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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旧雨楼主369

[录入] 手录《青猿神剑白虎功》,有时间就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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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30 17: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ureboy 于 2021-3-30 17:09 编辑

第二十九章 月缺花残 大千世界自由佛天

    说时迟那时快,司空飞烟只觉风沙扑面眼前人影一闪,一道匹练刀光蓦然劈了出来。
    “铛!”的一声,那飘风般而至的大影与雷啸天硬接了一刀,雷啸天退了数步,惊骇地道:“你……你的武功复原了?”
    来人哈哈大笑一声:“不错我的伤已痊愈了,武功也复原了。雷啸天,你要捉我向歌吟,今生今世恐怕是永难办到的了!”
    雷啸天厉啸一声,纵身挥刀再度扑过来,举手之间,弯刀如流星在夜空划过,一连从十八个方位砍出了十八刀,声威之猛恶,端的是当世罕见,每一刀都藏有后着伏有更猛更恶的杀着,这一套刀法他夹着内力使出来,飞沙走石狂风大作,隐隐夹有大漠沙暴之声。
    向歌吟一声大喝,将那柄自一个西域武士手中抢过来的弯刀一扬,却是轻飘飘地还了十八刀,看似轻浮无力又无后着更无繁复之变化,却堪堪地化去了雷啸天的所有攻势。
    他身子并不曾移动半分,只是右手将那柄弯刀左挡右削,自己用血肉之躯护住了司空飞烟,左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反手在司空飞烟身上一拍,便已然解开了她被封的几处穴道。
    “飞烟,”向歌吟一边对敌一边柔声地道,“你没事吧?真想不到二十年不见,你竟成了满头白发欺霜压雪。”
    话音之中又是感喟又是伤怀,更多的却是热热的关切和柔情。
    司空飞烟临死之际,未料到两三丈之外的向歌吟,会突然飞身扑出,宛如一只凌空搏击的雄鹰似的,夹手一掌打伤一名西域武士,夺过他的月牙弯刀,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掠过来,挡了雷啸天一刀。
    “二哥……二哥……”司空飞烟喃喃地叫着,一时之间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要吐要说要诉,却又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把这“二哥”
    两字,也不知叫了千遍万遍,眼中湿润热辣的泪水哗哗流淌过她的面颊,再滴进脚下的沙子里。
    这期间,向歌吟与雷啸天已斗了十多二十招,砰地一声,雷啸天胸口中了一掌,蹬蹬蹬地退了五六步方才稳往身形,一口鲜血却狂喷了出来。
    司空海天和向东方正在竭力苦撑之时。幸逢向歌吟突然斜刺里杀了出来,两人立觉精神倍增斗志昂扬,到雷啸天不敌向歌吟时,场上那势已经大变,数名西域武士都死在了司空海天和向歌吟父女的手下,就连忽迷也劈伤了三名武士。
    只听向歌吟喝道:“雷啸天!看在忽迷的份上,我不取你的性命,你走吧。”
    那雷啸天仰天长叹一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机立断,本乃是我江湖中人恪守的信条。不料我此次总以为你向歌吟武功未恢复,要捉你杀你易如反掌,以至未能尽早除掉司空飞烟等人,落到功败垂成。唉,向歌吟,我低估了你,也低估了司空海天的武功。”
    忽迷走过来道:“大哥,你不必再怨天尤人了,古言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雷啸天哼了一声:“忽迷,想不到女生外向这句话说得真是恰如其分,从此之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向他的手下一挥手:“我们走!”
    雷啸天带着他未死的五六个手下,向敦煌的方向而去。
    走了不过八九步,那雷啸天蓦地一声厉啸,右肩微微一动,那把碧玉似的弯刀倏地飞掷了出来,掷向了正呆立原地离他又甚近的司空飞烟。
    这一招“飞天猎人”才是又狠又毒阴辣无比,弯刀恰似一弯月牙自长空哗然坠落大漠,寒芒四射刀风劲冷,令人防不胜防。这一招本与华山派中那一招“天诛地灭”的飞剑,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败中取胜飞杀敌人的绝招。江湖中人几乎见过这一招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
    原来司空飞烟虽被向歌吟解开了几处穴道,无奈,雷啸天的西域点穴手法与中原极为不同,十分诡奇,司空飞烟虽可以开口说话,腿上的穴道却未解,即便上半身的穴道也未能完全彻底地解开,是以并不能动弹。见到向歌吟舍生忘死来救她,她已是激动得全身发抖,口虽除了会叫“二哥”两个字,再不知说别的什么,当然也就更没有把穴道未解的事告诉他。而向歌吟以为她的穴道已被解开,看见雷啸天猛恶地挥刀攻来,只得返身接战。斗得数招之后,他便远离司空飞烟在三丈之外了。
    飞刀来势诡异迅急,向歌吟司空海天诸人各各惊呼不已,忙将手中的兵刃飞掷出去,试图击落那柄弯刀。
    不料,那柄碧玉弯刀不仅来势如电,而且竟象似有一个精灵鬼怪在操纵似的,忽地一偏一沉,避开了那些拦截的兵刃,再往前一窜,向司空飞烟疾疾射去。
    “飞烟……飞烟……快……”向歌吟在这一瞬间,其觉得自己的喉咙喷出来的声音,飞洒着鲜红的血珠血沫。他纵身向司空飞烟扑了过去。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让这个为自己苦苦相思了一生的女人,受到半分伤害。
    司空海天则大吼一声,身形展动,扑向了雷啸天,一对铁掌运足了十二成功力,只要他心中观音女神般的姑姑伤了一根头发,他就会与雷啸天拼个你死我活的。
    司空飞烟更是惶急,无奈却不能移动半分,更是无从闪壁。
    眼见刀风已然割肤刺面,弯刀距她胸口不及三尺远的时候,蓦然间,眼前光影流动、夕阳血一般的辉耀下,一个丰腴温热的身影带着一种女人的馨香,护在了她的身上。
    司空飞烟只觉胸口如受重击,那人大叫一声,接着她向后倒了下去。
    司空飞烟这才看清楚刚才这以己之身救她之命的人,骇然便是那个令她又欢喜又心酸的西域胡女忽迷。
    忽迷的后心上正插着那把月牙也似的碧玉弯刀,刀把上的黄色刀衣正迎风飘扬着一种凄艳与冷酷。
    原来忽迷却是知道她大哥有这一招“飞天人”的杀人绝招的。小时候便遇异人传授了西域刀法的雷啸天,因为常要猎取沙漠里最狡诈的沙漠银狐,便练就了这一招“飞天猎狐”,往往是刀去狐倒,十二分的准确无误。后来,他也同样是靠着这一招做了西域之雄。死在这一刀之下的武林成名人物已是无数。
    向歌吟放了他,忽迷便已在警惕,她知她哥哥素来的所作所为,是以当他屡次询问向歌吟的武功是否恢复时,她都谎称仍是重疴在身,武功只怕再难以复原。
    她本站在离司空飞烟不过丈余处的地方,为的是瞧瞧这相思了向歌吟一生的女人,到底是否真如江湖传说中的,那样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身条若柳周目若黛,凄艳忧郁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她一瞧之下,便记呆住,司空飞烟的凄艳优郁之美,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想象。及至听见她哥哥厉啸时,心头暗叫一声不好,见得弯刀出手,便知是射向司空飞烟的,心头想也未想便飞扑过去,挡护在司空飞烟的身前。
    向歌吟这才纵身扑到,但是已经迟了。“
    忽迷……忽迷——!”向歌吟一手搂住她,一手疾点她后心魂门、中枢、曲垣等十余处大穴,给她止住泉一般奔涌的血。
    “小姨——小姨——”向东方也纵身过来,搂住忽迷大哭,又忙着扶起司空飞烟,在她身上乱拍乱点,试图解开被雷啸天所制的穴道。
    “忽迷妹妹……”司空飞烟叫得一句,已是喉头哽咽,泪如雨下。
    忽迷缓缓地睁开幽蓝如月牙神泉的眼睛,映着西天残阳,仿佛天上碧夜中的两颗淡星,原先樱红如玫瑰花的嘴唇,已经变得乌青煞白。
    “忽迷,”向歌吟也泪流满面地道,“忽迷,你别动,我替你运气疗伤,我一定要救活你的。”他的声音干涩惶急,带着一种惊恐。
    忽迷缓缓地摇摇头,道:“歌吟……我已经不行了,你不用再消耗功力来救我……飞烟……飞烟姊姊她……她没事吧?”
    “她没事,你救了她。”向歌吟道。
    “忽迷妹妹,你……你教了我……我……”司空飞烟感激涕零地道。
    忽迷长喘一声,断断续续地道:“歌吟……飞烟姊姊为你……为你苦苦相思……相思一生,你……你不要辜负……辜负她……”
    她的手伸过来,温凉凉的,抓住向歌吟和司空飞烟的手,搭在一起,嘴角泛起一个苍白的微笑,仿佛一朵白色绢花自天庭飘落在她的唇边,夕照凄艳绝美之下,是那么的令人心颤心惊。
    忽迷再次一笑,道:“歌吟……我……我好想你……只可惜我……我搭的房子……我们一次也没有住……住……歌吟……抱紧我……有你……我……好满足……”
    她的矫躯大大地一震之后,便再也不动了。眼里是永远的情爱渴望和满足欢喜,脸上凝固着永恒的微笑。
    向歌吟早已无言,他默默地将她抱了起来,忽地朝正在与司空海天酣斗的雷啸天怒喝道:
    “雷啸天,你瞧!你杀死的是谁?是忽迷!是忽迷!她是忽迷——!”
    “哇”的一声,向歌跨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踉踉跄跄她走得几步,砰地一声,抱着忽迷渐渐冷去的尸体,一头裁倒在了漫漫黄沙中。
    黄沙碧血,断刀残剑,在落日余辉里,有着说不尽的哀艳和酷烈来。
    那雷啸天刚一反手掷出碧玉弯刀,正在心头窃喜之时,不料,司空海天奋然扑到,幽地就是一掌,向他迎头击落。慌忙之中,他急急伏身,一招“就地十八滚”,滚出了三丈之外,方才避开司空海天那挟浪携涛如怒海狂啸的一掌。但他的一个手下,却因闪避不及,给司空海天当头一掌击下,打得一颗头颅都缩进了胸腔中去。
    另一名西域武士,见有机可乘,便拔了刀,一刀向司空海天拦腰砍落。司空海天挺直了腰杆,不挡不架不闪不避,哈哈一笑,一声大喝。那西域武士猛然一呆,耳畔有如万雷齐鸣,心中狂血喷涌,弯刀砍到离司空海天的有半尺之处时,忽地软软地垂了下去。那武士鼻子嘴巴耳朵眼角,鲜血丝丝流出来,整个人也软软地瘫倒在地,就此一动不动,竟给司空海天的刚猛之气劲威雄之声势,活活震死了。
    其余的几个西域武士,不由相顾失色,无人再敢上前。
    司空海天又大喝一声,飞身向雷啸天疾扑过来,双掌一拍,又向他当头击落。雷啸天身子一顿。也是双掌一举,意欲硬接。
    “砰!”的一声响,雷啸天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大力向他迎头击下,双膝一软,便自跌坐在沙里,口中大声吼叫,鲜血直喷。而司空海天也给她一掌乘得斜斜地飞落丈余之外。
    他还未站起身来,司空海天又再废挥掌攻了上来。简嘴天硬接了一掌,心中已是吃惊不小,他未料到司空海天年纪虽轻,武功竟如此之高,内力更是深厚无匹,远在司空飞烟之上,就算比起向歌吟来,也绝不会稍逊半分。因而,他不敢硬接,只得与司空海天游斗。
    数招之后,他又中了一掌,忽地听得向歌吟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厉声怒喝,仿佛如中雷殛,蓦然一呆,手上自然一慢,司空海天见缝插针,再度打中他一掌。
    “哈哈哈哈!”雷啸天口喷鲜血,狂笑数声,凄厉地道:“我雷啸天纵横大漠戈壁数十年,虽不是西域之王也是西域一雄,一招“飞天猎人”百无虚发,杀人无算,多少成名英雄胜我之后,反死在了我这一刀之下,想不到今日我却用这一招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子。哈哈哈哈……”
    他狂笑数声,又道:“忽迷,忽迷,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摇摇晃晃地向忽迷的尸体走过来,“忽迷,忽迷,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司空海天见他此时心智有些失常,向他缓缓地举起了手掌,却又拍不下去,半晌后,又放了下来,黯然道:“你妹妹舍生救我姑姑一命,我饶了你!”
    向歌吟缓缓地抬起头来,哑声道:“雷啸天,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那雷啸天和他的几个手下,忽地抛下弯刀,向忽迷的尸体走近数步,“咚”地一声齐齐跪倒,口里讷讷地说了几句胡言,便一齐站起来,拣起兵刃,向大漠戈壁的深处而去。
    是夜,一钩弯月高悬于天,寒光照彻万里黄沙,好不冷清好不弧寂,丝丝烈风也不知从何处吹来,暗红的血在金黄的沙上,显得别有一种凄艳。
    沙地上那些死去的西域武士已被司空海天他们,就地掩没在那里的沙里,在他们用刀剑兵刃挖掘沙坑坟墓时,想不到竟然挖出了好几具骷髅来,白骨生生地呈现在沙里,也不知生前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更不知是古丝绸之路上过往的商旅与王公贵族,还是来莫高窟朝圣拜佛的善男信女,抑或是远征苦战的将士或者杀人越货的盗匪。
    死去了,便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具骷髅。
    司空海天在感喟声中,仍旧把骷髅埋了进去,然后再埋上那些死去的西域武士。
    子夜时分,向歌吟才在鸣沙山的月牙泉畔,在忽迷建造的那间简陋房屋边,为忽迷修筑了一方小小的坟墓,墓碑上有他用金刚指力刻下的几个大字——
    爱妻忽迷之墓
    然后,在司空飞烟的忧郁里,他在坟旁坐到东方发白。
    司空飞烟默默地注视着他所做的一切,为忽迷她早已流尽了眼中的泪,就在太阳从东边沙丘上跃上天空的那一刹那间,她决心也要象忽迷那样活着,为自己所爱的人去生去死,爱就是爱,不必羞涩,不必拘泥。
    她走过去,走到向歌吟身旁,柔声道:三哥,节哀吧。忽迷是个好女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江湖路上任重道远。”
    向歌吟抬起头来,喃喃地道:“忽迷先是救过我和东方,这次又用生命来救你,我们欠她很多。浮图之慈悲,救生最大。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忽迷忽迷,愿你安息。”
    司空飞烟这才将近年来的江湖武林天下之事,讲与向歌吟知晓,向歌吟听得心中血气翻涌,道:“唉,想不到我向歌吟重伤待毙之时,幸为忽迷所救,遁入这沙漠之中,短短两三年,天下变得如此之快,云飞兄生死不知,飞凤舞凤香消玉殒.……”
    蓦地忆及青年在长江之上黄州赤壁与张舞凤之间的奇情奇爱,端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叹数声,潸然泪下。
    良久方道:“飞凤舞凤、向天思恩、秋秋忽迷,还有昔年的百里香……多少英男丽女都死在了这血腥的江湖上。如若不是满清鞑虏侵我中原河山,占我大明疆土,天下哪来这许多的恨事?噷!满清鞑虏,我向歌吟与你们势不两立!”
    愤怒之中,砰然一掌拍出,将身旁一棵碗口粗的胡杨树,拦腰打断,惊飞了上面一对红羽翠鸟。忽迷养的那一头小羊羔也咩咩地叫了两声,大略是这许久未见主人,叫声有种依恋与凄楚。
    这时候,向东方和司空海天已在忽迷搭建的那间小屋里做好了早饭,招呼他和司空飞烟进去用膳。半个时辰后,当他们吃毕早饭,收拾好行装,准备返回中原,出了小屋再来拜别忽迷之墓时,却看见墓碑之下,有人置放了一束盛开在沙漠戈壁滩中的球形鲜花干枝梅。
    那束鲜花还带着早晨的鲜露,晶莹湿润,在早晨的红日下,开放着一种格外的美艳和清芳。
    四个人俱是一惊,料不到短短半个时辰里,竟有人潜到忽迷的墓旁,拜祭了她并献来一束鲜花。
    忽地,司空海天瞧见一个人正迅速地向鸣沙山上攀援而去。向歌吟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是忽迷的哥哥雷啸天。”
    大家仔细向那人瞧去,果然看见那人正是纵横西域大漠戈壁的红胡子雷啸天,而鸣沙山顶上,同样肃立着一群西域武士,在向着忽迷的坟墓遥拜。很快,雷啸天便攀上了山顶,同那群人齐声长啸,声震丘谷荒野,然后众人向西而去。
    顷刻之间,那一群人便消失在了漠漠黄沙的天之尽头。向歌吟他们这才起程走向敦煌,走向嘉峪关,走向遥远的战事弥漫的中原。
    荒原之上,久久地飘荡着向歌吟与司空飞烟,以及司空海天与向东方的对话:
    “飞烟,我一次又一次地负你,让你等我二十多年,我真是对不起你。”
    “二哥,昔年柳残月前辈为无相大师相思三十六年尚且矢志不逾,我等你二十几年,又算得什么。从此之后,我便有了你,这对我已经足够。”
    那司空海天与向东方两人此时虽相识才不过十多个时辰,但一来两人对对方早已心仪已久倾慕已久,暗生情意情愫,二来昨日一相识,两人便受着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是故,此刻两人彼此对对方,已是钟情钟意了。
    向东方娇笑道:“海天哥哥,你恐怕不会象我爹对姑姑那般,让我也相思得头发雪白人憔悴,大半年华去如烟吧?”
    司空海天忽地目光如焗地道:“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姑姑的相思之苦,我已耳闻目睹,神煞岛上面对一钩残月万顷烟波,哪夜不是玉箫吹彻月光寒,通宵不眠诉相思。东方小妹,我决不会让你为我而相思的。”
    向东方抿嘴一笑:“你若真要我害相思,哼,别忘了,莫高窟千佛洞飞天玉女对付你的那几招。”
    话音刚落,身子一弹,便投向了司空海天的怀中,惹得司空飞烟都眼热心跳,向歌吟道:“想不到,在这无边大漠里不过几年功夫,东方倒跟忽迷学来了想爱就爱想恨就恨的脾性。”
    说起忽迷,他又想起她那双澄碧清澈如月牙泉的眼睛,心中哀哀的便有些忧伤难过。在忽迷自己建了一个新家,但却来不及拥有它时,为了所爱的人,她便化作飞花而去,给活下来的人,留下许多恨事憾事。
    忽听向东方道:“忽迷小姨她们西域人敢爱敢恨,为了所爱的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这一点比那中原江南的女子缠绵悱恻的相思,心有余而力不逮,想得多做得少,可贵了多少倍呢。”
    她吃吃哼哼地笑着,纤足一点,跃到司空海天身边,忽地扳住他的头,就势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口,然后嘻嘻地大笑不止。
    司空飞烟瞧着听着,呆呆地似有所思又似有所悟。这时,便对向歌吟道:“忽迷阿妹给了我榜样,二哥,我知道我该怎样做。”
    说话声中,她幽幽地叹息一声,将自己纤条柔弱的身躯靠在了向歌吟的肩头上。向歌吟伸出修长阔大的手,抚摸住她那为相思而雪白的头发,心中感慨万千,暗暗地道:“忽迷热辣豪放的情爱令人沉醉,飞烟哀婉缠绵的相思又何尝不令人销魂?唉,我向歌吟今生始欠舞凤继而欠秋秋,香香,今次又欠忽迷与飞烟……我若再沉沦下去,怎对得住这些一心为我的女人……”
    司空飞烟、司空海天早先与何自然、桃花女以及孙老爷子等人约好,在少林寺相候,共商抗清之大计,是以,他们一行四人出了嘉峪关后,取道兰州再经西安,直抵登封。一路上,清兵盘查甚是严密,好在他们在敦煌城时,便已易了容,逶迤行来,倒也相安无事。
    入嘉峪关,便是陕西省地界,出潼关,便是河南了。陕豫两省本乃是李自成张献忠大顺军大西军的大本营发祥地,但这时,也早已落入了清廷之手。
    先是张献忠入川据了成都,李自成兵败北京后,被那大汉奸吴三桂及英王阿济格、豫王多铎统兵兼程追击。
    李自成虽也曾在河北真定境内重创吴三桂这个情仇宿敌,但自身却被三王帮中的阴冷金刚金十七射中一箭。李自成怒发冲冠,拔出射中左腰上的箭来,手掷向金十七。那金十七见自己一箭射中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李自成,正在欢天喜地得意忘形时,不防,自成飞箭掷到了面前。
    金十七大吃一惊,低头要躲时,已是躲避不及,立被自成将他的廉泉大穴射出一个血洞,自他颈后贯穿了出来,大叫一声,坠于马下,当即气绝。
    阴冷金刚金十七乃是以阴冷十七箭成名于江湖,尤以阴十七箭叫人防不胜防,向来是暗箭伤人百发百中,出道十七年,杀了无数成名或不成名的武林人物。而他用阴十七箭第一个所杀的,就是教他武功并把他由孤儿抚养长大的师父、昔年的箭神周夫之。是以,不少白道中人,提起金十七的名字,无不既恨得咬牙切齿,又吓得瑟瑟发抖。只因,谁都料不到,金十七会在什么角落里,朝自己暗中射来致命的一箭。
    金十七自加入三王帮之后,更是凶杀成性,是以便到了豫王手下,专以剿杀李自成的大西军。不料,世上的事暗中自有神灵做主,有道是玩火者死于火戏水者亡于水,舞刀弄枪的死在刀枪之下。金十七做梦也未想到,到头来,反而死在了自己射出的暗箭、阴箭、冷箭之下。
    接着李自成退守关中,试图固守,但亦告失利。到十月份时,英王阿济格率吴三桂、尚可喜等,由大同奔袭榆林、延安,从陕北南下,豫王多铎率孔有德、耿仲明,由孟津夹攻潼关,李自成又败,遂退走湖北,翌年便在湖北九宫山,死在了三王帮天王王天下的天王剑下。
    四人一路行来,沿途所见均是战乱景象,百姓在清兵淫威下个个既不敢怒亦不敢言,只有夹着尾巴做人。遥忆当年李自成大军占了北京,为万世之王,是何等的辉煌威武,谁知也不过几年时光,就雨打风吹落花流水而去,端的是叫人感慨唏嘘,各人心中都是忧多喜少,恨多乐少,为大明的锦绣江山惨遭满清所占,大明的黎民百姓被满族贵族得以任意逼勒,投充旗下为奴,悲愤不已。
    那司空海天与向东方俱是少年心性,火烈煞重,一路上若是见到落单的清人,便一掌一剑地格杀勿论。一路行来,两人少说也杀了三四十名清兵,其中少半都是暗藏绝技的关外高手,又多是长白剑派的弟子,武功俱是一流身手。这些年来,随着努尔哈赤在白山黑水崛起,继而入关占了北京乃至明朝大半疆土,长白剑派更是人才济济门户大派,已然跃居天下第一大派之位,遥遥地凌驾于少林、武当诸中原各大门派之上为清人入主中原,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单是那以长白剑派少量弟子为主的青天会,都闹得中原武林人心惶惶九死一生,更莫说整个长白剑派了。这一日,便到了嵩出脚下的登封县城,投宿在了城内的锐来客栈,第二日天未亮,便离开县城向中岳嵩山的少林寺进发。
    中岳嵩山本属于伏牛山脉,其主体就在这登封县城的西北,自古以来便是三教荟萃之地,帝王游幸之所,古刹林立,文物无数,端的是个好去处。有东西两座高峰,东面的太室山,山体宽广丰腴,峰顶平缓,山下有古老的法王寺,是赏月的佳处。西面这座山峰,便就是少室山了,比太室山还要高出五、六丈,山势奇峰如削,挺拨秀丽。东西两峰绵延相接,形似卧龙。
    少林寺就在少室山的北麓丛林茂密之处,是以,故名少林,周围群山环绕,竹木蓊翳,清幽宜人。昔年白居易曾诗赞少林:“强健且宜游胜地,消凉不觉过炎天。始知鹤驾乘云外,别有逍遥地上仙。”
    说来也是有趣,这少林寺原是北魏太和年间,南天竺僧人跋陀所建,始传小乘宗。稍后南天竺的又一个僧人菩提达摩,也来少林寺,却是传授自他始创的大乘空宗,遂成为中华佛教禅宗的发祥之地,达摩便被尊称为初祖。至今五乳峰山腰上的达摩洞内,还有昔年达摩面壁九年,悟禅修持身影入石的达摩影石。
    四人一路上观山望景,不久,便到了山门,那守山门的僧人一听是向歌吟等人到来,知客僧慌忙一边张罗迎接,一边入内向方丈一尘大师禀报。
    不过片刻,方丈一尘和火和尚一空以及一些僧人赶来迎讶,和向歌吟等人相见。
    词空海天见这一尘方丈身材甚高,却骨瘦如柴,头戴鹅黄线织圆帽,身披杏黄僧袍,穿粗自布统袜,罗汉布鞋,似乎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十分失望:“这少林武学扬名天下,怎的一尘方丈却是这等没精打采的样子?”后来才知道,原来曾被少林叛徒广寒子打成重伤,武功已难以恢复,但他德高望重,仍做了方丈。
    火和尚引见之后,一尘向司空海天谢了又谢,委实是因他在洛阳故城替少林寺清理了门外,报仇雪耻,毙了无敌金刚广寒子。
    便在这时,一大群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出来,原来却是早已到了少林寺的无相大师何不为、鲜花女侠柳残月,以及何自然桃花女一干人。大家一见,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向歌吟见那无相大师虽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却依旧肤色光润精神矍铄,身板不佝不偻,须眉也未曾白多少。而那鲜花女侠柳残月,却依旧穿一袭织满鲜花的罗衣,花容月貌似旧宛如二八佳人,半点也不似七十多岁的老妇,看得他啧啧称奇。
    他们两人面对那在武林中素有淫邪恶名的媳妇桃花女,却似乎毫无半点嫌弃,反而亲热欢喜得不得了。原来夫妻俩自亲历昔年那诸多情感纠纷折磨,便所有一切都以自然而然顺其自然为准则信条。
    .无相大师哈哈地笑道:“歌吟啦,老夫还以为我们这一辈子再也无法见面的了。老夫和残月本打算就在天坑地穴终老天年,再也不过问外面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情仇恩怨的了。不想,自然带了桃花女回来,说起外面的江湖的刀光剑影血火搏杀,说得我就有些动心了,再一说起云飞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残月当即就跳了起来。这不,又重出江湖啦。嘿嘿,二十年不见,你在江湖上干出了几件让老夫好生羡慕的大事,还是那般的潇酒飘逸伟岸放傲,这武林新盟主,就由你来做了罢。”
    柳残月笑道:“当然是歌吟做啦。”又转过头去,一手拉了飞烟,一手拉了向东方,笑道:“飞烟,你在神煞岛上是不是你老爹常让你找气受?瞧,你怄气怄得头发都这么白了。等我将来去到神煞岛时,看我不打你老爹一顿。”司空飞烟白了向歌吟一眼,道:
    “柳前辈,这不关我爹的事。”
    向东方吃吃地笑道:“当然啦,不关你爹的事,是关我爹的事啦。前辈,我告诉你啦,她是因为我爹这二十多年来,相思而白的头发。”
    “噢!”柳残月道:“飞烟,想不到我做了情圣,你还成了情痴啦。这事,我替你作主,赶明儿个,择个黄道吉日,我和不为帮你操办。让你和歌吟成亲。歌吟啦,世上的事,千负万负不能负有心人啦!”
    司空飞烟心头甜蜜蜜的,瞟了歌吟一眼,满脸绯红,拉了柳残月的手道:“前辈,他并未负我。”
    柳残月这时又道:“司空海天,听说你武功高得不得了,竟然还自然之上。你爷爷司空图果然有两把刷子,竟能调教出你这样一个武林奇才呢,这件事上,倒是超过了我和不为。”
    其实,说到武功,司空图当然绝对敌不过柳残月与何不为联手的,而何自然练武功也并非不是天纵奇才,而是他认为一切都应自然而然,苦练强练也并不值得十分推崇。何况,司空海天自幼对白云飞、向歌吟以及他爷爷等武功高手十分仰慕,发誓武功上要超过他们,达到前人未竟之境,是以,专门在海水中间练内功掌法拳脚剑术,武功故为新一代武林高手中的顶尖人物。
    当然,何自然的武功由于得自无相大师与鲜花女侠的亲传,自是非同小可,在中原武林年青高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只是内力略逊司空海天一筹而已。
    司空海天听得柳残月夸赞自己,立即道:“前辈,其实何自然前辈的剑法,却是超过我的了,我的剑法全靠我的内力……”
    那柳残月“哈”地一声笑,打断司空海天的话,“你叫自然什么?”
    “前辈,我二叔与白云飞大叔是结义金兰,白大叔又是你的徒儿,我自然按辈份该称令郎为前辈了。”司空海天诚挚地道。
    柳残月道:“什么前辈后辈的?你与自然年纪相若,又无什么血缘亲属关系,自然该互相称兄道弟啦,何必称他为前辈呢?你这样称呼,一点也不自然,自己也怪怪的,自然听来也怪怪的,毫无趣味啦。一切都自然而然顺其自然啦。”
    她这番话滔滔地道来,众人听那当中有五六个“自然”,而那些“自然”的意思又自然并不一样。有的是指何自然的名字,有的是理所当然的意思,有的是不勉强不局促不呆板的意思,有的却是自由发展之意,有的则是客观自然环境的意义。
    大家都自然地哈哈大笑起来,其中笑得最响的,则是何自然、桃花女和向东方几个少年人。
    忽听柳残月又笑道:“海天啦,你武功超过了自然,那自然不必说,但你有一点现在却是不及自然的啦!”
    众人都惊奇地道:“哪一点呢?”
    柳残月笑嘻嘻地瞧着桃花女道:“自然呢,现在已经替我娶回了一个儿媳妇,你呢,却似乎现在还没有,这一点自然不及自然啦!”
    不料,话音未落,向东方忽地大声说道:“谁说海天哥他没有老婆啦?我就是!昨天我们还在登封城的悦来客栈里办家家宴,他演新郎我扮新娘,猪八戒背媳妇,好好玩啦!”
    这几句话,逗得众人几乎笑破了肚子。
    接下来,一尘方丈便带着众人游历了地藏寺、白衣殿、主雪亭、天王殿、六祖殿、紧那罗王殿、禅堂和大雄宝殿,最后来到了千佛殿。
    这千佛殿乃是寺中最宏伟的建筑,屋顶铺着绿色琉璃瓦,绿辉熠熠耀眼夺目。千佛殿又叫毗卢阁,殿中画有三面连墙的大明时代巨型壁面《五百罗汉朝毗卢》,技法高超气魄宏大,数百罗汉姿态各异、神韵皆备,殿中地面上,还有昔年无相大师、一尘、一空等人习武练功时踩出的四十八个凹坑。
    然后,大家走进厢房内,吃茶闲聊,多说些江湖奇闻,对满人的凶悍气焰,无不义愤填膺,个个磨拳擦掌,巴不得中原武林精诚团结,马上就去与他们痛痛快快搏杀一番。
    片刻之后,寺中的素席斋宴便准备好了。少林寺乃是天下武学的大宗大派,虽是战乱频频,席宴也还丰盛,有罗汉金斋、金镶豆腐、松仁鱼米、鸡茸花菜、南乳香鸭、火腿干丝、芹黄牛肉丝、桂花鱼片等等,素点则是三星大包和细纱春卷、嫩藕甜糕三种,无不鲜香嫩滑,十分可口。
    说来倒是有鸡鱼鸭肉,但其实都是素菜所作,取其肖似鸡鱼鸭之形而名之。比如那桂花鱼片中的“鱼片”,便是将粉皮切成方片,用麦粉上浆而成其“鱼片”的。并非是用真正的鸡鱼鸭肉牛与猪羊,否则,便不成为其吃斋念佛不沾荤腥了。
    佛教的不食荤腥只吃素斋,与有魔教之称的明教的“吃莱事魔,不食荤腥”有着根本的区别。明教的不食荤腥,是指不食葱、蒜,牛马猪羊鸡鸭鱼肉是要大吃特吃的。不过,佛教的素斋菜中有这鸡鱼肉之名,想来只怕是诸多佛教中人,心里还是很想吃猪马牛羊鱼肉鸡鸭这等荤腥的。俗话说得极妙:“有豆腐不吃青菜,有猪肉不吃豆腐,有鸡鸭鱼就不吃猪肉了。”有道既然教义规定只吃素斋不食荤腥,是以只好让肚皮受些委曲,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吃些假荤虚腥好了,说来是极为滑稽的。
    但并非所有佛教中人都不食荤腥的,有些则不管教理教义的七规八戒,照例是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着尘埃。”
    又如,本来佛教徒与婚姻是无缘的,除非你不再做佛教徒,就象无相大师何不为一样,各自携了柳残月,欢欢喜喜地去还俗。万恶淫为首,淫是被佛教作为“四根本戒”之一。但偏偏有些地方的僧侣就可以娶来如花似玉的老婆,而且还生下一大堆传宗接代的小和尚小尼姑来,他的大和尚仍旧照做不误。
    再比如密教(佛教的一种分支)之中,则供奉称为佛公佛母共参欢喜之禅的欢喜佛,在有的经文中公开讲“随诸众生种种性欲,令得欢喜。”提出“男是智慧女是方便”,男女双修犹如“鸟之双翅车之双轮,缺一不可。”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言:“欢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捶,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着谛提萨婆河……”
    娶妻生子的和尚,共参欢喜佛的僧侣同那些酒肉和尚之间,又有多大区别呢?
    但说到底,六祖慧能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吾心即佛矣!
    众人刚吃了斋饭,便于厢房里议论天下大势,共商抗清之计。
    那孙老爷子道:“咱们中原武林这些年给满清害得一撅不振,好些门派都给灭绝啦,其中又有些门派投了满清,中原武林比起满清来,就更显得势单力薄了。依老夫看来,近些年在江湖上雄起的白虎教,近来辗转各地打击清人,闻说他们人数虽少,仅有三十余人,但武功之高,震古烁今,加之又能布置出上古的奇异阵法来,所以弄得清人百万之众亦无法胜它,那摄政王多尔衮,据说气得咳血,连杀了好几个长白剑派的弟子,责令他们长白剑派务必消灭白虎教。老夫愚见,若同白虎教联手,要驱走清人取回黑水白山,那便容易了许多。否则,单是那玉叶金枝一人便极难对付。”
    一席话,说得众人不住颔首。
    司空海天道:“孙前辈所言倒是极是,不过,白虎教行事正邪不分,又神出鬼没,今天在江南,明天却又出现在了塞外。虽是崛起江湖这两年,但我们中却谁也没有同他们打过交道啊?弃剑山庄、潇湘风雨院,中州雄狮堂等被白虎教光顾之后,无一人活下来。
    我们要同他们联手,该是如何同他们联络呢?”
    向歌吟沉吟道:“依歌吟看来,清人势大,中原武林素因所奉朱明新帝不同,又极为分散甚至敌对。如那雁荡剑派和武夷剑派,原本是亲同一家好如一派,只因一个奉了鲁王为帝,一个奉了唐王为帝,相互间自此便打得你死我活,形成水火之势,到现在两大剑派都相互被对方杀得鸡犬不留。是以,抗清只怕是天长日久之势,首要一点,就是中原武林当精诚团结,才能以一敌十。”
    无相大师何不为道:“不错,歌吟说得再好不过。你也不必再推辞,你来做武林盟主,传令天下武林,再不得为情仇恩怨面互相征杀,大家合力抗清才是正道。至于将来逐走了鞑子,再立新帝也可。”
    正在这时,一名灰衣僧人匆匆忙忙进来,向一尘方丈说道:“方丈,外面来了十几个人,打进山门来了。”
    一空大师皱眉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打到少林寺来了,我去瞧瞧。”快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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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 10:5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龙虎风云 千年古刹梵音绝响

    向歌吟道:“咱们都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来少林寺捣乱?如若是清兵来攻打少林寺,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司空海天一声长笑,说道:“真是清兵来攻少林寺,咱们千万不能放走他们,超度他们去西天的极乐世界。”当先一步跨了出去。
    一尘法师手里数落着一毕念珠,默然道:“大乘六度虽重忍辱,但舍身为法,也是我佛教义。阿弥陀佛!”
    众人一齐走到厢房外,忽听山门外一阵喧哗之声,火和尚一空大师指着胸口满脸苍白一路鲜血地奔进来,颤声道:“是玉叶金枝那女魔头来了……”
    无相大师何不为连忙扶住了火和尚,只见他胸口上纵横交错,竟有九九八十一道剑伤,每一道剑伤都是一样的长短一样的深浅,绝没有哪一道剑伤与另一道剑伤相重合。他不由大吃一惊,变色道:“好高明神奇的剑术。”
    柳残月看了半晌,也凝重地道:“这玉叶金枝的剑法的确是惊世骇俗。”
    话音未落,但听得“哈哈哈”一阵大笑,屋瓦抖动钟鼓共鸣,一群人已走进了大雄宝殿。
    何自然一瞧,心中暗暗一惊,只见走在前头的是一个优雅高贵却十分傲气的女子,身材高挑,十分的绝色,而她身边的竟然是青天会首文燕龙和祥祺格格,后面则是二十多个青天会高手。相来那三十来岁的绝色女子,定是玉叶金枝无疑。
    文燕龙哈哈一笑,道:“人道少林寺,乃是天下武学之宗,我看却是未必。火和尚,昔同你同武当臭道士悟真沆瀣一气,追杀我到了天尽头,而今,我到了少林寺来了,有本事就过来,咱们再斗上一斗。”
    一尘方丈缓缓地走出,缓缓地道:“各位檀越驾临寒寺,不知有何贵于!”他虽知这些人便是闹得江湖鸡飞狗跳的青天会中人,却仍然礼义相待,汉人是礼义之族,中原是礼义之邦,当然不可象粗野无知的番邦蛮夷一般。想那早先逐水草而居的满人祖先,乃是称做女真野人的蛮夷,礼义文物怎比得上人杰地灵的中原汉人?
    祥祺格格冷笑一声,忽地指着一空大师道:“你们装聋作哑干什么?我们师父听说中原使剑的高手中,除了白云飞之外,便是他的师父柳残月了,便专程去天坑地穴寻找柳残月与无相大师何不为,只可惜我们不识路途,找了数月之久,都未寻到入口。后来,找到入口进去一看,天坑地穴早就人去坑空。我们气愤不过只好毁了天境地穴。”
    司空海天大喝一声:“你们好大的狗腿,竟敢毁了天坑地穴。”
    文燕龙朝他翻了翻眼睛:“你是什么人,瞧你大声武气的样子,似乎武功很不错的呀?”
    司空海天冷笑一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跳上去就给他一拳。
    只听文燕龙又道:“我们不但毁了天坑地穴,而且江湖上传说无相和柳残刀到少林寺来了,我们还要毁了少林寺!”
    “放肆!”司空海天早已听得又气又愤,不由大声怒喝:“少林寺岂是你们来撒野的地方?”
    那玉叶金枝忽地“哈哈”一声大笑,笑声震得屋梁上灰尘直掉,“何不为、柳残月,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快快出来与我比剑!”
    司空海天蓦地跃出,喝道:“用不着他们两位前辈出来,杀鸡焉用牛刀,我司空海天来领教你的剑法。”
    文燕龙冷冷一笑,向身边两名青衣会中人一拾下颌,只见白光一闪青影一晃,两名青衣会中人,已倏地拔出了腰际长剑,身形暴涨,抢攻司空海天,口中喝道:“我们来领教神煞岛的武功。”
    喝声之中,剑光飘忽如电飞掠如虹,竟然每人都刺出了七剑,剑法凌厉苛劲诡奇狠猛。
    向歌吟沉声道:“海天小心,是长白剑派的风雷剑法。”
    司空海天大笑一声,双掌一拍,却不拨剑,反手去抓那两名青天会中人的利剑,那两名青天会高手见他双手抓来,长剑一飘,一个刺他左肋章门、带脉数穴,一个攻他右肋带脉、章门数穴。那司空海天身子略侧,就势双臂一夹,竟然生生地夹住了那两把长剑。
    两个青天会高手猛力抽剑,却抽不出来,便倏地扬起掌来,一个攻向司空海天后心灵台、心俞、神道数穴,一个打向司空海天前胸玉堂灵墟、紫宫几穴。掌到中途,蓦地觉得一般大力波涛汹涌般自剑上传来,心口一痛,掌便在空中顿了一顿,便各自运力相抗。
    忽听“哐当叮当”几声响,两柄长剑竟自断成四断,掉在了地上。司空海天双掌一拍,硬接了他们一掌。
    两人以二敌一,按理定可取胜,何况两人联手之中,也不知杀了几多的武林高手,自是不曾把司空海天放在眼中的。
    不料,只听得“啪——咔嚓——扑通”数声连响,两个青天会中人大呼一声,两个人的左臂都已折断,各自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了地上。
    “好!”向东方拍手欢笑道:“海天哥哥显神功,打得鞑子摔扑通。若是继续打下去,鞑子个个钻坟洞!”
    何自然、桃花女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
    却只一个青天会中人冷笑一声,喝道:“臭丫头,看你穿得露体露肉的,怪叫些什么?不怕冷么?让我来送你进坟洞!”
    话音未落,只听他手里突地多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竹筒,往嘴中一放,只听“噗”的一声,一点火红的流星“嗤”的一声声带着一道旗花,射向向东方。
    向东方嘻嘻一笑,身子一飘,移开了数尺,身法十分轻盈美妙,身上紫黄两根飘带飘飘的,大可与壁画上的飞天舞姿媲美。身子刚一移开,那颗飞射到她刚才站立之处的那点流星,“啪”地炸了开来,爆出耀眼的强光,旗花飞溅烟雾弥漫,带着一般浓重的香味。
    无相太师喝道:“有毒,快屏气静息!”
    话音中,又听“噗”的一声,又一点火红流星“嗤”地带着一道旗花,射向了中原武林人物站立之处。
    何自然大喝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双掌一搓,马步一站,“嗨”地一声吐气开山,一招“五丁开山”,啪向了那颗流星,口中道:“文燕龙,那次神农谷一掌未送你性命,今天这颗流星送你上西天!”
    那颗流星果然被何自然掌风一激,“嗤”地一声又飞了回去。文燕龙正待扬掌再催送回来,“啪”地一声,那流星便在他面前爆炸了。
    幸亏他见机得快,脚下一滑,已在丈余之外,才躲过了一难,心中却对何自然自是恨极。
    这时候,那青天会中人接二连三地从那古里精怪的竹筒里,吹出了这种旗花流星来。何自然、向歌吟、无相大师何不为等中原武林高手,纷纷扬起掌来,将那些旗花流星摧送回去。那边的青天会高手一见,也扬掌将那些流星又再次催逼回来。
    双方各逞武功,各呈其能,结果,那些旗花流星尽都在双方相对峙的空中,爆炸开了,使得双方人马都各自跃退几步。
    那施放旗花流星的人,见暗器不但不易取胜,反而还会伤到自己人,只得恨恨的作罢。
    此刻,司空海天又与两名青天会高手了起来,先前文燕龙未料到司空海天竟在数之间,更种上了那两名手下,此间便指派了两名武功更高的人,相斗司空海天。
    司空海天一丝不惧,面对两柄刁钻如灵蛇窜动的利剑,长声大笑,一双铁掌左挥右舞,前拍后劈,在那剑光杀风之中,衣衫飘舞黑发飞动,十分的潇酒十分的英武,看得向东方满心的欢喜,连柳残月、无相大师乃至玉叶金枝和祥祺格格都看得双目闪动,暗暗称奇,料不到司空海天的武功竟这样的深不可测高得出奇。
    那两名青天会高手从左右夹击司空海天,两人把两把长剑舞得风雨不透,隐隐夹有风雷之声。然司空海天却是不慌不忙地,一掌一掌地拍出,劲道似是十分凌厉凝重,每拍出一掌,那两名青天会中人都不由自主地把长剑撤回,护住自己,继而后退半步。
    十余招过后,已是看得场中各人喘不过气来。无相大师同向歌吟和司空飞烟道:“海天不愧为是少年英雄,武功练到如此地步,这样下去,再过一两年,定会超出我们许多的。”
    说着瞧了瞧何自然,何自然只是微微一笑,反手握住桃花女的纤纤玉手,并不作声。
    那两名青天会高手,见自己每攻出一剑,都给司空海天一双肉掌逼了回来,暗忖出道以来,还未曾遇到过如此的少年高手,不由心中焦燥起来,冷哼一声,快速抢攻。手中利剑如白虹掠起,剑光道道如雪花纷坠,长剑剑尖上竟然冒起了丝丝寒气。
    只听“嗤”的一声,司空海天一截衣衫便给其中一人,挥剑划落一大块来。
    向东方一旁瞧着,心中不由一抖,攥着一把冷汗,道:“海天哥哥,要不要我来帮你?”
    司空海天长啸一声,道:“东方,我不用你来相帮,我完全能够对付!”
    话音一落,衣袖一扬,卷向了一名青天会高手的手中长剑,往面前一拖。那名青天会高手,便被他挟着手臂拖到了面前,这时候,另一名青天会高手的利剑刷地一声锐响,已经疾刺了过来。
    司空海天一声冷笑,将夹着的那名青天会高手往前一送,那名青天会中人动弹不得,立刻被自己的那名同伴一剑刺中心口左宜穴,大吼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那名青天会中人见自己一剑竟然刺到了同伴身上,不由一呆,惊叫道:“佟三哥,怎么是你?”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惊惶。
    便在此刻,突听耳畔司空海天笑道:“当然是他,你已经一剑杀了他,但他一剑仍可杀了你。”只见那已被自己刺死的同伴,手中那柄剑,忽地自司空海天的衣袖中穿入,“嗤!”的一声,刺入了他心口的左宜穴。
    司空海天笑道:“你刺他左宜穴,他一样也要刺你左宜穴。”手一松,两具尸体“咚”地倒在了地上,到这个时候,两人身上的血才开始慢慢地流出来。
    原来,司空海天在海水里练内力剑法拳脚功夫时,常常是一波大浪涌来还未退去,另一波大浪又袭到了,这时,第一波大浪又退回来轰到了他身上。初时搞得他十分狼狈,久而久之,他摸清了其中的规律,便借力使力,使两道波浪乃至三道四道波浪互相撞击。
    后来,他慢慢地将这种原理用到了掌法剑术之中内。
    刚才的这两名青天会高手,以那日在沙漠里追杀他的那些西域武土,便是死在了他的这种借此袭彼此彼皆亡的手法之下的。
    向东方见了,眉开眼笑地道:“海天哥哥打得好,鞑子立刻死翘翘。多尔衮若是知道了,也要急得去上吊!”
    孙老爷子及无相大师等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起来。柳残月对向歌吟道:“东方乖乖的,大有其母秋秋之遗风矣!”
    那文燕龙一见司空海天还未拔剑,已废了四个青天会的高手,不由怒哼一声道:“很好!很好!司空海天,让我再领教阁下的武功!”
    说话声中,身形蓦地拔地而起,人在半空,突见一道剑光一闪,他已拔出一柄银辉闪耀的玉色长剑来,刷刷两剑刺向了司空海天头顶百会、承灵等穴。
    两剑一出手,向歌吟不由吃了一惊,暗中忖道:“这文燕龙本是文亦武的儿子,武功却远远地超过了他父亲,比那四个青天会杀手,则不知高出了好几倍。文燕龙的武功如此之高,那他的师父玉叶金枝的武功只怕更是超凡入圣举世无匹了。”在心中默想一下,暗想就算自己要胜文燕龙,也至少在千招之后。
    这时,场中已斗了近十招,司空海天也拔出了腰间长剑,展动威猛雄奇后着源源无穷的海天神煞剑法,与文燕龙斗在了一处。那文燕龙仗着剑术精妙,一剑一剑地刺出,无不具有刚正兴旺势不可挡的大气势,令人仿佛觉得自己矮小了半截。而司空海天却面色凝重,一剑一剑地刺出,则夹着滔滔海浪的汹涌之势,其间又辅以掌攻,一时之间,倒也与之斗了个平手。
    向歌吟忽地觉得有两双眼睛在瞧自己,转头一看,见是无相大师与鲜花女侠柳残月两人,他们两人见了文燕龙的剑法,个个都似乎含有隐忧。
    这时,忽觉一道利剑锋刀般的日光冰冷地自脸上扫过,向歌吟心中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暗道:“好厉害的眼神!”
    转回头来,见是那站在大雄宝殿当中,有如鹤立鸡群一直似乎闭目养神的玉叶金枝,正冷冷地瞧着自己。
    那玉叶金枝冷冷地道:“向歌吟,你将我皇兄打成重伤,害他早死。这些年,你远遁沙漠戈壁的西域,虽躲过了我朝高手的追杀,今日你却逃不出我的天子之剑的。”
    向歌吟昂头哈哈一笑:“我也知道你是玉叶金枝,我自会领教你的剑法。不管你的天子剑法是多么的高到绝巅,你们满清势力是多么的强大,但总有一天,我们汉人会将你们逐出中原,复我汉室的!”
    玉叶金枝双目一凝,喝道:“就为这,我要将中原武林杀得鸡犬不留,中原的各个门派都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她转向司空飞烟,道:“司空飞烟,我也知道你对向歌吟的痴情。来吧,我是女人自知女人之心女人之情。我让你和向歌吟同死同穴好啦!”
    司空飞烟只向她瞥了一眼,淡淡地一笑置之,心里想的却是:“你们蛮夷女子,哪里懂得什么风花雪月缠绵相思,只晓得风雪天里射雕猎狼茹毛饮血罢了。”
    那玉叶金枝再把头转向何不为和柳残月,在他们的面上停了很久。
    何不为虽不再是和尚,但他曾为僧三十多年,又是少林寺的方丈,而今依然是宝相端庄一派雍和笃定之气。柳残月呢,则是与玉叶金枝极不相同的另一种清雅书香倾城倾国超凡脱俗的美丽风致,毫无玉叶金枝的艳美中夹带一股杀气一股霸气一股乖戾之气。
    两个人淡宁地心平气和地相视一笑,静静地瞧着玉叶金枝,眼都不眨一下。但两人各自心中惊异不已,暗道:“这玉叶金枝似乎也不过三十多岁,怎的眼神竟这样厉害,似刀剑一般锋利无匹,别说她的武功如何,单是这眼神的精光四射,普天之下能够抗拒的,都只怕没有几个人了。”
    两个人都知道,玉叶金枝瞧他们,实则是在与他们进行一种武功的较量。
    武功练到很高的境界时,较量武功,并不都得真刀真枪拳来脚往地比斗,往往可以通过其他多种方式来比试较量的。前者叫做武比,后者叫做文比。
    三人彼此眼睁睁地相互盯着,相持了很久。这时,场中司空海天与文燕龙已斗到了一百余招,双方是越斗越勇越斗越狠,全然是以性命相搏。
    司空海天见久战文燕龙不下,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大喝一声,运足十二成功力,一剑一剑地刺了出去,每一剑都因他贯注了真力,长剑嗡嗡地响,发出了波涌浪逐的海澜之声。
    但他却仍是无法胜过文燕龙。
    文燕龙虽然剑上没有司空海天那样深厚雄浑的内力,但天子剑法拥有的那种统率天下的大气势,却又压倒了司空海天,迫使他的功力无法完全地发挥出来,大大地打了折扣。
    这边的向东方一旁看着,时而拍手大笑又喊又叫,时而愁眉苦脸似哭似怒,时而一脸绯红时而一脸煞白。心中暗道:“这姓文的,怎的剑术这样高,连海天哥哥都似乎无法打败他。换了我,只怕十招之内,他就会伤了我的。奇怪得很,他的剑法怎么处处都似乎压抑克制着海天哥哥的剑法呢?嗯,天子剑法,真的就这么厉害么?我在莫高窟洞窟里学的那些飞天武功,本是女子用的,只怕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绰绰有余,对付天子剑法是不成的……哎呀,这一剑海天哥哥若是再往前刺出一寸,就可以刺中姓文的了……”
    她却不知道,司空海天此刻已是大汗淋漓,他早先与那四个青天会好手恶斗一番,也消耗了不少功力,他的功力虽是源源不断从不枯竭,但接着又苦斗文燕龙这等高手,自是非常的吃力,别说长剑再往前刺出一寸,就是刺出半分都已是极不容易的了。
    文燕龙可以说是他生平从未遇到过的高手,武功之高,超出了纵横西域大漠的雷啸天许多。
    刷地一剑,文燕龙长剑抖动中,划出一道长虹,利剑自司空海天耳边削过,削掉了他的数根头发。
    向东方看得好不心谅,暗中惊呼道:“好险……好险……这一剑再往里半寸,都会削掉海天哥哥半块头皮一只耳朵的……”
    她的身子不由战栗了一下,身不由主地靠在了司空飞烟的怀里,口中喃喃地道:“姑姑,我怕……我怕海天哥哥万一……”
    司空飞烟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道:“东方,别怕,你海天哥哥武功其实已在我之上,文燕龙就算是要伤到他,也至少在一千招之上。他还不用怕,可怕的是他师父玉叶金枝,还有那个祥祺格格,剑术只怕也并不比文燕龙差……”
    忽听祥祺喝道:“龙哥哥,打快点呀!你若杀了司空海天,那边那个唱顺口溜的臭黄毛丫头,保准会伤心一辈子的!”
    向东方一听,跳起来骂道:“放你的臭狗屁!海天哥哥杀了你的野男人文燕龙大臭虫,你嫁给这少林寺中七八十岁的老和尚都无人要,只好去嫁你们那皇宫中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的太监做老婆啦,你才做活寡妇伤心十辈子的哩!没有办法,只得去上吊跳河抹脖子,哭天煞地满地滚啦!”
    向东方口没遮拦,加上在沙漠里与西域胡人相处惯了,不象中原女子那样循规蹈距,骂起人来自然是骂得痛快淋漓。瞧她到了这少林寺中,都依然是那样一副飞天模样的打扮,自然可知她的豪放热血之性情了。
    那桃花女也嘻嘻地笑道:“东方小妹,你瞧,你骂得那祥祺骚狐狸要哭了呢。”想当初,她自己就被武林中人骂作骚狐狸淫娃浪女,而今,却用这“骚狐狸”三个字骂天下间娇贵得无与伦比的格格祥祺,倒也真是有趣。
    祥祺格格跳起来喝道:“谁哭啦!我没哭,我还要打你们呢!”身子一弹,便向向东方和桃花女二人扑了过来。桃花女与向东方对视一限,桃花女道:“对付淫贱格格,别讲什么武林中的臭规矩,东方小妹,我们一齐上,杀了这骚狐狸,让多尔袭去哭他的私生野女吧!”
    这最后一句更是骂得祥祺火冒三丈。纤掌一挥,便分抓桃花女与向东方二人。向、桃二人一见来势,都吃了一惊,知道这祥祺格格武功极高,是以,两人分别向左右一飘,躲开她的那一抓,再攻向了她的左右两侧。
    此时,摄政王多尔衮与顺治皇太后(皇太极福晋庄妃)博尔济吉特氏(本乃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女,自献皇太极列为西宫后,生下一子,便是入关定鼎的世祖章皇帝福临)之间的苟且之事,早已传到了江湖上。是以,桃花女故意骂祥祺是多尔衮的私生女,为的便是激怒她。
    祥祺一向就是痛恨别人骂她是多尔衮私生女这一句,这一句比杀她亲娘老子都还要痛恨。是以,一上来就是分筋错骨手夹以风雪七煞白骨抓两种歹毒武功,袭击桃花女和向东方两人。
    但两人身手敏捷,却避了开去。刹时间,三人便斗在了一处。祥祺和桃花女是用剑,而向东方却是用身上的飘带,斗得如穿花舞蝶,甚是好看,看得场中各人眼花缭乱。不少人都似乎已被向东方那曼妙的舞姿所迷乱,有些情不自禁地口干舌躁。
    突然之间,向东方玉臂一挥,那条攻向祥祺的紫色飘带,势如灵蛇般在半空一转,电光石火般掠向文燕龙,在他眼前一晃。
    文燕龙见眼前一样物事悄无声息无风无劲地悄然袭来,反手一抄,却未抓住。那紫色飘带,却又电光石火般掠向了祥祺的足踝,不由心神一分。
    所谓高手相搏,一分一亳的分神分心都是大忌。司空海天陡觉所受的压力轻了一轻,立刻长剑一振,嗤地一剑疾刺出去,罩住了文燕龙胸前十余处大穴。
    那文燕龙忙向后疾倒,后背几乎靠到了地上,使出了一招高深的铁板桥功夫,只听刷地一声,司空海天贯注真气内力的利剑,自他面上削过,寒气灼人,虽是他避得快,司空海天仍是将他衣袖刺了一个大洞,削掉了他的那一排浓亮黑秀的眉毛。
    文燕龙暗中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一声:“好险!这臭丫头,鬼头鬼脑精灵古怪,倒是花样百出,这下我得提防着。”
    群雄见司空海天一剑几乎伤到文燕龙,都齐声喝采,响彻云天。
    司空海天见自己这趁隙一击,仍是未能伤到文燕龙,心头也暗中吃惊和恨恨的懊恼不已。
    祥祺见向东方竟在游斗自己时,还去挠乱文燕龙的心智,知她人刁钻,武功也刁钻。便冷啸一声,长剑连连向她疾攻,又狠又猛,气势上虽不及文燕龙那样宏大和席卷天下,却也叫人触目惊心。迫得向东方连连后退,一截黄色飘带被她一剑斩了下来。
    桃花女便在此时,勇身而上,一柄利剑,刺向祥祺身后要穴。剑气森森剑光如虹,逼得祥祺不得不回剑又来攻她。向东方的飘带便又去攻向文燕龙,不料,这回试了几次,都落了空。文燕龙嘿嘿地冷笑,利剑展动,将司空海天又压制住了。
    向东方眼睛一转,“哈”地一声笑,飘带一舞,缠向了正将她的飞天艳舞看得入神的近旁那名青天会高手。
    那青天会高手见一黄黄的物事飞卷而到,心头一惊,便要伸手去抓,那飘带却一下缠到了他颈项上,他立时觉得颈上似被千万根绣花针刺了一下,便无法呼吸。接着,飘带将他往前拉得向向东方飞扑过去。
    蓦地,他看见向东方的手往飘带中一抹,手中便有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噗”的一声,那软剑便刺入到了他心口。
    软剑又被向东方收回到了那飘带之中,那缠在颈上的飘带松开了,他扑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众人看见他的颈子上冒出了些细小的血星,都心中惊骇不已,原来向东方的飘带头上是扎有细针的。他们却未看见,他致命的伤却是心口上那一剑。只因向东方的软剑,本乃是在莫高窟的洞窟发现的西域古剑,其薄如纸,却锋锐无匹。她拔出软剑后,到这人倒地死去,血都未流出来。
    良久,众人才看见那死去的青天会杀手的胸口上,慢慢地沁出了鲜血来,各人都十分惊讶,不知他胸口上是何时受了伤的。当然向歌吟与司空飞烟是知道,这是向东方的杰作的。
    忽听桃花女一声惊呼,原来在向东方杀掉这名青天会杀手时,祥祺一剑划伤了她的左臂。
    何自然一见桃花女受伤,怒喝一声:“好个鞑子女,竟敢伤我妻子!”纵身扑了过去,但却立刻有两名青天会高手迎住他斗了起来。
    何自然关心桃花女的安危,自然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他的武功同司空海天一样,也是左掌右剑相互夹攻,不过十招,便使得两名青天会中人一死一伤。
    “便在这时,忽听玉叶金枝道:“何不为柳残月,我是专门来同你们比试武功的。好,你们的武功修为果然不错,值得与我一斗。
    柳残月,江湖上人称你柳三绝,我领教了你的美貌,端的是佳妙无双举世无匹,让我再来领教你的剑术与轻功。我告诉你,你徒弟白云飞不但用“雨霖铃”剑法斗不过我,连我的徒儿文燕龙他都不能打败。你的“雨霖铃’剑法,还不如拿去杀鸡杀鸭斩猪斩羊!”
    柳残月忽地大声喝道:“玉叶金枝,快讲,你们把云飞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玉叶金枝冷冷一笑,眼中忽是一片迷惘一片奇异的光亮,说道:“你们打赢我后,我自会告诉你的!”
    场的中原武林群豪听得白云飞的名字,都不由勃然大动,白云飞的生死存亡可谓一直是大家牵心挂肠的。
    向歌吟与司空飞烟双双跃出,喝道:“玉叶金枝,我们同你来一较高低,你若输了,就得讲出白大哥的下落,否则,我们绝不放过你。”
    何不为也朗朗笑着,走进了场中,道:“歌吟飞烟,你们先下去,让老夫来斗她一斗。”
    玉叶金枝面上一片不屑,“输的到时候只怕不是我。”
    说着,莲步轻移,摇扬摆柳风姿万千地走向何不为。
    蓦地里,殿外步声沓然。人影一晃,门中掠进来三人,绕过那二十来个青天会高手和众僧群雄时,犹如飞蝶穿花。向一尘方丈和何不为一合计,便盘膝坐在了地上,手中各持一根长棍,原来是三名灰衣僧人。接着又有五名僧人越众而入,席地坐在了玉叶金枝面前。
    只见这前前后后的十八名僧人一进大殿,一尘的眼中便呈现一抹喜色,中原武林群雄也暗中略舒一口长气。这十八名灰衣僧人,都是三十来岁,但却人人行如风坐如磐,十分精壮,一瞧便知俱是内外兼修的武功好手。武功之高,似乎绝不在那些青天会的高手之下。
    玉叶金枝美目一扫,冷笑道:“噢,原来是少林寺十八罗汉赶到了。好,本格格今日就单剑领教名扬天下的少林十八罗汉的武功。
    各位是布铜人阵还是布铁人阵?”
    那少林寺十八灰衣罗汉,蓦地齐齐合什齐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赐招吧!”
    喝声之中,十八个灰衣罗汉人影一闪,已将玉叶金枝围在了核心,十八条长棍齐齐地指住了她,或上或下或高或低,竟然已经罩住了她全身上下除脚底涌泉、足心数穴之外的各处穴道。
    玉叶金枝长笑一声:“好!”身子滴溜溜一转,玉手伸出,蓦地攻向了前后的四名罗汉。突然间呼的一声响,左右首两名罗汉跃在半空,两根棍子当头击下来。玉叶金枝身子一侧,仍是抓向前后四名罗汉的棍子。四名罗汉长棍一缩,那跃在空中的两名罗汉见一击不中,也飘身落下。而另有几名罗汉长棍着地扫到,扫向了玉叶金枝的双足。
    十八罗汉训练有素,进退呼应配合默契,每一棍都是极精妙厉害之招,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但见棍影如山风声呼呼,看得众人齐声喝采,心中暗忖:“十八罗汉果然武功深不可测,若是换上了与其中一个单打独斗,只怕十招之内,我就会落败的。”
    这时见那被十八罗汉困在核心的玉叶金枝,却是一味地冷笑,十八罗汉已经攻出了二十余招,而她仅是开始时攻了半招便不再攻。
    十八罗汉虽攻了二十余招,却连她半点衣角都未碰到。
    群雄这才骇然相顾失色,洛阳神枪孙老爷子心头暗道:“奶奶的王八羔子,这女子果然厉害,再斗下去,不出十招,十八罗汉只怕会输的。”
    转头去瞧何不为柳残月及向歌吟等人,见他们面上也是一层忧色。
    但听一声大喝,那边的司空海天与文燕龙两人长剑“铛”的一声,绞在了一起。司空海天猛地拍出一掌,劈向文燕龙之胸口。文燕龙也轻啸一声,一掌拍出。
    “啪”的一声大响,两掌相接,文燕龙似乎功力不如司空海天深厚,蹬蹬蹬地退了数步,在砖地上踩踏出两条脚痕来。但两人手掌仍未分开,依然粘在一起,两人的长剑也绞在一起。
    向歌吟心中不禁泛起喜色,见情状知道再相持下去,司空海天的海天神煞功,一定能够打过文燕龙的,就算不打死他也会打成重伤的。
    一如他所预计,果然文燕龙的嘴角上,慢慢地流出了线血丝来。祥祺格格一见,心头大惊,害怕文燕龙被司空海天伤成了重伤。就在此刻,她手上的剑不由滞了一滞。突地,只见寒光一闪,向东方的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古香斑烂的软剑,随着飘带,蓦地刺向了她的上盘。
    桃花女趁此机会,也是纵身跃出,一剑刷地攻向了祥祺的中盘。
    只听“嗤嗤”两声,祥祺大叫一声,左肩及腰间,便给向东方桃花女二人伤了一剑,幸亏她反应灵捷,才未受重创。
    祥祺一受伤,不由凶性大发,手腕一抖,趁桃花女和向东方尚在欢喜之时,抖起十余朵寒光耀耀的剑花,一招“吉人天相”分袭两人。
    向东方和桃花女只觉一股雄大气势,勃然而来,心中吃了一惊,剑法攻招便不大灵巧,待要回剑护身时,祥祺的剑已刺到了她们身上。两人的天鼎穴都给祥祺刺穿了。祥祺这一剑本是刺向她们两人咽喉的致命之处的,好在两人见处境凶险,虽无法躲避,仍及时地偏了偏头。
    这一剑,真是凶险到了极至。
    两人惊呼一声,向后便倒。好在司空飞烟和柳残月跃了过来,扶住了她们。柳残月一掌拍出,荡开了祥祺的长剑。
    祥祺也已受伤,立即便跃身退回,知道自己绝非柳残月的对手。柳残月和司空飞烟忙抢起向、桃两人,退回中原群雄站立之处,替二人疗伤。
    而那司空海天与文燕龙正各自在比拼内力苦斗奋斗,司空海天的雄长高大身驱晃了两晃又站稳了。文燕龙嘴角的血丝越流越长,从下巴上掉下来,象一根红艳艳的丝线。终于,丝线叭地似乎一缩,断了,一滴鲜血“嗒”地掉在了地上。
    向歌吟脸上却不再是笑意,反而是无比的凝重了。
    陡然间,文燕龙一声厉笑,那柄绞在司空海天长剑上的利剑,霍地剑光暴涨,往前疾疾地刺了出去。
    这一剑其快势如闪电却有雷惊天地之势,又诡异奇秘,又刚大朗正。正是天子创法中的一招“石破天惊”。
    司空海天一声狂吼,一个筋头向后倒翻而回,向歌吟立即纵身过去,一掌震开仍挥剑逼杀过来的文燕龙,一面抱着司空海天纵回中原群雄人丛之中。
    但见司空海天的胸口华盖穴上中了一剑,鲜血狂喷,衣衫尽红,脸若金纸般惨淡。
    这一剑才是真正险到了极至。
    若是再偏过来寸余,司空海天此刻焉有命在?但华盖穴乃是人体壬脉上的要穴,中了深深一剑,自是受伤极重。向歌吟等中原群雄不由心底骇然大呼:“好厉害的天子剑法!”
    谁能想到,那文燕龙在受了司空海天掌伤之后,仍能一振长剑,一剑刺伤司空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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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 14:40:35 | 显示全部楼层
tureboy兄,多谢你一直未放弃这部小说的录入。这半年来我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致我无心又无时能继续录入。
今天我又录了一章,自怕近期也无时间再做了。
我兄辛苦,望尽快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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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 14:4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  情孽冤孽 青铜神剑再现光华

    但玉叶金枝何等样人?想昔日在少林寺一役中,何不为、柳残月以及向歌吟三人联手,都反而伤在了她的手下。何况,现在,何不为与柳残月俱已受伤,俱已武功已不如前。
    只听玉叶金枝冷笑一声,手中利剑由千万柄剑化作了一柄剑,一柄剑便如一道飞瀑,又似一颗流星“噹”的一声,格开了柳残月的长剑。再剑势一转,尖啸着猛然穿透过何不为的掌影,刺到了何不为的胸口灵墟穴上。
    蓦然间,只听得一声清啸。柳残月使出“天幻无影”的轻功身法,跃在半空,长剑刷刷刺向玉叶金枝头顶百会、脑户等要穴。
    玉叶金枝身子一飘,长剑一招“峰火连天”向上疾刺,又是“咯”的一声,便震飞了柳残月的长剑。剑光余势不歇,刺向柳残月咽喉。
    柳残月但觉剑光耀眼,忙在空中一沉。忽地左肩中府穴上一麻,轻呼一声,便一个筋头飞落场外,才知中府穴上,已被玉叶金枝刺出了一个血洞,鲜血如箭一般的标出。
    何不为中了一剑,嘿的一声,不退反进,仍是砰地一掌,击向玉叶金枝的胸口,拼着再挨她一剑,也要打她一掌,来一个玉石俱毁同归于尽。
    白云飞在一旁瞧得惊心万分,中原武林群雄一上来,都俱是与玉叶金枝拼命的打法。尤其现在更是凶险,而他因中玉叶金枝的“共参欢喜佛”之剧毒,浑身无力,又被她废去了武功,在一旁急得火烧火燎一般,却又帮不上忙。
    玉叶金枝变招之快,当真是惊世骇俗。看到何不为拼命的掌法时,“哈”地一声笑,长剑刷地疾回,向何不为手掌斩落。
    突地听得一声大呼,便在此刻,白云飞已扑了过来,他虽武功尽失,但行动仍比常人为快。“哺”的一声,血光迸现,玉叶金枝的长剑便斩去了白云飞的一条手臂,而白云飞的另一只手,也猛然一下抓住了玉叶金枝的剑身。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令玉叶金枝吃惊不小,道:“你……白云飞,你这是何苦?”
    白云飞断臂之处血如泉涌,但他仍是面不改色,眉头也不曾皱得一下,朗声道;“你真要杀尽中原武林?”
    “不错!”玉叶金枝冷笑一声,“凡与我大清朝作对的,我都要杀掉,尤其是自以为是的中原武林。”
    “那你先杀掉我好啦!”白云飞道:“反正我不会武功,杀起来容易多了。昔年,若不是我与舞凤之故,只怕你们早入关二十余年了。”
    玉叶金枝长剑一抖,自白云飞掌中抽回,刷地指到白云飞的咽喉廉泉大穴上,道:“好,我就先杀你!”手微一用力,剑尖便刺出了血来。
    “很好,死在你手里,那也不错。”白云飞道。
    “哼!”玉叶金枝冷笑一声,“你要死,我偏不让你死。”剑柄倒转,点了白云飞天宗、肩井秉风、中府,天溪等几处穴道,止住了他断臂处的流血。眼中忽地水光一漾,柔声地道:“云飞,你痛吗?我本不是要伤你的,你不要怪我。伤在你身上,其实是痛在我心上。来,让我替你疗伤,我有天下最好的皇宫金创秘药,敷上去,一两个时辰,就没事啦!”
    那玉叶金枝一边说,一边伸出兰花手,自怀中掏出只绿玉瓶来,轻轻翘起尾指,挑出些许黄亮亮浓香无限的金创药来,替白云飞敷上。一举一动,比世上最温柔最贤淑的妻子,更有过而无不及。
    白云飞被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任其所为,心中当真是千言万语难以描述的一种感受。
    玉叶金枝的所作所为,真令在场各人大开眼界,向歌吟、柳残月等人,万万料不到玉叶金枝对白云飞,竟有这种奇异的情感。一时间,众人都呆呆地瞧着,不知该喜该忧。忘了刚才那一刻的生死搏杀浴血奋战,更忘了城里的巴州人和城外的满州人连日来各自死伤好几万人的大拼杀大流血。
    众人均觉得天底下,唯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实难测料实难捉摸。
    那先前因群雄的内力而凝积在半空里的积雪,这时因为不再有内力的支撑,便呼地一下掉了下来,打得白云飞和玉叶金枝两人满头满身皆是,还竟差点将他们两人埋了起来。
    便在此刻,忽地听得城外清兵营里,一片喧扰,数十万清兵都齐声呐喊,十余处火光冲天而起。火光里,雪花纷扬、刀枪雪亮,玉叶金枝和文燕龙所带来的数十名青天会绝顶高手,以及原先便在清兵营中的三王帮、青天会中人、共计千余之众,正在围了一个人厮杀。
    核心之外,另有数万名清兵张弓搭箭,扬刀操枪,来回奔窜,围在了外围。
    城外这一战,比起先前城上百余名中原武林高手,齐战玉叶金枝那一战来讲,端的是有霄壤之别。这一人斗千人万人之战,当真是气吞山河风云变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听得文燕龙、司空海天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道:“白虎娃!”
    虽是同一呼声,却是惊惶、惊喜各异。
    白云飞和玉叶金枝也同声道:“不错,是他!”
    还是同一句话,却又是惊喜、惊怒,两个人两种感受。
    不错,正是那个既不杀人又要做天下第一大侠的白虎娃。江湖之上此时,能以一人之力,与千万人厮杀的,除了白虎娃,只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但见白虎姓依旧是一袭蓝色青衫,满面详和泰然的笑容。面对着千万件疾攻而来的兵刃,千万种劲急而至的暗器,他连剑也未拔得一拔。
    “臭小子,敢到这里来捣乱,活得不耐烦了!”青天会的小刘子曾被白虎娃在神农谷里削断了左手几根手指,心中对他自然是恨得要命,但他也知道白虎娃使如大巴山中的一块铁石,硬得不可思议。
    “杀了他!”豪格传下令来。
    千余名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和训练有素的杀手,一齐扑了过来。
    白虎娃淡淡一笑道:“何必动不动就要杀人呢,夫人皆天地所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又何易哉,君安忍屠之?”
    说话之中,十柄快刀斩到了白虎娃头上,两双铜锤击到了他后心,二十柄利剑攻至了他两侧,十六根枪分扎至他前胸,更有无数的暗器,打向他全身上下各处穴道。
    兵刃是一击毙命的兵刃,暗器是见血封喉的暗器,暗器和兵刃从天到地,织就了密不透风的一张天罗地网。
    便在这一刹那间,只听“噹——嚓——砰”数声齐响,快刀砍在了利剑上,铜锤砸在了铁枪上,而利剑又削在了铜锤上,铁枪搦在快刀上。剑断、刀飞、枪成数截、铜锤落地,暗器射入积雪里。
    而白虎娃却不见了,他就象风一样象影子一样地不见了。
    所有攻击他的兵刃和暗器都落了空。兵刃相撞,内力反激,那些握枪执刀捏锤的,无不大吼一声,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却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半天也爬不起来。
    而白虎娃却忽地一扬手,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紫白的光华冲天而起,掠过长空横过雪野,映得火光都失却了颜色。
    青天会和三王帮中人,早已听闻过了这种千百年来武林中最为神秘的剑,不由惶然叫道:“青铜剑!”
    白虎娃大笑一声,穿花舞蝶般在千余名武林高手中左冲右走,长剑似流星又似闪电在人丛中穿行飘忽。那些攻向他的兵刃,无一不断成数截,那些攻向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点了穴道,立刻便半点也使不出武功,不由个个惊恐异常,口里大呼:“巫术! 巫术邪法!”  
    白虎娃笑道:“今日给尔等一个小小警告,他日若再攻城,若再行凶杀人,定严惩不贷!”
    言毕,长笑数声,使出“一步登天”的轻功身法,身子拔地而起,再使出一招“天马行空”,便已掠出了千余人的包围之外。
    突听一声大喝,“射箭!”
    霎时间,数万枝利箭一齐射向了白虎娃,箭势之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会被射中千箭万箭。却见白虎娃手中的青铜剑,在自己身边舞起一团紫白的亮光,那些箭齐齐折断,掉在雪地上,排列成一个整齐的圆阵。
    此时,天上大雪正浓正密,数万枝箭射得雪花都无了踪影。但就在此时,小刘子等人瞧见白虎娃那一柄剑上竟沾满了雪花。那支本来就透明的奇剑,变成了晶莹的琼枝。
    白虎娃朗笑一声,青铜剑一挥,小刘子等人陡地觉得一物向自己轻飘飘地飞来,待要闪避时,却又怎么也闪不开,只觉得那青铜剑上有一种奇异的魔力,控制住了自己。这时,便觉得眉宇间的印堂穴上一凉,各自伸手一摸,才见正是一片晶莹透亮粉粉茸茸的灿烂雪花。
    然而,就在这一刻,各人心中更凉,因为他们这才发觉他们的内力,任脉上却是不通的了,而且那些内力似乎,正在慢慢地从印堂穴上,象水一样地流出来,象气一样地泄出来,消失在了这大雪茫茫的天地之间。
    “白虎娃!白虎娃!”
    忽地听得巴州城上,司空海天大喊了两声。
    “白虎娃!白虎娃!”跟着,城上那百余名中原武林人物和无数守城的乡兵民勇,都齐声大喊起来。
    天地之间,一切俱寂。只有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大的“白虎娃”,在天地之间飘荡激昂。
    这种场面当真是惊天动地,只怕千百年来,很少有一令人受到过众人这般的拥戴,更不用说一个少年侠者了。
    豪格虽不是武林高手,但对武学一途,也深有研究,此时见得白虎娃的武功,不由喃喃地道:“天,这是武功还是妖法?他是人还是妖邪鬼怪?”若说他是妖邪,他又偏偏是活生生的人,若说他是人,他又哪来的这种不可思议的武功?
    白云飞瞧见这一切,心中当真是说不尽的欢喜与受用,只觉今生今世只怕再也没有这等令他畅快的事。他喃喃地道:“虎娃,虎娃,好儿子,你娘九泉有知,一定欢喜不尽。”
    忽听玉叶金枝又冷又恨地道:“你的儿子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你高兴了?哼,但纵然他武功再高,我此时要杀你,他也是救之不及的!”
    白云飞淡淡笑道:“你要杀我自然是易如反掌,虎娃也的确救之不及。但你杀好了,我毕竟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玉叶金枝恨了又恨,忽地双目盈盈若水,柔声地道:“云飞,但我们之间若是生个儿子,一定会比他更了不起。他娘不过是武林中的绝代美女,而我则是一国之公主。”
    白云飞心中一凛,想不到她竟这般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正要讲“你我之间永远都是不共藏天的敌人”时,突听玉叶金枝声音一变,又恨又仇视地道:“哼,你我之间的仇恨永远也不会消弥的!生儿子,见你的大头鬼去吧!”
    这时,只听得白虎娃在城下大声地道;“爹,二叔,海天大哥,师公,师奶,小师叔,你们大家都还好么?”
    声音自数万人“白虎娃——白虎娃”的大喊声中,依旧是清晰地传了过来,仿佛就在各人身边说话一般。内力之充沛,令玉叶金枝脸色大变。她知道,换了自己,绝对不能压住这数万人响彻云天的呼喊的。
    她忽地对何不为和向歌吟等人道:“今日看在姓白的大混蛋的面子上,本格格不杀你们,若再要拒城抗清,下次定杀不饶。龙儿,我们走!”
    话音一落,便与文燕龙跃下了城去。
    柳残月吁出一口长气,道:“好险!好险!今日若不是云飞和虎娃,只怕中原武林定会毁于一旦了。玉叶金枝这个女魔头,武功实在令人不可思议。不知怎的,这杀人不眨眼的满清格格,竟会对云飞生出这样一段情来。而更叫我吃惊的,却是虎娃的武功,那简直不是武功了。但不是武功,又是什么?但若是武功,人的武功又怎会练到这种至高无上的境界?何况,虎娃不过还是一个少年。”
    “青铜剑,白虎教……”何不为喃喃地道,“千百年来,没有—个人去到青铜镇而又活着出来过,更没有一把青铜剑在江湖上出现过?凡是见过白虎教的人,都死在了青铜剑下。虎娃短时间获此奇异武功,这显然与青铜剑、白虎教分不开的。”
    向歌吟道:“当初,洛阳神枪孙家孙老爷子,就曾要我们联结白虎教,共同对付满清鞑子。我们原先一直无从与白虎教联手,这下好啦,我们有了虎娃。”
    忽听白云飞沉吟道:“如此说来,其实我早就见过白虎教的人了。那夜在天池山庄翠屏山颠,将我和虎娃从文燕龙等青天会杀手剑下救出的蒙面女龚女侠,使的剑同虎娃的剑也差不多。看不到她剑在何处,但剑一出,龙吟凤鸣之声中,便有一道紫白光华闪出,光华一闪而灭。文燕龙他们的兵刃俱断,各入也俱都受伤。她的那种奇异武功,曾令我思索许久,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说到此处,白云飞忽地向何不为和柳残月一笑,道:“当时,桃花女非要杀飞凤,就是龚女侠一出手,便使她败了。”
    他再次哀哀一笑:“想不到后来,桃花女竟然嫁给了自然师弟,而且为了他……”
    柳残月与何不为一齐摇了摇头,道:“桃花女嫁给自然之前,只是在江湖里名声不好,其实也没有什么秽闻恶迹。再说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后来,她又为自然而殉情弑父。唉,也算是……一场情孽。”
    向歌吟抚弄着司空飞烟那支玉箫,道:“人陷于了情之陷阱里,往往是不可理喻,不能自拔的。”他顿了顿,转向白云飞道:“是了,大哥,却不知那蒙面的龚女侠叫做什么名字?”
    “不邪。”白云飞悠悠地道:“她叫龚不邪。曾约我前年的九月重阳在杜甫草堂一见,说是有要事相商。可惜,九月之前,我不幸落入文燕龙和千面公主万音格格祥祺设下的陷阱里,不但害得舞风等神女宫众姐妹死去,自己也被囚禁在了北京皇宫内的地牢里。”
    便在此时,只听白虎娃道:“不错,她正是叫做龚不邪,不但是白虎教中人,而且还是白虎教的太阴使者。”
    说话声中,众人只见白亮亮的雪地上,一朵蓝云自城墙脚下,冉冉地升腾上来。这种御气升空的轻身功夫,同样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眨眼问,白虎娃便登上了城楼,众人见他似乎依旧稚气未尽,却也有难得的英武和安泰,脸上是平和厚道的笑容。但他一见到城头上群豪无一不带血无一不受伤,以及那城上城下到处可见的死尸时,脸色忽地一下变得惨白,仰天长叹一口气,道:“老天,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要你杀我我杀你?生命来之不易,为什么不很好地珍惜?”
    向歌吟等武林群豪,虽然向来便是在刃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但听得白虎娃悲怆如斯的话,触及比比皆是的死尸,想到那死去的向东方和司空飞烟诸人,都不由暗暗叹息暗中噙泪。
    但各人也都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泼出去的水收不回,而今沉重的代价已经付出,巴州城抗清反剃发的事,早已震动天下。已经走到这条路上来了,明知是死路也要走下去。
    柳残月忽道:“虎娃,听说你在皇宫里杀得玉叶金枝无法还手,以及刚才你大战清兵这一战,真是令我开心至极。虎娃,你的武功真是来自青铜镇和白虎教么?”
    群雄一听,都齐声道:“是啊,虎娃,快讲,快讲。”
    白虎娃略一沉吟,道:“事到如今,我不告诉你们只怕也是不行的了。不错,我的武功是来自青铜镇,来自白虎教。我爹失踪之后,我只得替他去赴不邪的约会,不料,在杜甫草堂正遇上文燕龙和三王帮天地二王商议刺杀张献忠,我去阻止,反败在他们手里,危急关头,又是不邪救了我。她便带我去了青铜镇,我这时才知她原来是白虎教的太阴使者。”
    一名世家子弟道:“罗坤元是白虎教的太阳使者,原来她是太阴使者。难怪江湖传说中,罗坤元和那些青铜武士们,武功高得不可思议的境界。”
    李铁拳粗着嗓子道:“那青铜镇在什么地方?告诉俺们,俺们大伙儿都去青铜镇学得他娘的绝世武功,那时候,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屁之劲,便可以将鞑子们赶出中原的。”
    白虎娃微微一笑道:“青铜镇乃是千百年来武林中最为神秘奇异之所在。我曾经发过誓,决不向外面的人讲出它在什么地方的。再说,若无白虎教中人引荐,任何人都去不了青铜镇的。”并讲出了有关青猿神剑与青铜剑的关系。
    群雄听罢,不由对青铜镇的武功更加崇拜。
    余问心道:“既然这样,你可以把那自青铜镇学来的武功教给大家啊!”
    “是啊是啊,你来教我们啦!”李铁拳道:“我们大伙儿都拜你为师。”
    一语未甫,当即便跪了下去,磕起响头来。刚磕得一个,白虎娃伸手一指,李铁拳便磕不下去了,而且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白虎娃摇头道:“只可惜不是我不教你们,而是那里的武功,青铜剑法和白虎功法,非要在青铜镇青铜神庙里,才能传授才能学会。否则,若不得到青铜神庙里那只青铜水晶球的奇异功力,任何人哪怕只学半招半式,都会即刻走火入魔化为清水的。何况,这种青铜剑法,非要青铜剑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功力。青铜剑,那同样是难以获得的。”
    中原武林群雄一听,都是无比的失望。但转念又一想,武功便同婚姻一样,都是讲究缘份的,既然无缘,又何必硬要强求。比如白云飞,明明龚不邪约的是他,但他偏偏又陷入了别人的陷井,所以最终还是无缘。
    柳残月道:“虎娃,你知不知龚不邪约你爹,却是要做什么?”
    白虎娃道:“说来你们也许难以相信,那白虎教中人,原来却是早年生活在大巴山一带的白虎族入的后裔。他们到了青铜镇之后,便再也极少离开那里,是以遂与世隔绝,单单在外面的江湖上武林中,留下了神话与传说。不邪约我爹,本是白虎教主走火入魔,想来寻爹去做教主的。”
    向歌吟道:“原来是这样。大哥,那我们该恭喜你啦。你做了教主,带领我们打清兵,那岂不是真的易如反掌了?”
    白云飞笑笑道:“凡事都有一个缘份的,我上次既然未能赴约,便永远都不会去做什么白虎教的教主了。再说,我现在武功尽失,今夜又失去一条右臂;等于废人一个了。”
    白虎娃道:“白虎教中虽不是禅让制,也不是世袭制,但却是必须上一代教主死后,新教主才能产生,无武功的人是不能做的。还有我看他们现在的教圭虽然走火入魔,但武功之高,我十个白虎娃都只怕不是对手,再活几十年也是不成问题的。”
    向歌吟叹口气道:“既然大哥傲不成教主,咱们也无话可说了。只是,虎娃,我们希望你快去找到白虎教的人,咱们两家联手,白虎族之裔、射白虎族之裔,同样都是賔人、巴人之裔,都曾生活在大巴山这块雄奇的土地上,咱们两家共一家,共同对付满清,保卫巴州城。”
    白云飞道:“不错,目前,这才是大事。咱们派出去向大西军联络的人至今都没有消息,同闯王余部联络的人,同样没有音讯。但我们已经知道,满清正派了多铎,济尔哈朗率大军进攻他们。只怕他们比我们处境更艰难。”
    白虎娃叹口气道:“我本来就是要去青铜镇的,谁知,走到半途,听见巴州城的战事,便赶了回来。既是这样,我明日重去青铜镇好了。”
    白云飞和向歌吟、余问心等人对望一眼,道:“事既如此,也只好这样了。”
    忽听司空海天道:“虎娃,你重去北京,怎的未能救出我姐姐来?”
    白云飞也急道:“是啊,虎娃,怎的未见到冰雪?难道她……她遇到了不测么?”白云飞话语之中深是关切,可见他对司空冰雪融入了怎样的一种感情。
    “当真是一言难尽。”白虎娃叹息道:“想不到冰雪姐姐,她与那个文燕龙之间,情陷得好深,她明知没有结果,也是要去等的,是以,她不肯随我离开皇宫。”当即把重去皇宫的经过讲了出来。
    白云飞和向歌吟等人一听,俱是一呆,但听柳残月叹道:“冤孽,真是冤孽。男女之间,为何这种孽缘层出不穷?”
    白虎娃道:“既然玉叶金枝和文燕龙都来到了这里,只怕冰雪姐姐也来了,我找个时间去看看她,也好再劝劝她。”
    白云飞忽地叹息道:“你是应该去找她,她……她……”他顿了顿,忽地坚决地道:“她只怕还是你的姐姐哩。”
    “她……她是我姐姐?这怎么可能?”白虎娃吃惊地道。
    “你看。”白云飞拿出了那张司空飞烟保存下来的血书,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地讲出了昔年,他与华忆红之间那巫山秘洞里奇特的情缘。当真是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大凡见过华忆红的人,心中不由又浮现出华忆红那人见人爱的俏娇模样。何不为与柳残月、向歌吟等人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曾经非同一般,及至华忆红突然嫁给了神煞公子司空化羽,都十分诧异,还以为是华忆红见到张飞凤之后,自愧不如便成人之美,料不到却是这么一种关系。
    那司空海天听了白云飞的叙述,端的是惊愕万分,不知该如何办?他心中电暗暗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到底是谁的儿子?神煞公子司空化羽?天下第一大侠巴山白云飞?我本与姐姐据说是一胎所生,为何她姓白来我姓司空?”
    一时之间,心中狂潮乱涌,欲大哭大笑大醉一场?但醉了终会醒的,醒来……明日和今日和昨日……依旧。
    突地听得白云飞苦笑着道:“据说昔年医神李山珍先生所著的《神农异草》一书中,便有检验血液,以测定是否亲生子女的方法。待到巴州城战事结束,若我不死,我便会去找到《神农异草》来测定的。但不管海天与冰雪是杏我亲生的子女,我都会视他们如同己出。”
    白虎娃拉着司空海天的手道:“其实,我早就当他们是我的亲哥亲姐啦,是不是,海天大哥?”
    司空海天释然一笑,道:“不错,我们早已便如同亲生的兄弟手足一般。”
    白虎娃道:“爹,可就是不知那《神农异草》上的方法灵不灵。若不灵,我便到青铜镇上找圣女夕阳算上一卦便知。你身陷牢役,又只有我能救你,便是她算出来的。”
    白云飞道;“灵,怎的不灵?神农谷里那个会讲人话,又会十八招青猿剑法的猿公,就是李先生给它做了换脑手术的。要不是给它换上了人脑,它怎会讲人话学得高深精奇的剑法?李先生可是一个神异之人呢。”
    众人一听,无不惊奇感叹,江湖之上当真是无奇不有,武林之中端的是怪事不绝,造化之神奇,天地之玄妙,令人莫可穷尽。
    便在此刻,蓦地听得城外白雪皑皑的山野之中,传来了一声又悲切又雄长的猿啼。
    众人正在感慨惊诧之际,只听见悲切雄长的猿啼愈来愈近,竟骇然是向着巴州城而来的。
    只听司空海天道:“咦,莫非这正是那神农谷的猿公,来助我们守巴州城来了?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来就来哩。”
    这时候,天已经开始放亮了。然大雪仍是下个不停,积雪已经深达数尺了。守城的乡兵民勇们除了在城上准备大量的矢石外,还就地取材,将那积雪聚拢,捏成冰团,再凝上一层桐油,便坚硬如铁,正是一种投掷敌人的再奇妙不过的兵器。这种冰雪桐油雷公弹,也在城墙上面,摆得满满的了。
    昨夜,清兵的大炮由于被司空海天他们破坏,清兵不战而退。但后来的玉叶金枝却杀得中原武林硕果仅存的百余人,又死伤无数。白虎娃废去众多青天会和三王帮杀手的武功,只怕会更加引起清兵们在今日的报复。
    是以,今日将是一场更加惨烈的厮杀。巴州城的男女老少们,都默默地为今日的厮杀做好了准备。
    总之一条,大不了以死殉城以死殉发,既然死都不怕,哪还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天色微明里,忽地昕得白虎娃道:“啊,果然是那猿公到巴州城来了!咦,它的背上还似乎驮着什么,白乎乎的一件物事,会是什么呢?”
    突然间,他的心里一阵异动,陡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要发生。
    但见那只青猿背上驮着的白色物事,到了城下,却见是白雪之下覆盖着一个人,黑发如瀑布般飘洒,很明显地是一个女人。城外的清兵见得猿公,便放了箭来射它,但都被它灵巧至极地闪过了一边。有两名清兵拿了刀,跟上去,便欲砍它,不料,长刀砍出去,刀下一空,青猿已在丈余之外,一连试了几次,都落了空。
    他们已瞧见猿公背上所驮之物,乃是一个女子,嘿嘿一笑,更加卖命卖力地向它追去,突然间,只见一道白光蓦地一闪,两名清兵大叫一声,抛了刀仰面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城上众人见得,无不大声喝采起来。
    蓦地,只见清兵营中一声长啸,一道人影自人丛中掠了出来,电一般直射向猿公,口中大喝道:“好一头畜牲,今日我文燕龙来报神农谷之仇来啦!”
    刹那之间,文燕龙已追至猿公身后,手中剑光暴涨,天子剑法中的一招绝着“天下之理”向猿公斩落。
    猿公长啼一声,往前急窜,东闪西避,却仍是未逃得开文燕龙的那一剑。白虎姓与司空海天两人大叫一声:“好卑鄙!”便不约而同地掠下了城去。但白虎娃轻功佳妙,无人能及,未落到城下,他便抢在了司空海天前头五六丈之外。
    便在此刻,蓦地见得猿公身上,一道剑光骤然窜起,穿过文燕龙的剑光,攻到了文燕龙的面前。
    只听得文燕龙大叫一声,一个筋头倒翻出去,手中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一条左臂飞到了半空,脸上一片惨白,实是惊骇至极。
    “你……你……怎的是你?”文燕龙骇然叫道。
    这时,白虎娃已奔到了猿公身旁,一见到猿公背上那白雪覆盖住的人,愕然呆住,道:“不邪,怎的会是你!”
    他扫开那层白雪,但见那人不是龚不邪,还会是谁?紫披雪衣黑发阳光一般的金色皮肤,正是白虎教的太阴使者龚不邪。
    白虎娃将龚不邪一把抱起来,但觉她已经是气息奄奄了,心中不由大骇,暗忖龚不邪武功高深莫测,还远在自己之上,她却是被何人伤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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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4 14:53: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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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雌威大展 天子之剑谁人能敌


  何自然与两名青天会高手正在激斗,忽地见到桃花女为祥祺所伤,司空海天又为文燕龙所伤,心中又急又怒,眼见两名青天会中人夹手夹脚地挺剑攻来,大喝一声,长剑一转,使出了“雨霖铃”剑法来。
  那两名青天会高手虽是长白剑派的杰出弟子,却并未学过玉叶金枝的天子剑法,陡然见到何自然攻了两招之后,均是心中一凛,脸上神色忽喜忽忧,颇有失魂落魄之象。手中的长剑自然地慢了下来,何自然一声清啸,啪地一掌打在一人胸口上,再一剑刺中另一人手腕。
  两人痛呼一声,长剑把持不住,“嘻”地一声,一齐掉在了地上。两人捂住伤处,退了回去。
  那何自然这才喘了口气,立刻退回来察看桃花女的伤势。众人这才看见何自然的左肩上亦有一道剑伤,血流不止。
  想象刚才激斗之时,为青天会中人所伤。
  但众人适才见到何自然使出的那几招“雨霖铃”剑法,都十分惊叹,果然是十分高明。原来,自柳残月在天坑地穴自创“雨霖铃”剑法之后,除了何自然之外,只传了白云飞一个徒弟,而白云飞又终年为青天会所追杀,柳残月与何自然在天坑地穴内长年不出,是以,这二十年来,江湖里尤其是中原武林中人,见过这神奇的“雨霖铃”剑法的人,并不是很多。
  此刻一见,果然觉得那剑法中有种左右萦牵自己心魂的情愫。各人心中暗想:“倘若是鲜花女侠使出这套剑法,只怕是惊风雨泣鬼神感天动地情绵绵了”
  便在此刻,忽听少林十八罗汉齐声长啸,手中棍子如狂龙出海,齐齐地捣向了被围在核心的玉叶金枝。
  十八根棍犹如十八条狂龙,十八条狂龙同戏一颗明珠。
  玉叶金枝立即觉得陷入了一种惊世骇俗的旋涡之中。但她忽地一声清笑,眼见十八根棍子捣来之际,纤足一点娇躯拔地弹起,跃向了半空。
  十八罗汉一见玉叶金枝跃向半空,棍子呼地齐举,玉叶金枝在空中力气似竭,疾落下来,斜伸左足,在那十八根棍尖上点了一点,又再次跨空跃起。
  十八根僧被玉叶金枝在各自棍尖上跳舞般点了一下,立时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向后翻倒。
  刹那之间,只听一声龙吟,玉叶金枝手里拔出了一柄秋水般明净春水般充盈的玉色长剑来。
  何不为、柳残月向歌吟等人一直在关注着场中的比斗,此刻一见玉叶金枝拔出长剑,都齐声呼道:“各位上人小心!”
  只听玉叶金枝艳然一笑:“十八罗汉也不过如此,铜人阵铁人阵也是小孩玩的把戏。好,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天子剑法。这一招叫做“天下无敌””。
  话音之中,只见她长剑一抖,前后左右挥剑一划,划出一圈席天卷地的光幕,又长剑疾点,点了十八剑,每一剑都似乎点出了千百个剑尖来。
  刹那间,血光迸现,十八罗汉齐声痛呼,手中棍子纷纷坠地,发出一片“铛铛铛琅琅琅”的清亮响声。十八罗汉各自踉踉跄跄退了数步,满身俱是鲜血。接着,玉叶金枝大笑一声:“从此之后,少林寺只怕再无十八罗汉了。”
  那十八罗汉个个萎顿于地,却又忽然如颂佛念经般跏趺而座,合什念道:“世事沦桑,各有旧途,大千世界,自由佛天,无碍无阻,无牵无挂——阿弥陀佛……”
  寂然不动,竞已经气绝身亡坐化涅槃了。
  何不为、一尘等人奔跃过去,但见十八罗汉的身上手上各有十余道剑伤,而每僧印堂穴上,各有一个致命的剑洞。
  那些围在四周的和尚们一见十八罗汉被玉叶金枝版眨眼功夫,便杀个罄尽,都急忙跏趺而坐,颂起经来。一时间,殿内焚香飘浮经声喧朗,充盈着一片悲壮凄凉。
  群雄见十八罗汉已死,立时一片哑然,说不出话来,各自心中突突地跳个不停、手脚微微战栗。
  “好狠好狠……”一尘方丈双目微开,直视玉叶金枝道:“女施主心好狠下手更狠,满心满身皆是血腥杀气,若不回头是岸,只怕日后杀孽太重,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玉叶金枝冷笑一声:“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的是你!”手中长剑倏地刺出,在一尘咽喉上划了一剑。旁边的何不为待出手欲救时,已然不及。
  一尘倒在地上,却并未气绝,复又爬起来,像十八罗汉一般端端正正坐好,合什道:“阿弥……陀……佛……”这气才绝。
  “师兄!”火和尚早顾不得伤痛,欲奔过来,刚跨出一步,“扑通”地摔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玉叶金枝冷冷地道:“本格格即便杀尽中原武林的所有逆贼都不为过,杀了区区几个罗汉和尚又算得了什么?你们还是投降算了!”
  忽听向歌吟大喝一声:“玉叶金枝,中原武林中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投降的狗熊!”刷地一声,抽出了长剑,这一下长剑出鞘,只因他贯注了内力,便声震屋瓦,剑光暴涨。
  这一手武功便是中原武林里,绝顶的高手了,余下的中原群雄本当大声喝采的,但由于眼见大雄宝殿这等佛门圣地,竟因玉叶金枝的暴杀而变作了修罗场,各人也就无心再采了。
  向歌吟当即横剑在胸,左手捏了个剑诀,长吸了一口气,长剑中宫直进,剑尖急剧抖动,攻向玉叶金枝中盘,剑到中途,忽地折而向下,斩向她的双足。用的正是神煞十八式中的一招,端的是神鬼莫测,变幻无方。一剑化为两剑,罩住了玉叶金枝中下盘的各处大穴。
  玉叶金枝却脚步微微一退,一剑直下而上反探上去,大有石破天惊之势,长剑刺向向歌吟之咽喉。向歌吟身子一侧,斜刺了一剑,剑气森森气象端严。玉叶金枝冷冷一笑,利剑一圈,向外一荡,势道奇劲,剑势却是极为刚正。
  “叮”的一声,两剑相碰,火星四溅。向歌吟噫了一声,不由后退了一步。
  玉叶金枝长剑一抖,疾刺中宫。向歌吟一矮身,剑尖从他头顶削过,大有泰山压顶之雄大气势,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斗了七八剑,向歌吟已是暗自惊心不已,料不到玉叶金技一个女子,竟有如此高深的剑法,才七八剑,他就连遇了三次险。但独的剑法精奇锐猛,劲力雄长深厚,又斗了五剑。肩上已被玉叶金枝一声长笑间划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中原群雄此时个个忧心如焚,本来以为玉叶金枝武功再高,先斗十八罗汉一阵,已是费尽不少功力劲气,这时,向歌吟再来斗她,料是纵然不能取胜,至少也可斗个千百招以上,打成一个平手。万万想不到,不过才斗了十余招,他就被那玉叶金枝刺伤一剑。
  这来自白山黑水间的玉叶金枝岂不是中原武林无人能敌吗?及至想起白云飞一代剑侠,居然连她的徒弟都不能打过,这向歌吟的武功尤其是剑术一道犹不及白云飞,当然是要输的了,但也未想到,他居然输得这样快。
  向歌吟忽地长啸一声,甚是愤怒,剑法一变又变,变得极为狠辣猛恶,剑力也越挥越劲,攻出一剑又退守一剑,攻得十分悍勇守得十分严密,招式十分凌厉快捷。
  场中除了何不为、柳残月、司空海天、洛阳神枪孙老爷子以及司空飞烟和何自然诸人,尚能看清二人的剑招之外,其余的人只见得到两团人影两道剑光纵横交错,辨不出哪个是玉叶金枝,哪个是向歌吟。
  可空飞烟和向东方见向歌吟连连遇酸,心中十分担忧,渐渐地,竟是一手冷汗。
  向歌吟的剑法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猛似一剑,及至后来,他每攻一剑都是奋不顾身的拼命招数,全然不顾及自身安危。而玉叶金枝却是仍一剑一剑地刺出。但向歌吟无论剑招多快,剑法多猛,始终被玉叶金枝的长剑封得很死。
  斗不过二十招,向歌吟已连换了十几种剑法,连玉叶金枝一片衣角都未沾到一点,反而又被玉叶金枝在右腿上刺了剑。
  忽听玉叶金枝冷笑道:“你再换剑法都是无用,想那白云飞曾用过一百余种剑法来斗我,其中甚至还有失传了几百年的剑法,都未能胜过我的天子剑法,你又怎能打败我?”
  说话声中,长剑疾擦,刺向向歌吟左腕。向歌吟左腕一沉,右剑斜刺。那玉叶金枝手腕一抖,长剑回转,猛地一弹,喝道:“撤手!”
  “托”地刺中向歌吟右手内关穴。
  向歌吟把捏不住,长剑直飞上屋梁,“托”的一声插入了屋梁之中。何不为知道那屋梁乃是伐自太室山的千年古柏,十分的坚硬绵韧,不料,长剑飞去,竟插入尺余。司空飞烟和向东方一见向歌吟的长剑脱手,都“呀”的一声惊呼,那边的文燕龙等人都大声欢呼起来。
  突听一声苍茫昂啸两声清冷短啸,何不为柳残月,司空飞烟不约而同地扑入了场中。
  那边立有十余个青天会绝顶高手也同时扑出,拦截三人。四个青天会高手一声大吼,挥剑拦住何不为,何不为轻轻一纵,从四人头顶上越过。
  四个青天会高手心中一惊,料不到四个人竟然未把何不为挡住,便蓦地又是一扑。何不为足刚落地,四个人的长剑己的到了他的身上。一个人刺他左肩,一个人刺他右肩,一人横斩他双足,另一人则攻向他后心。
  何不为身子一缩,那四人剑击之处似是无物,嗤嗤声中,削落几片衣衫。突地风声骤起,四人大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已各自中了何不为一掌。何不为双足一顿,一团青影向上拔起,文燕龙倏地掠出,手中利剑纵斩他双足。何不为在一名被他打伤的青天会高手头上一踏,已反脚将他踢向了文燕龙,文燕龙长剑收势不及,将那名青天会高手的脑袋,也一剑斩落了下来。
  那颗脑袋飞出丈余,那具尸体的颈子中,鲜血狂标而出,冲起三尺多高。
  这时候,何不为已然纵上屋梁,拔出了那柄刺入屋梁中的铁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犀利剑光,闪电般击向玉叶金枝。
  这几下兔起鹘落,变起苍促。何不为立伤四个青天会绝顶高手,中原群雄不由齐声喝采。
  这一边的变化惊心,那一旁的恶斗更是令人喘不气来。
  四个青天会高手同样去拦截柳残月,却见人影一晃,柳残月使出了“天幻无影”的绝顶轻功身法,已自四人身旁掠过。四人的长剑均刺了个空,忽见一道剑光陡然飞起,四人只觉右臂剧痛如割,立时知道中了柳残月一剑,却未想到柳残月一剑便斩断了他们四人每个人的右臂。
  四个人本是长白剑派的剑术高手,这下右臂被柳残月斩断,终生再也不能用剑,无异于被柳残月废去了武功一般。
  四人相望一眼,心中当真是痛不欲生,忽地一声凄然大笑,抡起左掌,反手拍在自己胸口天池穴上。那天池穴本是心脏上手厥阴心包经的始穴,一掌击去,自是无法再活。四个人砰然倒地,已然死去。
  文燕龙飞斩何不为双足未成,反而杀死自己一名手下,心中大恼。这时,疾疾回迁利剑,刺向柳残月的后心。
  但鲜花女侠何等样人,早觉背后长剑刺到,反手就是一到“雨霖铃”剑法中的“天际归舟。”但见一道剑光夹着无限旧绪情怀,仿佛从遥遥天际乍然掠到,当真是归心似箭去而不返。
  文燕龙心头一惊,那招天子剑法中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却刺不出去,有一种落魄游子既无用武之地,不如早日归去的感觉。鲜花女侠柳残月的剑,便刺到了他的胸前。
  他心中大骇,骤地暴退,反手拉过一名青天会高手。这几下动作快捷无伦,只听“哺”的一声,柳残月的长剑便刺入了他手下的胸口里,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柳残月一声轻笑,如满树鲜花摇摇欲坠,已经长剑攻向了玉叶金枝。
  文燕龙心中长叹一声,暗忖:“师父说过我对天子剑法的精要还未能完全掌握,而且功力又不够,要胜白云飞不难,对付柳残月只怕就不是对手了。今次一试,果然如此。好险好险。不知师父能否对付得了这鲜花女侠柳残月。”
  回头去瞧那刚才替他挡了一剑的手下,虽然被柳残月刺中胸口,却还未死去。向他艰难地叫一声:“公子……你……”便倒在了地上。
  蓦地背后一阵劲风袭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喝道:“姓文的恶贼,纳命来!”
  却是洛阳孙家孙老爷子挺着一棍红樱铁枪刺到,文燕龙一声冷笑,长剑一展,与他疾斗在了一起。
  孙老爷子于剑术上不甚通晓,在枪上却是侵淫了大半生。说到使枪,武林中只怕他数了第一,再无人敢称第一。一杆铁枪使得水泼不进,如云中苍龙又似山中猛虎,一百零八路洛阳孙家神枪枪法,一时间逼得文燕龙手忙脚乱。枪长剑短,文燕龙在兵器上已被孙老爷子占了先机,但天子剑法却是无人能敌。孙老爷子年纪虽大,但文燕龙先前受过司空海天的海天神煞掌,两下里刚刚扯平。两人相待一阵之后,斗是甚是激烈。
  这时候,殿中的其他中原武林豪杰,也挥刀扬剑劈拳纵腿,与那些青天会中人斗了起来。
  柳残月和无相大师虽然攻入了场中,救援向歌吟,那司空飞烟可就遇到了生平最凶险的恶斗。
  她虽杀了两名拦截她的青天会杀手,但祥祺格格却攻向了她,她一人应付两名青天会高手和祥祺的夹攻,片刻之后,已经十分吃力了。祥祺格格虽然肩上和腰上都受了伤,但受的却是轻伤,不比得向东方与桃花女,受的却是重伤。
  祥祺性格刁蛮任性,手中的剑攻得风一般快,她的祖上生存在冰天雪地的险恶环境,自是必得十分勇悍地与毒蛇猛兽作殊死搏斗,性格中向来只知有进不知有退。她一任那伤口上鲜血长流,只是一味疾攻司空飞烟。
  司空飞烟武功虽高,但她一向不喜武林里的刀枪相向性命相搏,性情优柔寡断,又终日沉迷于对向歌吟的浓浓相思悒怨中。她一人对付祥祺格格尚可战成平手,偏又加上两个武功一流剑法诡奇的青天会杀手,斗不多时,腿上便被一名青天会杀手划了一条血口,手上衣袖也被刺穿一个洞来。
  然她那头雪白长发蓦地飞起,倒也扫瞎那名伤她右腿的青天会高手的一双鹰眼。
  向东方见到姑姑几番遇险受伤,心中又急又燥,无奈司空海天重伤之后,虽给止住了血,仍是昏迷不醒,她本身又受了伤,帮不上忙。
  这时节,中原群雄中亦有两人伤在了青天会高手的剑下,那两名青天会杀手立时跨下一步,将那两名中原武林人物一剑刺死。长啸一声,挺剑前来,想趁机杀掉受伤的司空海天和桃花女向东方三人。
  桃花女一声惊呼,一名青天会高手的利剑已然刺到了她面前,向东方怒哼一声,肩上飘带象一条长蛇般刷地窜出。她的天鼎穴虽给祥祺刺中,受伤极重,用不得剑,但她的飘带却是用得的。
  那条飘带卷住了那名青天会高手的长剑,飘带一紧,缠上了他的手腕,那名青天会高手一声惊呼,手腕便已被带头的针刺中,长剑“铛”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向东方的飘带却趁机卷上,套上了他的脖子,他被勒住,不由双跟翻白,伸出了舌头,满脸顿时没半点血色。
  桃花女趁机跃起,奋起一脚踢在他胯下会阴穴上。那名青天会高手喉咙间“呃”了半声,立刻气绝身亡。
  桃花女这一脚情急之中,乃是性命相搏。再加上她本身就是江湖里人称人戏的浪女荡娃,这一脚之下,也不知踢死多少欲打她主意的狂蜂浪蝶。今次踢在青天会杀手身上,当然一样的不会落空。而她自已落在地上,也摔晕过去。
  忽然间,向东方“啊”的一声惨呼,原来在她挥飘带搭救桃花女时,另一名青天会杀手却悄无声息地一剑刺了过来。
  待到她警觉之时,已经晚了,那名青天会中人一剑从她后背刺到了前胸。
  一直在关注这边的何自然,急忙中一掌逼退一名青天会青衣大汉,一柄剑脱手掷出,将那刺杀向东方的杀手,一剑从后心贯穿前心,去势不歇,将他钉死在如来佛前的香案上。
  何自然纵身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向东方,见她脸上白若金纸,气如游丝,命之将绝。
  向东方无力地笑他一笑,喃喃道:“扶我……到海天……哥哥身旁去……我要死在他的……怀里。”
  “你不会死的,东方,你不会死的。我要救活你!”何自然嘴里叫道,点了她几处穴道,止住了伤口流血,但还是将她抱到了司空海天面前。
  那司空海天旁倚了一尊佛像坐着,仍是昏迷不醒,何自然将向东方放入他的怀中,又拉过他的手来抱住了向东方,正要一掌将他拍醒时,向东方吃力道:“不要……不要……这样就……就可以啦,谢谢你,何……何……”
  一句话便说不下去,又喘息半晌,才道:“海天哥哥……我们再也玩不成……猪八成背……背媳妇啦……”
  身子一阵颤栗,便溢然逝去。
  向歌吟长剑被玉叶金枝击落,却并不后退,立刻揉身而上,双手擒拿点拍,出手凶猛狠辣,攻势凌厉至极,挖眼、捣胸、批项、截脉,撞肘,勾腕,打穴,没一招不是攻敌要害。
  他身形飘忽窜动,当真如凶神恶煞一般,擒拿点拍中,又夹着丐帮万重山所笑傲江湖的掌法,出掌又猛又狠,劲力之雄招式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
  玉叶金枝只是一味冷笑,一柄长剑仍是不疾不徐地舞动着,忽地见到向歌吟的这种打法,叫道:“你这种攻法,昔年正是打中我皇兄一掌的。嘿嘿,今日我刺你一剑。”
  原来,数年之前,向歌吟率丐帮所有子弟在黄准抗击清兵南侵时,就在他爱妻万千秋不幸死于皇太极剑下时,他便似疯魔般使出了这种丐帮铁掌类神煞十八式擒拿手的打法,终于打中了皇太极一掌。今日情急之中,便想仍用这威力无穷的攻法,来战玉叶金枝。
  玉叶金枝的武功比起皇太极来,不知高了多少倍。向歌吟的这种打法虽是厉害,却仍是无法伤到玉叶金枝。反而玉叶金枝见了他这种打法,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出剑更是狠辣,一声冷啸,一剑将向歌吟逼入了死角,再刷地一剑,刺向他咽喉。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只听“铛”的一声,一柄铁剑已拦在了向歌吟的面前。何不为道:“你要杀他,却没那么容易!”
  但向歌吟此刻仍是觉得胸口微微发痛,低头一瞧,不由骇然心惊,原来就在何不为飞身纵下,一剑拦开玉叶金枝那一剑时,玉叶金枝的剑尖仍在向歌吟胸口上刺了一条血口。
  这玉叶金枝的剑术,果然是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幸亏何不为这一剑来得及时,否则,向歌吟此刻只怕又亡于她的快剑之下了。
  何不为一剑挡开玉叶金枝长剑时,左手衣袖一摆,已“啪”地一掌拍了出去。这一掌居高临下,凝聚了何不为的毕生功力,自是惊天动地注鬼哭神,天下间能硬接一掌的,只怕百年之中难有一人。
  不科,玉叶金枝并不畏怯,身子滴溜溜一转,长剑回刺何不为手心,何不为陡地觉得玉叶金枝剑上剑芒直吐,忙回剑封住自身。那玉叶金枝已左掌伸出,脸上一片雪白,“砰”地与何不为的一掌相对。
  何不为脸上肌肉一颤,暗叫不好。他的功力如排山倒海般涌向手掌,击向玉叶金枝。那玉叶金枝的掌力却似极其寒冷,便如一根细针般的一束,刺进了何不为劳宫穴。
  这情状便如一块磐石与一棍錾子相对。磐石虽大虽硬虽重,錾子虽轻虽细虽小,但最终却是凿烂了磐石。
  何不为大惊之下,知道今日遇上了生平里从未见到过的强敌,当即奋力一击,抽身飘开,却已是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当即刷刷刷刷连刺了五六剑,都是指向玉叶金枝的要害部份。何不为在进少林寺之前,但是江湖里名气最大的剑客,剑术一道,自然是有独到的造诣,入少林之后,虽重在习练少林寺的内功掌法,但也曾精研少林秘不外传的剑法。是以,剑术上也是独步武林的高手。
  今日,他一手用剑一手用掌,又贯注毕生深厚的内力,每一剑刺出来,都如打雷般鸣响,每一掌劈出,都似海啸般发作。换作其他任何一个武林成名人物,都只怕难在他手下走出半招。
  然而,玉叶金枝仅是一柄玉色长剑,便将他所有的攻势都化解了。
  玉叶金枝哈哈地道:“何不为,你的武功果然厉害,但你仍不是我之对手。喂,柳残月呢,一齐来斗吧,这样打起来才有趣!”
  忽听背后一声风响,柳残月冷冷地道:“贱人,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疾快无比地攻出了一剑,正是“雨霖铃”剑法中的一招“白衣卿相”。
  玉叶金枝“噫”了一声,道:“师父果然比徒弟要厉害得多,白云飞这一招便不如你使得这般精妙。啊呀,好浓的愁绪,只怕要借酒浇愁了。但你这一招白衣卿相又怎敌过我天子剑法,卿相不过是相,天子却是天帝之子,人人之上。你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那一人就是天子。”
  但见她长剑一挑,从刺向何不为的那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中化为“天降大任于是人”,化开了柳残月的这一招。
  柳残月更不答话,将那“雨霖铃”剑法接连使了出来。
  但见剑光纵横招式飞幻空灵如烟霞飘逸斜出,透着无比的情意情愫,令人心中情波涌动,暗暗颤栗,只觉欲哭欲诉欲悲欲衰。心神意念情魂俱与柳残月手中的长剑融为一体化为物,剑随心动,剑与神合,剑听意使,剑由情发。再加上她的“天幻无影”的轻功,柳残月挟着长剑飞来掠去,向玉叶金枝展开了急如暴风骤雨似的急速攻击。
  玉叶金枝见到柳残月使出了整套的“雨霖铃”剑法,也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心中暗道:“好个柳残月,想不到天坑地穴三十六年,竟能自创出这种亘古未有的剑法,倒真是武林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剑中含情,剑是情心。哎呀!”一声惊呼,却是她被柳残月的剑法一刺激,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此刻仍被她关在北京皇宫中的白云飞,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人,不由心中艾怨横生,防范不及,被柳残月在左臂上刺了一剑。
  玉叶金枝心中一凉,强自收住滔滔滚滚的情思,将天子剑法一剑一剑地使了出来。
  柳残月见自己一剑伤了玉叶金枝,不由大是欢喜,长剑刺得更疾更快,便如一朵鲜花在玉叶金枝身周飞来绕去,寻隙攻击。
  忽听玉叶金枝冷笑一声:“你的剑是情,我的剑是理,以理服人,理自是胜情,当今天下之势天下之理天下之事,我大清都势必成为中原之主。你的‘雨霖铃’剑法,岂能胜我足可战胜个人情仇的天子剑法?”
  一把剑左一刺右一刺前一划后一削,将柳残月的剑招尽数化解,柳残月掠来掠去,长剑如疾风骤雨,却找不到玉叶金枝周身的半处破绽。无论她每一剑攻到什么地方,哪个地方便正有玉叶金枝的剑在等着她。
  但听玉叶金枝冷笑一声,一道剑光蓦然自她手中突出,柳残月心中一凛,觉得自己的“雨霖铃”剑法的威势猛地一下子弱了许多,“嗤”的一声,玉叶金枝已在她肋下刺了一剑。
  柳残月心中惊道:“天!天子剑法当真可以克制‘雨霖铃’剑法吗?不错,世上的事,原是理胜过情。情虽生化万物,也毁灭万物,成为天地万物之主宰。但万事万物,都有一个理字。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忽听那玉叶金枝哈哈笑道:“事物之变,纷纭杂出,若不可知,然而有至理存焉。世人不知至理之所在也,迷而妄行,于是有风波作于平地,亲戚他为仇怨者矣。一时之强弱在于力,千古之胜负在于理。柳残月,我尊你乃是武林前辈,难道不知普天之下,哪里逃得过一个理字去呢?”
  柳残月一呆,玉叶金枝刷地一剑刺来。她陡觉剑气袭面,“天幻无影”轻功自然而生,刹那间飘移开了五尺,这对避开了玉叶金枝那刺向面门的一剑。
  她于自己千辛方苦得来的水远不老之青春玉颜,自是比爱护自己生命还要爱惜,一见玉叶金枝伤她面门,不由怒气勃发。长剑连连攻出,当头疾砍。
  玉叶金枝长剑一撩,挡了她一剑,道,“好剑法,但你无法胜我!”天子剑法中一招“天朗气清”向柳残月拦腰斩出。
  何不为和向歌吟见情形不对,也疾扑过来,同时上前夹攻玉叶金枝。向歌吟凌空跃起,挥掌劈向玉叶金枝的头顶百会穴,掌影如山身法凌猛,犹如饿鹰擒兔。何不为左掌虽受了伤,全身发寒发冷,仍是不遗余力地拍向玉叶金枝后心天宗等要穴,同时,右手利剑化作一道寒芒,一招少林剑法中的“剑通鸿门”,疾刺玉叶金枝命门大穴。
  玉叶金枝剑挽逆花,上斩向歌吟铁掌,招式未老之时,忽地反手削向何不为,“嗤”的一声响,不仅挡开了何不为两招极厉害的攻势,而且反而在何不为左臂上刺了一剑。何不为心中大惊,玉叶金枝蓦地回身,撩开柳残月的铁剑,剑柄“咚”地撞在了柳残月的胸口上。柳残月退了两步,清啸一声,忽又疾攻向前。
  这当世三大绝顶高手联手出战,端的是何等厉害,一掌一剑一招一式莫不具有旷世功力,但那玉叶金枝一柄玉色长剑,左刺右削上撩下斩,在三人之间穿花般趋退,不但绝无半分败象,反而尚有余力反击。
  这一战乃是当今武林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战,就算昔年神农架顶上,中原群雄恶战龙虎堂黄龙分堂堂主那一战,都不及这一战这般惨烈。这一战乃是中原武林里武功最高地位最众望所归的三个绝世高人,与满武林武功最高者的一战。
  大雄宝殿里,那些念经敲木鱼超度亡灵的方外之士们,都不由而同地停住手张大嘴睁大眼,瞧着这惨酷的一战。他们虽是方中之士,但却生活在红尘之中。他们同所有中原武林群豪一样,都盼望着,何不为、柳残月与向歌吟这三大中原武林巨头,合力联手之下,能够打败玉叶金枝。
  这一战关系着中原武林的荣辱和生死存亡。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雄宝殿里如来佛的微笑似乎也有了一丝阴影,不知是否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圣者,早已看出了一些悲剧的血腥?
  枷南香气淡弱许多,浓的是血腥之气和杀气。殿中的蜡光都凝聚到了激斗中的群豪们的兵刃上,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凄迷。
  向歌吟、何不为和柳残月三人都使出平生绝技来,招式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齐往玉叶金枝的要害之处攻去。但那玉叶金枝的武功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身形飘忽恍若鬼魅,长剑展动处光华流动,便似闪电流星一般。酣斗三人显得轻松自如,长剑挟着一股滔滔正气雄气霸烈怪戾之气,克制得柳残月三人,招式无法发挥得淋漓致尽。
  正斗在酣处之时,突地听得洛阳神枪孙老爷子大叫一声,铁枪“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右手按住胸口左手按住腹下。原来,他已被文燕龙一剑刺中胸口一剑划开小腹。
  文燕龙一招得手,身子一纵,反手一剑刺中了正与祥祺等人鏖战不休的司空飞烟肩井穴。司空飞烟长剑掉地,祥祺跟上一步,一剑刺到了她箕门穴上。司空飞烟怒啸一声,手腕一转,迎面向祥祺的双目抓去。祥祺头一偏,长剑斜斜飞上来,刺向了她胸口,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何自然飞身过来,接了祥祺一剑,将司空飞烟一推。司空飞烟堪人避过文燕龙刺来的第二剑,尽管如此,文燕龙的利剑还是在她肋下划开一条长口。中原群雄面对青天会的高手,尽管竭力苦撑,仍是伤亡甚重。而何不为三人苦斗玉叶金枝,也已十分的苦不堪言了。何不为虽是武功卓绝,但他已是八十多岁的耄耋之年,又受了玉叶金枝阴寒掌力的侵袭,斗得半刻之后,早已是气喘厉害,掌力剑法弱了许多。
  向歌吟虽是年富力强,武功正是鼎盛时期,然他先斗玉叶金枝时,早已数处受伤,此刻也已是苦苦支撑。剩下一个柳残月,虽剑术轻功为中原武林之第一,但她的绝世武功“雨霖铃”剑法,偏又受到玉叶金枝的天子剑法的克制。是以,三人之中,她斗得最是吃力。
  忽地听得玉叶金枝长啸一声,哈哈地笑道:“快哉!快哉!本格格今日踏平中原武林第一大派之少林寺,又与何不为、柳残月、向歌吟三大绝世高手打得难分难解!痛快痛快!哈哈哈哈,纵是你们三人联手来斗,也决不能够胜我的!”大笑声中,手中玉色长剑如万千铁骑乍然杀出,一招“天下无敌”攻了出来。
  只听得“啊”的一声,向歌吟蹬蹬蹬退了数步,“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满身俱是鲜血,中庭穴上中了一剑,血如泉涌。跟着无相大师何不为也“嗯”的一声痛呼,摇摇晃晃地向后便倒,幸亏扶着了如来佛像的莲花宝座,才未至倒地。他的身子颤抖不已,手中那柄剑已断成了两截,却是曲池、璇机、中都穴上各中了一剑,伤势甚重。
  他倚傍着如来佛的莲花座,如来佛并不因为他曾是他旗下修为最精深的高僧,便助他一臂之力。何不为未站立得须臾间,身子一软,终于跌坐到了地上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柳残月见向歌吟与何不为先后受伤,又愤怒又焦急又耽心,厉啸一声,长剑疯魔般攻向玉叶金枝,毫无章法可循,全是没头没脑的剑招。一柄剑第一剑作刀砍,第二剑又作了棍劈,第三剑又换作了枪捣。玉叶金枝一时之间,也给逼退了数步。
  蓦地听得何自然一声轻呼,却是被文燕龙在天灵穴上刺了一剑,铁剑“铛”地坠在地上。
  文燕龙冷笑道:“那日神农谷绝壁上,你打我数掌,逼我坠于悬崖绝壁之下,今日我自然而然要送你回老家!”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倏地扬起来,向何自然的头顶百会穴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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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4 14:5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旧雨楼主369 发表于 2021-4-2 14:40
tureboy兄,多谢你一直未放弃这部小说的录入。这半年来我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致我无心又无时能继续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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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还有十章了,我有空慢慢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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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7 10:50: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柳暗花明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突听得一声大喝,一道劲风骤然而至,却是柳残月飞身纵来,长剑疾刺文燕龙后心。文燕龙听得祥祺示警的惊呼,身子横移数尺,避开了柳残月的长剑,左掌仍旧劈落。但这一掌已经拍完了。便在此时,玉叶金枝也一剑刺中了柳残月灵台穴,剑尖微颤,在柳残月如花似玉的后背上,划了二十几道剑痕,鲜血长流。
  玉叶金枝今日在这大雄宝殿上,大展雌威,力克少林十八罗汉和中原武林数大绝顶高手,心情激荡,仿佛自己成了千百年来的武林第一大英雄大剑客。自己这份盖世奇功,只怕只有昔年的武则天才可与之比拟,不由仰天长笑,声震屋瓦,笑声之中充满了无比的欢欣和无比的舒畅。
  祥祺格格道:“姑姑,现在你是无敌武林无敌天下了。”愿姑姑您老人家一统江湖!”
  玉叶金枝哈哈笑道:“无敌武林无敌天下!看茫茫江湖,谁还是本格格的对手!哈哈哈哈,一统江湖一统天下,我大清帝国千秋永存万载屹立!哈哈哈哈!”
  她笑了一阵,又转头向受了重伤的何不为、柳残月、向歌吟道:“你们中原武林号称什么俱是英雄好汉,我看却是狗熊坏蛋,武功尚且如此不济,打我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偏偏又臭又硬,不识天下之势,硬与我大清作对,简直是死有余辜!”
  祥祺格格道:“姑姑,我们将他们就地正法,杀了这些顽故不实的所谓武林士志,杀一儆百,以警天下!”
  玉叶金枝道:“不错,我是要将他们一个个地斩尽杀绝,欲成大事者欲图王霸者,就是要杀尽子千万万的人,方能称王天下称霸宇内!”
  向歌吟和何不为等人喝道:“好!玉叶金枝你尽管来杀好啦,我等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汉子!”
  玉叶金枝道:“若想不死,那也容易。你们乃是中原武林的成名人物,要你们降我大清,你们只怕不肯。但从此之后,只要不再与我大清做对,各自归隐山林退出江湖或藏身市镇,我也便饶你们一条性命……”
  柳残月打断她的话喝道:“要杀便杀,说什么废话空话。中原武林不是大明的败军,有投降的大明将军,没有投降的大明武林!中原武林宁可战死决不降生!”
  祥祺厉声道:“要杀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倏地提起了手中利剑来。
  向歌吟忽道:“玉叶金枝,在下在临死之前,尚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玉叶金枝道。
  “白云飞在什么地方?他是否死在了你的手中?”柳残月与何不为等中原群侠抢在向歌吟前头,齐声地道。向歌吟也接口道:“不错,我问的亦是这件事,白云飞他现在何处?”
  玉叶金枝脸上神色变了一变,道:“他……哈哈,白云飞被我关在京城皇宫地牢里,日受百煎夜受千磨,又中了我的夺命奇毒,武功尽失,早就九分象鬼一分也不似人了。”
  向歌吟等人一听,都低了半晌。柳残月喝道:“你如此摧残他,不如早点给他一个痛快!”
  玉叶金枝笑道:“我喜欢看他受我折磨!”忽地厉声道:“你们知道什么?我要折磨到他肯向我下跪求饶的那一天为止!哼,你们知道什么是怨恨?什么是情爱?什么是爱恨交织……?”
  中原群侠听了玉叶金枝这一番尖声锐气的话,想象到白云飞所受的残酷蹂躏,当真不明白这个满清鞑子格格的心思。
  便在这时,忽地大殿之外一人迅速地从门里掠了进来,叫得一声“格格”时,便已“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两名青天会中人立即将他扶到玉叶金枝面前。何自然认得这人正是那日在神农谷里被他曾经刺过一剑的青天会高手小刘子,却不知他如此惶急奔来,为了何事,但看他面上的惊恐神色,八成是对中原武林极为有利的事情发生了。只听文燕龙喝声道:“小刘子,如此匆匆忙忙而来,是为何事?”
  小刘子喘了几口粗气,瞧了瞧被杀得倒下一片的中原武林群雄,眼中一喜,却又欲言又止。
  祥祺格格柳眉一竖,踢了他一脚,喝道:“婆婆妈妈干什么,快讲!”
  小刘子立即附在文燕龙耳边,低声地说了起来,说了不过数句。文燕龙脸色然白,忙掉头附在玉叶金枝耳边惶急地讲了起来。
  这边正各自暗中运气疗伤的何不为、柳残月、向歌吟等人一见,知道定是什么机密大事,都竭力默运神功内力,去探听小刘子与文燕龙所讲的话来。向歌吟与何不为两人自幼曾苦练过听力,即便于海啸之中,也能得见小鱼在水里吐泡,青草在风中倒伏的声音。柳残月虽未练过听力,但她于天坑地穴三十六年间,寂寞无聊之时,专门以听虫吟蚁鸣桃花绽开怒放的声音为乐。是以,说到听力,决不逊于何向两人。
  果然,三人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件令他们心喜欲狂的大机密来,但三人却为了免得让玉叶金枝等人发现他们偷听了机密,都仍是装出一脸的痛苦来。
  忽听玉叶金枝恨声道:“气死我也!哼,我擒住了他,定将他活活剥皮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大恨!快走!”玉叶金枝说到这里,忽回头对何不为等大冷笑道:“何不为,柳残月,我敬你们是武林前辈,今日饶你们不死!我奉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出江湖算了,汉满本一家,谁当皇帝谁统天下,于你们都无关紧要!”
  “呸”柳残月怒哼了一声。
  玉叶金枝却并不发作,阴阴一笑。便对向歌吟道:“姓向的,我虽敬你是一条汉子一位大英雄大豪杰,又是丐帮帮主。但你昔年率丐帮上上下下男男女女的臭叫化子,屡次与我大清作对,又将我八皇哥打成重伤,以致不愈早死,我如若不杀你,怎解我心中之恨?”
  向歌吟哈哈一笑,连连喷了几大口鲜血,十分凄壮十分豪迈地道:“玉叶金枝,你来杀我好了,姓向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如若那时节尔等满清鞑虏,仍占据着我中原锦绣河山,我向歌吟仍旧要以驱逐鞑虏复我汉室为己任,且将万死不辞!”
  司空飞烟此时忽地爬到向歌吟身旁,依偎了他,道:“二哥,东方已给鞑子们害死啦!海天重伤之下仍是昏迷,只怕再也难活。我们要死死在一起好啦!”
  向歌吟这才听得向东方的死讯,蓦然一呆,大吼一声,眼中血泪迸流,身子如风中枯叶般颤抖,牙关咬得咯咯咯地响,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道:“好!好!好!咱们一家都死在一块的好了!”弯过手去,将司空飞烟搂在怀中,“咱们虽……虽是不能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又死在玉叶金枝手里,那也死得其所。想那皇太极一世帝王,也实是死在了我之手里,快哉快哉!”
  他又吻着司空飞烟的雪发,哺喃道:“飞烟,你无怨吧?”
  司空飞烟心中极热,三四十年来,想不到在这生死系于一线之机,她所崇拜的二哥,她所狂爱的二哥,她所苦苦相思的二哥,在这少林寺的大雄宝殿里,当着天下武林群雄的面,吻了她。
  她不由全身颤栗,热泪奔涌,满脸虽尽是鲜血,却也容光焕发,颤抖着大声道:“无怨无悔!二哥,与你在一起,我真是快乐销魂!”
  此情此景,这些在刀口上舔血一生豪迈惯了的武林人物,莫不感触万分。祥祺瞧着文燕龙,心中也鼓鼓荡荡,怦然而动。文燕龙瞧着着司空飞烟无怨无悔的神情,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了那个在天尽头曾救他一命的司空冰雪来。心底讷讷地道:“司空飞烟、司空冰雪,武林里虽姓司空的为数不少,但为何我突地觉得冰雪与司空飞烟及司空海天有一种奇异的关系呢?”
  何自然桃花女以及柳残月何不为,都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这一刻,他们身受重创,无法行动,唯有何自然受伤较轻,但面对玉叶金枝这等盖世高手,他也是无济于事。是以,大家都盼望能与心爱之人同一刻死去,那也是最大的欢快。
  忽听文燕龙道:“师父,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人身受重伤,只怕年余之内都无法恢复武功,杀不杀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大事要紧!”
  玉叶金枝瞧见此时武林群雄中,以前有过难以化解的恩怨的,偷偷摸摸的隐秘情恋的,以及正在你贪我爱的少年男女们,在这生死关头,便如向歌吟与司空飞烟一样,莫不紧紧地相依相偎在一起。仿佛只要他们在一起,那黑色的死亡委实对他们算不了什么。
  她身子一颤,忽地满腔愤忿嫉恨地房声道:“我要杀你们,那是再容易不过,只是我今日若杀了你们,那一个人就会越发讨厌我。哼!小龙、祥祺,我们走!哈哈哈哈,少林寺今日毁在了我的手中!中原的数大绝顶高手败在了我的手下!真是痛快!”忽地声着一变,“哼,就你一人不识好识歹,不知情知趣……”
  话音微颤中,早已掠出了大雄宝殿。
  玉叶金枝一走,文燕龙、祥祺和尚存的十二三名青天会高手,挽抉起那五、六个重伤的青天会中人,迅急离寺而去。
  中原群侠和少林寺大小僧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几个起先硬挺着的武林豪客,这时见强敌一去,再也无法支撑,“咚咚”几声坐在了地上,重伤待毙之下,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这次到嵩山少林寺前来聚会的中原武林人物,共有三十多人,不料,却有十多人死在了青天会杀手的手中,剩下各人个个身上带伤,受伤最轻的何自然,天灵穴上也被文燕龙刺中一剑,其余各人无不受伤甚重。
  这谁也未料到的惨烈一役,仅是少林寺除了十八罗汉之外,尚有方丈一尘大师以及九名武僧五名禅堂首座,都血溅大雄宝殿,为杀捐躯。中原武林的高手非死即伤,元气可谓大伤,只怕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能力来抗击清人入主中原了。
  “不为,你受的伤重不重?”柳残月关切地道,“咱们媳妇受的伤却是不轻!”
  何不为苦笑道:“唉!一时之间还死不了!残月,那玉叶金枝比起昔年的毕不凡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剑术一道,已达剑术顶峰,江湖中只怕再无人是她对手了!
  两人不由相对苦笑。
  那些先前念经做法事的少林寺和尚,这时候纷纷放下木鱼,拿出少林寺秘传的金创药和少林止血万应散以及疗治内伤的秘药,救治中原群雄。
  何自然叹息道:“倘若玉叶金枝若不是接到小刘子的密报,这千古名刹的少林寺和咱们中原武林,今日里只怕是难逃更大的一场浩劫了。爹,娘,那青天会的小刘子到底向文燕龙说了什么,使得他们匆匆离去?”
  何不为和柳残月两人脸上突地现出一抹喜色来,向向歌吟道:“歌吟,你可听出什么来了么?”
  向歌吟忍着剧痛,不由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却是“哇哇”地喷了两大口鲜血,仍是欢喜地道:“痛快!痛快!这个消息当真令我欢欣不己!”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却是说不下去了。
  何不为也大笑一声道:“不错,的确痛快!”
  洛阳神枪孙老爷子抬起头来,十分艰难地道:“到底……是……是何事?”
  柳残月笑道:“那小刘子对文燕龙说‘启禀两位格格和公子,青天会从关外传来警讯,白虎教太阳使者罗坤元率着三十二名青铜武士……’说到这里时,文燕龙那小恶贼立刻脸色发白,似是十分惊恐,罗坤元,白虎教,太阳使者,青铜武士于他来讲,仿佛便是催命的阎罗一般。
  孙老爷子道:“白虎教,白虎教……不错,白虎教一出江湖,便无敌天下。却不知他们这次是不是挖了他们的祖坟?”这几句话是用尽力气说出来的,话一说完,便颓然坐在了地上。
  丐帮的七袋弟子鲁汉接口道:“不错,一定是白虎教的人挖了他们的祖坟。江湖上传言,闯王李自成本可做皇帝的,就因大内高手阴阳道人汪乔年和米脂县令边大绶,挖了他的祖坟,断了龙脉,所以他才未能当上皇帝。”他转向向歌吟道:“帮主,是不是这样啊!”
  向歌吟道:“挖祖坟断龙脉,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那小刘子向文燕龙说的是‘罗坤元带着那三十二名青铜武士,挑了长白剑派,派里两千多弟子虽浴血苦战,拼死几名青铜武士,无奈青铜武士阵法古奥艰深,武功又高深莫测,以一当百,是以所有长白弟子全部殉难,无一幸免!’这一个消息对文燕龙和祥祺、玉叶金枝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青天会的高手俱是长白剑派弟子,他们的武功智谋,大家适才都曾一见,那是绝不低于中原武林的一流高手的。刚才二十余人就曾胜我中原武林三十多名高手,那两下多人艺成下山,中原武林只怕是末日到了。想不到,而今,却给白虎教的太阳使者一举歼灭!真是痛快痛快!”
  中原群雄一听,无不喜形于色,齐采起来。大呼痛快,只恨未能亲眼目睹白虎教大胜长白剑派那一战,但心中想来以三十三人之寡,居能胜了两千余人之众,那场厮杀一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家对满清武士恨之入骨,对势力强大的长白剑派更是深怀忧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今白虎教一举荡毁长白剑派,怎不令他们欢欣鼓舞,是以各人心中对白虎教都感激不尽。又恨不得自己立时也便有了白虎教青铜武士的那般高深武功,那就再也不怕什么满清鞑子了。
  忽听何不为哈哈笑两声,说道:“还有大快人心之事事呢。罗坤元带了剩下的二十多名青铜武士,乘胜攻入了盛京,杀了满清皇室的许多王公贝勒福晋宗室,又攻向了他们的发祥地老城赫图阿拉城和费阿拉城,只怕真是去挖他们的祖坟,断其龙脉去啦。是以,摄政王多尔衮和小皇帝吓怀了,忙要玉叶金枝他们回去,对付白虎教。”
  向歌吟大笑道:“如此快事,当大醉三日。拿酒来!”然他的心中却因爱女之死而伤心欲狂,唯有大醉方能使他得到解脱。
  群雄听得这些消息,即刻觉得伤口都不大痛了,都欢天喜地地呼道:“大醉三日!大醉三日!拿酒来拿酒来!”
  一些人还大声地说道:“大师们上座们小小沙弥们,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几餐末曾喝酒,早就口中淡出个鸟来。今日剧斗半日,幸得不死,又闻这等大快人心之事,再无酒喝,岂不气煞我也闷煞我也!”
  少林寺知客僧老成持重的苦聪走过来,向中原群雄赔礼道:“只可惜少林寺向来无酒无荤腥,怠慢了各位施主。”
  一名络腮胡须的黑大汉喝道:“好个苦聪,再不拿酒来,俺山东李铁拳就跃将起来,将你这大雄宝殿给撤啦!”
  苦聪念了声阿弥陀佛,只是一脸的苦笑。
  司空飞烟忽地低声对向歌吟道:“二哥,少林寺逢此大劫大难,就不要强人所难吧!”
  向歌吟道:“好!”转头向中原群豪道:“李大侠,你的铁拳江湖上罕有敌手,功力已不在昔年刘庆邦之下。我看我们已给少林寺这佛门重地添了诸多麻烦,你再几拳打垮大雄宝殿,少林岂非更是祸不单行?算啦,我们还是赶紧疗伤,明儿个趁早到山下邢家铺或登封城里去一醉方休!”
  群雄一听,都齐声道:“好好,明个去登封城里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又乱哄哄地道,“岂止一醉方休,还得时上几个妞儿泡上一泡!”
  苦聪闻言,只有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
  当即,群雄们在少林等众僧的挽扶,回到厢房,一边安歇一边调息打坐运气疗伤。那些少林寺僧众,打扫着大雄宝殿及寺内各处,试图尽快消除浓重的血腥杀气,让梵音依旧烈荡,榴铺型季依旧氤氲缭绕。
  司空海天叫着向东方的名字,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瞧着众人脸上一片悲惨痛惜,听得她的噩耗时,不由悲怒交集气血攻心,大叫一声,胸中剑创再次迸裂,鲜血从剑伤中从口中喷溅而出,又昏了过去。
  忽听洛阳神枪孙家孙老爷子大笑数声,竭力道:“白虎神教!白虎神教!好!好!满清今日终于有了剋星了,老夫死亦可瞑目啦……哈哈……”笑得半声,“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七尺多远,便已然气绝身亡。数名幸存的洛阳孙家的子弟,个个抚尸大哭。
  然更使柳残月和何不为诸人忧多于喜的,却是白云飞。从玉叶金枝的口中,他们知道了白云飞总算还活着,穷也好苦也好活着就好。长期以来悬在心上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下去,各人都暗自舒了一口长气。但白云飞不幸落入了魔女玉叶金枝之手,又关在北京皇宫中的地牢里,以他们目前的武功,要去从玉叶金枝手里救出白云飞来,只怕是比蜀道之难,还要难乎其难。
  铛铛——
  正在群雄一筹莫展之际,突地听得少林寺又钟声疾响,透着无比的惶急和慌乱,何不为心中一跳,暗付道:“少林寺里又传警讯,莫非又有强敌来犯?”
  但此时此刻中原武林群侠非死即伤,再有强敌,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蓦地屋外脚步疾响,知客僧破门而入,惶然道:“何前辈、柳前辈,向帮主,大事不好,山下正有一人向少林寺奔来,身手之高,似乎不在玉叶金枝那女罗刹之下。请各位立即跟我来,先入地藏寺里的密室地道中躲一躲。”
  李铁拳大声地道:“他妈的,真是又有强敌,俺们迟早都是个死,怕个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他们拼了!”
  “不错,拼了!拼了!”群雄轰然响应,当即强忍了伤痛,抓起兵刃来,便欲扑出房去,作殊死一斗。何不为、柳残月和向歌吟三人受伤虽重,但武功最为高强,是以冲在了最前头。
  突然之间,三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优雅安然的蓝衣少年,泰泰和和地出现在了房门口,脸上一派平和的笑容;“你们要同谁拼了?”声音又轻微又温宁,但嘈嘈杂杂的数十名中原武林人物,个个都很清楚地听到了他这句话,仿佛他就附在自己耳朵边说一般。
  群雄愕然一呆,似乎觉得眼前蓦地亮闪出一片蔚蓝色的光华。那蓝袍少年微笑着静静站在门口,不知怎的,何不为、柳残月、向歌吟却无法扑出门去,仿佛如春风般一股柔和温暖的劲力,使得房门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墙,而挡住了他们。
  但听那蓝袍少年笑道:“师公、师奶,向大叔,你们真在这儿啦!咦,谁把你们伤成了这样?江湖里竟然有谁敢把这偌大少林寺搅得一团糟?”
  话音未落,何自然与何不为、柳残月即刻大声地欢叫起来:“虎娃!白虎娃,怎的是你?”
  蓝袍少年骇然便是在江湖里失踪了很久的白虎娃!中原群雄不由大为惊奇,杜甫草堂楠林里,白虎娃与文燕龙、三王帮天王、地王一战,早已轰动了武林。但白虎娃的突然在江湖里消失,也更是使得武林里众说纷纭。万万想不到,此时此刻白虎娃像一道风似的,出现在了少林寺里。
  便在这时,一群少林武僧手持戒刀、禅杖等兵刃向这边飞掠过来,口中喝道:“何前辈,向帮主,那小贼好高的武功,似乎还在玉叶金枝之上,我们三十多个人都未能拦住他。他一晃便入了山门,再一晃之际,便不见了人影,只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们快藏起来吧!”
  白虎娃转身笑道:“各位上人,我在这儿呢。但我可不是什么小贼,我是巴山白云飞的儿子白虎娃哩!你们虽没有拦住我,但武功之高,在江湖里也是难得一见的一流高手了!”
  那些少林寺僧众,对白虎娃平素也早有耳闻,但他们怎能想到那个在山脚下一晃便到了山门边的绝顶高手,竟然便是从前那个武功虽低,却有一般子虎劲憨劲的白虎娃呢?
  群雄这才知道,令少林寺警讯忽传全寺上下人心惶惶,武林群雄欲以死相搏的人,竟然是白虎娃。不由戒心尽去,欢天喜地。一些人由于突然之间得到放松,剧痛复发,支持不住,又“扑通扑通”地跌坐在了地上。
  何自然这才将白虎娃与众人一一引见,向歌吟见到他,不禁想起刚刚死在青天会手中的女儿向东方,更是伤感更是哀痛,紧紧抓住白虎娃的手,泪作泉涌,愣愣讷讷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群雄这才将与玉叶金枝诸人的一场恶战讲述了出来。白虎娃虎目闪动,道:“玉叶金枝,文燕龙,青天会,祥祺,他们又欠下了中原武林一笔血债。这笔债总会讨回来的!”
  柳残月将他拉过来,拉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瞧了又瞧道:“虎娃,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竟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然的少年佳公子啦!模样又俊,武功也好,只怕爱煞了多少绝色少女呢,乖孩子,这些年你都在什么地方?害得你师叔找你许久都毫无结果,不知师奶我好担心。乖孩子,你怎的找到少林寺来啦?刚才听那些武僧说你武功似乎在玉叶金枝之上,你跟谁学来这么好的武功?我不相信!”
  白虎娃本想告诉她自己这些时间里的遭遇,但一想到临离开青铜镇时,龚不邪再三嘱咐他有关青铜峡白虎族中的一切,都不得为外人道也,是以,只得打消了念头,心里道:“师奶,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不能告诉你。”
  便道:“那日九月九在杜甫草堂一战之际,我用我们张家所传的青猿剑法白虎神功,还是无法胜过文燕龙和三王帮天王地王等人,正在我性命攸关之时,幸得一个异人救了我,又教给了我武功。”
  何不为道:“什么样的武林异人!你能说出他的样子来吗?”
  白虎娃摇头道:“那个江湖异人素来蒙面,我至今都未曾见到过他的容貌,不过他的武功的确是令我叹为观止,几乎不当他是凡人而是神仙的了。”
  何不为叹息一声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唉,武林里的能人之士的确不少,只可惜他们一向淡泊名利,隐身于草莽市贾之间。武学一途,那是没有止境的。我辈天资有限,于武学上终难有最高的领悟。”
  何不为的感叹,使得中原武林群雄各自惊心,有的甚至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地道:“何前辈当世中原武林的第一高人,武功自是我辈望尘莫及,他尚且感喟自己武学上没有造诣,我辈岂非更是没有入门。”不由十分的沮丧,只觉先前做武林中人时,所立下的一番大志雄心,砭眼间都始风一般消逝。
  只听柳残月道:“从前,我总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十分的了不起了,‘雨霖铃’剑法以情驭剑,是武林里的一大奇葩,自是无敌于天下。想世上唯有一个情字,情生万物,情亦灭万物。然不料,今次在这少林寺中,我与不为、歌吟三人联手,都不敌玉叶金枝的一柄长剑。唉,武功上说来说去,的确点强中更有强中手。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引车卖浆者之流中,只怕还是些世外高人。”
  白虎姓道:“文燕龙的武功不在我爹爹之下,他师父玉叶金枝我虽没有见过,想来她的武功自是很高。但师公、师奶你们也是当世一代奇人一代武学宗师。虽同向大叔一起败在了她的手下,不过,武林里比你们武功再高者却是寥若晨星了,你们又何必过于自怜。其实武功本就毫无止境,玉叶金枝的武功再高,也是有个尽头的。只要在武学上已尽心尽力,那今生今世又有何憾?”
  群雄一听,各自感叹。忽听何不为“哈”地一声笑,说道:“不错,正所谓人生有涯学无。我等纵不及玉叶金枝等人的武功,但我们只要问心无愧,也的确是没有什么憾事的了!”
  大家这才欢喜起来,不少人都暗自觉得,只要把本门武功练到最高境界,只怕也是同样会独步天下的。
  只听白虎娃又道:“那个武林异士教会我武功之后,又对我说‘虎娃,我自幼便精通巫理易义象数等,已经从我在浣花溪畔救你那一刻起,推断出你爹爹有牢狱之灾,此时身陷北京城皇宫里的地牢中,寻常人等救他不得,而你是可以救出他的。你的武功虽然还不及我的三分,但天下间只怕是绝难有敌手的了。’”
  何不为向歌吟等人不由十分惊异,想不到白虎娃的师父竟是一个通天地玄机自然造化的人。不仅推算出白云飞的生死及牢狱之灾,而且更推算出只有白虎娃才能救得了他。他们正为无法救出白云飞之时,没想到,白虎娃竟来到了他们面前。
  其实,白虎娃自然没有这么一个江湖异人的师父,他不过是将白虎教中的不邪,白异人、鄂大锤、夕阳等人融合做了一个令这般武林大豪大雄们心仪不已的江湖异人而已。
  柳残月忽道:“不错,虎娃,玉叶金枝在打伤我们之后,说出了白云飞落入了她的手中,关押在皇宫里的地牢中,只可惜玉叶金枚那女魔头不仅将你爹爹残酷折磨,而且还废去了他的武功。”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使人难以置信的愤恨,忽地又道:“玉叶金枝、文燕龙、祥祺的武功都已臻化境,而皇宫里不但有大批大内高手,并且青天会的杀手无一不是江湖里罕见的高手,我们这一批人目前又尚且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要帮你自是不行。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是单枪匹马,怎么对付得了玉叶金枝他们?”
  向歌吟道:“是呀,虎娃,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只怕是无法救出你爹的。不要急,我们还是另外想法。”
  白虎娃道:“谢谢你们的关照。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学究天人,算无遗策,他算定我能救出我爹,自然是能够救出的,这点你们放心好了。玉叶金枝和文燕龙他们武功再高人再多,也无法伤到我的。”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我这次离师下山,途中回天池山庄去给母亲祭坟,在巴州城里得知,张献忠曾两次亲率二十多万人,想攻克巴州城,入可据四川湖广及中原、苗疆诸地,退可永守一座硬朗巴山。不料,巴州城主余问心只缘闻说张献忠生性嗜杀,不仅拒不打开城门,反而召集城中城外百姓组成乡兵,与张献忠相抗。张献忠两次攻城计月余,都不得不引兵退去。”
  向歌吟不由讶然道:“小小一座巴州城,竟敢抗拒张献忠十万大军,那巴州城主余问心,本是余问天的堂兄,一介寒儒,又不曾学得武功,不料,却有如此雄心雄胆,真令我辈羡煞。”
  白虎娃又道:“余城主虽然不让张献忠得到巴州城,但而今清兵势重力大,百万之众屯集于川陕一线,只是惧于张献忠,才未敢入川。余城主知道我爹爹与张献忠有很深的交情,张献忠亦曾数次派人说项,要我爹爹入他军中与他共谋大事,都被我爹爹所婉辞。然他极敬重我爹。是以,余城主想请我爹去与张献忠交涉,约定不再强入巴州城,一起抗击满清鞑子。因之,我也必须尽快救出我爹来。”
  何不为等人虽知白虎娃一人去救白云飞,冒险太大,但一时之间,也别无良策。忽听何自然道:“虎娃,我受的伤不重,刚才疗了一阵伤后,已是好了许多。我陪你去北京城里救你爹。爹、娘受伤不轻,你们好好照顾他俩一下。”柳残月道:“好,自然你同虎娃一起去,我会替你照顾好桃花女的。”
  何不为与向歌吟对望一眼,向歌吟道:“我们想法多找些人手,在城外来接你们。你们凡事小心,能救得了他便救,救不了便走。”
  司空飞烟忽地道:“不错,能救则救,不能救则走。我听玉叶金枝的口气,白大哥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白虎娃笑道:“你们放心好啦,我跟师叔一道去,定是万无一失。本来,我打算单枪匹马独闯皇宫的,路上听得消息,你们在少林寺中,使顺道来见你们,不想偌大少林寺竟被玉叶金枝弄成这样。中原武林已是人丁不旺,各位前辈及朋友还是早日疗好伤的为佳,今后只怕还有与清人的殊死搏杀哩!”
  说到最后,他的话音里似乎有无穷的感伤与凄凉。
  白虎娃与何自然正要离去之时,忽然桃花女低低地叫了一声:“自然大哥,我有话跟你讲。”
  白虎娃这才注意到桃花女,想起那夜巴山中的红衣女郎以及神女峰下的一场戏斗,心中十分惊疑她怎的成了他师叔何自然的妻子,不禁暗叹道:“茫茫人世,唯有一个情字,那是千言万语说不尽说不清的,也最是让人困惑让人迷茫让人身不由己的。”
  何自然走到了桃花女跟前,桃花女向白虎娃瞥了一眼,再在何自然脸上亲了一亲,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细若蚁鸣的话,何自然也不禁瞧了一眼白虎娃,再用力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暮色苍茫夜月东升之际,离开少林寺的。何自然道:“虎娃,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白虎娃摇头道:“我并未学会我师父的易理巫义,当然不知道的。只怕是情话吧。”
  何自然哈哈一笑,说道:“她说真是造化弄人缘份天定,她也没想到会嫁给我,想起在翠屏山和神女峰下的那些事,她真是有些难为情的。她还要我问你,你的师父是否便是那夜翠屏山巅的那个紫衣蒙面女?”
  白虎娃一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何自然又道:“我瞧你说起你师父时的神情,既温情如春水,又有浓浓的爱意,想必一定是个女的。再说,江湖里也曾传说,你是被一个蒙面女在杜甫草堂里救走的!”白虎娃讷讷地笑了一笑,身子一纵,便消失在了清风明月里。
  何自然一见,骇然吃了一惊,暗道:“咦,怎的一年多不见,虎娃的轻功似乎还远远地超过了我娘,这是什么轻功身法,一闪便不见了人影?莫非是巫术中的遁法?”
  突地听得白虎娃的声音自风中远远地飘来,“师叔,我师婶是不是伤在了祥祺的手中,她除了给你说了几句情话外,还是不是叫你到了皇官里,趁机将祥祺杀了替她报仇哇!”
  何自然心中大惊,只因桃花女正是这样讲的,却不知白虎娃如何听到的,当时桃花女声音太小,他都几乎听不清楚。
  “自然大哥,你要替我杀了祥祺。她又艳又野,勾魂摄魄的,你可千万别舍不得下手啊。还有,京城皇宫里美女三千你别去沾花惹草啊,否则,我会揪你耳朵的!
  风中又飘过来白虎娃的声音:“师叔,师婶揪过你几次耳朵啦?”
  何自然不由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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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8 15: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紫禁皇城 红颜知己云飞天外


  中岳嵩山离北京城本就不算太远,白虎姓与何自然两人自桃花峪过了黄河,取道邯郸、霸县,不一日便到了北京。
  入城之时,已是午后,两人便在西城一条胡同里寻了一家不大起眼的客栈住下,草草地吃了饭,便上得街来四处蹿跶闲逛着去查看紫禁城的地形,以便夜探皇宫,查出关押白云飞的地牢在什么地方。
  但见北京城里来来往往的满人甚多,汉人百姓对这些跃武扬威的满人,极是恭顺,一见到他们,便远远地绕道而行,眼中却极是恨忿。白虎娃心中暗忖:“看来满人虽占据了大半个中原,但要让汉人顺服,只怕是不易。”
  城中无论汉人满人脑后都拖有一条猪尾巴似的大辫子,头皮上给剃得青光耀眼的,甚是滑稽可笑。
  其时,早在顺治二年六月,清廷便向全国发布了“剃发令”,规定:“自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尽令剃发,迟疑者或逆命者,必治以重罪。”又言:“若规避惜发,巧词争辩,或地方官为此事渎进表章者,杀无赦!”接着,各处便贴出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布告。一时间,伴着多少头发剃去,便有多少大好头颅落下。虽有江阴、嘉定等繁华富庶的名城,因反剃发而有着英勇无畏的斗争,终遭清人血腥杀戮城毁民亡,但汉人心里仍是不服,尤其江湖中人武林中人,几乎无一剃发者。
  白虎娃与何自然在此等情形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只得易容而改头换面,脑后拖了一条油光鉴人的大发辫,过州过县而进入北京城的。
  闲逛了半个时辰,便望见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只见那紫禁城气势雄伟磅礴,豪华壮丽庄严,天下间端的是无物可比。宫墙又高又厚,墙外有十五、六丈之宽的护城河,四处可见扬刀执剑的宫中武士和大内侍卫,身手武功似乎相当不弱。一座偌大皇宫,端的是戒备森严固若金汤,只怕一只苍蝇也难以从宫外飞进或从宫中飞出。
  何自然笑道:“难怪历来那么多的人想做皇帝,难怪满清要舍死忘命打到关内来,单是这座紫禁城,也足以叫人砰然心动魂授色与的!”
  白虎娃感喟一声,说道:“人生何等短促,几十年光阴眨眼便付诸东流,偏偏却又你打我杀的,视宝贵生命如草芥蝼蚁,当真是不值!”
  但两人一见到这座庞大无比的皇宫,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想那宫里单是房子屋宇便有九千多间,若是一天找遍一千个房间,也至少要用十天才能查完所有的房间,那地牢在什么地方,便是更难查的了。何况宫中又有玉叶金枝那样的绝世武林高手,稍有不慎,不但不能救出白云飞,还只怕反而落入虎口。
  就这样,他们两人在紫禁城四周逛了三、四天,都未能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本来可扮作大内侍卫或宫中武士闯入皇宫去的,但一想到那些宫中武士侍卫几乎尽是满人,两人 心里决计不扮,只得等到无月之夜硬闯紫禁城了!
  好在这几天,何自然的剑伤已经彻底痊愈了,并在白虎娃的悉心指点下,内功又精进了不少,自忖虽一时之间无法斗得过文燕龙,但要胜祥祺怕是不成问题的.即便硬斗文燕龙,相信五百招之内绝时不致于落败。
  又过了两天,这一夜果然阴云低沉,星月俱无,紫禁城里虽有宫灯万只,也仍是显得黑黝黝的,正是他的硬闯皇宫的好机会。
  何自然道:“虎娃,今夜当真是天助我也!咱们即便找不到你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刺杀了福临那小杂种和摄政王多尔衮那老色鬼,也可谓大功一件!”
  白虎娃苦笑一声道:“真的找不到我爹,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三更时分,两人也不从午门入宫,施展轻功,自西华门旁进入了皇宫之中。守在西华门旁的几个侍卫,武功怎及白虎娃与何自然两人,自是未能察觉。两人不辨宫中路径,只是避开侍卫武士,在宫里乱闯,过了武英殿,再到了太和殿, 一路长驱直入,未惊动任何人,便已到了乾清宫外面。、
  两人在皇宫里东找西查,各处都似乎不象地牢的入口,不觉过了大半个时辰。
  何自然低声道:“虎娃,咱们这样找不是办法。要是你师父算出了地牢所在地,那就太好了。”
  白虎娃道:"师叔,咱们去捉两个侍卫来问,想必定可查得地牢的入口。”
  何自然点头道;“只有这样了。”
  两人见那乾清宫前正有七八名侍卫,正要过去动手时,忽听一阵脚步声,却是一队巡夜的武士走了过来。两人忙在一丛芍药花中隐身伏下。
  那队武士走过他们身旁,也未察觉。白虎娃中指一弹,一点劲风射去,点中最后一名武士的后心,手一抄,便将他拖入了花丛中。
  ,两人将那名武士带至一处僻静的墙角,拍开他的穴道。何自然手一动, 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便架在了那名武士的脖子上,低声喝道:“快说,白云飞在什么地方?”
  那武士见剑在颈上,实是惊恐至极,茫然地望着何自然,似乎不知他在讲什么。
  何自然只得再问了一遍,那武士这次听懂了,却是大力摇头,惊恐地道:“我……我不知道,是文公子和格格在管此事。好汉,我真不知道,饶我一命吧!”
  何自然道:“饶你不得。”宝剑一抹那名武士立时了帐。白虎娃道:“何必害他性命,瞧他模样,八成的确是不知道。”
  何自然道:“满清人人该杀,饶他一命,你难道忘了你娘,你姨,剑儿她们是怎么死的?也忘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吗?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但一想起这些,便气得浑身发抖!”
  白虎娃道:“他既然不知,我们只好再去找侍卫来问了。”两人一连在宫中捉了七八名侍卫查问.都是毫无结果。正没理会处,忽听一阵风过,背后一个柔软娇婉清丽可人的声音轻轻地说:“你们是来救白云飞大侠的吗?我终于盼来了你们……”
  白虎娃与何自然两人俱是一惊,暗想这来人轻功好高,在江湖里只怕难遇敌手。两人回过头来,但见花丛中隐隐绰绰地立一个绝色少女。远处宫灯余辉透过花叶照来,只见她黑发白衣容颜如玉,端的是清艳绝俗无与伦比,令人心醉得莫可逼视,
  白虎娃不禁心中一跳,对那少女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愫来,不由自主地脱口便道:“不错,我们是来救我爹爹。”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从未见面的神秘少女,有着绝对的信任。
  绝色少女莞尔一笑,低声道:“啊,这么说你是白大叔的儿子自虎娃?你们这样乱捉滥杀宫中侍卫,也不是办法,迟早会给人知道的。请跟我来。”
  说到一个“我”字,便已转身,说完一个“来”字,纤足一点,便在了两丈之外。
  何自然心中惊道:“从前,我只道我娘‘天幻无影’的轻功身法,便是天下第一。谁知,玉叶金枝的轻功又在娘之上,而虎娃的轻功却又远远地超过了玉叶金枝,这少女怎的轻功也不比我娘差。虎娃只怕是练了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以致武功大进,这少女却是练的哪门子武功哩?瞧她那身法,便是风中一片羽毛似的轻盈,天上流星一般的快捷。
  唉,天下武功,果然是人上有人。”
  两人跟着那名少女,在宫中东绕西走,竟然来到了御花园中。
  但见这御花园中屋宇宫殿亭台楼阁也有十多二十处,闻有花池盆景山石树木,无不雅致富丽,极有皇室气派。
  何自然忽道:“你是谁?带我们来此作甚?”一边问,一边暗暗地将全身功力凝聚在右掌,提防着少女,倘若这是一处陷阱,便可骤然下手杀了她。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是神煞岛上的司空冰雪,我知道关押白大叔的地牢,便在这御花园中。”
  白虎娃惊喜地道:“你是冰雪姐姐?想不到你竟这般的美若天仙。”
  何自然却道:“你说你是司空冰雪,有何证据?”
  司空冰雪叹口气道:“唉!要是我姑姑司空飞烟和我弟弟司空海天不死,那他们就可以证明我啦。我与他们一起离开神煞岛,准备前往西域大漠里寻找二叔,不料,船在海上,便遇上了红毛夷的战船,他们用大炮打烂了我们的木船,我便坠入海中。若不是海灵救了我,我也同他们一样葬身鱼腹啦……”
  言语之中,甚是悲切哀伤。
  何自然听她如是说,料定她是司空冰雪不假,他虽未听司空飞烟和司空海天提到过她,却知道他们在海上的确是遭遇了红毛夷。两人只怕是担心以为她死了,怕提来伤心,所以未提。
  他便笑道:“他们没死!早到了中原啦”
  司空冰雪蓦地低呼一声,颤声道:“你……你们见着我姑姑和我弟弟啦?这么说他们没有死在海上?真是老天保估,让他们终于活了下来。哦,你们知道他们是否找着了我二叔?”
  言语之中,基是欢欣莫名。
  白虎娃道:“冰雪姐姐,他们找着了向大叔,只不过,在少林寺里他们受了伤,正在疗伤……”
  司空冰雪众天喜地地打断他的话,道:“那就好,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不过……我姑姑可是为我二叔相思了整整一生哩,吹箫怀人相思若血,连头发都白了。这下可就好了,他们永远可以在一起了。即便是受了伤,也比永远的离别为好。离别易欢聚难,这下好啦……”她的眼中竟然噙满了盈盈热泪。
  何自然道:“你怎么又到了皇宫来啦?”
  司空冰雪道:“我被海灵驮着,到了天尽头,不料,碰见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追杀一个青年公子,我出手救了那公子。谁知,那公子竟是青天会主文燕龙,追杀他的人便是少林寺的火和尚与武当派的悟真。我后悔时便已晚了,何况,文公子也救过我一命,后来青天会的大批人手赶到,火和尚与悟真便走了。我也正要离开时,却又无路可去,忽地听见他们说起白大叔被关押在紫禁城,我就跟来了……”
  白虎娃道:“你见着我爹啦?”
  司空冰雪道:“见着了。我本想救走白太叔,只可惜我不会武功,只会轻功,白大叔又武功尽失。他担心我们逃不出去,不让我救他。”
  “那我们快去救我爹!”白虎娃急道:“那地牢入口在何处?冰雪姐姐,快带我们去。”
  司空冰雪忽地道:“不行,还得等一阵。老格格玉叶金枝此时正在牢里呢,她的武功高得出奇,我们一定打不过她的,等她出了地牢再说,何况,地牢里还有文公子等十多名青天会的高手。”
  何自然沉吟片刻,道:“好,我们最好是不惊动他们,便救出我师兄,否则,真打起来,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就很难救出我师兄了。”
  他忽地又转头道:“冰雪,你知道祥祺在什么地方?”
  他的心中暗忖:“无论如何,在救出师兄之后,都得去杀了这个贱人!”
  司空冰雪道:“老格格是七天前,带着文公子他们回到皇宫的,但第二天我就未瞧见祥祺了,这几天都未见她的人影,不知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声音忽地一颤,道:“这个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叫千面公主万音格格,不仅武功霸道,而且精通易容之术与东瀛的忍术。将来,只怕比老格格还要厉害呢。老格格不过是武功好罢了,若论心机,那是比不上她的。你们遇着了她,可得千万小心。”
  何自然暗中恨恨地呸了一口,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白虎娃道:“她的确为人奸险狠毒,设计害死我姨及神女宫中的全体姐妹,又害得我爹好惨,在神农谷里又杀了我姐姐。江湖里比她更狠的少女,只怕数百年来,也难有一个。”
  词空冰雪忽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低声道:“他们快出来啦,我们快躲起来。对了,白大叔乃是关在地牢里的一间铁屋星,又带上了铁链,门上大铁锁及铁链上的大铁锁,钥匙只有老格格才有。我试了多次,都未偷到,若你们没有斩金断玉的上古宝剑,只怕……只怕还是救不了白大叔的。”语气中甚是沮丧。
  她苦笑一声又道:“那铁屋乃是百炼精铁所制,一般能够斩金切铁的刀剑都奈它不何。我曾用文公子的宝剑去试过,他那柄剑碰着一般铁枪都能一挥而断,但就是划不破那铁壁……唉,我日盼夜想等着与外面来的人,里应外合救出白大叔,可谁知今日又是空欢喜一场……”无可奈何之际,不禁哭了起来。
  何自然一听,也不由大是沮丧,心想那铁门既然非上古宝剑无法划开,眼下除了从玉叶金枝身上硬抢钥匙之外,便毫无办法了。但若只要与玉叶金枝一动上手,那麻烦可就大了,即便抢到了钥匙,再要救白云飞,也大约是救不成的,他们自己能安全脱身都十分难说啊!
  不料,白虎娃却笑道:“放心好了,无论什么样的铁壁钢门,我都自有办法对付的。”
  司空冰雪破涕为笑一扫千里愁云:“好哇,你怎么不早说,原来你已经有了上古宝剑?害得我白白地伤心一场。”
  白虎娃道:“冰雪姐姐,你伤心时更是一种美丽呢。笑时风华绝代,哭时却是绝代风华。令人叹为观止。”
  何自然道:“虎娃,你真有干将,莫邪。鱼肠那样的上古宝剑吗?难道是你外公藏在武功秘典里传给你的?”
  白虎娃道:“虽不是上古宝剑,但却只怕比那些上古名剑,更厉害呢。到时候,叫你们大开眼界。”
  原来,那地牢便在有五间重檐的钦安殿下,殿后左方用太湖石迭砌的假山堆秀山,便是地牢的入口。
  三人刚在堆秀山旁的花丛中藏好,便听得堆秀山上轧轧地响了一阵,豁然露出一个洞口来,接着有十多名青天会中人,提着灯笼和兵刃,自洞中走了出来,四下巡查一番,走出了御花园。
  接着,玉叶金枝和文燕龙便走了出来,那堆秀山又轧轧地响一阵,一块太湖石移过来,盖上了那个洞口。
  玉叶金枝道:“龙儿,我们去御景亭上坐一坐。我心里好烦。”
  文燕龙道:“好吧,师父,我陪你上去。”
  两入当即登上了堆秀山顶的御景亭。
  这下白虎娃他们三个人可就苦了。一是转眼快到四更,再等天就亮了,而玉叶金枝他们又不知会在山顶上坐多久。再则,他们就伏在山旁的花丛里,任何声音动静都难免让在他们头上的玉叶金枝和文燕龙发现。何况他们两人武功本就已臻化境,纵是三十丈之外的一片花叶飘落,他们也是会听到的。一时之间,三人当真是气不得恼不得哭笑不得,大气都不敢出。
  忽听玉叶金枝长长地叹息一声,道:“龙儿,高处不胜寒,寂寞才是真。为师自打败何不为与柳残月之后,只觉得好孤独。我终于理解了昔年将剑法练到了至高无上境界的独孤求败前辈那种心情了。”.
  白虎娃心中一凛,暗道:“一个绝顶高手,倘若无爱人之心,既无朋友,又无可与之一较高下的对手,那的确是很孤独的。”
  只听斜那玉叶金枝又道:“白云飞,自云飞,你既被我关押了一两年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向我下瞻投降呢?龙儿,你说是为什么?我一直等待着他向我下跪求降,我才没有杀他,我会把一切都给他的。但我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倘若他真的肯向我下跪投降,那我只怕很失望,甚至很绝望,我反而会杀了他的。”
  文燕龙道:“师父,你大约是晚上喝酒喝得太多了。那白云飞只怕是绝不会投降的,他是一个宁折不弯宁玉碎不瓦全的人。”
  玉叶金枝道:“不错,他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在江湖中顶天立地。”忽地一顿,喃喃地道:“是了……是了……他虽是我的敌人,却也一直是我心目中敬仰的大英雄大侠客。唉,他是我心目中的唯一一个男人,我既对他愤恨入骨,又久而久之对他痴爱铭心。唉!我的天子剑法既胜过了他的‘雨霖铃’剑法,理既然打败了情,可为何我又时时刻刻为情所恼为情所困为情所磨?”
  何自然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暗道:“想不到她竟对我师兄怀有这种奇特的情愫,难怪在少林寺里,她说什么杀了我们,会让一个人更不喜欢她。我们都道天下间谁人会使得这个女魔头痴迷怨恨,原来竟是我师兄。”不由眼睛一转,向着白虎娃眨了眨眼,意思是说:“瞧,你爹可谓艳福不浅,满清的格格都喜欢上他了。
  司空冰雪在宫中时日不短,当然凭着少女的直觉,知道了玉叶金枝与白云飞之间的奇异情感,是以,闻得玉叶金枝的话语,并不感到惊异。
  那白虎娃可就不同了,一听玉叶金枝的这番话,不由如雷贯耳,万万想不到玉叶金枝竟会这样,不禁叹息一声,暗道:“若是爱能化解仇恨,一笑泯恩仇,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血腥暴行,多少美好生命亦不会惨遭蹂躏了惨遭灭绝了。”
  忽听文燕龙道:“师父,我不知道你命里既是这般的痛苦。慢慢来吧,或许白云飞会归顺我大清帝国的!”
  玉叶金枝突地喝道:“胡说!我不许他归顺我大清,他若真是归顺了我大清,我会一剑杀了他的。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大侠客,岂可屈膝投降,换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文燕龙给骂得愣了半晌,才道:“师父,那你既不要他投降,何不放了他?”
  “放他?我为什么要放他?”玉叶金枝道:“他是我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害得我大清朝迟了十多年才攻入中原,是我大清朝的第一号敌人,我怎能放走他?原先我打算以他作诱饵,将他身陷皇宫地牢的消息传出去,设下陷阱,好一网打尽中原武林,但现在用不着了。中原武林的大半绝顶高手,在少林一役中,都伤在了我们手下。其他那些二三流角色,请他们到紫禁城来,他们都不敢的。哈哈哈,我剩下的就是对付那鬼祟的白虎教啦!”
  玉叶金枝大笑几声,震得司空冰雪气血翻涌,正把持不定时,忽地白虎姓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她只觉一股热流立刻从劳宫穴,进入到了她身心中,立时便心明气和。她知道是白虎娃将内力输送过来,替她抗拒玉叶金枝的笑声,便向他盈盈一笑,又是盛激又是欢喜。
  其时,一朵鲜雨无比的红花正巧绽开在司空冰雪的脸肤旁,她这一笑,当真是芬芳四溢光艳夺目,不禁令白虎娃心中一荡,蓦地想起了青铜峡里那灿烂星月之下龚不邪的笑靥,便在她手上紧紧地握了握。
  文燕龙道:“师父,天寒露冻,我们还是早点回房去歇息吧,你与白云飞之间或许可以找到一种很好的解决办法。”
  玉叶金枝道;“你走吧,我还要坐一坐。我心里好烦好乱,总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我觉得我越来越无法离开白云飞了……唉!”
  堆秀山旁的白虎娃三人,听得玉叶金枝仍不肯离去,不由焦躁起来,再等下去,天就会亮了。
  白虎娃忽地向司空冰雪和何自然眨了眨眼,从身旁的大湖石上轻轻地扳下一小块石子来,暗运弹指神通,心里道:“你不走,我就用调虎离山之计吧!”
  中指曲指弹出,那颗石子流星般射向了七八十丈外的就清宫方向,“啪”地一声,落在了瓦面上。夜深人静,这一声传得很远,只怕连瓦都打碎了几块。
  御景亭上的玉叶会枝和文燕龙蓦地一愣,只听官中侍卫惶急大呼:“有刺客!有刺客!”
  文燕龙道:“师父,刚才那一声响似乎正在乾清宫,难怪你心神不宁,只怕是又有人来谋刺皇上!”
  “好!我们去看看!皇上上次就不幸被武当派悟真那牛鼻子刺伤一剑,许久才痊愈。今次可别有什么差错!”玉叶金枝话音未落,拔身而起,已掠出了御景亭,脚在一丛鲜花上一点,便掠出了数丈之外,身手之快,端的是看得何自然心摇神驰,巴望自己有一天武功也能练到这种境界。眨眼间,玉叶金枝和文燕龙两人便掠出了御花园去。
  刹那间,宫中人声鼎沸。
  何自然忽道:“你们两人去救我师兄,我还得给这皇宫里放几把火,叫他们顾头难顾尾。”
  话音未落,身子便掠过堆秀山,掠出了御花园东南的琼苑西门,向储秀宫和养心殿奔了过去。
  原来乾清宫乃是皇上居住和处理政务之处,难怪玉叶金枝与文燕龙听见那边有响动,担心皇上的安危,便扑向了那边。怎能想到,这乃是诱敌之计。以他们两人武功之卓绝,是不难发现堆秀山旁埋伏着有人的,只不过玉叶金枝心烦意乱,文燕龙又被她训斥一通,心中也是不顺,加上两人绝没有想到中原武林在高手尽受重伤之际,还偏偏有人来救白云飞,而且司空冰雪又做了内应。是以,未能发现堆秀山旁,便伏得有人。
  司空冰雪在一块突兀的假山石上扳了一扳,一块极大的太湖石便移了开去,储出一个洞口来,里面有些黄亮的灯光从洞口透出。
  白虎娃入得洞来,下了几步梯子,方知里面是一一个长长的地道,这时,司空冰雪将洞口复原,也跟了上来。正行不过数丈,突地听得一人大喝:“什么人!”
  司空冰雪往亮处一站,道:“是我!奉会主之令,来将白云飞提将到外面去。”说着,将那面文燕给她的青天会令牌,掏出来递了过去。
  白虎姓这才看清原来,这里是一道铁门,门上有一个小窗子,那守卫从窗子上接过令牌仔细瞧了瞧,知道不假,递开了门道:“原来是司空小姐。”
  皇宫里大半侍卫都是青天会中人,白然认识文蒸龙的救命恩人司空冰雪,这地道中的守卫也同样尽是青天会高手,是故绝想不到以往常常来此的司空冰雪,这次却是有诈。
  铁门一打开,司空冰雪轻声道:“你辛苦了!”
  守卫恭敬地道:“小人不敢,为我大清帝国的千秋大业,小人万死不辞!”
  “很好!”司空冰雪道。
  便在这时,守卫忽地觉得有些异样时,白虎娃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他的武功自是寻常人等所不敢想象的,守卫纵是青天会的高手,又怎及白虎娃武功的万一?
  司空冰雪道:“你为什么只点了他的穴道,而不杀他?”
  白虎娃道:“我娘生前口口声声教我爱惜生命,不要胡乱杀人,更不可滥杀无辜,何况,我已立志做一个绝不杀人的剑客。是以,点了他的穴道,废除了他的武功,他们将来活着,再要杀人,那是不易的了。废除武功,这对一个武林高手来讲,已是极重的惩戒了。”
  司空冰雪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你竟这么善良,对世人充满爱心。”
  白虎娃叹道:“生命何等宝贵,谁也没有权力去剥夺他人的生命。若世人都有爱心,都不嗜杀,那么,天下就万世太平了。”
  司空冰雪双眼一亮,点头道:“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有道是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是善多恶少。否则,我亦不会在天尽头出手救文公子的了。原来,我们还是知己。”
  白虎娃听她这样讲,心中一动,暗道:“知已知己,相知何必旧,倾盖定前言。”
  司空冰雪又道:“只可惜世人并不都象你一样,奸雄枭雄窃国大盗牛毛小贼恶人凶犯,莫不以杀人放火为赏心乐事。即使这个人,你虽废了他的武功,但他一旦穴道解开,知你废了他的武功,不知多么的怨恨你。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一刀杀了你,便会再去练武功,再成武林高手,再杀人放火的。”
  白虎娃笑道:“这你大可放心,我点的穴道他人武学再精深,也是无法解开的。他会终生受制,永远也无法再练武功,再行凶杀人,他便会悔过自新重做人的!”
  词空冰写道:“虎娃,你的武功很奇异么?何自然前辈对你似乎甚是佩服。莫非你也同玉叶金枝一样,遇到了武林异人?”
  白虎娃笑道:“这个你日后定会知道的!”
  两人一路上依样画葫芦,过了十多道关卡,制伏了十多个守卫。白虎娃不由惊道:“莫不是有你一路,我要入这地牢,只怕也不容易。”
  地道尽头,便是那间地牢了。
  “爹!爹!”白虎娃扑到囚室前,大声呼道:“爹,我来救你来了!”
  “你……你是虎娃?”里面传出白云飞微弱但异常惊喜的声音:“虎娃,真的是你吗?”
  白虎娃道:“爹,是我,是冰雪姐姐带我来救你的!”
  司空冰雪也禁不住欢喜道:“白大叔,你终于可以脱难了。”
  白虎娃道:“爹,你等着,我来打开这扇铁门。”
  话音未落,司空冰雪只觉眼前蓦地一道紫白光华,地道内光影流转,一时间明亮了许多,只见白虎娃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透明的奇形宝剑。
  她不由讶然道:“你身上既未佩剑,你这柄剑乃是从何而来?”
  “从来处来。”白虎娃道:“我身是剑,我心是剑,万事万物皆是剑,是以,剑便随处可取,伸手即有。”
  “想不到你的剑理奇异,你的剑也奇异,世上竟有这样一把透明长剑。”司空冰雪道。
  “这就是青铜水晶剑。”白虎娃道。
  话音未了,提起手中青铜水晶剑来,便往那铁门上斩落,但听“嚓嚓”数声,如削竹木如劈泥土,铁门上便被切开一个门洞来。但见那铁门约有两寸厚,难怪纵是一般的斩金切铁的宝剑宝刀也奈它不何。而白虎娃似乎根本未曾用力,便有如提笔写字挥毫作画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切开了铁门。青铜剑之锋利,端的是匪夷所思。
  司空冰雪几乎瞧得呆了,忽听牢里铁链拖在地上“铛铛”直响,白虎娃道:“爹,你别慌,我来救你!”便跨入了囚室,只见里面漆黑一团,便挥动青铜水晶剑来,室内这才隐约看个明白,但见白云飞手上脚上都拴着铁链,铁链又连在一张铁床上。
  “虎娃……”白云飞叫得一声,已是泪流满面,“想不到我们父子俩今生今世还能相见……”
  “你还好吧,爹……”白虎娃也不禁泪如泉涌,忙将长剑挥动,又是“嚓嚓”两声,斩断了铁链。“爹,我们快走。
  小师叔他一人在外面,我只怕他对付不了鞑子们。”
  口中说着,便将白云飞背负在身上,出了囚室。只见司空冰亦是喜极而泣地道:“白大叔,你终于可以云飞天外了!我真是好喜欢!”
  灯光之下,只见白云飞虽是十分憔悴,却也硬气朗朗,果然令人动心动情,尤其一双眼睛明亮如黑夜星斗。司空冰雪心里暗道:“难怪玉叶金枝那般痴迷怨恨白大叔,昔年的张氏姐妹又非他不嫁,不少江湖绝色女子也对他倾慕不已,原来他竟是这般的令人怦然心动。”
  原来,那玉叶金技对白云飞的情仇爱恨,果真是难以描述,她既要折磨白云飞,却又每顿给他最好的酒菜,还点了他的穴道,使他无法动弹,亲自去侍候他,给他洗脸洗脚梳头理发,极尽女人之能事。白云飞无法动弹,只好听之任之。否则,司空冰雪此时看到的,将是一个蓬首垢面臭气熏天的白云飞,哪会是一个硬朗英挺雄风犹在的天下第一大侠的白云飞呢?
  三人刚刚离开地道,至洞口边时,便听得整个紫禁城内,锣声铛铛乱响,有人大呼有人恐叫,亦有兵刃相斗厮杀。司空冰雪忙掀开了那块太湖石,三人钻出洞口来,只见储秀宫、养心毁、慈宁宫以及珍宝馆、永和宫等处漫天大火熊熊燃烧,想来,定是何自然的杰作。但四下里却又影影绰绰的有不少人在互相厮杀,兵刃不断碰撞。
  白虎娃心中吃了一惊:“明明只有我与小师叔同来,怎的有这么多人在互相拼杀,莫非真的有人来谋刺小皇帝不成?”
  心念未了,忽地听得文燕龙大喝一声:“好一个何自然,料不到十多天不见,你的武功却精进了不少!想不到,竟然敢到宫中来行刺!”只听呼呼两声,却是两人正在御花园的绛雪轩旁激斗。
  那何自然大笑道:“文燕龙,咱们今日好好地斗上一场,五百招之内看谁输谁赢!”
  又听得远处传令之声不绝,黑暗中有火把和孔明灯上的灯火之光,渐渐四面八方向御花园聚拢而来。白云飞道:“快走,再不走,恐将迟了!”
  白虎娃忙负着他,同司空冰雪一道,从堆秀山上跃下,急往顺贞门奔去。这御花园本在皇宫坤宁宫北,出了顺贞门,便是紫禁城之北门神武门,出神武门,便是到了宫外。昔年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便是从乾清宫逃出来,再由神武门出宫到煤山自缢的。
  只奔得数丈,白虎娃回首呼道:“小师叔,我们得手啦!”
  话音未了,蓦地一人迎面扑面,刷地就是一刀向白虎娃面门疾劈,喝道:“大胆反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白虎娃“嗤”的一指弹出,点中那名侍卫的胸口腔中大穴,侍卫钢刀地坠在地上,自己向后倒了下去。
  不料,却听得司空冰雪一声惊呼,原来竟有一名侍卫偷偷地掩近她,蓦地一刀砍在了她后心上。那侍卫正暗自得意,这一刀定可将贼人砍成两半。谁知,一股反震之力猛然弹出,比之他砍劈司空冰雪时所用的劲力何止猛了十倍,他的右臂立即震断,钢刀反弹而起,刀背竟硬生生地嵌入了他的脑中,当时倒地毙命,司空冰雪正是料不到那人一刀砍来,自己正无法招架,而那人反而自己倒地死去,这才惊呼出来的。
  她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有那件奇异的百宝衣,难怪那侍卫一刀砍在她背上,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仅仅有点轻微的颤动。
  此时见了那侍卫的惨状死相,不由喃喃道:“你可不要怪我,是你自己害人不成反而害己,是你自己杀死自己的,可不是我啊……”
  忽地,白虎娃回身过米,拉住了她,道:“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司空冰雪道,声音发颤:“我可没有杀他呀!是他自己……”
  “我们快走!”白虎娃一手拉了她,便扑到了顺贞门边。那几个守门的侍卫一见,大声喝道:“大胆反贼,看你往哪里逃去?”一人执刀一人挥动一根手臂粗的金杵,另两人却是舞动两条软鞭,一对铜锤,一齐向白虎娃和司空冰雪扑击过来。
  白虎娃知道司空冰雪不会武功,心里暗念自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当即,左手连弹,那几名侍卫还未扑将过来,便个个抛下刀剑兵刃,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白云飞见那些侍卫人人武功都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一等一的高手,就算自己武功不失,要了结他们也得十余招之后。正担心儿子背负了自己恐怕无法应付时,不料,白虎娃手指一弹,那些侍卫应指而倒。
  他不由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想不到不过一年多不见,白虎娃竟然有了这一身令他也望尘莫及的绝顶武功。
  他心中暗暗地道:“难道岳父他老人家留下的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竟是如此的惊世骇俗不成?但岳父所留下的那柄剑,却不是虎娃刚才用来破斩铁门的透明怪剑啊。他的剑倒有些象……是了……有些象那个武功奇高的蒙面奇女龚不邪的剑……难道虎娃与她……”
  正在心念未了之时,忽地听得一名侍卫自堆秀山上大声呼道:“好反贼,原来竟然劫走了白云飞!”
  那边何自然刷地一剑逼开文燕龙,跃将过来,欢喜地大声道:“师兄,你还好吧!”
  白云飞忙从白虎娃背上下来,拣起一把长剑,道:“师弟,我还好。多谢你们来救我。”
  何自然的身后亦跟着十多二十个手执兵刃的人,却是一些极少在江湖里走动的武林世家弟子,领头的便是丐帮的鲁汉。他们不时回过身去同追上来的宫中侍卫厮杀,一边大声向白云飞问好!
  “白大侠,咱们又见着你了!”
  “白大侠,许久不知你生死,大伙儿好生挂牵啦!这次鲁汉鲁长老找到我们,说你被关押在皇宫,令郎和何少侠来救你来了。向大侠与何前辈柳前辈要我们来接应,咱们大伙儿一听,二话没得说,屁股一拍就来啦!”
  “白大侠,你快做武林盟主吧,带了大伙儿齐杀他妈的满清鞑子,复我汉室江山。”
  “白大侠,哎呀!他奶奶的,格老子,你有暗器,老子四川唐门没有吗?来,来,来,一文钱不要,送给你尝一尝,味道好极了!”
  突听文燕龙喝道:“四面围住他们,格杀勿论!何自然,你的武功虽又精进了不少,但仍不是我的对手!凭你的微末道行,也想救走白云飞,痴人说梦吧!快快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身子一弹,自万春亭上纵扑过来,其快势若流星。白云飞心下吃惊不小,这文燕龙的武功比起年多之前,也着实提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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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2 10:3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至情至理 剑如长虹难断爱恨


  这时候,白虎娃和白云飞他们已经奔到了神武门前,眼见便即可闯出宫去,蓦然间,一名白衣人自神武门上翩跹地掠将下来,喝道:“有我在此,谁敢出宫!”
  白云飞与白虎娃俱是一惊,认得这名飞花一般飘将下来的白衣人,骇然便是玉叶金枝。
  玉叶金枝,金枝玉叶,天子剑法,武林一绝。笑傲江溯,千古雌杰。
  这两句话,伴随着玉叶金枝大破少林寺,挟一柄剑打败中原何不为、柳残月、向歌吟三大绝世高手的联手之战,顷刻间便传遍了江湖。
  “白云飞,你真要走?”玉叶金枝笑道:“就凭这么十多个人,就想救走你,那么,天下人岂非都要笑话我大清朝无人么?”
  白云飞“哈”地一声笑:“玉叶金枝,不错,一个离开了虎口狼穴的人,又怎会再回去?”
  玉叶金枝脸色变了变:“你……你真的那么硬的心肠,
  对我不管不顾?”
  “不错。”白云飞道,“我曾杀你父亲,你也曾害死我妻女好友,我们之间本就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但……但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男人……”玉叶金枝道,“从我明白事理的那一天起,我的一颗心,就全部在你的身上……”
  “你不用说了,那不过是仇恨而已。”白云飞冷然地道:“也仅仅是仇恨,你想的只不过是如何杀了我替你爹报仇而已。”
  “不错,是仇恨!”玉叶金枝道:“但也不仅仅是仇恨,更多的是怨恨……你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再也没有过别的男人……这种情感你……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一个三十多岁都未嫁的女人,是怎样地熬过那些又爱又恨又渴望又失望的寂寞长夜的?”
  白云飞料不到玉叶金枝当着天下群雄和宫中侍卫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一颤,便不敢去看她那娇艳若花的玉颜喷火喷电的眼睛。
  不光白云飞想不到,几乎所有的人都未想到,玉叶金枝对白云飞那种奇异感情端的是到了极至。
  “我们只怕前生注定了是一对生死冤家。”玉叶金枝又踏上一步,紧紧盯着白云飞道:“不要离我而去。”
  声音柔滑如丝,呢喃如花,端的是令人无比受用。
  白云飞心中一凛,忽地轰然大笑道:“玉叶金枝,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仇恨!是国仇家恨!是新仇旧恨!”
  白虎娃此时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无法体味一个女人二十年中对一个男人又恨又爱的心情。
  忽听玉叶金枝道:“汉满本是一家,你既是天下第一大侠,怎的胸襟如此狭小,始终认为我们满人是汉人的敌人?不错,我们若是敌人,也仅仅是朱明朝廷的敌人,而决不是天下汉人百姓的敌人。”
  白云飞冷笑一声:“你们若不是天下汉人百姓的敌人,我们汉人百姓为何视你们为蛇蝎?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血案,你们满人杀害了我汉人多少无辜百姓?你不必再说了,中原武林同满清誓不两立!”
  玉叶金枝柳眉一竖,冷冷一笑,慢声道:“白云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他们这些人的武功要救走你,简直是羞螂挡车自不量力!只要你跟我回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饶他们不死!”
  便在这时,忽地听得两三声惨呼,却是又有两个中原武林世家子弟,伤在了宫中侍卫手里,白云飞心头暗忖:“这些世家子弟本来极少涉足江湖,更不问武林是非的,想不到他们为了救我,而闯入了紫禁城,他们若战死在此,我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群雄,有何面目立足江湖?但倘若我跟玉叶金枝走,依旧回到那地牢中去,又怎能对得住这些万死不辞来救我脱困脱厄的中原群豪……他们本来救我,而我却自动回去,他们岂不认为我是在向满清投降么……”
  一时间,万千念头纷至沓来,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白虎姓笑道:“刀山火海我们都来去自如,一座紫禁城算得了什么?”
  “你是谁?”
  玉叶金枝厉声喝道,双目如电,直射白虎娃,白虎娃陡然觉得两道刀剑般锋锐冰雪般寒冷的杀气,倏地逼来。他淡定地一笑,平平和和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只听正同何自然厮杀的文燕龙,葛地大喝一声,一剑削向何自然双足,何自然长剑下拦,护住下盘,左掌呼地拍出,攻向文燕龙胸口。文燕龙剑招不曾用老,一招“天下之势”猛然化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利剑直飞而上,刺向何自然手腕,同时,左掌甫出。
  “砰”的一声响,两人相交一掌,何自然“嘿”的一声,退了几大步,一名宫中侍卫乘虚而入,一招“黄雀在后”,悄无声息地一刀劈向何自然后心。
  何自然冷笑一声,长剑就势倒转,“刷”地一声,刺出一招“关河冷落”。那宫中侍卫见得剑势剑意,心中一凛,何自然已“哺”地一声,一剑刺中了他心口。侍卫大吼一声,退了数步,才仰面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文燕龙已飞身扑向了白虎娃,口中喝道:“白虎娃,原来是你。想不到你在神农谷内未死,浣花溪畔未死,今儿个到紫禁城里来送死了!”
  话音未了,已“嗤”的一剑,攻向了白虎娃后心。这一招天子剑法里的力着“异想天开”,端的是惊才绝艳惊世骇俗。但见长剑其快如电,其势如黄河奔泻,剑气如灵蛇般在夜空里窜动,一剑之下,罩定了白虎娃后心无名、神道、心俞、魄户等十余处大穴。而且剑势飘忽,白虎娃无论往哪方躲避,都绝对无法避开。
  文燕龙这一剑用尽了毕生功力,端的是非同小可,正以为一剑之下,白虎娃身上将被他刺出十多个血洞时,自虎娃仿佛后心长了眼睛时,他的身子往前平空移了三寸。
  他根本未还招,就将文燕龙这一剑化于了无形。文燕龙利剑若再刺入三寸,定可伤到白虎娃。但是,他这一剑乃是用尽了毕生功力,招式剑势都已用老,莫说再往前刺出三寸,就是刺出一寸也是难于上青天的。
  这几招兔起鹘落,从文燕龙剑斩何自然双足,到他再无法将长剑送入半寸,刺中白虎娃,都不过是刹那间的事。玉叶金枝不禁眨了眨眼睛,她刚才已经看出白虎娃平定移步避开文燕龙悄然一剑的功力,避开白虎娃那泰和淡定的目光,转向白云飞,道:“他真是你儿子白虎娃?”
  白云飞朗声笑道:“不错,玉叶金枝,他就是我儿子白虎娃,这十多二十年来,他一直是在你们日追夜杀中长大成人的。你大概没有想到,今夜他和我师弟他们竟闯入皇宫里来救了我吧!”
  玉叶金枝瞬息之间,脸色变了数变,道:“乱世豪杰,少年英雄,你儿子武功似乎不俗,想必他已学得了那传说中的青猿神剑和白虎神功。很好,很好。不错,不错。”她一连冷笑了数声,葛地喝道:“但我天子剑法,乃是以天下之事理定夺天下之势,九洲铸成剑身,四季用作剑鞘,五行来锻炼,刑法道德来磨砺,太极阴阳为开合,上可断浮云击日月下可绝地维斩阎罗,使诸侯匡正,使天下驯服。普天之下,天下无敌!”
  话音未绝,中原武林那十多个世家子弟,有不少都已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不由有些心慌意乱,与大内侍卫拼杀时,都似乎很有些力不从心心不由己。
  “白虎娃,接我无往而不胜的天子剑法!”
  玉叶金枝大喝一声,“呛”的一声啸昂龙吟,便已然拨出了那柄秋水般明净春水般充盈的玉色长剑,剑气如飞虹如游龙,当真是所向无敌无往而不胜,挟一柄长剑,有纵横九洲统领天下之势。
  那白虎娃见了,却是淡淡和和地一笑,道:“果真是一柄好剑。”
  “不错,剑是好剑,但剑法更好!”玉叶金枝道:“你的剑呢?”
  但见白虎娃身上一袭蓝饱,空空荡荡,不见剑鞘,亦不见剑。若是一柄软剑用作腰带,系在身上,那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但他身上却无腰带。而他手中更是空空如也,没有剑亦没有任何兵刃。他刚才对付那些宫中侍卫不过是伸指隔空弹出指力而已。
  他身上既无剑,如何用剑?
  但见白虎娃微笑道:“我人在剑在。”
  玉叶金枝微微一愣,又道:“剑在何处?”
  白虎娃淡定地道:“剑在心中剑在身上,剑在天地万物间。我心即剑,我身即缚,天地万物无不是剑。”
  场中群豪不少都是在剑术上苦心造诣惨淡经营许多岁月的个中高手,闻得此言,只觉往日里所遇到的剑术上的疑难之处豁然而解。白虎娃所言不是他们苦苦求索而不得的剑理剑经么?这几句话,当真是暮鼓晨钟,震醒多少迷路人。
  忽听玉叶金枝与白云飞,文燕龙与何自然一前一后地大声道:“好一个天地万物都是剑,这才是剑法上的古至理。”
  群豪也无不欢声雷动。
  各人心下无不暗叹:“物为我用,天人合一,天地万物都是剑。这本乃是很浅易的道理,但为何我终生都未曾明白?唉,说到浅易,为何千百年来的江湖里都甚有人少明了这个道理,可见并非浅易而是深奥,深奥至极。”
  白虎娃微微一笑:“玉叶金枝,我尊你是武林前辈,又是一国一朝之公主,请出招吧,别怪晚辈对你不恭谦。”
  扬上各人心中一凛,无不为白虎娃的这种风度所倾倒,这才是一个剑客的风度和品格,面对当世第一剑术高手,依然是不畏不惧不卑不亢。
  玉叶金枝虽是早就拔出了长剑,却是横剑当胸,并不出招进攻。乃是看在白虎娃是一个少年后辈,让他先出招。不料,白虎娃反而请她出招。心中不禁又怒又气,冷冷一笑,也不答话,长剑当胸就是一剑,刺向白虎娃的后心。
  这一剑乃是天子剑法中的一招“开天辟地”,招式雄奇浩阔古老庄严磅礴壮大,剑意却又轻灵流动飘逸飞扬瑰丽空幻。看似一剑刺向中盘,却又似刺向上盘,又似刺向下盘。一招之中便已含了无数个变化,白虎娃的金身所有大小穴道,都被她这一剑所笼罩了。
  好一招“开天辟地”!
  群雄仁然一见,都不禁张大了口,这一招剑术上的剑势、功力、方位、变化、后着,都是他们日常里做梦也想不到的!
  这才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一剑!一剑之威足可开天辟地创邦立国,杀一个人,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文燕龙也不由看呆了,他也做梦都想不到,他师父使出的这一招,竟与他有着天壤之别,他使这一招与他师父使这一招相比,他使的仿佛根本就算不得剑法,而不过是白山黑水间的牧童在挥了鞭子牧羊赶马一般。
  白云飞一见玉叶金枝这一剑,不由浑身一个激灵。他的武功虽失,但他对武学的见地知识却并未因之而失去,他这才知道玉叶金枝的武功,其实远在他的预料之上。他自忖这一剑,他武功不失也最多能接半剑。
  这一剑似乎是天下所有剑法中精华的精华,灵魂的灵魂,绝招的绝招。
  白云飞的心底里绝望了。几乎包括何自然在内的中原武林十多位武林世家子弟都绝望了,他们无论如何都认为:白虎姓纵然武功再高得不可想象,也绝对接不下玉叶金枝的这一剑。
  何况,他们直到现在还看见白虎娃身上手中都空空如也。
  白虎娃所有的,只不过是他脸上那淡定平和安祥泰然而似笑非笑的微笑。因为他一直就这样笑着。何自然心中最清楚,从少林寺他一出现到此刻,他都是这样微笑着,仿佛对天下万物都充满了友爱与善意。
  玉叶金枝这一剑,一剑刺出,周围数丈之内都是剑气纵横,剑光流转,剑势激荡,剑意弥漫、群雄都情不自禁地退出了数丈之外。
  但白虎娃却未退,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不少人摇头叹息,暗忖白虎娃只怕并不会用剑,虽然他的那些“我心即剑,我身即剑,天地万物都是剑”乃是武林中人苦悟而不得的千古剑理万世剑道,但昔年江湖里也有一个读破天下兵书却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白虎娃只怕只怕是口上谈剑而已。
  只听玉叶金枝冷笑数声,厉声道:“你们谁也怕不会想到,就在那些充满欲望、仇恨、情爱、孤凄、寂突、寒冷、焕热、期盼、失望、相思、怨怼的漫漫长夜里,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练剑,练我所创的天子剑、天子剑法!”
  白虎娃道:“前辈,你这一招剑法的确震古烁今惊世骇俗,只可惜,天子剑法中阴气似乎胜过了阳气,因为是女子所创,是故阴盛阳衰,后劲不足,大有豹头蛇尾之势,可叹!可叹!可惜!可惜!若是男子所创,当真是天下无敌万世流芳永垂不朽的了!”
  文燕龙一听此言,蓦然一惊,想起了大巴山中翠屏山巅那天外飞来的一剑,杜甫草堂楠林里蒙面奇女那几句使他震惊不已的话,心中一凉,冲口呼道:“师父,小心……”
  但这一刹那间,玉叶金枝的剑招终于完全攻出去了,她手中长剑忽地向上一斩、刷地向下劈出。好一招“开天辟地”!
  就在这时,群雄忽地听得白虎娃一声清啸中,夹着一声龙吟凤鸣般的剑声,他的手中便已经多了一柄剑,一柄光华闪耀的透明长剑,他这长剑一出,便似照亮了暗暗黑夜,压倒了那宫中燃烧的大火以及侍卫手中的火把、宫灯。他们谁也未看见白虎娃的这把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仿佛那剑原本就在他的手中,只是众人没有看见而已。就在文燕龙的惊呼声中,众人只觉眼前光华一闪即灭。
  白虎娃手中的剑又不见了,然而,玉叶金枝的那一招“开天辟地”却被他破解了。
  纵横的剑气断了,流转的剑光灭了,激荡的剑势静了,弥漫的剑意消了。
  玉叶金枝退了一步,厉声道:“好,很好!”身子一飘,手中长剑再次攻出,这一次攻出的不是一招,乃是十招百招千招万招无数招,漫天里都是剑影都是剑气,都是——杀气!
  场中各人又退了数丈。
  玉叶金枝的剑已快得不能再快,变化得已经不能再变化。群雄无不为这柄剑演练的剑法上的气势所慑服所惊识所胆寒。他们只见一团剑光,已经看不清玉叶金枝的招式是如何的了。
  天子剑法,果然是威服天下!
  这时候,白虎娃忽然子中又有了剑,依然是那柄透明的奇剑。他肃然站立在玉叶金枝面前,举头仰望茫茫夜空,手中的剑斜斜地上举着。接着,他清啸数声,手中的透明奇剑,蓄地化作一道紫白光华。
  刹那间,两人已斗了数招、数百招、数千招,甚至数万招,无穷招,但又仿佛只是一招,连白云飞、文燕龙、何自然等在剑术上有极高造诣的高手,都早已无法看清两人是如何攻如何守如何进如何退的了。
  白虎娃那剑上的光华委实太过耀眼眩目,却又飞幻虚逸。
  但听得玉叶金枝蓦地一声大喝,道:“你这是什么剑法?为何我决千古之胜负在于理,以理为剑道的天子剑法,不能胜你?”
  白虎娃道:“我之剑法乃是青铜剑法,无情无理至理至情,理到了极至情也到了极至。到终极,情便是理,理便是情,两者根本就是一体。”
  场中的玉叶金枝和场外的白云飞、何自然、文燕龙四人,闻言俱是一呆,各人都似有所悟地暗暗点头。
  便在这时,摄政王多尔衮已经率领更多的宫中侍卫和大内高手赶到了,多尔衮大声喝道:“将所有反贼,一并给我擒了!”
  何自然这时已悄然走到了白云飞身旁,低声道:“师兄,快走!”背负了他,长剑一挥,带着十多个武林世家子弟冲向神武门。
  白虎娃向玉叶金枝与文燕龙一拱手,道:“告辞!”身子忽地一动,不知怎么,便到了那远在他前面十余丈前的何自然前头,十指连弹,那些守在神武门前的宫中侍卫,本正挥刀舞剑纵过来拦杀白云飞等人的,却忽地一股劲力劲气闪电般射到,便已被白虎娃点了穴道。
  白虎娃早已到了神武门前,右手一挥,那透明奇剑便飒然而出,如切豆腐般斩落在神武门上,厚厚的铁门立被他斩出一条大裂缝来。
  群雄轰然喝采,他们实在想不到白虎娃那柄又薄又透明的剑,竟然是切铁如泥的宝剑。
  刹那间,铁门便被他划开一个巨大的门洞来,那一块割下来的铁板,掉在地上“咣当”一声震天大响,众人无不变色。
  说来话长,其实从玉叶金枝拔出剑来,到白虎娃破开铁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短暂得不过多尔衮率人从乾清宫穿过交泰殿、坤宁宫、御花园,赶到这神武门前这板眼间的功夫。
  他见玉叶金枝和文燕龙都似乎还怔在那里发呆,便道:“格格,龙儿,你们怎么啦?没事吧!”
  玉叶金枝蓦然惊悟,黯然道:“我天子剑法,未能胜他的青铜剑法。”忽见中原群雄正护着白云飞出神武门去,忙惊惶地道:“快!快!不能让白云飞走掉!”
  多尔衮笑道:“剑法不过是匹夫之功个人之力,怎能与我百万大军抗衡!”喝道:“射!”
  刹那间,那些侍卫们手挽铁弓,箭如飞蝗般向白云飞等人攒射,中原群雄立时便有数人中箭。白虎娃蓦地回身,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便向这边的侍卫们一撒,十多个弓箭手齐声大呼,却是各自弓弦尽被白虎娃的泥沙打断。
  这一突然变故,连多尔衮都为之变色,道:“好一个英雄少年!武功竟是高到了极至,只可惜不能为我大清所有所用!”
  此刻,中原群雄大半均已冲出了神武门,何自然负着白云飞正跨出门去,忽地听得玉叶金枝厉啸一声,道:“白云飞,白云飞,不要……不要离开我!”
  白云飞心中一颤,不由呆了一呆。
  “白云飞,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玉叶金枝一边大叫着,一边仗剑飞掠过来。
  但白云飞被何自然背着,施展“天幻无影”的轻功身法,正同中原群豪一道,向城外急奔。渐渐地,众人便再也听不见玉叶金枝的声音了。然白云飞却听见,他听见玉叶金枝那奇异的声音,仍旧象张开了翅膀般,在暗黑的夜空底下,在京城的上空,鸟一般跟着他疾飞。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玉叶金枝,我希望自己今后永远不再见到你。国仇家恨,敌人永远便是敌人。”
  众人出了城,鲁汉一声唿哨,路旁即刻涌出一大群叫化子。原来却是数十名武功不甚高的丐帮子弟,驾了车在此相侍,一见白云飞等人出了城,欢欣雀跃,忙将他和受伤的中原武林世家子弟扶到大车上,打着马向北边狂奔而去。
  一名世家子弟道:“我们本往南,何以往北?”
  鲁汉道:“到了西山,我们再折向西南,这是出其不意。我们向帮主说,救得白大侠出城之后,他们必定派兵出城追击的,是以折向北去,最为安全。”
  话音未了,果然,只听得身后马蹄雷鸣般骤然响起,却是向西南方向而去,估计追骑至少在五百之上。
  这时候,白虎娃才看见何自然的一条左臂上有两个剑洞,那十多二十个中原武林世家子弟,无一不带伤背创,尤以鲁汉受伤最重。但各人因救出了白云飞和白虎娃居然胜了玉叶金枝,而大为兴奋,那伤痛就似乎算不得什么了。
  何自然一边看着一名三袋的丐帮接应弟子替自己疗伤,一边苦笑道:“那文燕龙果然厉害,今夜我仍是被他刺中两剑,‘雨霖铃’剑法面对天子剑法,不知为何,不能完全发挥出应有的情愫威力。”
  鲁汉道:“虎娃,你既可以胜过玉叶金枝那女魔头,为何她一出现,你不打她,等了那么久,到她拔剑攻出了一招,你才和她交手呢?你不知道,自从玉叶金枝少林寺一战,尽杀少林十八罗汉,又伤了帮主与何、柳两位前辈之后,我一见这女魔头出现,心里就有些发毛,双腿就有些打颤。我在心中直骂,‘他奶奶的,你鲁汉不也是一条汉子么?发啥毛打哈颤,大不了一个死!死就死,该死屌朝天,不死又过年!’可他奶奶的,却仍旧是发毛打颤!”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知道鲁汉人如其名,实是一条爽直汉子,怎么想便怎么说。但他所说,又何尝不是自己当时的情状呢?
  何自然道:“连我看到那玉叶金枝一出现,都不由在心中惊呼一声‘老天,她来了,这下可就麻烦大了,只怕我们不但救不出师兄,我们反而会陷在紫禁城。’就在这时,文燕龙一剑刺来,我挡了一剑未挡住,他的剑压在我的剑上,呼地刺过来,就差点将我左臂整个儿给废掉。”
  白虎娃这才道:“其实,我一直不敢出手,委实因我也无多大把握能够胜过她。直到她出剑攻招,我才看出她剑法上的破绽。”
  鲁汉道:“她那天子剑法人人之上,亦有破绽?在我看来,她的剑法,每一招都是百战百胜的绝招呢。”
  “任何剑法也有破绽。”白虎娃道。
  “你的青铜剑法呢?”一名世家子弟问道。“也有。只不过少一些罢了。”白虎娃道。
  “对了,虎娃,你那剑是什么剑?又薄又透明?”何自然道。
  白虎娃忽地神色十分的悠远,道:“那就是青铜剑。”“青铜剑?”群雄一听,咔然变色,“真是青钢剑?千百年来武林传说中那个青铜镇上的青铜剑?”
  白云飞面色一变,道:“虎娃,你怎的与龚..….白虎娃只因离开青铜镇时,龚不邪嘱咐他绝对不可泄密,便支吾着,正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搪塞过去时,忽然想起出了城一直未见着司空冰雪,便道:“冰雪姐姐呢?她怎么不在?难道她还在宫里未出来?我得去找她?今次能救得我爹,真是全靠了她,否则,我们即便翻遍全部皇宫,也恐怕找不到那处地牢的。”
  白云飞也急忙道:“冰雪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不会陷在紫禁城中的,更不会向文燕龙、玉叶金枝等人委曲求全虚与委蛇的。”
  白虎娃道:“我救了她出皇宫后,便会来巴州城与你们相会。”
  白虎娃说在巴州城与他们相会,实是因为中原尽陷于了清人之手,唯有川、黔、滇、桂数省还有余力抗击清人之故。他当即与白云飞等人相别,跃身掠出车外,一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这时候已是四更将尽五更将至了。
  白虎娃再次返回紫禁城里时,只见那好几处的大火已被扑灭,不过是烧了些太监、宫女住的住房和御膳房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房而已,于宫内建筑并无损伤。白虎娃这才舒了口气。他只怕何自然不管不顾,一味乱放火,将这宫中的每一处殿堂都烧一烧,那实在是暴殄天物。
  御花园中,神武门前,一些侍卫正在收拾打扫整理,除掉各处的血迹。
  紫禁城里又恢复了森严和平静。
  白虎娃轻功自是无人能及,一路上东奔西掠,风不吹鸟不惊,树叶不动草不摇,那些侍卫们当然绝难发现他。很快,他便查过了宫中不少地方。
  蓦地,他听得储秀宫方向,有人叱喝了一声。白虎娃拧转身子,刹那间,便到了储秀宫。这储秀宫本是后妃居住之处,但在旁边却有一间独立的屋宇。那声叱喝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你……你为何要帮助那些反贼救走白云飞?”只听玉叶金枝大声叱道,语气中又是怨恨又是恼怒。
  白虎娃心头一惊一喜,料定玉叶金枝一定是在叱责司空冰雪,当即悄然掩至那房前,在窗子上弄破一个洞,往里望去,果然看见了司空冰雪。
  但见司空冰雷跪在屋中,脸上是一片平静安然,旁边站着文燕龙,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下子似乎苍老不少的玉叶金枝。
  只听文燕龙道:“冰雪,我只因你在天尽头曾救我一命,这才将青天会的令牌送给你,以免你在宫中进出为难。可是……谁知你却拿了令牌去帮那些反贼,骗了守地牢的侍卫。唉!”
  自虎娃这才看见屋中还有几个曾被他点了穴道而未杀的地牢守卫,不由暗暗叫苦,心里叹道:“当初,若是杀了他们,冰雪姐姐就无事了。可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人的。”
  忽见文燕龙对那几个侍卫喝道:“不中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去,今后再不用来见我,你们武功不能恢复,再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那几个侍卫忽地磕起头来,口中直是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们知道去追赶已走的兄弟……”
  爬起未,奔出门外。白虎娃忙将身一闪,伏于了一丛花下,只见那几个侍卫奔出不过十多丈,便齐齐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却是已然死了。
  白虎娃回到窗前,只听司空冰雪道:“格格,公子,其实我本不想到宫里来的。我本是昔年神煞公子与华山女侠的女儿。”
  玉叶金枝吃惊道,“你爹是司空化羽,你娘是华忆红?”
  司空冰雪道:“不错。”
  那文燕龙面上神色一呆,忽地喃喃道:“我猜中了,猜中了,你果然是司空飞烟的侄女,难怪你的轻功那么高,竟然还在我之上,你别的武功只怕也高得很。但你却除了轻功,一直都深藏不露,真个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司空冰雪向他笑了一笑,文燕龙又是呆了一呆。司空冰雪道:“我和姑姑弟弟三人本是去西域寻找我二叔的,但在海中因遇着了红毛夷,就失散了,我到了天尽头,救公子你也是无意,而并非有心。但公子你当时也救了我命而受了伤呢。”
  文燕龙道:“你救了我,我永远欠你的。”
  司空冰雪道:“我偶然听见祥祺格格说起我自幼仰慕崇拜的白云飞白大叔被关在皇宫里,便打定了主意来救他。其间好几个月来,也有几次机会救他,只可惜我打不开铁门,白大叔又不愿连累我。但我一直在等着外面的人来救他,不想今夜我终于等到了。”
  玉叶金枝蓦地立起身来:“贱人,我一掌打死你!”倏地扬起了手掌。
  白虎娃正欲破窗而入相救司空冰雪时,忽见人影一闪,文燕龙已挡在了司空冰雪面前,道:“师父,是徒儿不对,你要杀杀我好了,我求你放过冰雪。”
  玉叶金枝呆了一呆,硬生生地收回掌势,道:“气死我也!白云飞,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声音凄切颤栗。
  “公子,多谢你再次救我。”司空冰雪道。
  文蒸龙盯着司空冰雪道:“我递过,你先救我一命,我永远都欠你的。我知道你本可跟那些反贼一起离开皇宫的,你就会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地成为中原武林所景仰的第一侠女,但你却没有离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司空冰雪叹一口气,转过头向着窗子,白虎娃这时已然明白了她与文燕龙之间的情缘,不由心中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她不过初次见面,何以竟有这种感情。
  他瞧见司空冰雪的眼里泪水盈盈,映着灯光,煞是幽艳,只听司空冰雪幽幽地道:“公子,我知道祥祺格格是十分的喜爱你,你与她才是相配!至于我,只怕是不会有结果的。就象老格格与我白大叔之间一样……”
  她偷眼看看玉叶金枝,只见她呆呆地似在发痴发怔。忽听玉叶金枝道:“孽缘,真是孽缘!龙儿,我虽知祥祺脾气不好,刁蛮任性,格格的架子摆得大,但她为了我大清朝的一统天下,是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的,她对你的情爱又何尝不是一样?”
  文燕龙叹息道:“可我对她,却怎么也只有那种师兄妹的情愫。我对冰雪就不一样,一天不见她,心里就空得慌堵得慌。”
  司空冰雪红了脸,低下了头,更添一种娇羞万分的风致,令人莫可观视。
  只听玉叶金枝道:“想不到我们师徒三人,练的都是以理胜情有理无情的天子剑法,到头来,两代人都深深地陷入了那情的陷井里去,不能自拔,真是造化弄人。”
  言毕,长长地幽叹一声,竟有些无奈和焦灼,更多的却是怨怼。
  白虎娃一看已是五更过半了,暗忖时间不早,必须尽快让司空冰雪跟自己一起离开皇宫,眼睛一转,又故计重施,隐身在一丛花下,拣起两块石子,向储秀宫和长春宫两个方向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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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2 15: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留头留发 巴水巴城义旗义举


  但听得储秀宫和长春宫的屋瓦上,“啪啪”两声大响,似是两处皆有屋瓦被打碎打裂。
  便听见官女、太监尖了嗓子惊恐无比地惶然大呼道:“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啦,有刺客!”
  文燕龙不由怒气勃发,道:“哼,今夜当真是多事!白虎娃那小贼只怕又来了!”
  话音未落,便与那玉叶金枝蓦地自屋中掠出,分别扑向了长春宫和储秀宫。那两处的吵嚷喧哗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白虎娃暗中偷笑一声,“不错,正是你家少爷来啦!”
  脚下一点,身如鸿燕,便已翩然入屋。
  司空冰雪突地见得一人闪进房来,正欲喝问,定睛一看,却见果然是白虎娃,道:“虎娃,老天,怎么真的又是你?你……你们又回来啦?这回真是要刺杀福临那小皇上么?其实,福临知道什么,掌权的是摄政王多尔衮。”白虎娃笑道:“我一个人来的,并不是来杀什么小皇上摄政王,而是来找你的。冰雪姐姐,我们出了城,摆脱了追兵之后,一看没有见你,大家好担心,我便又回来找你来啦!冰雪姐姐,快跟我走啊,我不过是用调虎离山之计,让他们师徒两人离开了这里。很快,他们发觉不过是虚惊一场,又会回来的。”
  “你……你来这里有多久啦?”司空冰雪道,“你都听见……听见了些什么?”
  说话之中,她的脸上蓦地红霞灿烂,更显得清秀绝丽,不可方物,瞧得白虎娃几乎呆了,一颗心“扑扑通通”地大跳特跳,半晌才道:“冰雪姐姐,我什么都听见啦,也都看见啦!”
  司空冰雪闻言一怔,叹口气道:“你其实用不着来找我的。我若是要走,早就跟你们一起走得远远的啦,还留在宫中做什么?我虽不会武功,轻功却是很好的,我要走,除了老格格她一人能追得上我之外,其余的人是拦不住我的。既然你什么都听见了看见了,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白虎娃道:“冰雪姐姐,宫中乃是龙潭虎穴之地,你又救出我爹,就算玉叶金枝和文燕龙不再追究这件事,那祥祺与多尔衮等人,是绝对不肯就此放过你的。再说,你也知道你与文燕龙之间的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司空冰雪道:“我知道。”忽又幽叹一声:“我总算明白一个人在这世上,有许多时候有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的。唉,我当真是进退维谷,你快走吧,也许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她瞧着白虎娃,道:“虎娃,我知道你对我好。”
  白虎娃道:“冰雪姐姐,不知为何,你总是使我想起一个曾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又传我武功,使我实现做一个不杀人的剑客侠者之梦的女孩子来。如今,她只怕已永远地离开我了。而我不希望再度失去你。难道,你……你真不肯同我一道走?”
  司空冰雪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挂牵着我,我虽不会武功,但我身上有一件百宝衣,要保护我自己那是绰绰有余的。再说我又有轻功。”
  白虎娃也未料到,司空冰雪无论如何都不肯随他一起离开皇宫,心中又是失望又是痛苦,又是焦灼,定定地瞧着她,道:“姐姐,姻缘婚嫁,其实并不单纯是男女两人之间的事情,否则,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洞察世事的过来人的无奈与怅惘。司空冰雪苦笑道:“虎娃,怎的你竟这般象一个过来人的无可奈何口气?莫带那个救过你又传给你高深武功的女孩,曾令你相思令你痛苦更令你彷徨与无奈?”
  白虎娃点点头,道:“以后也许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侯我或许有机会告诉你那过去的一切。冰雪姐姐,快跟我走吧,我……我……”
  司空冰雪摇摇头,道:“虎娃,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与文公子之间的事,我期盼着有一个结果。”她走到门边,忽地回过头来,“你……你快走啊!”
  突地之间,听得文燕龙的声音,愈来愈近地传过来:“冰雪,冰雪,你没事吧?”
  白虎娃一顿脚,道:“冰雪姐姐,你多保重,我走啦!”“咯”地一声推开后窗,身形一晃,便已在了御花园中的一座亭子上。
  司空冰雪关上后窗,倚在窗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白虎刚刚离开,文燕龙就走了进来,一见司空冰雪的模样,吃惊地道:“有谁来过么?”
  司空冰雪心下吃了一惊,暗道:“他果然精明。”便淡淡地道:“是白虎娃,但他已经走了。”
  文燕龙一怔,道:“果然是他,他想来一定是救你出皇宫,是不是?但你却并不跟他走。”
  司空冰雪点了点头。
  “是不是为了我?”文燕龙握着她的手,“你才未跟他走?”
  司空冰雪叹了口气,抽回手来,道:“其实我们女孩子,有时候真是好傻。公子,你走吧,天快亮了。”
  文燕龙道:“冰雪,你放心,我和师父一定不会让摄政王和祥祺再来让你为难了。”
  白云飞与何自然一行人,倒还顺利地渡过黄河,到了少林寺,与那何不为、柳残月、司空飞烟、向歌吟及司空海天数人一见,大家当真是又惊又喜,有隔世之感,莫不唏嘘万分。
  各人心中暗想,昔年中原武林高手云集如林,江湖里虽有黑白正邪间的风风波波,倒也还太平无事,但自从那天池山庄张氏双凤被掳之后,江湖里腥风血雨骤起,中原武林当真是每况愈下,其间虽有无相大师何不为、巴山浪子白云飞、鲜花女侠柳残月、神煞岛酒公子向歌吟以及丐帮帮主万重山等力挽狂澜,又大破龙虎堂,力毙毕不凡勇击努尔哈赤,使中原武林才得到了一定的复兴。
  然近二十年来,随着满清势力的愈加强大,江湖里更是纷乱如麻,尤其是玉叶金枝和青夫会的崛起,简直使中原武林九死一生,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濒临绝境无法再生。玉叶金枝的少林寺一战,更是使得中原武林黑白两道,都莫不为之心惊胆寒。
  何况树大必有枯枝败叶,中原武林里,早就有投了清人的江湖邪派第一大帮的三王帮,以及其他一些名门正派中的小帮小派。
  好在这时,有了一个剑法胜过了玉叶金枝的白虎娃,和人数虽少,却搅得清廷上下鸡犬不宁的白虎教。可是,白虎教行踪诡秘行事诡奇,令人不可捉摸,白虎娃又始终不肯杀人。
  这时候,已是顺治三年的十月了。中原几乎所有地方,都尽被清人所占有,白云飞、向歌吟与中原武林尚存的数百人会聚少林寺商定后,决定入川去与张献忠联手,一则共抗清人入川,二则共抗三王帮对武林的野心与阴谋,三则,天府之国地肥人杰,实是退可守进可攻的好地方。遥想昔年汉高祖刘邦,就是立足巴蜀定鼎中原的。
  群雄一路上晓行夜宿,行不数日,到了剑门关下,正值冬雨霏霏细若牛毛,飘飘洒洒而来。只见那剑门关群峰奔腾起伏,宛如巨龙欲飞欲鸣,峰如剑关如门,高连霄汉,在细雨中更添磅礴气势。
  向歌吟叹息一声,道:“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末?细雨骑驴过剑门。’写此诗的陆游当年还曾骑驴,我等今天就只得靠各自施展轻功过关了。我曾听人说过这剑门细雨乃是蜀中四大景观之一,可与峨眉新月,巫山晨雾,青城夕阳相媲美呢。”
  白云飞道:“不错,关内的小桥、流水、人家,与这雄关铁门相映衬,只怕正是昔年文侠马致远写出“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深”之千古佳句之处呢。”
  柳残月感叹道:“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剑门天下险,夔门天下雄。幼时曾怀浪游天下名山大川之壮志,做一个女中的徐霞客,可惜少时忙着学武功做剑侠,后来又有天坑地穴三十六年,及至白云飞一道出谷来,又与不为回了天坑地穴近二十年。今日终于一睹了这剑门天下险的雄姿。晋人张载在《剑阁铭》中说“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日剑阁,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他为狼与豺。”
  司空海天道:“只怕这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的天下雄关,也未必挡得住满清鞑虏的铁骑的。”
  何自然道:“不错,海天兄所言有理,为抗北方游牧之民的南侵,万里长城修了多高多长,但中原却依旧是屡亡于胡之手。”
  正在此时,蓦地听得剑门关上数人大呼道:“兀那姓唐的,他妈的,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他妈的,别以为蜀中唐门称雄江湖,暗器功夫天下第一,老子们有朝一日,定会重兵铁骑踏平唐家堡的。”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披头散发身着一袭青衫,正匆忙逃出关来,后面却有十多个穿着清人服饰的清兵,迅急追赶。
  白云飞一见此人,不由吃惊道:“咦,怎的是蜀中唐门的掌门人唐剑门?”
  何自然亦道:“不错,正是他。瞧他样子,似乎受伤不轻。”
  说话间,唐剑门已奔到了关下,猛然一个踉跄,便已摔倒在地。那些清兵吆喝一声,挺了刀剑,齐扑过来。蓦地,唐剑门右手一扬,只见满天细雨里碧光磷磷,“嗤嗤”之声大作,跑在前面的几名清兵便已被他暗器打中,“哎呀”一声,抛下手中大刀,捂住双眼,大声呼痛。
  唐剑门跃起来,正欲前奔。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又跌倒在了地上。
  那些个清兵一见,大声欢呼,叫道:“姓唐的,这下你逃不掉了!他妈的,你的暗器杀了大爷们几十名兄弟,今儿个非将你大卸八块不可。姓唐的,你乖乖地送死吧!”蓦然间,只听得一声长啸,司空海天、何自然等人已经扑了过来,口中喝道:“送死的是你们这些王八蛋!”那些清兵料不到竟会突然涌出百十名中原武林的高手,刹那之间,几乎都吓得呆了,想要逃命,双腿却似被钉入了地里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司空海天、何自然、鲁汉等人如砍瓜切菜般,一掌一个,眨眼间,将十余名清兵悉数杀掉,那些中了暗器的人,目不能视物,正不知出了什么事时,“哺”的一声,胸口早已给人一掌打塌了。清兵虽然悍勇尚武,但所会的不过是些寻常招式普通武功而已,哪里能是这些中原武林一流高手的对手。
  李铁拳哈哈笑道:“少林寺一战以来,老子一口恶气,憋到今日方才吐出。他奶奶的,只可惜他们不经打,俺三拳打死了两个,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白云飞向歌吟扶起唐剑门,只见他腿上被砍了两刀,腰上被刺了一剑,已是满身血污泥污。
  唐剑门吃力地道:“云飞兄歌吟兄,料不到我难逃此劫时,竟遇上了你们。好好,我姓唐的终于又没死了,总有一天,老子会同你们这些龟儿子王八蛋算清这笔帐的!”
  何不为忙过来替他疗伤,白云飞这才将一干群雄向他引见,唐剑门见到何自然与司空海天等几位少侠的风采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思思与问天的那对挛生子,不知为何,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了,否则,也正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时候了。”
  何自然道:“唐掌门,你不是在大西王府里跟随大西王张献忠做事么?怎的今天在你唐家堡的门口,反被清兵追杀?”
  唐剑门苦笑一声,叹口气道:“唉,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要我们大西王不成功不能王天下,大西王便无法成功无法王天下,可惜他不过才四十一岁,十几天前就死在了满清的手里。”
  群雄一听张献忠竟然死了,无不蓦然一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白云飞等人急道:“你……你说什么?大西王他……他竟给满清害死啦?”
  唐剑门点点头,说道:“不错。”
  李铁拳道:“这……这怎么可能,俺们大老远地紧巴巴赶来,正是找他联手,共谋大事的呀。他……他怎么就死啦!奶奶个熊,为何不死我而死他!喂,你快给能讲讲,他是怎么死的?”
  唐剑门喘了口气,说道:“早在正月间,过大年不久,清廷便已命肃亲王豪格同大汉奸吴三桂统兵入川,以攻打大西王。到五月,便攻抵了汉中。这时候,我们大西王朝内忧外患,内有孙可望欲取大西王之位以已代之,阴谋篡位,外有清兵虎视耽耽,和三王帮的破坏,大西王府所选派的府、州、县官,有到任两三日,即被三王帮的杀手杀掉,甚至川南数县每县三、四日之内连杀十余县官,大西王威令不过只能达成都附近十余县而已。唉,这实际上都是大西王往日不约束部下,滥杀乱杀之祸啊,”
  他顿了顿又道:“以往我与安西将军定围兄曾多次劝他,要避免伤及无辜,造成天下人以为滥杀之恶劣印象,大西王不以为意,以至连巴州城的余问心都组织乡民义勇来,不准我们入城去。大西王还说什么杀一人者被人杀,杀万人者便可王可侯。”
  何不为柳残月与白云飞等人听得不禁大是摇头,他们虽不是与白虎娃一样决不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却也并不喜欢伤人的。
  只听唐剑门又道:“这时,三王帮派入大西军中的卧底,川北守将刘进忠投降了满清,开关纳敌,遂为向导。大西王为形势所迫,只得放弃成都北上。谁知到冬月里,大西王那天早晨亲自到西充凤凰山出视敌情,不料时逢大雾浓密,十余丈之外便不见人影,刘进忠以手指示大西王,满清第一神箭手百步穿扬的雅兰布一箭飞来,大西王防不胜防,立被雅兰布的毒箭射穿咽喉,便当即气绝。
  向歌吟白云飞以及司空海天等人听得莫不须发怒立,气愤填膺。
  忽听桃花女道:“不错,刘进患乃是四大金刚中的冷血金刚,在数年前便在三王帮中失踪了,想不到原来潜入大西军中做了卧底。那人也算得上卑劣阴险,什么歹毒的事都干得出来。幼时为夺得一本‘冷血剑谱’,曾毒死了三十多口人命。”
  唐剑门叹口气道:“我直到昨日夜里才知道他原来是三王帮派的卧底。”
  白云飞道:“想必你为了替你们大西王复仇,便去杀他,是不是?”
  唐剑门道:“不错,昨夜我召了唐门几个弟子和大西军中武功较高的几个人,偷入到满清的营中,听得刘进忠向吴三桂、豪格等人讲起他原是卧底这件事。事后一场恶战,我虽杀了他,但我带去的人全都死在了满清的手里,他们又一路追杀我,若不是遇上你们,我唐剑门只怕就得命归剑门关了。”
  白云飞道:“那贵堡曾受到损伤?”
  唐剑门道:“好在他们目前正忙于攻城掠地,对一些武林世家还未动刀,但只怕不久也会逐个剿灭武林世家,收缴民间兵器刀斧的。”顿了顿又道:“各位如不嫌弃,请到唐家堡,容唐某一尽地主之谊。”
  蜀中唐门乃是千百年来的武林第一大世家,暗器功夹亦是天下第一,一向也是武林中最为神秘的世家,极少有人能够进入唐家堡的。不料,此时唐剑门邀群豪入堡小憩,群豪一时间还有些不大相信。
  入了剑门关内,行不多久,但望见了一座大山庄,庄前一块大牌坊,“蜀中唐门”几个大字,在牌坊上闪耀着夕阳最后一抹霞光,显得诡幻奇异甚至一种凄艳。
  群雄进了堡中,才知道唐门弟子这些年来,因帮助李自成、张献忠,堡中早已人才调零,连那昔年掌门武功卓绝的唐天风在李自成攻克洛阳一役中也不幸战死。
  群雄既是感喟又是愤怒,甚至悔恨,暗想自己以前也同样一再受到李自成、张献忠的邀请,以共谋天下,却未予理踩,今李、张两人俱亡,陡然间,个个都觉得没了主心骨似的,茫茫然然,似乎有些走投无路。
  群雄一路行来,反复计议,帮均已认识到,若不同张、李诸部联手,仅凭中原武林人人各自为战,必定势单力薄,难以取得抗清驱虏之大业之成功的。
  忽听司空海天道:“大西王既亡,那咱们何从何去?”鲁汉道:“他奶奶的,满清逼得大爷们都无法活了,咱们大伙儿干脆杀入紫禁城去,将什么皇帝、格格、妃子宫女太监什么的,一并儿杀个净光!”
  一名世家子弟道:“说得轻巧,又杀入北京去?你去了一次就有瘾了么?上次若不是白虎娃一人力敌玉叶金枝,咱们大伙儿八成早死在皇宫的了。再说,你杀了一个皇帝,又有另一个人做皇帝。清人一样的占着中原占着江南。”
  唐剑门又道:“据我所知,其实大西王、闯王对各位江湖好汉一向仰慕得紧,他们虽不幸战死,却也有安西将军他们退守云贵,闯王余部转战湖广,桂王称帝于肇庆,咱们可否去与他们其中之一联手。依我看,倒是安西将军定国兄为人忠勇知人善任,咱们可去投他。”
  白云飞、向歌吟与何不为、柳残月等人相视一眼,都觉得甚是有理。白云飞道:“不错,我们去苗疆,昔年飞凤曾是那里的女王菩萨,苗疆大小土司百姓迄今仍十分怀念她。”
  何自然道:“咱们要去就早去,清人每占一地,便强行剃发蓄辫,真是令人气煞。”
  李铁拳呼道:“明们大伙儿明日就起程去苗疆吧!”
  “好!”群雄轰然叫好,个个情绪昂奋。
  忽听唐剑门道:“说到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我倒想起比之江阴抗剃发更加令人热沸腾的一件大事来。”
  柳残月道:“什么大事,快说来听听。”
  群雄忽地见得唐剑门脸上一派肃然,不知他要说出一件什么事来,当即个个鸦雀无声。唐家堡这间聚集了数百武林高手的大厅,端的是静若幽谷。
  唐剑门将这件事缓缓地讲了出来,这时候,大厅之中谁也没有看见夕阳落下之后,月亮升起来时,不久便被天狗吃掉了。原野上小桥流水人家不再是细雨纷纷夜灯黄的那种温馨恬宁,而是似乎有鬼神在旷野里悲歌不绝。一群九头鸟从剑门关上飞了出来,叫声疹人,唐家堡的狗叫了一声,便忽地倒地死去。
  “这事发生在巴州城。”唐剑门咳出一门血来。
  “巴州城?”白云飞和中原武林群雄,骤地吃了一惊。八月初十,巴山巴水依然是一片苍绿,山野那原本有些冷硬的秋风刮进城里时,便有了一些淡淡的血腥味。再从城里刮到城外时,血腥味更浓了,风也便冷硬如刀似剑了。这一天乃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诞晨,照例是要祭孔的。但今年的祭孔不同于往年,一则清人逐步占去了中原江南,二则巴州人在城主余问心的率领下,曾迫使横行天下的大西王张献忠两次克城都未果,是以祭孔这天热闹非凡,仪式也十分隆重,数百里之内的乡民学子都赶到了巴州城来祭孔。人们祈求大成至圣先师的在天之灵,保佑巴州城不落入清人之手。
  孔庙在巴州城十字街口的子午正中线上,背山面水抱明负阳,乃是极富汉人传统的四方型宫殿建筑,黄瓦白墙,金碧辉煌,从正门拾级进入大成殿,殿中供奉孔圣人神位,两旁列布七十二位弟子的神牌,香烟缭绕肃穆庄严。
  卯时正,由近二十年来一直担任正献官主祭的巴州城主余问心,在晨曦微露中宣告祭孔大典的开始。
  首先,点燃庭缭香烛,乐生、礼生依次立于丹墀两旁,引赞引导主、陪祭官、各献官至丹墀旁肃立,然后按照鼓乐的节奏就位。
  启扉后,执事者捧毛血盘,将太牢(宰一头牛作为祭品,称太牢——作者注)之毛血埋于土地中,乐生奏出了《成和之曲》,迎神队伍在乐声中由大成门进入天井中央,全体肃立鞠躬行礼。进餐后,换成《宁和之曲》,正献官、分献官到各神位上香行礼,依次在孔圣人神位前行初献、亚献、终献之礼。
  这期间,麾生举麾,节生举节,乐舞并起,最后饮福受胙、撤馔、送神及望燎后阖扉撤班,及至辰时初方才完成祭孔大典的三十二个仪节。
  接着,随着旭日从山巅之上升起来,众人手执着牟弩,敲击铜锣,手拉手边歌边舞,舞的是千古流传的巴渝舞,舞曲有矛渝、安台、弩渝、行辞四部分,本歌曲四篇,因其词既古,今人已莫能晓其句度也。
  巴渝之舞,勇健激昂,气势磅礴,端的是令人热血澎湃。
  此刻,城主余问心同一些秀才、举人和历科没考上的读书人,正在议论起剃发、蓄发之事来。
  余问心道:“剃发本是满清之习俗,蓄发是我汉人之习俗,他们在所占之地强行我们汉人剃发编辫,乃是要我们汉人背祖弃宗,让我们汉人永远臣服顺从也。”
  许是被巴渝舞的勇健激昂的气势,鼓动起了沸腾的热血,秀才杨焕邦突地扬臂高喊道:
  “宁可断头,决不剃发!”
  诸生中另一人也大呼道:“不错,焕邦兄说得极是,我等汉人宁可断头,发决不可剃!”
  又有一人向余问心道:“城主,你既能率我们两拒张献忠之流寇于巴州城外,今日何不率我等再拒满清鞑虏?”
  童生王吾亚道:“我们巴人向来人多劲勇,有将帅之才,质直好义,土风敦厚,有先民之流。大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始为巴人。古时助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执戈舞蹈,勇往直前,所向披靡。谁不敬让我巴人三分?昔年满人南侵之时,城主远祖余玠,吾亚之远祖王坚,坚守合州,杀了蒙哥大汗。及至巴山夜雨张秋池大侠之远祖张珏被俘之日城破为止,合州抗元达十余年之久。今满清来占我巴蜀,我等也可筑城以抗之。”
  这时诸生中一名叫刘孝忠的人,沉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朝中百万大军不能拒清,李闯及大西王亦有百万勇锐之众,亦不能拒清,否则,大西王何以退据蜀中?依刘某看来,今中原江南尽归清人所有,清人之势大,实远非李闯及大西王之可比。”
  “孝忠兄所言不错。”另一名叫吕荣东的秀才道:“想那江阴、嘉定反剃发是何等的奋勇,然最后城破之时,城中百姓无不惨遭清人杀戮,男子无少长者皆死,妇女尽缚归苦,无一幸存者矣。计先有扬州之屠,又有苏州江阴嘉定之屠,后有嘉兴宁都海宁广州之屠。我巴人之裔虽然勇锐劲猛,又有昔年合州十余年拒蒙之战绩,然若真要抗拒满清,无异于以卵击石也。”
  杨焕邦痛斥道:“尔等两个软骨头,实在是妖言惑众,罪不可赦!”
  “焕邦兄此言差矣。”吕荣东摇头道:“吕某并非妖言惑众矣,实是为巴州城的黎民百姓着想,荣东不愿看巴州城被屠杀一空也。想那北京及中原不少城镇,百姓皆设案焚香于门首大书顺民迎接清人入城,城中便未有杀戮矣。”
  “原来,你是主张投降的?”诸生中一人质问吕荣东道:“狼子野心陷我等于不义,何其毒何其狠也!”
  刘孝忠道:“并非要投降,我等不过是普通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何以抗拒金戈铁马的满人哩?再者,天下要变,要改朝换代,我等也无计可施更无力回天,天下总是要有一个主子的,我们一般读书人一般乡民百姓能管得了么?”
  吕荣东亦道:“剃发就剃发吧,不是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咱们心中自始自终记着咱们乃是汉人就得啦!”
  杨焕邦怒道:“头可断,血可流,发决不可剃!哼,我一想着要剃发编辫,拖一条猪尾巴在后面,就寝不安眠食不甘味。说什么剃发就剃发,心中记着咱们是汉人就行啦,不是背弃祖宗,又是什么?”
  那些正载歌载舞的一帮城中勇武少年及百余诸生,忽地振臂大呼道:“头可断,血可流,发决不可剃!”
  又有一些人呼道:“城可破,家可亡,祖宗决不可背弃!”
  “只有战死的巴人之裔,没有投降的巴人之裔!”众人齐声大呼,声震霄汉。
  巴州城雄胜镖局的一名武师忽地指着吕荣东和刘孝忠喝道:“他妈的,格老子这两人乃是乌龟王八生的种,要我们剃发降清,妖言惑众,煽动民心。格老子,把他们两个杀了,以儆天下!”
  这时候,早已是群情激奋尤如一锅烧得滚开的沸油,只需一点火星,便会轰地燃烧起米。这名满面络腮胡性情火暴与人相争动不动就拔拳相向,若不见红誓不罢休的镖师的话,便成了那一点火星。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
  众人立即大呼道:“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宁断头,不剃发!”
  那刘学忠与吕荣东两人立即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刘孝忠尚能颤抖着道:“冤枉冤枉啊,我等不过是为了全城百姓着想……不……不希望死于满人屠戮之中,并……并非是要降清矣。我……我……”而那吕荣东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浑身瘫软成一团烂泥了。
  众人早已冲将上来,将刘、吕两人活活打死,卸下孔庙中的后院柴门来,将两人烧掉,又将两人的头割下来,悬在城门旗杆上,旁边书着“欲降清剃发者之可耻下场!”
  到辰时正时,众人已在明伦堂里挂起了明太祖朱元璋之画像,数千之众,跪拜痛哭,大呼“头可断,血可流,发决不可剃!城可破,家可亡,祖宗决不可背弃!只有战死的巴人之裔,没有投降的巴人之裔!”
  到下午未时,城外远近乡民听得城中事变,便不约而至,遂有十万之众云集北门大校场,仿照昔年抗拒张献忠之势,分队编伍,树旗扬帜,鸣金击鼓,誓死抗清反剃头。
  至此,拒清之势在巴山遂成。
  余问心既身为城主,见气氛异常,暗中一想:“不成功便成仁,自己一向仰慕的文天祥尚能留取丹心照汗青,自己又何尝不来个万古流芳,也不愧对列祖列宗,愧对问天思思的九泉之灵。”便下令将那防备张献忠的刀枪剑戟箭弩诸般枪械,又拿出来,武装众人,号令之下,附近州县均来响应。
  于是,巴州城在昔年合州抗蒙当今江阴拒清的血红旌旗招展之下,在千里大巴山辉耀起了巴人风采的旗帜。
  此刻,川北虽有刘进忠降清,但大西王的大军由成都开到了川北一带,与清军相对峙,是以巴州城在紧张而又轻松的秋天里转眼便到了冬天。接着大西王战死,余部引军退走云贵,巴州城终于威武而孤独地突兀在了兵雄将勇的清军铁骑面前。
  唐剑门讲完巴州城为反剃发而意欲负城抗击满清的事,白云飞心中不由起伏万分,他料不到巴山之中巴河之畔一座小小的巴州城,在江阴血案的第二年,仍旧不惜牺牲,誓与清人血战到底。
  群雄听得更是热血澎湃,向歌吟与司空海天等人大呼道:“好一座巴州城!好一个头可断,血可流,发决不可剃!好一个城可破,家可亡,祖宗决不可背弃!亦好一个只有战死的巴人之裔,没有投降的巴人之裔!”
  何不为也昂然道:“巴州城的文弱书生普通百姓尚且能够宁断头不剃发,宁家破人亡不背弃祖宗,难道我等中原武林的勇武之士行侠仗义之人,还能做不到吗?”
  柳残月道:“不为,我们中原武林也只有战者,决没有降者。”
  白云飞沉吟道:“前辈、师父,各位江湖朋友,白云飞是巴山人,对巴州城的兄弟父老之英勇行为唯有击节赞叹。今日我等中原武林虽与清人搏杀得三亭未余一亭,但仍有数百英武之众,无论去投安西将军或是闯王余部或是桂王,都路途遥远,此去巴州城不远,数日便可抵达。”柳残月道:“云飞,你是想说我们大伙儿齐到巴州城,助那余问心拒清不成?”
  白云飞点头道:“不错,依云飞看来,眼下豪格与吴三桂数十万大军正欲赴云贵,巴州城便乃是清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克巴州,他们便无法去得了苗疆。是以,我们大伙儿不如齐到巴州城去,喝那里的濛山美酒,效法昔年江湖群雄共赴合州一事,与满清战个你死我活。”
  群雄此时心中早就为巴州城的义烈英勇所震撼,一听白云飞此言,都不由大声喝采起来,纷纷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便能到了巴州城,同他们大大地干一仗。
  便在这时,忽听庄外一片吵嚷,一名唐门弟子奔进来道,“启禀掌门人,庄外有一人更要闯进堡中来,说有要事见你。兄弟们不让他进来,他便又哭又闹了起来。”
  唐剑门心下吃了一惊,蓦地站起,道:“啊,有这等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未落,门外突地扑进一个血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要见蜀中唐门的唐掌门。”
  唐剑门一见来人他并不认识,又似乎不象是武林中人,心中愈是惊疑,当即沉声道:“我就是唐掌门,阁下有什么话,请讲无妨。”
  那血人爬起来,忽地放声大哭,哭了三声,转头瞧了瞧大厅中聚集着的数百群雄,及至瞧见了白云飞,双眼一亮,哈哈狂笑起来,笑得数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竟仰面向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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