓正艳让人赏心悦目涌起某种冲动。片片灿烂绚丽的花瓣飘浮水上,盈盈漾漾,流转一溪芬芳丽水。当真是名符其实的一条浣花溪。
  是故,八月间攻占了成都的张献忠,高吟着唐时黄巢《不第后赋菊》一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避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特地在浣花溪上,举行了赏菊赛花会,以祝贺自己在天府之国的四川站住了脚跟。
  浣花溪上,端的是人声鼎沸美女如云英雄如林,那些在战场上拼着性命搏杀过来的血性汉子们,几乎人人都是,大手挽美人大眼赏美花大碗灌美酒,闹得不亦乐乎。
  将近正午时分,浣花溪畔的杜甫草堂翠竹千竿的楠林深处,一个虎气勃勃却又非常悲郁的少年,正依靠一竿楠竹站着,他的目光淡散地望着竹叶笼罩的天空。
  在这楠林深处,张献忠诸勇诸豪在浣花溪上的喧嚣,远远地随风传送而来,已仿佛是竹林深处,秋风吹动竹叶自空中飘飘而坠。楠林里,唯有少年低声吟诵着杜工部的绝代名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唉!”少年哀叹道:“子美老先生千百年前的夙愿,至今也没有能实现。如今依然是贫者极其贫富者极其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甲第纷纷厌梁肉,广文先生饭不足。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造恶的享尽荣华又延寿,为善的受尽贫穷命更短。”
  少年轻抚长剑,感喟不已。
  便在这时,少年蓦地听见右边楠林里响起两声低啸,似乎有武林中人在此聚会。他游日一顾问,但听衣袂飘动声撩竹而过间,一角青衫一闪而没。
  少年眼睛一亮,心中暗道:“这人是谁?怎的这么好的轻身功夫,穿林过木如行大道,难道是张献忠手下的人么?”
  少年心中一动,也悄悄地跟了过去,行得百十余丈,转过一座假山,少年倏地一惊,忙在假山石后伏下身来,但见前面五六个人正在竹林里啸聚,而青袍人的背影却很熟悉。
  中间是一个异常高大沉雄的老人,面目阴鹫举止有种横空出世睥睨万物的气概,白发白须自眉白肤仿佛一堆用白雪堆就的小山,怪异得令人心寒胆寒。
  而他的头上却戴着一顶金光闪闪的金冕。金冕延上前后沿都挂着一串串又圆又大的玉珠。
  白肤金冕怪人的腰畔,插有一柄更叫人触目惊心的长剑。那长剑并没有剑鞘,就插在怪人的玉蟒腰带上,银亮亮冷气森森,足有七尺之长,五寸之宽。
  少年暗暗忖道:“这柄剑好生怪异,这人只怕来历奇特,他这剑常人怕是拿都拿不动的。”
  白肤金冕怪人的旁边,却是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汉子,头上戴的则是一顶银冕,手里握着一杆枪,枪杆粗如几臂,黑漆漆的似乎是精铁铸就。
  少年心头暗道:“《礼记·礼器》上讲‘天子之冕朱绿藻,十有二旒,诸候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但到南北朝之后,只有皇帝才用冕。难道这人是想做皇帝的张献忠不成?那戴银冕的是谁呢?”
  正在惊疑之际,只听那黑肤银冕的怪人阴恻恻地道:“你家摄政王答应过我们,我们杀了张献忠之后,便拥有西南称王,也做武林至尊,我们今天就让你带张献忠的人头回去!”
  那背向少年的青袍人道:“好,地王果真干脆,怪不得三王帮乃是黑道武林之王。只要你们杀了张献忠,助我大清一统天下,武林至尊当然是非你们莫属了,西南之王也是你们做了。”
  少年心头暗惊道:“咦,这青袍人原来竟是文燕龙!
  哼,想不到我白虎娃练成了青猿剑法白虎神功后,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你。对了,这戴金银冕的原来便是三王帮的天王地王。我白虎娃今天倒要会会这些邪派的至尊人物。”
  忽听金冕白肤的天王哈哈笑道:“杀一个张献忠易如反掌。嘿,午时一到,张献忠的人头就会落地。”
  白虎娃听得这嗡嗡如鼓响钟鸣的声音,只觉体内血气翻涌,暗忖这人内功好深厚好威猛。他心中道:“张献忠行事虽是严厉独断,其部下骚扰黎庶也是常事,虽不讨我喜欢。不过,他比起满清和三王帮来说,还是深受天下百姓欢迎拥戴的,我白虎娃在此,岂可让你们杀了他!再者,这些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那天王地王和文燕龙等人正要离林向浣花溪而去时,忽听得一声长啸,假山石后扑出一个虎气勃勃的少年来。少年伸出中指,在剑上一弹,剑作龙吟,少年喝道:
  “哈哈哈,今天有巴山白云飞的儿子白虎娃在此,你们要杀张献忠,那就得问问我这把剑是不是答应!有我在,谁也不可胡乱杀人!”
  文燕龙瞧见是白虎娃,不由哈哈大笑道:“哈哈,白虎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今天就让我送你去西天吧!”
  口中说着,身子一飘,手星长剑忽出;刷地向白虎娃攻出一招天子剑法中的“天朗气清”,从上到下如闪电飞虹般划到白虎娃胸前。但见剑势沉雄劲猛,飘动飞忽,端的是惊人无比。
  “好剑法!”白虎娃喝道,“我让你瞧瞧我的青猿剑法!”长剑一弹,剑势圆转一圈,自胸前平平刺出。
  文燕龙一听青猿剑法数字,已知白虎娃拿到武功秘典练成了上乘武功,此刻见他利剑一伸之际,便已挡开自己的攻势,刺到了自己胸前,不由吃惊道:“好!好剑法,想不到数月间,你的武功精进不少,恐怕都是武功秘典的神功奇效。”
  口头说着,剑招连发连换,眨眼间,已攻出了七八招,尽是玉叶金枝所创的“天子剑法”中的神招绝字
  “不错,我练成了武功秘典上的武功。今日我要为我爹娘姐姐他们报仇雪恨!”白虎娃冷冷地道。说话声中,也还了七八招,用的却是青猿神剑里的奇招异技。
  两人原先武功相差太远,白虎娃根本不是文燕龙的对手。别说是青天会首文燕龙,就是青天会中的小刘子,白虎姓也是打不过的。不料今天,两人斗了七八招,却是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白虎娃初次运用青猿剑法,料不到果然气势非凡,剑招精妙剑法神奇,不由心头大喜大欢,一柄长剑使得更是遮天卷地风雨不透,青猿剑法从“星河横贯”到“千秋永存”一招一式地使了出来。
  文燕龙听说过昔年巴山玉面剑客张秋池曾教过猿公十八招青猿剑法,是以当日在神农谷内,与猿公动手过招之际,合数名青天会高手之力,尚且未能战胜猿公。是故,他对青猿剑法是特别留意的。
  此刻,白虎娃仗着青猿剑法与他拼斗了近二十招,尚且没有落败,反而更是让他心惊心慌,暗恨当日未能夺得这神奇奥妙的武功秘典。
  当下也不答话,只把那“天子剑法”一招接一招地使出来,想借着天子剑所拥有挟带的气势,战胜白虎娃。
  两人场中的恶斗,看得天王地王等人目不暇接,渐渐地,两人出招出剑越来越快,快得只见两团雪练也似的白光,在楠林里滚来旋去,所到之处,竹叶草茎无不纷纷披伏夭折。两人之间,被他们剑气剑风所扫下的竹叶,已有半寸之厚,青翠翠碧亮亮的落了一地。
  天王皱了皱眉,两眼精光闪闪,道:“奶奶的,白虎娃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竟这样好。”
  地王道“按说文公子的剑法,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接不下十招的。圣手阎罗诛心剑刘镇川,玉面阎罗杀人钩活阎罗端木洪他们,若论单打独斗,五招之内定会败在文公子手下。这白虎娃却同他斗了二十来招了,难道张秋池那江湖老废人的武功秘典上的武功就这么厉害吗?老大,你是见过的!”
  便在这时,忽听“咯”的一声响,文燕龙和白虎娃两人已然各自倒跃丈余,但见两人左臂上,都划有一条尺余长的血口,鲜血正慢慢地流出来。
  白虎娃道:“文燕龙,咱们两人打成了平手,你并没有打赢我,所以你不能杀张献忠!”
  文燕龙面色苍白,却更显得英气迫人雄朗挺俊,他纵声大笑道:“哈哈哈,白虎娃,杀张献忠势在必得,我们比武不管输赢,张逆总是零除掉的!你再要硬拦,只有死路一条!”
  地王阴阴冷冷地道:“不错,白虎娃小杂毛,我地王枪来会会你!”
  文燕龙一听心中暗喜,本来他今日要杀掉白虎娃是很难的,他也想不到这青猿剑法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神妙,居然同他的“天子剑法”斗成平手。此刻,地王替他出头,他当然很是高兴。
  “白虎娃身上的武功秘典乃是绝世武学,杀了他自然可以得到。那时候,修得秘典上的武学,再做武林至尊,相信是完全可以雄霸江湖的了。”文燕龙道。
  “不错,到那时什么少林武当昆仑点苍崆峒神煞岷山峨嵋,都得统统的臣服在我们三王帮的脚下!”地王笑道:“我们三王帮才是真正的一统江潮,真正的武林霸主!”
  地王说到“霸主”两个字时,已经呼地扑了出去,别看他人瘦肌肉少,手中的铁枪却是使得虎虎生风。
  白虎娃还未喘得口气,已见满天里都是枪影,扑面皆是枪劲猛恶。地王一上手便是他的成名绝学“地王枪法”。
  白虎娃见竹林里杀气逼人,知道地王的武功远在文燕龙之上,他不敢硬接,当即错步转身,长剑在地王铁枪杆上一点,还了一剑“纤元微度”。这一招乃是以轻制重以柔克刚的妙招,周以对付地王枪法中的“地动山摇”正是恰到好处。
  不料,“叮”的一声响,白虎娃立即觉得一股阴寒之力,从地王铁枪上传到他的剑上来,剑冷如冰如雪。他心口一闷,几乎探不住长剑。忙暗中诵起白虎神功口诀,心口一暖,那股阴寒之力才被他抵住。当即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地王喝道:“平地风波!”长枪一抖,枪尖舞出十余朵大花,枪上红缨散开,更是硕大一朵枪花,地面上先前被白虎娃与文燕龙摧伏的树叶,竟被枪风枪气带动,齐刷刷地漫天飞卷开来,扑向了白虎娃。
  白虎娃愣了愣,长剑乱舞,用了一招“席卷大地”扫向满天满地的竹叶。
  竹叶刚落,蓦地枪花中伸出一个枪尖来,直刺向白虎娃胸口。白虎娃大吃一惊,慌忙中长剑刷地斜斜划下,在枪尖上挡了一挡,人却向后倒跃数尺,而右手臂上却是猛地一痛。
  这一招当真是险到了极至,他那一招“席卷大地”虽将所有被地王用作暗器的竹叶从中削断,也削断了地王枪尖上的数十根红缨,而他倒跃暴退之至,仍是中了地王一枪,虽是受伤不重,但毕竟是他输给了地王。
  只听地王又大喝一声:“立锥之地,”铁枪向下一压,挑向了白虎娃脚下。
  白虎娃吃惊不小,忙纵身而起,攀上了一根楠竹。人在半空,一招“神祈之门”,长剑抖动大开大阖,砍向地王脑后肩骨处。
  “砰”的一声,白虎娃人刚跃起,地一枪已将他所攀附的楠竹根底部,硬生生地戳出一个洞来。楠竹“咔嚓”一声立即断折。
  这一下变起仓猝,白虎始下砍之剑,只得在倒下的楠竹竿上一点,身子向后飘落,人未落下,那地王又刷一枪“坐地分赃”向他绞来。转眼之,斗了十余招。白虎娃右臂左腿都被枪尖所伤,鲜血点点洒在他的白衣上,真像朵朵梅花。
  便在此时,只听天王一声大喝:“老二,让我斗斗白云飞的儿子!想当年,我曾输给张秋池一剑,今日我又去苦练了三十多年,我这一剑要在他外孙身上找回来!”
  原来,三四十年前,江湖里忽地出现了一个腰挟七尺巨型长剑的邪派高手,这人自称无名无姓,便叫天王。巨型长剑上也刻有“天王剑”三个大字,行事诡异凶残,好色贪淫,偏又武功辛辣,不少江湖好汉正派侠士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天王窜进江湖不过一两年,便隐然有邪道武林领袖之身份。而这时,中原武林的两大高手何不为与司空图,一个做了和尚,一个去了海外,自是未能铲除天王。而武林五剑客中的贾不假钱无用两人整日啸傲山林,寻仙访道,少问江湖世事。武当剑客通玄又陷入与王玉佩的情缘纠纷之中。君子剑客华山毕不凡,心怀鬼胎,与龙虎王努尔哈赤暗订密约。到后来,天王挟剑夜闯唐门,想夺得武林第一美人唐依依。
  不料,他却败给了正与唐依依情浓情密两心相悦的巴山玉面剑客张秋池手上,张秋池正是用青猿剑法,在“力敌万钧”一招上,刺了天王左胸一剑。
  从此,江湖里忽然便失去了天王的踪影。
  直到十余年前,江湖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三王帮”,领头的便是天王、地王、人王。后来,丐帮因抗清而全帮覆灭战死,三王帮遂成了天下第一大帮,势力竟还远在少林、武当之上。三王帮的部属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江湖亡命徒,杀人放火好淫劫掠,无所不用其极。
  三王帮的活动范围虽遍及中原各地,但最主要的却也是在江南和西南一带,其原因就是因为中原有近年来因抗倭抗清和武林内部纷争,而人数虽渐渐减少,武功门派仍领袖群伦的少林武当,面他们又决不向三王帮臣服。另者就是中原一带,更是闯王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势力范围。
  三王帮早同清魔勾结,虽不把张李放在眼中,毕竟两人控有数十万乃至百万之众,三王帮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同张献忠李自成作对的。
  但如今,时事更易,李自成兵败北京,已退回陕豫以南。张献忠也试图据有四川,以求自保。是以,三王帮乃是全面出动,杀向李自成和张献忠。
  而这次刺杀张献忠,便是天王地王两人亲自动手,其他四大金刚四大阎罗和四大邪魔则同青天会的其他人,攻击李自成。
  地王铁枪一压,压住白虎娃的长剑,阴阴地笑道:“好,老大,你来收拾这小混蛋,张秋池老废物生前曾伤过你,而白云飞又处处与我们做对,还怂恿左氏四雄劫了我们大批红货,白虎娃这小杂毛,我一剑应将他斩成三段。”
  白虎娃暗中运起神力,想抽出长剑。不料地王力大劲雄铁枪沉重,试了一次,未能成功。他心中一动,忙调息运气,将白虎神功使了出来。
  地王本知白虎娃力气弱小,不想,长枪在此刻忽地一振,白虎娃的剑上传过来一种奇特的力量,那柄剑已被他抽了出去。
  便在这时,忽地一道寒光从半空里闪电一般劈了下来,一根碗口粗细的楠木,被这道剑光自下而上划成了两半。
  那楠木本乃是十分坚硬之物,平常铁剑纵然再锋利锋锐,要将它划剖三尺五尺,也是很不容易的。谁知,今日却被人一剑从数丈之巅剖到了竹根底部。
  但听“咔嚓嚓”一声裂响,两片楠木轰然带着苍翠云影如山似的倒塌下来,大笑声中落在场中,竹叶翠郁葱笼中唯有白雪一堆,看来令人十分萧飒肃锐,心冷魂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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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25 11: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生死关头 仙影芳踪笑傲群豪


  白虎娃陡然见得一道雪练也似的剑光从天降落,百忙之际,忙移形换身,使出“天幻无影”的轻功身法,暴退了丈余,才避开了天王夹在破竹瞬间的这致命一击。
  这一刻,他只觉自己方才从鬼门关里逃出生天,握剑的手不由有微微细细的冷汗冒出。他心下暗暗忖道:“这奇形怪状的天王,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不想他身体如此雄阔肥硬却偏偏身如鬼魅行动如风,他这一剑自上而下剖开这数寸大的楠木,换了我自是万万办不到的。想来如今正派武林中武功最深最高的两个人,少林寺的一空大师火和尚和武当派的悟真道长两人,都绝不是天王这怪物的对手。”
  在心念未了之时,只听雪山一般的天王嗡声嗡气地笑道:“小娃娃,我这一招‘天各一方’如何?哈哈,再看我这天王剑法中的‘暗无天日’这招。”
  话音未落,肥硕庞大的身躯蓦地腾空而起,手中那柄巨阔长剑盘旋舞动间,刷地向白虎娃当头斩落。
  白虎娃见头顶上只有一片寒气森森的雪光当头罩落,知道不可硬接,便依然用“天幻无影”的轻身功夫,横地里闪出丈余之外,只听轰然大响中,已有好几根楠木被天王的天王剑拦腰斩断,竹梢坠落如绿云翠雨。
  刹时之间,天王挥动手中的天王剑,攻出了天王剑法中的“伤天害理”、“贪天之功”、“弥天大罪”三招。竹林中嗡嗡之声大作,端的是有若林涛雷吼,白虎娃心中一凛:“这个天王好深厚的功力。”
  他见天王功力既深厚无匹,手中持的又是柄巨阔大剑,不敢硬碰硬接。这三招攻来,他退了三四丈远,还犹感剑风割面冷气森森。
  天王剑的剑法凌厉威猛凶恶辛辣,但说到刚正博大的气势上,虽比不上文燕龙师父玉叶金枝依据清室改朝换代一统天下的宏豪气势,然,天王那浑厚精深的内力却远不是文燕龙所能比的。
  白虎娃仗着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与文燕龙还能打个平手,与地王的地王枪法相持时,也能勉强交手,但与天王的天王剑就不能对峙了。
  天王的天王剑法招数变幻无定,白虎娃只能竭尽全力施为,使出青猿剑法与之相抗。渐渐地,天王手中的天王剑发出的杀气越来越浓,劲力也越来越强,斜风过处,楠木枝叶纷纷被摧断,如箭一般向四下里激射。
  白虎娃全身都已笼罩在了天王的剑气之中,千百道剑气劲力犹如千百道狂浪巨潮一般,汹涌澎湃而来,白虎娃只觉胸口气闷心紧,剧烈震动,眼前金星乱冒。
  “龚姊姊,你约我爹今日午时在此相见,此刻午时已到,你怎的还不来呀!”白虎娃心中焦急异常,“你再不来时,恐怕我就……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虎娃一想到那仙姿玉体的龚不邪,心底蓦地涌上一个念头;“不,我决不能死!我要见到她,我一定要见到龚姊姊!”
  他心中豪气涌来,长剑一展,在天王的凌厉威猛的剑风中,奋力抢攻了一招。只听“咯”的一声震响,白虎姓只觉一股大力源源不断地撞击过去。他虽学得白虎神功,仍是不能与天王的天生神力邪功魔劲相抗。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血来,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天王一剑砍来,白虎娃慌忙一滚,大剑在他刚才站立之处,斩下了一块石头。
  天王纵声大笑道:“张秋池呀老残废,你的青猿剑法白虎神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地下有灵,得知今日你外孙死在我天王剑下,你只怕会气得咯血!哈哈哈!”
  大笑声中,天王剑再度向白虎娃拦腰斩出。
  白虎娃手中无剑,急忙飞退,但他退得快,天王也就追得快,天王的剑更快。突然之间,只听天王一声狂啸,白虎娃耳中轰的一声巨响,耳鼓都似被他震破,脑袋一阵晕眩,登时跌倒在地。
  天王那原本砍向他腰际的一剑,刷地斩向了他的颈子。白虎娃心中恨道:“想不到我白虎娃死在这里,可惜,我临死也见不到她一面了……爹,娘,姊姊,姨母,我追你们来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蓦地楠林里有如飞龙舞凤豪吟啸鸣地响起一种剑声,一道绚丽如虹的紫白光华随着一道阳光,在竹梢顶端从天而降。
  只听“哎哟”一声惨吼中夹着“哐啷”一声巨响,天王手中的天王剑掉在了地上,而他手上的外关穴,被刺出一个血洞来。
  天王这一下惊骇不小,自他重出江潮以来,武林中可以说是没有一个敌手,自己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剑术之绝,都是常人所不可思量的,万万想不到,此时却让来人在手腕上刺了一个剑洞。
  但见那一道阳光之下,芳草翠叶之上,风风韵韵地立着一个高挑个儿的蒙面女,身上有种阳光般的气息和力量,也更有着阳光般的神秘玄妙。
  “有我在,谁也不能杀白虎娃!”蒙面女淡淡地道。
  “是你……是你……”
  “是你……是你……”
  白虎娃和文燕龙乍然见到来人,再听见这娇丽欲融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颤声说道。两人虽说的一样的话,那语气却是绝然不同的。
  文燕龙见到龚不邪,是惊讶和胆寒。那夜翠屏山巅,蒙面女一招胜了他和青天会十余高手还削断了他们兵刃的一幕,他终生也不会忘记的。但他万万想不到,这鬼神妖仙一样的蒙面女,此时此刻会在这草堂的楠林深处,突然地从天而降,一招就胜了天王。
  白虎娃自然是惊喜和心欢。他想不到,龚不邪又在他性命攸关之际,再度出手救了他。
  只见龚不邪虽是衣着紫色披风面蒙一层白纱,两眼里却是无比欢喜地看着白虎娃,就仿佛穷极无边又无垠的沙漠里,有两口深不可测的水井般诱人。又仿佛碧蓝幽幽的天上,两颗光灿灿的晨星一般醉人。
  “龚……龚姊姊,你……你来了!”。白虎娃欢欣地颤声说道,这一刻,他只觉全身都溶入了春日暖暖的阳光夏夜溶溶的月光中,又仿佛有了无比的豪气和不可战胜的力量。
  “是呀,虎娃,我来了。”龚不邪笑道,笑声宛如那只玉色的蝴蝶在楠林里蹁跹飞舞,令人心痒心酥万般受用。此刻阳光照下来,她的影子在她脚下,正是午时时分。
  但听文燕龙道:“有她在,我们快走!”声音中满是惊惧。
  声音未落,忽地听得数声厉啸,受伤的天王蓦地抓起天王剑,左剑右掌向龚不邪猛然攻到,而地王也挺起地王枪同另几个大汉扑杀过来。
  只见一片雪光冷风霍然间铺天盖地而来。三王帮中的一名大汉,衣袖微摆间,刷地一剑,疾刺向龚不邪咽喉之处。这一剑刺得快极,龚不邪若不缩身,便会立即被利剑穿喉。
  白虎娃看得心惊胆寒,暗道这大汉剑法之高,绝不在文燕龙之下,只是更加凌锐而已。
  便在此时,龚不邪蓦地闪出,实是快得不可思议,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大汉脸上挨了一巴掌,整个人也跟着跌了出去。而跌去之时,他的剑挡了另一名大汉一剑。两剑相交,“铛”的声,两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又忽地跳起来,扔了剑,双手抱着屁股,哇哇大吼。原来两人坐在了被天王的天王剑砍削而断的楠竹桩上,屁股被那锋锐不逊刀剑的竹桩,戳出两个大血洞来,鲜血便如泉水般涌出。
  白虎娃一见之下,不由哈哈大笑。
  这时候,天王和地王的一剑一枪已夹击到了龚不邪身前。两人都不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蒙面女,竟能打得过他们联手。天王中了龚不邪那一剑,更是恼怒,手中的巨阔长剑夹着巨灵神掌,打得四周竹折草断,声势端的是惊人。文燕龙见这当世两大绝顶高手联手出击,暗想:“令我们数人之力,也许能除掉这姓龚的。若真能除去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念及此,也立忙挺了长剑加入战团。这数大高手联手出战,势道力量何等厉害,武林中任何一个人也只怕会被刀风剑气枪芒掌力撕得粉身碎骨。
  白虎娃一见龚不邪危在旦夕,忙抓起长剑,扑了过去,心中道:“我怎可不去救她?我怎可不去救她?”
  忽听龚不邪娇笑一声:“虎娃,你不要来!”她连剑也未拔出,在数人之间穿来插去,趋退攻进快速若电。只听她笑道:“哟,你的枪凶巴巴的,太阴森邪气啦,所以虽然凶狠猛恶,却达不到枪术的最高境界。你的这柄剑又长又宽,配你这一座雪山似的人物,倒也合适。你的剑——对了,你的剑上刻着三个字;啊,我看清了,是‘天王剑”三个字。想必你的剑法便是天王剑法啦,你这剑法威猛有余,凌厉有余,气势上却是不够,不过靠了你这柄大剑,补足了气势之不足,但剑法中却是灵动飘逸不够,邪恶之气又太浓,一样达不到剑术之最高境界。”
  地王天王两人初时听得这蒙面女如此说,极是恼怒,极是愤恨,手中的攻势也愈快愈猛,但不料无论各人多快多猛,龚不邪的衣衫角角他们都未沾到一点儿。
  白虎娃见套不邪在众人的夹击之中,犹如先前那只穿花飞舞的玉蝶一般,天王诸人根本无法伤到她,不由大是放心,也更加佩服龚不邪的武功造诣,以为她不是凡人,真是自天面降的仙女神人。
  渐渐地,天王地王等人听得粪不邪说中了他们白己苦思半生都未找出的枪法剑法刀法中的弱点,心中一凛,不由十分佩服,一时间,全身都流了冷汗,各人心头暗道:“这蒙面女,只怕是妖是仙,绝不是人的。若是人,怎能练到这种境界的武功呢?”
  但听“哎哟”数声,又有三名大汉跌出了圈外,各人都似受伤不轻。
  文燕龙忽道:“哼,看我的‘天子剑法’。”刷地一剑“天降大任于斯人”朝龚不邪避面刺到。龚不邪头一仰,避开了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招,文燕龙一剑快似一剑,一招猛似一招,刹那间,接连攻出了“天子剑法”中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天下之势”、“天下之理”、“尧天舜日”、“开天辟地”“天下无敌”等十余招。
  龚不邪笑道:“你的这种‘天子剑法’,只怕是女子创造的,虽是刚正博大,自带种帝王般天子般的正气雄气英气豪气,正是一种新兴力量的象征。只可惜是女人所创,后劲不足,唉!”说到后来,她微叹一声,语气中似乎带着种惊心和无奈,却使文燕龙听得浑身直抖。
  剩下的天王地王和文燕龙三人,虽然尽是攻向龚不邪全身要害处,但龚不邪的身影恍若轻烟流光,在三人的劲力旋涡中飘忽来去。各人的攻招总是轻轻巧巧地被她避了开去。
  这时候,只听龚不邪一声裂石穿云般的轻啸:“我也让你们再看看我的剑!”
  说到一个“剑”字,但听楠林里又响起那龙吟凤鸣般的声音,一道灿灿光华在楠林里流转飘忽。文燕龙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绚丽至极的剑光逼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跟着手腕一痛,便中了一剑,一个跟斗翻了出去。
  那天王本是一剑砍向龚不邪背心的,此时文燕龙在她前面,地王的枪在她侧面。他这一招“弥天大谎”正是偷袭用的,是天王剑法中最阴狠的一招。天王剑法中其他各招都是以威猛狠恶凌厉见长,招出之际,劲雄力沉天地变色挟雷拥电,而这一招却是半点声息也无,靠的就是暗箭伤人。
  谁知道,他剑刚刺出,那边地王也飞跌出去,同样是手腕中剑。突地眼前金光一道晃得他睁不开眼来,左手手腕又是一痛,巨剑再次掉地。
  白虎娃见到龚不邪眨眼间,便胜了这数人,心中高兴万分也惊讶万分,口中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把武功练到这等境界?”及到后来,龚不邪不知从什么地方拔出了一柄金光灿灿的长剑,照得楠林里光明耀朗,刺中了天王地王和文燕龙时,白虎娃忽地一呆,他瞧见龚不邪的剑法似曾相识却又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的这种奇异神妙剑法,与自己见到过的何种剑法相似相象。
  但听龚不邪淡淡地道:“你们都是江湖中罕见的武功高手,再则我今天心中很高兴,不想杀人。你们快给我走得远远的,否则我见了你们,便如这楠木一样。”
  她话一说完时,忽然间,四周的楠本哗哗啦啦地倒下了十余根,而每一根糖木都被削斩了枝叶,也都是自地面两寸之处,被斩断的,那切口光滑异常。
  天王等人看得心头大骇,惊恐不已,各人均是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怖,想不到这袭不邪竟在挥剑那一刹那间,不仅伤了他们,使他们丢掉了兵刃,而且还斩断了这十余根楠木。
  这份功力,这等剑术,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好快的剑!”天王地王诸人都喃喃地道,心中都涌上一个念头,“若是这蒙面女一剑斩向自己头颅,此刻焉有命在?”
  天王地王与文燕龙相望一眼,皆从别人的眼中瞧出了自己眼里的寒意。
  “我们走!”天王拣起他的天王剑,不失枭雄大豪般地拱手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文燕龙向龚不邪看了数眼,又朝白虎娃瞪了一眼,终于抬起剑来,走出了楠林。
  楠林深处的一场恶战终于结束。
  此时,这里静得只有竹叶在风声动的声响和阳光洒落竹梢的声响,远远地,张献忠和他部下那一干人的喧嚷听来似有若无。
  白虎娃心中暗叹一声,心想若不是来了龚不邪,只怕他和张献忠早已魂归地府九泉了。自己虽是学会了外公遗留下来的武功秘典上的武功,终因自己才初窥门径未登堂入室,是以能同文燕龙站成平手,却不能敌天王的天王剑和地王的地王枪。
  至于人王的人王刀,在神农坪镇时,他见过那种神出鬼没变化万千的刀法,自认要胜她,也并非易事,何况人王虞美人还有个风流淫荡刁钻精怪剑法又很高的女儿桃花女。龚不邪风风韵韵地站在一株秀挺的楠木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令他心头热血奔涌周身不禁一阵颤栗。
  白虎娃对这个神秘异常的蒙面女龚不邪,自翠屏山巅那一次奇遇之后,心中一直隐隐奔涌窜动着一种奇异的情愫。只觉得一见到她,他就感到了安全,心底同时也泛起那种冲动使他全部身心都激动得发抖。数月不见,这次见到,他的身上发生了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大变化。他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要讲。谁知道,此刻却怔怔地呆望着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听龚不邪“扑哧”一声丽笑:“嗯,虎娃,你刚才见到我时,叫我什么?你不是叫我神仙,叫我仙女的么?”
  白虎娃愣了一愣,红着脸道:“我……我叫你龚姊姊啦!你……你若是不喜欢听,我就不叫……”后半句说得十分的勉强。若真是不这样叫,他的心里似乎还有些难过,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龚不邪笑了笑,道:“你喜欢叫,就叫好啦。龚姊姊……我……我喜欢听的,我若有你这么一个英朗忠勇的弟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澎湃激荡的秋日阳光同几只玉鸟亢奋地在楠林竹梢上展翅掠过,风中的翠碧竹叶发出仿佛流水般晶莹飞绿的声响。
  白虎娃心头涌动浮幻着白白栀子黄黄桂花和红红相思的袅袅香气。龚不邪在风意中飘展的衣裙,就象只蹁跹起舞高雅华贵的彩蝶。白虎娃瞧见她明净清丽野放热烈如春水秋夜的眼里,一种异彩正仿佛流星般在天空掠过,更仿佛一道金灿灿的阳光绚丽地投进一口深深的古井里。
  白虎娃潮润潮热的心头,忽地一颤,热热地叫了一声:“龚姊姊”。
  “虎娃。”鸟啼风吟一样的轻呼如同那束自楠木梢空隙处投下的阳光,照进了白虎娃的心里。呼声虽一晃而逝被风吹送到运方,而阳光却不老也不消逝,更不被风吹走。
  那弹指间的流光,久久地在白虎娃心田中回响荡盈,舒卷着无穷的涟漪艳情。在这一刹那间,白虎娃知道自己对生命又有了某种神秘的启迪和慧悟。
  正在白虎娃心间思绪万千奔涌不息之际,忽听龚不邪道:“虎娃,午时正已过,你爹呢,白大侠他怎的没有来?”
  白虎娃浑身不经意地一抖,眼里飘起一种哀伤悲郁仿佛水面上漂流的片片落叶般萧怆凄楚。他哀哀地道:“龚姊姊,我爹他……他只怕是死在了满清的手中了。”
  龚不邪身子突地大大一震,仿佛风中的竹叶急剧抖动,眼中一片茫然,原声道:“你……你说什么?”
  白虎娃叹息道:“我爹被青天会害死啦!”
  当即把天池山庄惨祸之后他们如何去了神女宫,白云飞同张舞凤如何重续前缘再修旧好,祥祺格格如何扮成神女宫的一个宫女而下毒杀人,白云飞和张舞凤在中了共参欢喜佛的杀毒之后,怎样拼命搏杀用生命换得他和张青剑逃走,以及如何得知张青剑原是他的姊姊,两人如何陷入了青天会的圈套,在神农谷取得武功秘典之际被青天会围杀和张青剑的惨死,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龚不邪长叹一声,道:“清人的势力真个是比我估计和想象的还要强大,天下不知还有没有可以抗拒他们的力量。早知那用剑的青袍少年高手是青天会首脑文燕龙,我该一剑杀了他的。哼,青天会三王帮联手,中原武林所遭的杀戮将会更大更巨的。”顿了顿又道:“令尊白大侠之死,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白大侠死了,我在江湖里怎的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岂不是奇怪?”
  白虎娃道:“我爹生平是个从不食言的人,他说过今日午时准时在此来同你相会,我来此地也正是希望能见到他。但此刻早到了午时,他都未到。他……一定是陪我娘和姨母她们去了,他晓得她们两人在九泉之下很冷清很孤寒,现在好了,他们能够欢聚一堂。”
  一席话,说得龚不邪眼睛都潮湿了,她凄艳地笑笑:“虎娃,你怎的如此悲观?说得我也哀伤不已。”她摇了摇头,哀叹半晌才道:“白大侠去世了,所以你就来了?”
  白虎娃点头道:“是的,一方面我希望爹能来准时践约,我好见到他。另一方面,我担心爹真的无法来赴约,我怕龚姊姊等得着急。还有……我……我一直都想见你一面。是以,我就来了。龚姊姊,你找我爹有什么大事么?”
  龚不邪望着白虎娃,秀目炯炯道:“你爹是否对你说起过什么没有?”
  白虎娃想了想道。“江湖里最近崛起的白虎教据说所向无敌,行踪飘忽神出鬼没,传说中他们的武功他们的兵器都神奇得很,那个自称太阳使者的罗坤元,武功更是高得不可思议不可想象,一剑便败了弃剑山庄的大庄宝丁无剑。他们甚至会使一种奇异的巫蛊邪术,我爹曾对我说起过你。”
  龚不邪眼睛一亮;“令尊是如何谈起我的?”
  白虎娃道:“我爹说你人很神秘,武功也同样高得不可思议不可想象,似乎不同于武林中任何门派和任何世家的武功,而你的剑光华闪闪百物莫摧,爹认为龚姊姊与白虎教有些关联。龚姊姊,你真的与白虎教有关系吗?”白虎娃睁大了一双明亮如矩的眼睛。
  龚不邪默然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错,令尊果真是不愧为一代大侠,料事断人有过人之处。”龚不邪道:“难怪教主他老人家那么推崇他,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未能干出一番更加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大事业来,唉,当真是造化弄人,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风云幻变。”
  白虎娃听得心头“扑扑”直跳,喃喃地道:“龚姊姊,你真是白虎教的人?白虎教是什么教?是正是邪?”
  龚不邪点头道:“是的,我便是白虎教中的太阴使者。
  白虎教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它非正非邪。何况自古是非正邪的标准也无法确定。白虎教的存在已有数千年历史了……”
  “数千年历史?”白虎娃惊得几乎跳了起来,“怎的以前武林中江湖上都没有听说过?”
  龚不邪道:“不错,是数千年历史了。以前白虎教的人是从来也不涉足江湖的。这次我们有了个锐意进取胸怀凌云之志要改天换地颠倒乾坤的教主,我便是奉教主之命来找你爹的。因为我们教主他老人家要见见他,谁知令尊却惨遭不测……这恐怕都是天意。”
  龚不邪感叹一声,悠悠地道:“人定虽可胜天,但天意终究是不可违的!”
  便在这时,忽听楠林里一声豪笑,跟着脚步沓沓而来,只听一个嘶哑低沉却十分威严的声音说道:“咦,刚才明明听见此处有人聚斗,怎的没有了人呢!给我搜!大西王在浣花溪上赛诗赏花,谁他娘的那么大胆子,在草堂来打打杀杀的,抓住了都给我砍啦!”
  白虎娃掉头一看,但见张献忠手下的龙威虎将大将军孙可望,领着一大群亲兵侍卫威威煞煞地走了进来。
  他心中暗暗地道:“张献忠手下果然不是脓包,这行动好快。文燕龙和天王地王他们,真要去刺杀张献忠,瞧这些亲兵侍卫骠悍骁勇的样子,武功相当不弱,只怕也是不容易的。”
  忽听龚不邪低声道:“这些人骄横跋扈,我们还是避开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两人当即闪身楠林后面,悄悄地向楠林深幽处走去。刚走得数丈,陡地听得背后一声暴喝:“兀那婆姨,给孙大爷站住了!”
  龚不邪与白虎娃佯装未听见,只顾低头往前走。蓦地听得背后风声骤然响起,四柄单刀已迅疾劈来,一人大声喝道:“俺们孙将军叫你留下,你们走什么?耳朵聋了么?”
  龚不邪冷冷一笑,将白虎娃手臂一带,白虎娃只觉得浑身旋即一轻一飘,往前已掠出了丈余,那四柄其快无伦的单刀都砍了个空。先前那人惊异道:“真有点邪门,看来他们似乎还很懂得武功。”
  但听孙可望大笑三声,喝道:“呔!”瞧这婆姨纤腰盈握粉腿颀长,长得如花似玉。你们都给俺上,给我活捉住她。老子今晚上就要娶她!至于那小子嘛,给我宰了他算了。”
  那些亲兵侍卫“嗷”的一声,一齐扑了上来。白虎娃低声道:“龚姊姊,你快走,让我来对付他们。”
  口中说着,撤下剑来,两眼望着天空,长剑自眉间平平地伸出去,剑尖微动,指向前方,正是青猿神剑中的第一招“星河横贯”。
  龚不邪飞落场中时,正是天王挥剑砍向被他内功震到在地的白虎娃颈子时,是以并非看到白虎娃使出的青猿神剑,此刻白虎娃起手这一剑的招式招法,口中不由微微地“咦”了一声。
  只听得一名侍卫一声大吼,单刀直向白虎娃胸口劈来,出手狠辣,刀法凌历。白虎娃长剑一抖,夺地刺出去,也不管对方的刀是否先劈中自己胸脯。那侍卫料不到白虎娃的剑又快又准,从一个他想象不到的方位上斜斜刺来。只觉右手腕间忽地一痛,长刀把持不住,摔在了地上。
  原来,白虎娃长剑飘忽间,已刺伤了那名侍卫右手列缺穴。
  其他三名侍卫都暗中大吃一惊,要知道张献忠自崇祯三年据有米脂诸寨起事以来,十余年间,纵横湖广川陕长江沿流数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都下士卒骠勇强悍锐猛无比,武功极为不弱。连人多势众的闯王李自成多次想并吞张献忠的人马,都未敢轻举妄动。不料,今次四名武功强悍的侍卫围攻一名少年,交手不过一招,便伤了一人。
  三名侍卫不由又惊又怒,不退反进。蓦地一声长啸,三柄快刀舞得风雨不透,前后左右上中下盘,一齐斩向白虎娃。
  但三名侍卫武功再高也是远远不及天王地王及文燕龙等人的。是以,白虎娃一声朗笑,长剑一挑,剑花万朵,与他们打在一起。忽听“呛”的一声凤鸣龙啸,楠林里一道紫白光华一闪而灭。一刹那间,风停,竹叶飘坠如雨,百鸟的啁啾也陡然消逝。只见三名围杀侍卫和六名追杀侍卫手中单刀已断为数截,俱惊恐不已。
  龚不邪静静地站在自密密楠林中透过来的一束紫紫白阳光下,淡淡地对欲扑上来的那一大群侍卫亲兵说道:“你们快走,不要让我再出剑。”
  见此光景,大家心中俱是一寒,握刀拿剑的手竟有些颤抖,不敢再上前一步,呆呆地瞧着龚不邪和白虎娃飘然而去。
  二人正疾行之间,忽听一人长啸一声:“姑娘的功夫好高明,那就来接一接唐某的‘秋风秋雨愁煞人’吧!”
  只听得“嗤嗤”之声蓦地响起,楠林里本没有秋风秋雨,却突地竹叶翻飞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暗器本是从背后打来,不料,前后左右尽是一片杀人的风雨声。
  白虎娃正在惊惶间,听得发暗器之人,自称唐某,心中一动,大声叫道:“住手!”
  便在同时,龚不邪左手扯起紫色披风,向白虎娃盖去,为他遮挡暗器,右手呼地拍出一掌。波的一声大响,两人站立之处犹似卷起一阵风暴,那无形无影似同秋风秋雨的暗器,便被龚不邪的掌风掌力拍了一地。地上是银亮亮的一片针,细若牛毛的针。龚不邪道:“唐门暗器,果然高明。”
  白虎娃猛地回头叫道:“住手哇!”这时他已看清来人正是蜀中唐门的堡主唐剑门,便道:“表叔,是我白虎娃呀!”
  唐剑门见龚不邪并不回头转身,纤掌一挥,便拍落了他的成名暗器,也是吃惊不小,再见得那白衣少年正是白虎娃,不由大为高兴,叫道:“虎娃,怎的是你,没有伤着你们吧。好在没有毒。”
  “我们没事,表叔。”白虎姓知道蜀中唐门一直在帮助张献忠入蜀,许多唐门弟子都战死了,但却来想到会在此刻见到唐剑门,想到刚才唐剑门的独门暗器,看似平平淡淡,实则威力无穷,这种秋风秋雨的银针,沾衣便入贴肉便进,一直钻入血管,再进入心脏,令人毙命,只要中得到一枚针,就绝对活着走不出这片楠林。是以,叫做“秋风秋雨愁煞人”,若不是龚不邪武功高绝,他只怕多半是会中针的。
  便在这时,孙可望又带着人冲杀过来了。
  “我们走!”龚不邪道。
  说话声中,一手抓住白虎娃的肩膀,纤足一点,两人竟纵上了竹梢。只听得竹林里孙可望厉声咆哮道:“给我追,给我找,一定要抓住这个够劲够骚的婆姨。咦,唐大侠,你的暗器怎么未能伤得了他们?”
  一个亲兵忽地叫道:“他们在竹悄上!”
  孙可望道:“妈拉巴子他奶奶的我操!快拿箭来射啊!给我把所有楠木都砍倒,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但就在“嗖嗖”的飞箭劲射声中,龚不邪带着白虎娃早已去得远了。
  万里桥下,一艘小船正顺流东下。
  龚不邪站在船头,对白虎娃道:“虎娃,你刚刺伤那名侍卫的剑法,是什么剑法?”
  “龚姊姊,”白虎娃道,“那就是我外公留下来的青猿神剑,可是却不能胜过天王剑法和地王枪法。”
  “青猿神剑,青猿神剑……”龚不邪喃喃地道:“这剑法,我怎的瞧着有些似曾相识?”
  “你以前见过?”
  “没有。”
  白虎娃忽道:“龚姊姊,你的那种剑法高绝玄妙通神通仙超凡脱俗,到底是什么剑法啊,怎的,我似乎也曾相识一般。”
  龚不邪道:“我那是青铜剑法,一种非常古老的剑法。”
  白虎娃惊奇地道:“青铜剑法?我曾听说过世间有种宝剑,非常锋锐,叫做青铜剑,却从未听说过青铜剑法。对了,龚姊姊,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爹的轻功独步武林,能超过他的只有师祖鲜花女侠柳残月。可是,今天一见你,他们比起你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龚不邪道:“我算什么啊,我们教主他老人家的武功才真是博大精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起他来,我才真正是小巫。再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能人之后有能人,武字一途,非常玄奥,少有人能真正登峰造极的。”
  她顿了顿又道:“虎娃,你的青猿剑法白虎神功还算不上最最绝妙的武功,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非常古老非常神秘的地方,去传给你绝世的武功。”
  “什么地方又古老又神秘?”白虎娃睁大的眼睛闪闪发光熠熠发亮。
  “青铜镇!”龚不邪轻声说道。
  “青铜镇?”白虎娃几乎惊得跳了起来,“你要带我去青铜镇?是那个千百年来流传在武林神话江湖传说中的青铜镇么?”
  “不错。”龚不邪轻笑一声悠然地道;“千百年来,一直在江湖传说武林神话中,显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神秘莫测更加粹古玄奥的青铜镇。”
  白虎娃怔怔地望着龚不邪,但见她秀发飘飞如墨玉也似瀑布,在风里阳光下闪着幻异的光泽,她的紫色披风被风掀起,端的是飘然若仙。他心头一阵异样的冲动,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搞不清楚龚不邪到底是人是仙,倘或这一切于他,都不过是一个梦幻而已。
  龚不邪——他的龚姊姊并不存在。
  青铜镇也不存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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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30 14:05: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相思如血 神煞儿女远赴中原


  神煞岛。夕阳西下。
  一支玉箫,握在纤纤玉手中,触在柔柔芳唇间,把满天满海的夕阳吹得已然如血一般鲜红、血一般灿烂、血一般凄艳。浓得化不开的相思、浓得化不开的愁怨。使海天山高都为之怆然变色。
  相思如夕阳,夕阳如血倍相思。
  天空、大海、海岛、飞岛、人,无一不浸淫在这饱含相思愁怨的箫声里。那高大巍峨、金碧辉煌使江湖闻之变色,武林见之丧胆的神煞魔宫,以及那宫顶上的太极图,在这夕阳下箫声中,显得更加无与伦比的神秘玄奥,闪耀着千百年来那幽古苍冷的光辉。
  海滩上,潮水涌来又涌。浪花叠叠若雪,溅起摇摇曳曳梦幻般的光斑。
  听到这箫声,那个正拾五彩珍珠贝壳的女直起腰来,认真地品味箫声中那份情意、那份爱、那份伤、那份愁。任凭潮水卷走她盛满珍珠彩贝的草篮,飘飘荡荡地浮向夕阳坠海处,任凭潮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她那洁白如雪鲜艳若花的裸脚。
  听到这箫声,那个正在浅滩海水间舞剑豪啸的少年,蓦地停下身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地凝望着夕阳,英气勃勃豪情万丈的眸子里,忽地闪烁着一种柔情的火花使他整个的人于这一刹那间,有了许多绮思许多愤懑。
  “相思意,何时足?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山远水远人远,音信难托。寄到玉关应万里,戌人犹在玉关西。”少年长啸一声,弹剑吟哦,一道海潮涌来,卷走了他的剑鞘,他也浑然不觉。
  少顷,少年对少女道:“别时容易见时难,姑姑每日黄昏都在礁石顶上吹箫,她的心里真是苦不堪言。”
  少女沉吟道:“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恩病最苦。姑姑相思数十年离恨半辈子,心里岂能不痛不苦?但今日姑姑的箫声却似乎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少年问道,
  “姑姑的箫声虽有无尽的幽怨,却也有无尽的欢欣。”少女凝望着海天尽头烟波浩森处,仿佛那箫声正随波随浪浮荡似的。她明丽如水晶亮如星的眼中,便有了一种温馨一种暇想的悠长。
  少年凝神听了听箫声,笑道:“不错,姑姑总算有了这难得的欢欣。记得我一生下来,近二十年了,都未见到姑姑笑过,她总是那般悒郁那般伤怀那般怅惘得叫人惨不忍赌。不过,自从白大叔自中原送来了二叔身居大漠的消息之后,姑姑整个人就一下子变了许多。”
  少女也不由抿嘴笑道:“这些天,我常看见姑姑一个人有事无事都窃窃地笑。老实讲,姑姑笑起来,又年轻又好看,真是美极了,别有一种风韵风致叫人怦然心动。还有,姑姑还常常对镜顾盼。”
  少年道:“姑姑对二叔的这份相思太深太浓,但愿二叔不再负她芳心一片。”
  “海天,冰雪,你们妃弟俩又在说我什么来着?”说话声中,吹箫的司空飞烟从礁石上飞身掠下,但见她体态轻盈飘逸,衣袂飘飞展动间,有如只玉色飞鸟般凌空而落。
  少年少女互望一眼,喀喀地笑个不停。少女甜甜笑道:“姑姑,你今日黄昏又在想二叔了吧?我们明天就离岛去中原,不久你就可以与二叔欢聚了。二叔见了你依然与从前一样的美丽,不知有多高兴呢。”
  司空飞烟脸上红了红,笑道:“冰雪,你的嘴就是讨人喜欢,又很善解人意。这次到了中原,姑姑一定替你找一个很英俊很潇洒的少年郎。”
  司空冰雪想了想,秀眉颤动眯着眼一副十分神往的样子,道:“姑姑,我听你说起过二叔和白大叔他们当年的许多神奇故事,我只想自己这一生中,能遇到他们这样的一个人,即便象你这样苦苦相思苦苦等待,那也是其乐无比,我也很高兴。”
  司空飞烟凄艳一笑:“春去秋复来相思几时歇。相思无日夜,浩荡若流波。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相思苦相思,相思损颜色。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冰雪、海天,你们瞧我,也不过是花信年华,却已是满头满脑银发。唉,银发三千丈,不及相思半分。”
  一向豪爽洒脱的司空海天伸指在长剑上一弹,长剑发出海啸般的涛声,道:“相思既然苦,何必又相思。人生天地间,有如白驹过隙,应当活得潇酒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相思何必等待。只可怜,我们神煞岛上,俱是一岛的情痴情圣。”
  司空飞烟道:“相思虽苦却也甜,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海天,你未经相思苦,岂知相思是何色?”
  司空冰雪喃喃道:“姑姑,相思是什么颜色?”
  “白色?金黄?粉红?淡紫?”司空海天道:“相思就是相思罢了,哪有什么颜色?”
  便在这时,忽听神煞宫中一声雄浑厚重的长啸,震得海中波浪回响,但听得刷的一声疾响,一个须发皆白的威猛老人已降临场中,正是昔年名震武林,武功盖世的神煞岛主——司空图。
  司空图缓缓地凝视着即将坠落大海的夕阳,缓缓地道:“相思如血。”
  夕阳轰然一声坠落海中,海中立即象火焰般燃烧起来。其情其景辉煌无比壮丽无比。
  “飞烟,”司空图道,“你们明天到中原,你若是见到了柳残月,就告诉她,她把爹打落天坑地穴一事,爹并不怪她,是爹以前对不起她。爹这些年很是思念她。人老了,有时反倒更思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来,你也告诉何不为,咱们过去的恩怨情仇一律不再计较,神煞岛冬天很暖和,请他们来岛上陪一陪我老头子。”
  说到后来,司空图的眼里竟有些湿润,仿佛海边的沙滩,只要一掏,便会涌出水来。
  司空飞烟点了点头,她实在想不到她爹竟钟情如斯,暗叹道:“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爹为了柳前辈是这样,大哥为了嫂子是这样,常师兄为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而我为了二呢?同样也是……”
  忽听词空海天笑道:“神煞岛果真一岛的情痴情圣,姑姑是,爷爷是,不知姐姐将来是不是。”
  司空图转过身来对司空海天和司空冰雪道:“海天,你姐姐虽然对各门各派的武功了解不少,但她素来身体较弱,不适合于练武功。你们这次去中原,你要好好地保护她。来,你先演练一套武功给我看看。”
  “是,爷爷。”司空海天说着,长剑一挺,将神煞岛上的奇异武功演练了出来,但见剑气剑光纵横飞飘,掌风掌劲威猛刚烈,剑中有掌,掌中挟剑。海水被他拍击得狂浪大作,怒涛如雪。他的招式越来越快,渐渐地,只见一团剑光一团雪浪,司空海天的影子半个也瞧不见了。
  司空海天的这份雄浑无匹的功力和精妙绝伦的剑术,在武林中端的已是罕见。
  司空海天演练完神煞岛上的掌、剑、腿法中的神煞十八式,蓦地一声长啸,身子一弹,便宛若一条飞鱼般呼地射出水中,疾落在沙滩上,丝毫不见半点气喘,依旧雄风浩荡英朗挺拔。
  “弟弟的武功造诣真是了不起!”司空冰雪拍手笑道,忽又轻叹一口气:“只可惜我不可以练武功,轻功也不很好。”
  司空飞烟道:“冰雪,你自幼体弱,但你虽不会武功,你的轻功却也是江湖里的一流境界,用来逃命,那是绰绰有余的。”
  司空冰雪道:“我为什么要逃命?只要我不与人动手,别人也绝不会来打我的。”
  “姐姐,有我在,谁敢欺侮你?”司空海天雄声家气地道。“谁欺负你,我就让他没有一天轻闲日子过。何况还有姑姑跟我们在一起。”
  司空图忽道:“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偏偏又有许多狼心狗肺的伪君子,让人防不胜防。那些人号称名门正派,其实却是些无恶不作的阴狠毒辣之辈。象昔年华山派掌门人君子剑毕不凡,江湖里谁不公认他是武林里最公正最诚挚的儒雅君子,结果呢,却是龙虎堂的奸细。哪象我们神煞岛的人,都是心口如一敢做敢当的铁血儿女。所以,你们到了中原之后,看人绝不可以只看表面。江湖里人心险恶,你们要时刻提防着点,对敌人绝不要心慈手软,就是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白须白发的司空图说到此处,一点也不减昔年他狂啸武林的霸风霸气。
  司空冰雪心里不以为然地道:“我相信人的本性总是善的,不是恶的。哪象爷爷所说的这样,咱们神煞岛的都差不多是中原武林被驱出门墙之辈,行事为人未免有些偏激。”
  司空冰雪也未想到,正因为她心存此念,以致日后在她人生旅途上,几乎是九死一生,几乎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这是后话。
  忽听司空图对她道:“冰雪,你不会武功,虽然保护自己是可以做到,但这次中原之行,爷爷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司空冰雪笑吟吟道:“爷爷,我与姑姑和弟弟他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危险的。”
  司空图摇了摇头,道:“中原武林,我最清楚不过。尤其是最近轰动江湖的三王帮、白虎教以及满清的青天会,都是很难对付的。是以,我特地将我们神煞宫里的一件来自极遥远的西南海国阿堤兰特海妖国的百宝衣给你,你穿上它,便可以刀枪不入,即便别人一掌打在你身上,掌力越大打你的人受的反弹力也越大,你自然是不会受伤的,况且这件百宝农上还有剧毒。”
  司空飞烟奇异地道:“爹,真有这件百宝衣,我从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司空图轻叹一声道:“这是昔年海琳的母亲的遗物,我本想给你,但你武功甚高,也用它不着。后来又想给舞凤,但她又有她自身的金光护体,别人万万不敢伤她。一直到现在,总算是可以给冰雪了。”
  说着,大手一动,已自怀中掏出一团轻柔白如云似雾的物什来。司空飞烟接过来一看,又轻又软仿佛无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不由十分惊异。
  .司空图又道:“这件百宝衣穿在身上冬暖夏凉百毒不惧水火不怕,它到底有多少用处,我至今也还搞不清楚,实在是奇异之极。”
  司空飞烟将百宝衣交给司空冰雪道:“冰雪,你有它就不怕了。不过,这宝衣一事,只是我们四个人知道,你万万不可告诉其他人,否则恐怕会遭来杀身之祸的。”
  司空冰雪接过百宝衣,只觉全身都不禁微微战栗,仿佛小时候百病缠身,久治不愈,爷爷司空图便给她画了一张护身符,让她纳进怀中,从此她的病就慢慢地好了。
  “爷爷……”司空冰雪喃喃如鸟语地低呼一声,千言万语便再也说不下去。
  司空飞烟也是感慨万分,她从前的父亲可是一个笑傲武林雄霸江湖的凶神恶煞至尊,为人行事常走极端,就因柳残月不同意嫁给他,他便一掌将其打下天坑地穴,被困三十六年之久。想不到而今变得如此心慈心善,为了神煞岛上的后代,殚精竭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肯牺牲。
  正在心念未了之际,忽听大海深处两声似人一般的长啸。三人转头一望,只见两只身躯雄伟壮硕长达四五丈的杀人鲸,自那夕阳坠海处,用嘴顶着司空冰雪和司空海天那被潮水卷走的草篮剑鞘,飞一般破浪斩波推过来,浪花溅起老高老远。
  司空海天一见、昂然一声短促的清啸,那两头杀人鲸听得啸声。即刻快若闪电般窜游过来,刹那间便到了海滩,用嘴将剑鞘和草篮高高地托出水面,向司空海天和司空冰雪两人摇头摆尾,发出像人一般的“嗬嗬”笑声。
  冰雪和海天相视一笑、两人自海滩上忽地跃起,落在了杀人鲸的背上,取回剑鞘和草篮。然后拍了拍杀人鲸的头,向它们表示夸赞。
  两头杀人鲸点点头,尾巴用力地拍击水面。
  司空冰雪道:“海雄海灵,我们明天和姑姑就要去中原了,你们不去,好好地看守神煞岛,同爷爷在一起。”
  两头杀人鲸不料一听此话,竟大力地摇头,又大声嚎啸。
  司空冰雪笑了笑,拍着杀人鲸的头道:“我知道,你们想去。可是中原只有黄河、长江,再说我们又不是天天坐船,你们怎么去呢?”
  两头杀人鲸仿佛不肯,只是摇头不停。
  “姐,它们要去,就让它们去好了。”司空海天道,“它们恐怕是想把我们送到岸上,是不是呀,海雄海灵?”
  两头杀人鲸点点头,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在回答似的。
  司空图须笑道:“自古以来,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杀人鲸乃是真正的海上枭霸,真正的海上之王。昔年我们神煞岛也曾被它们围攻得焦头烂额束手无策。谁能够想到,这替我自遥遥北极冰海送回化羽和忆红骨血的海雄和海灵,与海天和冰雪相处便如兄弟姊妹一般,好生令老夫羡煞爱煞。”
  司空飞烟笑道:“他们本来是一起出生在北极冰海的,自幼便相依为命,又同姐弟俩一起长大,那种情谊情感,又岂是人与人之间所能比拟的。这正有如昔年医神李山珍同神农谷的那些鸟兽们一样。”
  说到此处,司空飞烟不由想起海雄海灵的母亲将冰雪和海天送到神煞岛而又自杀的情景,心中蓦地又涌上那近二十年来都未寻到答案的疑问——
  嫂子忆红为什么要在血书上,给冰雪姐弟取名姐姐白冰雪、弟弟司空海天?冰雪海天是孪生姐弟无疑,但何以一个偏偏姓白,一个姓司空。按说,两人都该姓司空的啊。
  也许冰雪和海天并非是孪生姐弟,冰雪乃是与嫂子一同遇难的另一个夫家姓白的妇人所生,嫂子担心万一两人落入了神煞岛,我们只抚养海天,而不抚养冰雪,所以故意说他们姐弟二人是孪生。
  然而,除了身子骨和武功不如嫂子外,冰雪的模样却是越来越活脱脱地像极了昔日的华山女侠华忆红,且比昔年的华山女侠更具风采更楚楚动人更令人知心知意。
  冰雪又岂能不是嫂子所生呢?
  忽然,司空飞烟的心头蓦地一颤,只因她想起了青年江湖上的一个传闻,传闻说昔年华忆红十分钟情于巴山白云飞,后来还被华山掌门人毕不凡因此事大动肝火,而将她逐出了华山。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涌现:“难道冰雪般聪慧的冰雪姓白竟是与白云飞白大侠有关么?但嫂子为何未嫁白云飞却心甘情愿地嫁给了我大哥?以至生下了冰雪和海天姐弟?这件事真是太过离奇了。但不管怎样,这次去到中原,我一定要把冰雪的身世查个水落石出,并清楚她为什么要姓白。
  第二日东方既白,旭日宛如一个硕大火球放射方道金光自碧幽海中冉冉升起。
  在司空飞烟箫声的郁艳欢欣里,在司空海天长嘴的雄豪昂壮里,在司空冰雪歌喉的明丽清扬里,在全体神煞岛男儿女儿《阳关三叠》豪迈真挚里,司空飞烟他们告别神煞岛,乘上早已准备好的一艘大船,运向西北方向的中原而去。
  就这样,司空飞烟开始了她的万里寻情。
  曙光灿烂红波绚丽之中,神煞儿女的《阳关三叠》和司空图的声音,依旧在象海鸟一样飞翔在大海万顷波涛之上——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霜夜与霜晨,
  遄行,遄行,
  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
  历苦辛,历苦辛,
  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
  “飞烟,告诉残月小妹,我好生想她,也想不为那个假和尚,让他们来海岛,三人纵酒高歌,豪醉一场……”
  这声音这情愫,随着海风和波涛愈喧愈响亮愈悠远,慢慢地融入了海的深处,也同样漫漫地浸入了司宝飞烟三人的心底。
  司空冰雪轻笑一声:“想不到爷爷这么老了,这情却是愈老愈热,愈老愈辣。”
  “爷爷是老情痴呀,”司空海天笑道,“姑姑是半老不老的情痴呀,姐姐,你可别做一个小情痴啰!”
  “讨厌!”司空冰雪嗔笑道。
  司空飞烟缓缓地放下玉箫,眺望着烟波荡荡的海天尽头,叹谓道:“相思只觉海非深,相思只觉天非高。自古以来,一个情字,那是少有人能堪破的。芸芸众生自不必说,即便帝王将相英雄壮士,有谁能踏破情字柔关?项籍也罢,刘季也罢,终生都为情苦,玉环也好,孟姜也好,劳魂都因情飞。唉……”
  叹息声里,端的是柔肠寸断玉肌辉减。
  想那昔年纵横万里天下去得的酒公子向歌吟,此时若是听得这声叹息,也只怕会感慨万端。
  司空海天和司空冰雪自幼便一直在神煞岛上长大,白天黑夜对偌大中原都向往得紧,今次有机会离开神煞岛去到物华人文的中原,两人别提心中有多么的欢喜了。
  一路上,两人又是高歌又是遐想,忙得不亦乐乎。
  瞧见姐弟两人的欢乐情景,司空飞烟同样是又欢喜又感伤,她同样是近二十年未到过中原了,中原的一切是以更使她思念若渴,也不知中原的江湖中原的武林,这二十年有了哪些变化。
  何况,中原还有她不远万里要去寻找的人呢。
  但见长天一万里,大海极目无边,海鸟飞飞翔翔,烟波浩浩渺渺,荡漪着无数个太阳金光灿灿地肆意闪烁。风从雪白的帆上呼呼地掠过,云在他们头上轻轻飘扬。三人心头当真是欢喜得很。
  这时候,忽地听得船后的天海深处静谧神秘里,传来了两声似人一般的长啸声——“呜嗬!”
  司空冰雪和司空海天一听,立即跳起来,欢声叫道:“姑姑,是海雄海灵它们来啦!”
  司空飞烟回头一望,果见船后海面上,两头大鲸正破浪斩波而来。它们游行的速度之快,当真是令人不敢想象,蓝黑乌光的背脊在阳光之下闪着眩日的神秘光彩,它们一边游动,一边长嚎,其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其势极雄极豪,海水给它们巨大的尾巴拍打得雪浪飞天。
  “海上霸王杀人鲸,犹如陆地上百兽之王的雄狮,声势果然何等的惊人。”司空飞烟道:“但有谁能想到这海雄海灵,竟是我们再好不过的朋友。”
  司空海天和司空冰雪各自清啸了一声,两头杀人巨鲸刹那同游得更快更疾,庞大的身躯窜出水面,箭似的往前直射,然后“砰”然一声落入水里,再又窜出来,一掠便是十余丈。眨眼间就来到了船舷旁。
  “嗯,海灵海雄,你们真的来啦!”司空冰雪笑道,“你们是想送我们一程呢,还是真的要同我们去中原?”
  两头大鲸在水里翻滚着,随着船往前飞游,两张大口一边喷水,一边呜呜地叫着,也不知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倒是眼中似乎泪光盈漾,仿佛舍不得与姐弟俩分手一般。
  海雄和海灵随着大船一直游了三天也未曾离去,司空海天瞧着它们硕大无朋的雄躯雄体,叹道:“唉,若是你们水里去得陆上也去得,既是水里的霸王,又是陆地上的豪杰,那咱们今次去中原,带着你们,保管威风得很,无论什么三王帮、青天会、白虎教的人,见了咱们都会逃之夭夭的。”
  司空冰雪道:“可惜它们是鲸,又不是什么龙马。”
  “什么龙马?”司空海天问道。
  “龙马……”司空冰雪本是随便说说而已,此刻听弟弟问起,呃了两声,便望文生义道:“龙马……龙马就是在水里是龙,在陆地上是马。龙马就是水里陆地都去得。听说,是千百年前的武林第一人唐玄用它做坐骑,去西天取经。”
  “什么唐玄去西天取经,明明是陈玄奘唐三藏去西天取经,有他著的《大唐西域记》可以做证的呀。”司空海天瞪着眼睛道。
  “陈玄奘唐三藏又不是武林中人,我说的是武林啦。”
  司空冰雪笑道,“不信,你问姑姑。”.
  司空飞烟也笑着道:“海天。你姐姐是骗你的,哪有什么龙马。不过,唐玄这个人,的确是千百年前武林中的第一人……”
  就在这时,忽听司空冰雪叫道:“喂,你们瞧,那边驶过来一艘怪船。”
  但见海天深处的迷茫烟雾里,一条其大无比的船正横冲直撞而来好快好疾又猛又恶。船上的数张大风帆和图样怪异奇谲的旗帜,给海风鼓得满满的,呼呼啸啸荡天荡云。船身船体的形状,都似与一般的船只大大的不同,透着一股霸气一股凶邪之气。
  渐渐地,那般大船越逼越近。
  司空海天眯着眼睛,瞧了瞧来船,皱着眉道:“姑姑,你瞧这船是什么来路?要知道我们神煞岛乃是海上至尊,无论谁的船只只要一见到我们神煞岛的船,都会又恭又敬。可是这艘怪船却直撞直冲过来,我瞧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神煞宫辉煌壮观巍峨无两,宛似擎天巨柱,独自在汪洋大海中撑起一片海天。神煞宫的标志便是那块黑白大理石天然而成的太极图。
  神煞宫的船上便绘有这黑白相间的太极图,神煞宫船上的船帆上和旗帜上,更是绣有这种太极图。
  大海之上的商旅也罢海盗也罢,只要一见到有太极图样的船,就知道是神煞岛的,就知道从心里对它又恭又敬又惧又怕。
  神煞岛是海客们心目中的天堂和圣殿,是海客们极度向往和顶礼膜拜的地方。神煞岛的人便自然是海客们心目中的英雄,当然也是他们心目中的凶神恶煞阎罗王。
  “是啊,”司空冰雪道,“这几天我们也遇见过不少的大小海船,它们一见我们,都远远地停下来,吹起海螺,让我们过去。而这艘怪船只怕是来者不善。”
  司空飞烟道:“这艘船决不是中原的,也更不是这一带海客的。”她顿了顿又道,“它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一点不把我们神煞岛放在眼里。我瞧八成是蕃鬼子西夷佬的船。”
  司空冰等道:“姑姑,你说蕃鬼子西夷佬,莫不是爷爷所说的在二十年前占了我台湾宝岛的红毛夷?”
  司空海天愤愤然道:“不错,一定是他们。”
  那艘大船向他们越逼越近,渐渐地可以看见船上的大部分人头上皆红发如火,果然便是占了台湾的红毛夷。
  司空飞烟道:“北有鞑虏,南有红夷,唉,大明江山……”
  “红毛夷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早就想惩治他们了。”
  司空海天血气方刚握剑在手,恨不得立即纵上船去,将这些红毛夷杀个落花流水,方才解气解恨。
  便在这时,忽见红毛夷的大船上有团火花一闪而灭,接着青烟袅腾飘散,换着便听见:“砰”的一声响,便如江南霹雳堂的一颗雷公弹,在那大船上爆炸开来。
  司空海天等人正在惊异惊诧,不知道那些红毛夷们在搞什么鬼时,忽然之间,他们船上那面在海风和阳光中飘飘展展的大旗,那绣有黑白太极图神圣不可侵犯的大旗,竟然呼呼啦啦地坠了下来。
  .原来,刚才那“砰”的一声响,并不是江南霹雳堂的雷公弹在红毛夷的船上爆炸。司空冰雪看得清清楚楚,而是一个红毛夷手里握着一样长约一尺的物事,正对准了他们船上的旗帜系绳,接着那物事尖头部份就冒出一团火花一团青烟一声大响,这样,他们那飘扬于桅杆顶上飘扬于海客心头的太极图大旗,就坠落了下来。
  那系旗的绳子,也从桅杆顶端软软塌塌地垂落下来。
  “哈哈哈”那艘巨型海船上的红毛夷们,见到此情此景,无不大声狂笑起来,海风将他们的笑声吹送过来,仿佛海中鲨鱼的咆哮一般。
  眼见得那面大旗已飘坠海里,而司空海天正在船尾,司空飞烟作船首,谁也无法抢旗。
  就在这一刹间,司空冰雪轻啸一声,娇躯一拧,蓦地横空跃起,宛如一一片晶莹轻盈的雪花在空中飘飞,白衣黑发在海风飘扬洒展,恰如两面青春美丽的彩旗。
  她从这一边船舷,施展轻身功夫掠到了另一边船舷,就在神煞太极大旗坠落海底的那一瞬间,她纤足勾住船舷,身躯倒挂,头海脚天,一把抓住了旗帜,接着她娇躯一挺,便已立在船上。
  发梢旗沿上,连一点海浪的飞沫都设有沾到。
  这一手功夫,使那些红毛夷们目瞪口呆,狂笑到一半,便再笑不出来,洽似有一支无形巨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个个张大了口,却没有笑声。
  司空海天也不禁为姐姐露的这一手轻功而倾倒。他以前知道她身子骨弱,无法练高深的内力和剑术等武功,于是姑姑和爷爷便只好教她轻功,其目的便在于遇到强敌时,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不想,今次她第一次施展轻功,却是夺回神煞岛神圣不可侵犯不可亵渎的太极图旗帜。
  “好样的。”司空飞烟也向司空冰雪笑着夸奖。
  司空冰雪朱唇微启,盈盈一笑,道:“我再把它挂上去!”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而起,纤足在船板上一点,已升起了丈余之高。跟着纤足在桅杆上一点,娇躯已升起丈余,几起几纵间,便已到了桅杆顶端。
  旗帜、黑发、雪衣,在海风里在阳光中飘飞,猎猎作响,是那么的艳光流泻丽色交辉,照亮了烟波溟濛的天海。
  这一瞬间,在众人的心旅,只觉司空冰雪是那般的绝美无双,是那般的芳艳无比,各人的心中,都不禁一降战栗。
  “好!好美的妞儿!”忽听得红毛夷的船上传来一声不很纯熟的汉话吆喝,声音中有赞叹,也有淫邪。其余的红毛夷们便叽哩哇啦地乱吼乱叫,也不知吼叫些什么,想来也决不是什么好意。
  司空海天原以为红毛夷们并不懂得汉话,加上他们要去中原,也不想节外生枝。将旗帜挂上去,各自走各自的路驶各自的船,也就算了,此时,听得这并不十分纯熟的汉话,便喝道:“哄!尔等为何打落我们的旗帜?”
  只听红毛夷船上一阵狂笑,一人笑说道:“打落你们的旗帜算什么?尔等土著野人茹毛饮血。一枪打死你们也是活该!”
  司空海天不由气往上涌,心想获下竟有这等横蛮无理之人。“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便要扑过船去。
  忽听司空飞烟一声惊呼:“冰雪,小心!”
  呼声未落,红毛夷船上又是“砰”的一声,火花一闪青烟一腾。但见桅杆上司空冰雪刚挂好的大旗,又给对方打落,呼呼哗哗地飘坠下来。
  司空冰雪一声娇喝,身子也急速落下,人在半空,已一把挽住了旗帜。手一探,抓住白帆上的绳子,再纵到桅杆上,刹那间又到了桅杆顶端,将旗帜挂了上去。
  这一下,不光司空海天又气又怒,司空飞烟素来都不喜惹事,也给红毛夷三番五次的侮辱亵渎气得浑身发抖。
  “海天,来而不往非礼也,给点颜色他们瞧瞧,别让这些红毛夷们小觑了我们神煞岛!”司空飞烟喝道。
  “好!”司空海天早就气不可遏,即刻长啸一声,一提内力,运劲于臂,呼的一声锐响,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
  这时候,两船相距三四十丈。但司空海天自幼便随同两头杀人鲸在海里的狂浪巨涛中苦练掌法剑术,是以内力内劲之雄厚霸道,早就远远地超过了昔年的神煞公子司空化羽。纵是极其平常的一招一式,经他手中使出,其威力之巨之猛,也与一般武林中人大大的不同。
  只见那柄长剑平平地疾飞而出,斩向了挂有红毛夷大旗的桅杆。但听得“啪”的一声响,剑刃有如白虹拦腰而过,那径长半尺许的桅杆被居中截断。半截桅杆带着一面大帆一面大旗呼呼啦啦地摔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坠入了大海之中,溅起滔天的白浪煞是好看,海浪几翻几涌之间,那帆和旗早已卷入了海底。
  那船上的红毛夷们见到这等威势霸劲,不由气得哇哇大吼。这边的司空海天和司空飞烟等人,当然都大笑了起来。他们的旗帜虽给对方打掉两次,但毕竟仍在桅杆上飘扬,而对方的旗帜连同船帆,都给司空海天一剑弄到海底龙王宫去了。
  突然,红毛夷船只上火光连闪青烟乱滕,只听得“砰砰”
  数声大响中,司空冰雪大叫一声,一手带着右腿,随着大旗自桅杆杆顶上摔将下来。
  “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海空上的海鸟也呱呱地惊叫着,四散飞逃。司空飞烟他们船上的船帆给打穿了数十个眼洞,船舷竟然也给红毛夷们射穿了。
  跟见司空冰雪将要摔落海中时,司空飞烟和司空冰雪两人各自长啸一声,齐齐扑出,将冰雪和大旗抢回了船中。
  只见司空冰雪的雪白粉嫩芳丽若花的玉腿上,鲜血如泉一般往外直涌,白裙也给染得血红,已是受伤不轻。司空飞烟柳肩一竖,道:“红毛夷的火器果然厉害。”
  忙运劲于指,疾点如风,点了司空冰雪身上几处穴道,才止住了血流。又给她敷上金创药。
  忽地,只听司空海天“哎哟”一声,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船板上。他只觉腰际一片火辣辣热炽炽的疼痛,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腰上血糊糊一片。他也被敌人的厉害火器打伤了。
  司空飞烟大声道:“把船开过去,到红毛夷船上去杀他们!”
  司空海天早就满腔怒火满腹怒气,忙伸指点了伤口四周的穴道,止住流血,也顾不得敷上金创药,拔过司空冰雪腰上的长剑,威风凛凛地挺立在船头。
  船上的水手船工们,将海船划得飞快若风,破浪击波直冲向红毛夷的大船。
  红毛夷们见状又叫又吼,拿着火枪乱射一气,以致又有两名神煞岛人受伤,其中一个被打中胸口,狂吼一声,立刻毙命。
  就在这时,只见红毛夷船舷上火光一闪,一团浓烟喷然而出,“轰”的一声巨响,神煞岛的船只觉猛然掀起,再自半空里摔将下来,半截船尾都给红毛夷的火炮打得粉碎。司控飞烟和司空海天两人当即摔倒在船板上。
  待到两人爬起来时,红毛夷又开了一炮,炮弹落在船舷边,将半载残船抛了起来,海浪轰然冲向天空,数名神煞岛人立刻不见了踪影,四下里只是白花花一片水浪。
  红毛夷们个个狂笑狂嚎,一人大笑道:“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土著野人,个个该杀!”
  炮声过后,红毛夷们停止了射击,个个又笑又叫,好不高兴好不猖狂。司空飞烟和司空海天爬将起来,只见一艘偌大而且坚固无比的船,已经支离破碎,海面上海水一片血红,浮浮荡荡着船板和神煞岛人的尸首残骸。除了他们二人外,半截残船上仅剩下重伤待毙的三个人,其余的都给红毛夷火炮轰死火枪打死。
  两人将船上海里的尸首残骸查看个遍,不由猛然一紧,司空冰雪竟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已是遭遇不测。即便侥幸活着,但这等无边无际的大海,她又中了红毛夷一枪,自是无法逃出生天。
  “姑姑,姐……姐姐她,”司空海天喉头一哽,大吼一声,一句话却说不下去。唯有迸裂的眼角有泪似血,滴落下来,滴嗒滴嗒地打在破裂船板上,溅开成朵朵灿灿梅花。
  “冰雪!”司空飞烟厉啸一声,悲痛欲绝。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冰雪鲜花也似的生命还未完全吐芳华放光彩,便被狂风折断狂浪吞灭。
  海云低垂,海浪翻卷,红日惨淡,海风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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