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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陆士谔《八大剑侠》[民国6年武侠小说] 三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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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1 07:57: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6 22:32 编辑

       正在常谈,忽听得外面哗然大闹起来。张乐天道:“甚么?咱们出去瞧瞧。”
  年、张两人走出屋来,见院子中积雪已有五六寸的深,一个打杂的,披着件毡儿,在院子中,呵着手点灯儿。两人走到客堂,见黑压压围了一间的人。只听众人道:“甚么画儿,这么的尊贵,就是唐伯虎、仇十洲的墨迹,也不用这许多银子。”
  年羹尧眼快,一眼望见卖画的那个干瘪老儿,不是风雪中遇见那个骑黑驴的是谁呢。张乐天却精神贯注的瞧着画儿。年羹尧也跟着他眼光瞧去,见是一幅墨龙大画,画得烟云弥漫。那龙的一鳞一爪,都在烟云里隐隐露现,却腾拏[2]蟠舞,神采生动,气象万千,真同活的一般。年羹尧不禁连声喝彩。再看署款的,却只“周浔谨绘”四个字。笔势龙飞凤舞,也异常遒劲。另有一条纸贴在旁边,上写“此画售银一百两”七个字,因此满屋的人,都说他昂贵呢。年羹尧也不跟人商议,连说端的好画,一百两银子真不贵,随叫年福秤准一百两银子,送给那老儿,道:“我问先生买这幅画儿。”
  那老者把羹尧打量了一回子,问道:“客官贵姓尊名?府上何处?”
  年羹尧通过姓名,回问那老者。那老者指着画道:“小老儿就是这绘画的周浔。”
  年羹尧大惊,赶忙重行施礼。周浔道:“不必,年老爷,你道周浔果然短钱使,卖画度日不成?我不过遨游到此,偶尔动兴,要试试此间人眼光,到底有眼珠子没有眼珠子。不意你年老爷果然是周浔风尘中知己,一举手就是一百两。既然这么识货,我就把这幅画儿赠与老爷。这百两银子,请年老爷依旧收回了。并不是周浔故为辞让,因我行李无多,这脏东西带着累赘,暂时寄存尊处,到要使的时候,再来领取。”
  年羹尧见他这么说了,倒也不便推却,把银子收了回来,随道:“周先生,咱们结成个朋友罢。”
  周浔道:“那可不敢。你是雏鹰乳鸷,我是哀雁寒鸦,心志不同,境遇各异,如何能够并为一群呢?”
  说毕,回房去了。
  年羹尧取了画轴,也就回到自己房里。张乐天跟入,同赏了一回子画,问道:“年兄,你瞧这卖画的是什么人?”
  年羹尧道:“我看他落拓不羁,定是个老名士。”
  张乐天道:“此人古怪之至,很难皮相。”
  说着时,店小二进来,问:“张爷的饭,是开在一起么?”
  年羹尧接口道:“自然开在一起,终不然,还各自吃各自?”
  一时,小二送进饭来。二人吃过,张乐天在年羹尧房中谈天,谈到三鼓,才回房歇息。
  次日,年羹尧一早起身,就去拜周浔。小二回说周爷因有朋友,候在前站,赶四鼓就动身了。年羹尧听了,对户咨嗟[3],心很怅然。忽闻背后有人道:“年兄好早。”
  回头见是张乐天。张乐天道:“吾兄东游,小弟恰也要山东去,咱们就结伴同行如何?”
  年羹尧大喜,当下各吃了早点,给了房饭钱,主仆四人,跨马齐行。
  此时新雪初霁,一望白,差不多是银装世界。这日,两人说说谈谈,因为贪赏雪色山光,不觉错过了宿头。张乐天道:“年兄,方才没有打得尖,又走了二十多里路,此刻天晚将下来了,前面没有村镇,退回去,又已不及,如何是好?”
  年羹尧用鞭一指道:“望去塔影冲霄,听来松声满耳,那不是座庙宇么?咱们到处为家,就那里宿一宵,有何不可?”
  说着,催马前进,张乐天只得相从。
  霎时行到,只见一座大庙,破败的不成个模样,山门闭着。年福执鞭挝门。年、张两人,都下了骑,瞧那山门上匾额,依稀仿佛是“法华禅院”四个字。只听得哗拉一响,山门启处,早迎出一个五短身裁、三十左右年纪的和尚来,向年、张两人打了个问讯道:“两位施主,里面请坐。”
  二人跟随进庙。年羹尧把这和尚仔细打量,见他一脸横肉,两眼凶光,脑后青筋虬结,腮下须根碜碜,知道不是善辈,估量去自己还对付得下。到大殿,先参拜了佛像。那和尚陪到西禅堂待茶。但见窗明几净,收拾得很是洁净。案头设着瓶炉,壁间悬有屏对,瓶中供的那枝腊梅,一阵阵香气,送到鼻中来。那和尚请教过了年、张两人姓字,自通法名,名叫净修。
       谈论一回,小和尚报说齐备好了,摆在那里。净修道:“摆东禅堂罢,那边宽畅些。两位的行李,叫香伙也搬在那边炕上罢。两个管家,你叫师叔好生管待着。”
  小和应了一声自去。年羹尧忽有所思,霍地起身道:“大和尚,我要在宝刹随喜随喜,敢烦你引导,可以不可以?”
  净修道:“小僧自当遵命,无奈天已昏黑,施主明儿再随喜随喜罢。”
  张乐天也劝阻道:“年兄,鞍马劳顿了一日,咱们也该歇歇了。”
  年羹尧道:“歇歇也好。”
  于是净修引着到西禅堂去。小和尚点上了一枝蜡。年羹尧抬头,忽见一枝牛筋铁胎弹弓,约莫有三十多个力,高悬在壁上,心中暗忖,这和尚会用这一枝弓,看来倒是个劲敌,随道:“大和尚想来必是善于打弹。”
  净修道:“小僧也不过学着玩罢了。施主问及,谅必精此,可否请教请教。”
  年羹尧也不回答,就伸手向壁上取下那弓来,觉得很有些力量,自语道:“倒也有几个力。”
  说时,将两手一扳,倒还配手,拿近灯下一瞧,笑道:“大和尚,你这弓,力量还可以,只可惜制法不善,只能打一个弹子。我行李中带的那枝联珠藏弹弓,一打五出,比了迎门三不过飞镖[4]还要利害。不信,咱们就可以比较比较。”
  说着,就连声呼年福:“取我的弹弓来。”
  净修见了这副情形,蓦地一惊。
  欲知年羹尧如何比较,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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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2 10: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9 08:35 编辑

                                                                                         第05回 运气术唬倒郝老五 联珠弹收服净修僧

  话说净修听说年羹尧有联珠弹弓,吃了一惊。此时年福已遵命把弓取来,递与羹尧。年羹尧道:“大和尚,你瞧瞧我的弓比你那一支如何?”
  净修接到手,觉着比自己那一支还沉重,向烛光下一瞧时,背是牛角,里是牛筋,中间夹着一条铁胎,足有锯子刀那般厚薄。细瞧那弦,果见中间有个窝儿,里头藏着五颗弹子,不禁敛手道:“年施主,系这枝弓,端的是神品,小僧如何敢比较。”
  年羹尧笑道:“大和尚,我姑借着积雪余光,试打那塔角第四层的铜铃,不中时休笑话。”
  说毕,接弓在手,踱出庭心,也不作势,随随便便的只一拉,只听得铃铃一阵连珠似的怪响,不是塔角铃声什么,不过是第四层不是第四层,天已昏黑,看不很真切。但此塔半已倾圮,只第四第七两层,还有三个铜铃悬着。净修、张乐天,都不禁连声喝彩。净修道:“年施主,我佩服你直佩服到个死心塌地。”
  年羹尧笑道:“似这种弓马小技,算得甚么本领?”
  净修道:“年施主,我今儿说一句心胆里的话。我原也是江湖好汉,山海英雄,五年前在绿林中,也颇有些微名,直到此刻,提起弹弓郝五,京东一带,怕都还知道呢。只因遇了一樁岔事,看破红尘,削了头发,在这里法华禅院出家。虽然做了和尚,碰着上门买卖,慈悲勾当,依旧要干个一樁两樁。今儿二位进门,我原不怀好意,现在可就不敢再萌坏念了。山东河北,水岸两路英雄,没一个不与我交好,象施主这么的本领,却也不可多得。”
  年羹尧听说,紧上一步,执住那和尚手道:“原来大和尚是绿林豪杰,出世英雄,失敬的很。我年羹尧虽是书生,却很愿结识几个英雄豪杰。”
  净修大喜。
  当下斋饭已经搬出,净修瞧了一瞧,见几样菜,都不过是豆腐、面筋、青菜之类,随向小和尚道:“快撤去了,取我的酒菜来。既已披肝沥胆,更不用闹这假惺惺了。”
  小和尚应着,一会子,便换出羊羔、牛脯、鸡、鸭、鱼、肉等八碗菜来。净修执壶劝酒,三个人坐下吃喝。一夕畅谈,净修不禁感激起年羹尧来,问道:“年老爷,你不能够在这里住几天么?”
  年羹尧问他何事。净修道:“过了明儿,后日就是小僧的贱辰,承江湖上几位朋友的情,每年到了这日,总要到这儿来叙叙。这一班人,一个个都有飞空蹑壁[1]之能、虎跳龙拿之技。年老爷如果没事,住在这儿,一来让他们见个世面,会会年老爷这么天神一般的人,二来也让小僧光荣光荣。小老这一点儿微忱,不知年老爷肯俯鉴不肯?”
  年羹尧笑道:“蒙你这么瞧得起我,再要走时,就是不中抬举了。”
       净修大喜,于是洗盏更酌,月旦[2]当世英雄。净修道:“年老爷,你知道我弹弓郝五怎么会做和尚了呢?这件事提起来,已经过了五年了。我在河南地方,自十三岁出马,凭着一枝弹弓,两柄钢刀,足足横行了十年,从没吃过一回亏,不意这一年,可就碰了大钉子了。
       一夜,我在朋友家喝了大醉回来,跄跄踉踉,跟一个老头儿撞了个满怀。我就握拳大骂。那老头儿笑道:‘你醉了,我不合你一般见识。我住在东首五里桃村,你要找我,等你在那里。’说着,拂袖而去,其行如风。
      次日入市,又与他相值,我就用力挨肩排他,非但排他不动,自己反倒退却了十几步。市人都住了脚笑我。我哪里还忍耐得住,就指着那老儿,破口大骂。那老儿笑道:‘我难道又犯了你么?有本领,过来斗几合。’我此时恼得什么相似,明知斗他不过,在稠人广众中,如何下得起这个台?就运足平生气力,直扑将去。双拳并进,给他个黑虎心【注1】。不意他才举手一挥,我就一个狗吃屎,颠扑了十几步远,羞愤欲死。奋起再扑,三扑三跌。彼时恼极了,不管他是敌手不是敌手,仍旧直前奋扑。
       这老儿竟然不来睬我,徐行而去。我就起身追逐。那老儿冷然道:‘怎么有这么不知进退的人。’恰巧经过一个短栅,老儿把我只一推,就推落在栅内。栅内是猪圈,跌了一身的猪粪,臭不可当。跳出猪圈瞧时,老儿已不知哪里去了,赶忙归家淋浴更衣,收拾了个洁净。愈思愈愤,于是背上弹弓,怀了双刀,到桃村去找他。
       行了五六里路,哪里有什么桃村,不过是一带桃林。新霜天气,林中花果全无,不过黄叶纷纷,积地逾寸。穿林而行,踏下地去,簌簌有声。桃林尽处,忽见一座茅庵,我想桃村总离此不远,可以就庵探问。不意才从篱隙一窥,只见里面一个童子压着纸,一个老头儿正在那里振笔疾挥的绘画。”
  年羹尧听到此,心里一动,忙问:“这老儿可是大大眼睛,黑黑脸儿,拱肩缩背的瘪皮老儿?”
  净修:“倒不十分瘪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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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2 10: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9 08:36 编辑

  年羹尧道:“不十分瘪皮?奇了。画的什么东西,是否是龙?”
  净修道:“不是龙,是一头鹰。画毕,还题有‘英雄得路’四个字呢【全书注3】。年老爷,你道这老儿是谁?正是推我入猪圈的那个。仇人相见,分外眼明。我彼时扣正了弹弓,窥的真切,拍的就是一下,不偏不倚,正中那老头儿的脑袋。”
  张乐天失声道:“哎呀!这么一个英雄,被你一个弹子,那不就结了么?”
  净修道:“结了就好了,谁料他依然没事人似的。”
  年羹尧道:“想来没有打中。”
       净修道:“窥的那么亲切,如何会不中?我这一枝弹弓,发出去的弹子,着在上面,不论你铜筋铁骨,不是伤,就是个死。我彼时也疑惑没打中,再发一弹,瞧的倍觉亲切,中在脑壳上,不意他依然故我,举动如常。
        我如果知道利害,回了家也就没事了,偏偏不肯,伏在林间,等了个夜静更深,我就挟了双刀,施展夜行工夫,纵身上屋,跳进室中,见孤灯荧荧,摇曳欲灭,我急抽钢刀,向东壁一榻,尽力就是一刀。寂无声响,揭衾一瞧,原来是只空榻。才欲退出,忽见雕鹗[3]似的一个黑影,拂窗直入,知道是人来了,忙举双刀,迎窗斫去,不觉自己身子,早跌倒了,两把钢刀,也不知掷向哪里了【注2】。
       抬头一看,就是日间压纸的童子,童子指着我喝道:‘你是什么人?趁我师傅不在,要干点什么?’
       我假称是迷途乞火的。童子指着破衾道:‘这是什么?快讲罢。’
       正说话间,老儿推门而入,瞧见了我,就叫童子放手。我唬极了,只得伏地请死,那老儿笑道:‘何至于是,我不合你一般见识,去罢去罢。’我跪问他姓名,才知这老儿姓路,名叫路民瞻。年老爷,你想我从来没有出过岔儿的人,忽然碰了这么大一个大钉子,如何还有脸见人?回到家里,愈想愈恼,遂把辫子一刀剪去,就在这里当和尚了。于是神弹郝五,就变了和尚净修了。”
  年羹尧道:“这几年来,遇见过不曾?”
  净修道:“没有。”
  一时饮毕,净修就叫年、张二人安歇在坑上,一宵无话。
  次日起身,张乐天道:“年兄今日不走么?我在前站等你就是了。”
  年羹尧道:“既然作了侔[4],自然同行同止,咱们又没什么事,不过是游历,何争在这一日两日呢?”
  张乐天见说有理,也就住下了。当下先叫净修引着,在院中各处游了个遍,然后再到寺外赏览,只见群峰拥护,松柏森森,好个藏风避气所在。正在眺望,面前拍踢拍踢,一阵蹄声响,两匹马风一般的来。马上的人,瞧见张乐天,慌忙扣住缰,滚鞍下马,齐声道:“我的四爷,哪一处不找到,却在这儿乐,主子正念起你呢。我们十几个人,骑着快马,分四五起找你。快快回去!”
  张乐天道:“我在路上,无意中遇见了这位年爷,倒很投机,作了伴,一块儿游玩。”
  那两人紧上一步,附着张乐天的耳,说了两句不知什么。张乐天道:“哦,知道了。”
  回头向年羹尧道:“我有要事,回京了,咱们京中再见罢。”
  遂一同回到法华禅院,收拾了行李马匹,从荷包里取出四粒瓜子金,送与净修,作为香资,遂与净修、年羹尧作别。净修送到山门,年羹尧直送过树林子,瞧他主仆四人走远了,方总回寺。
  这日,拜寿的英雄,就来了两起,是南中水路英雄,浪里钻、海里逩、白眼蛟、截江獭,还有黄叶冈枫树林三龙。净修一一介绍,年羹尧道:“枫树林三龙,我是会过的了。”
  净修问起,邓起龙就把当日相会的事,说了一遍。净修也把连珠弹雪夜打塔角的话,告诉了众人。众人无不称奇。
  此时天已昏黑,点上了蜡,摆上酒席,团团坐定。众人正在吃喝,忽闻窗外飕的一声,如庭梧叶落,如飞燕从窗隙掠入,却是一个人,向众人道:“路上遇了岔事,耽搁了半日,迟来一步,恕罪恕罪。”
  出其不意,众人都吃一惊。
  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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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2 10: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9 10:29 编辑

                                                                                   第06回 云中燕发明血滴子 众英雄祝寿法华庵

  话说众人正在喝酒谈笑,忽见一人轻如飞燕,蓦地飞来,都吃了一惊。净修起身道:“云中燕大哥来了。”
  年羹尧才知此人叫云中燕。只见那云中燕背上背着一样奇异的东西,走进门,就向净修道:“郝五弟,我路上带了一件可玩的东西来给你解闷。”
  净修道:“甚么东西,拿出来大家瞧瞧。”
  云中燕霍的把背上的那件奇异东西卸了下来,原来是一个有柄的皮囊。只见他把柄儿一拨,囊口就开了,向外一倒,骨碌碌滚出一个黑越越毛茸茸的圆球来,向地上乱滚。净修道:“这是颗脑袋呀!”
  张人龙道:“老云又闯了祸了。”
  云中燕道:“这倒不是我闯的祸呢。”
       原来这云中燕,是山西大同府怀仁县锦屏山人氏,生性聪明,为人机巧,素有巧思,能造种种削器,能安种种消息。有几个在广东、澳门,跟着大西洋人【注1】专学削器的,回来跟他斗巧,从没有斗得过他的。他这云中燕,可并不是绰号,却是真姓名。他姓云,原名燕飞,为嫌燕飞两字不顺口,截掉个飞字,加上个中字,骤然听去,便似绰号似的。
       云中燕一身本领,使一柄神出鬼没的钢刀,五枝百发百中的袖箭,还有腾高蹑壁,高去高来,都是他从堂哥哥云中雁教授的。云中燕家里,守夜之犬,应门之童,都是削器做成的,至于照夜的烛奴,搬运的木牛流马,更不必说了。
  云中燕又嫌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飞镖、袖箭、连弩、弹弓等各种暗器,都不适手,都不合用。遂自出心裁,独运巧思,造成一种刁钻狠毒的兵器,看去似一个革囊,囊口有柄,可以启闭,口的里面,暗藏着四柄削铁无声、吹毛过刀,杀人不沾血的折铁缠钢刀。要用的时候,只消把柄向左一推,囊口就开了个畅,囊口开了满,四柄利刃,也就交叉儿开足,向敌人头上一罩,将囊柄向右一拉,四柄利刃,刃口和刃口,对合了个紧缝,罩在革囊里的脑袋,早不知不觉割了下来了,连血水都一滴没有滴下来。那被罩的人,但觉眼前一黑,未及发声喊救,脑袋早被割下来了。要是从背后飞行去取,被杀的人,连谁人杀他,都没法知道。
  你想这东西迅捷不迅捷,歹毒不歹毒!云中燕既造了这千古未有的新兵器,便也提出个千古未有的新名儿,这名儿叫做“血滴子”。他那堂哥哥云中雁,兄弟云中鹤,见了血滴子,都说太歹毒了,劝他不要用。他哪里肯听。此番云中燕专诚来与净修祝寿。半月前就在锦屏山动身,一路行侠作义,不知除过几多残暴,救过几多良善。[1]
  这日,经过一所树林子,天还黑早,忽见一个老头儿,在那里正悬绳上吊呢,相去三五十步,解救势已不及,云中燕急极智生,一扬手,“吓、吓、吓”,五枝梅花袖箭,连珠似的发出,不偏不倚都射在那根绳儿上,绳儿顿时射断,那老头儿就跌下了地去。云中燕飞步赶上,扶了那老儿起来道:“老丈,为什么寻短见?”
  那老儿觑了云中燕一眼道:“你这人,真也多事。我上吊,由我上吊是了,却要你无端来救我,现在反倒害了我了。”
  云中燕道:“老丈,你端的为甚事寻短见?怎么救了你反倒害你?你且把此中的缘甶,告诉我知道,或者我能够替你分忧解难,也说不定。”
  那老儿含着两包眼泪,未语泪先流,抽抽咽咽,先哭将起来。云中燕焦急道:“老丈,怎么这么婆子气,问你话不说,反倒哭呀。”
  那老儿道:“我因所遭的事,悲苦不过,不能顾及尊客了。小老儿姓施,名忠,今年五十四岁,老伴儿姚氏,小我两岁,生下一男一女,男已娶媳,女未字人,一家五口,就在城中县衙前,开着个纸马铺度日。今年新来了个县太爷,是汉军旗人,姓毛。这位毛太爷,有个兄弟毛二太爷,我一家好好的人家,就破在这毛二太爷身上。”
  云中燕道:“怎么破在这毛二太爷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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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12 11:38: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现在文史出版社出了一套民国武侠小说典藏合集  有他   感觉校对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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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2 13:2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8 16:50 编辑

       那老儿道:“这毛二太爷原是个色鬼,不知怎么瞧见了咱们家女孩子,就叫人来关说,要咱们家女孩子做个两头大。客人,你是知道的,两头大就是妾的别名。不要说小老儿通只一个女儿,良善人家,谁肯把亲生孩子给人家为婢作妾?因他是县二太爷,未便得罪,婉婉转转回复了来人。
       不意第二天,衙门里的胡头儿,就约我到馆子里喝酒,很很劝我一番,叫我休没眼色,做了这门子亲,有得便宜呢。满城的人,知道你是县太爷亲戚,谁敢不尊敬你。你要不答应,二太爷既是看上了眼,也不放你这么轻轻易易的回绝。俗语‘穷不可与富斗,富不可与官斗’,何况你我。我和你大家都是本地人,现在劝你,也无非为的是你,你自裁度着行罢。
       我当时恼道:‘我不答应,难道他敢强抢不成?’胡头儿道:‘强抢?怕比强抢利害的事情还有呢?’不意次日,就有三个差人,手持火签,到我店中来,不问情由,把小老儿父子,一条铁链锁了就走。小老儿问他犯了什么案,他们回说:‘你自己见官问去。我们只知道奉命办案。’小老儿到了衙门,毛太爷劈头第一句就问我:‘为甚私通叛逆,谋为不轨?’客人,小老儿可就唬昏了。不意这位毛太爷,手段真也利害,趁我发昏当儿,就说我情真罪确,顿口莫辩,把我父子都下在牢里。
       一面又派人来说亲。我此时拼了一死,索性不去理他。经不起他们到我家里去缠,我那女孩子听说一应这门亲事,父子两人立刻可以出牢,吾家依然无恙,我这孝顺孩子,于是逼着他妈,甘愿应这一门亲事,救阖家的性命。他妈逆她不过,只得向来人说了。这位毛太爷真也刁钻,真也利害,先把我放了出牢,说候女孩子过了门,再放我那儿子。”
  云中燕道:“你们姑娘竟甘心作妾不成?”
  施忠道:“哪里甘心,不过要救他父兄呢,所以一进毛二太爷门,他就……”
  说到这里,止不住两泪双流。云中燕道:“他就什么?”
  施忠道:“我这苦命孩子,他就寻了个短见,一剪子剪断咽喉,玉碎香消,就没了命了。毛太爷迁怒到我们身上,把我那儿子,问成军罪,充发黑龙江去了。老伴儿痛女思儿,思成一病,医药罔效,也丢下我去了。媳妇儿回了娘家去,人口星散,只剩我一个儿,还有甚趣味活着呢?”
       云中燕道:“原来如此。”随向身边一抄,抄出两锭银子,约莫百两左右,递给施忠,道:“施老丈,你且拿去过用着,日后父子总有团圆日子。我现在先替你报仇雪恨去也。”说着一闪,早已经踪迹全无。施忠十分惊讶。
  这夜,县衙忽然火起,等到扑灭了火,家人墷传[[2]]县太爷身上短了一个脑袋,二太爷喉间多了一枝袖箭。看官可明白,这就是云中燕干的事。云中燕用血滴子摘了毛太爷脑袋,径奔法华禅院,就把这一节事,向净修述说了一回,回头道:“人龙哥,不是云中燕闯的祸,你如今可明白了。”
  净修道:“云大哥,快过来参拜了年老爷。”
  因指着羹尧道:“这位年老爷,真是旷世豪杰。”
  年羹尧早站起身道:“这位英雄是谁?使这异样的革囊,我年羹尧从未见过。”
  净修替两人介绍了,然后再把血滴子的作用说明。年羹尧大喜,重与云中燕施礼。
  这夜,净修备齐客铺,请众宾分房住宿。年羹尧拖住云中燕,定要他同床共话。云中燕也爱年羹尧磊落,死心相结。次日,各路英雄,来的愈多,一个个都是躯干彪伟,武艺绝人。内中只有一个,名叫毕五的,短小精悍,为人很是机灵,年羹尧也特别另眼看待。那毕五道:“少林宗法,现在分为三家,是洪家少林、孔家少林、俞家少林。洪家少林是刚派,孔家少林是柔派,只有俞家少林,是刚中寓柔,柔中寓刚,最为了不得。”
  年羹尧道:“吾兄所学,是否即洪家刚派?”
  毕五道:“年老爷真好眼力,未见拳艺,已知宗派。”
  年羹尧道:“因见吾兄矫捷精悍,有类鹰鸷,大异孔俞两家轻柔安详之道,是以知之。”
       畅叙数日,众人于是与净修作别,分道扬镳,各自归各自去了。云中燕邀年羹尧山西一游。年羹尧原爱云中燕智巧,并也要赏览三晋风景,就一口应允了。两人并辔偕行,羹尧见云中燕虽朴僿[3]不通文墨,技艺便捷轻柔,气度从容安雅,心中便觉敬爱。一日,同客村舍,年羹尧一时兴至,要与云中燕比较武艺。
       云中燕笑道:“年老爷是翰院贵人,云中燕是山野草民,何敢轻于比试?现在这么着罢,向村舍人家借一个大号木桶来,我站在桶中,年老爷尽管拿刀斫我,要是一刀砍死,那是自己本领不济,决不敢丝毫怨及年老爷。”
  说毕,随向村人借了一口放米的米桶来,放在当地,云中燕跳入桶中,笑道:“年老爷,请斫罢。”
  此时瞧热闹的人,早站了一圈。年羹尧执刀在手,心下踌躇道:“我拿刀口斫他,万一斫着了,可不是玩的,不如拿刀背斫罢。”
  想毕,随道:“云大哥,小弟刀来了。”
  云中燕笑道:“尽管请斫。”
  年羹尧觑得亲切,挥刀而前,只斫得呼的一声,刀过如风。
  欲知云中燕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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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3 08: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7回 歼山魈幸仗奇人 聆师言悔失交臂

  话说年羹尧尽力一挥,呼的一声,刀过如风,瞧云中燕时,早已敛身入桶,一点子都没有损伤。连斫三回,三回都是如此。村舍人家见了,无不瞠目吐舌。云中燕道:“咱们再换个法儿玩玩。”
  年羹尧道:“怎么玩法?”
  云中燕道:“请年老爷把我手足捆缚了,悬在空中,我自有本领会下来呢。”
  年羹尧不很相信,问村中要了几根绳子,随道:“正缚还是反缚?”
  云中燕笑道:“悉随尊便。”
  年羹尧笑了笑,就把云中燕捆缚起来。先反缚了两手,然后再捆双足。手足总缚了数十道的绳,再用一条总绳一收,收成一个馄饨样子,提到杨树下,飞身上树,把他只一吊,高高的吊在树上。只见他奋身一决,跃起数丈,那缚他的绳子,早已断成一寸寸了。年羹尧叹服道:“云大哥,你这本领从那里学来的?我佩服你,真佩到个五体投地!”
  云中燕道:“孔家少林,造诣至极,都能如此,云中燕何足道哉!”
  年羹尧愈益叹服。两筹好汉,都有飞空蹑壁之能,伏虎擒龙之技,所以爬山越岭,露宿夜行,昼不避虎狼,宵不畏鬼魅。年福跟着这么英雄主子,水涨船高,胆气也自会加人一等。
  一日,错过了宿头,主仆三人,就住在山中破庙里。时当夜半,月明如昼,忽闻远远两声怪啸,哀如巫峡之猿,惨类寡妇之泣,渐啸渐近。忽然阴风惨惨,昏雾漫漫,通明的月色,骤然黯淡。年福不禁毛发森竖,急叫道:“爷,鬼怪来了!”
  年羹尧道:“别怕,有咱们在呢。”
  云中燕霍地站起身,顾羹尧道:“不必睡了,年老爷。”
  年羹尧坐起身来。
       正这当儿,怪啸之声,忽然住了,山门之外,忽有女子叩门,不去理她。不意瞬间,这女子已经站立阶前,三个人都很诧异。瞧那女子,妆束态度,居然是个人,明眸皓齿,雾鬓风鬟[1],并且柳腰莲步,举止很是袅娜,见了年、云二人,慌欲下拜。   
       年羹尧正色道:“有话速讲,不必下拜。”
  那女子听了,低头弄带,很露出不得已的样子。半晌,觑着二人道:“小女子是前村童养媳,为遭翁姑虐待。”
  云中燕笑道:“不必说了,我都已知道,你不是遭虐待逃出的么?逃出来要跟从咱们么?你知道天下英雄有一个云中燕么?你不安分守己,住在墟墓里,倒要以色魅人,你道云中燕也可蛊惑的么?快走快走!不要试我的钢刀。”
  那女子听了大惊,倒退了数步,退至山门,重复转身回来道:“两位爷都是正人君子,既已窥破下情,何妨直言告禀。小女子也不甘干这无耻勾当,为妖魅所逼迫,也叫无可奈何。现在我去了,妖魅必然亲自前来,只有东北一书生家里,可以躲避,两位爷快走罢。”
  说罢翳[2]着月影,影影绰绰,及墙阴而没。
  才一转瞬,怪啸之声又起,渐啸渐远,月色重又通明。年、云两人摩挲刀剑,静候妖魅到来。年福已经唬得面无人色,力劝主人离掉这里。云中燕道:“既是管家这么胆怯,咱们就陪他一行。”
  年羹尧道:“也好。”
  年福见主人允了,忙把行李收拾好了,拉出铁青马,问主人骑不骑,年羹尧道:“不骑了。”
       年福就把行李装在马背上,自己也不敢坐骑,开出山门,拉着两匹马。云中燕、年羹尧各执兵器在手,三人照着那女子的话,向东北角行去。走不到一里,果见几间草舍,隐隐射出灯光来。行到草舍,推门入内,见一个书生,正在那里展卷朗诵。瞧见三人到来,并不起身为礼,只指指旁边的竹榻,叫他们坐下。年福见没有马槽,把马牵向舍后树上拴了,将行李搬了进来,执鞭侍立。年、云两人,就竹榻坐下。
      堪堪坐定,迅风暴起,走石飞沙,那碎石细沙,打在屋壁上,淅淅有声。一个一丈多高的妖怪,狞目豹齿,口如巨畚,站在门外窥伺,瞧那书生,依然朗声念书,宛如没事人一般。只见妖怪忽地奋然一跃,直扑进来,云中燕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起迎。那书生忙把书一拂,云中燕还仆榻上。忽闻门外大声轰然,不异山崩岳陷,瞧妖怪时,已不知哪里去了。
       此时晨鸡远唱,天色已经大明,未几日上,走出舍外—瞧,见满地都是血迹。年、云两人,辞别书生欲行。那书生笑向云中燕道:“老哥本领果是不错,可惜功夫还没有到,怎么这样的轻敌?”
  年羹尧问:“那妖怪呢?”
  那书生道:“早已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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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3 08: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9 08:44 编辑

  年羹尧大惊,忙问姓名。书生自言姓曹,名仁父,避乱来此,已有数年,不复出山矣。因评[3]两人武艺之优劣,并举其瑕隙,无不中窍。二人大为叹服。告别起行。
  一路无话,不满一日,早来到锦屏山云家庄。云中燕陪入庄院,殷勤款待。这云家庄共有好多座庄院,都是云中燕伯叔兄弟,别院分居,已历两代。当下云中燕都引来与年羹尧相见,云中雁、云中鹪、云中凤,云中鹞、云中鸾,都是英雄意气,豪杰性情,自然一见如故。云中燕问云中雁:“郝老五生辰,二哥哥为甚不到?”
  云中雁道:“嵩山毕五,郝老五那里到么?”
  云中燕道:“会见的。”
  云中雁道:“他问起过我没有?”
  云中燕道:“不曾。二哥哥敢是与毕五有点子意见么?”
       云中雁道:“此番我在路上,遇见一宗卖买,堪堪做到手,毕五随后就到,说这一宗卖买,是他从河南跟下来的,叫我得了巧宗儿,坏了江湖上规矩。我就驳他:‘从河南跟下来,路径很不对。就算你是真的,好好情商,我还肯让你一步,照你这一个样子,咱们倒要见一个高下再谈。’
       可笑他不知轻重,果然跟我掠起拳来,被我捉住一个破绽,踢了他一跤斛斗【注1】。他爬起身,羞惭满面的向我说了句‘后会有期’,就去了。事后追思,我也深自懊悔,不该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孔家派与他洪家派,宗派虽是不同,却同出少林一祖呢。”
  云中燕道:“毕五说后会有期这句话,我看大有道理。也许在外面寻师访艺。现在咱们孔派,只有俞派的罗汉拳,堪称劲敌,也许他在学习俞派呢。”
  云中雁道:“俞派拳,会的人很少,现在只有江南宿州张兴德,号为俞派专家,江湖上称他为双刀张,那也很容易的事,只消费点子跋涉,到江南去一瞧就明白了。”
  云中燕道:“很可不必,咱们跟双刀张,究竟是闻名不曾见面,这是一樁,二来他收徒弟不收徒弟,咱们也未便干涉。”
  年羹尧听在耳里,记在心头,知道江南宿州,有这么一个英雄,待当有暇,便专骑前往拜谒。
  住了十多日,山西一带著名英雄,差不多交结了个遍。这一日,年羹尧忽萌归念,起别云中燕并云氏弟兄。豪杰行经,自没儿女辈临歧把袂[4]的俗态,一声珍重,自奔前程去了。临别,云中燕、云中雁兄弟,约定一过夏季,便来北京瞧年羹尧。
  那年羹尧出游时光,堪堪是冬至前后,现在陌上花开,已经早春天气了。主仆两人,骑不卸鞍,马不停蹄,不过半月工夫,早回到了北京年府。此时顾肯堂师爷还在年府里,因为年遐龄、年羹尧父子感激他教育深恩,再三不肯放他走,供养在府中,朝夕请教。当下年羹尧见过父母后,便来参谒师傅。爷儿两个,就坐下谈起心来。年羹尧便把途中所见的风景、所遇的人物,一一说给师傅知道。又把那幅墨龙大画,亲手打开,请师傅赏鉴。顾肯堂也赞不绝口,再笑问年羹尧道:“老弟台,你知道这周浔是谁?”
  年羹尧道:“没有知道。”
  顾肯堂道:“南中有八大剑侠,论起他本领来,便是行如掣电,势堪排云,论起他丰度来,便是仙露明珠,松风水月;论起他品行来,便是天上闲云,人间野鹤。清便清到个绝人,侠便侠到个极顶。这周浔就八大剑侠中一人呢!”
  年羹尧跌足道:“我真糊涂,这么的大侠,竟会交臂失之!”
  顾肯堂道:“老弟台,不必可惜,这一班人,多半是天子不得而臣,诸侯不得而友,他要避你,招之不会来,他要就你,挥之不会去。倒是老弟台以后行事,对于这一班剑侠,不能不谨慎点子。”
  年羹尧道:“他们的本领这么高超,咱们也学得到么?”
  顾肯堂摇头道:“不能不能,咱们的技艺,是少林宗,内中虽有刚派柔派和派之分,终究比不上武当宗,他们都是武当宗呢。武当称为内家,少林称为外家,从初祖创艺时,已经显有轻重,何况如今!”
  年羹尧听了不胜羡慕,遂问:“这八大剑侠姓名,师傅大概总知道。”
  顾肯堂道:“一个姓曹,名仁父,峨嵋枪法,最是无敌,也会凑几句诗文。”
  年羹尧道:“哎哟!这曹仁父,我也会见的。”
  随把山中遇魅一桩事,备细说了一遍。
  “一个姓路,叫民瞻;一个姓周,名浔,都会几笔画儿。周浔善画墨龙,民瞻善画飞鹰。民瞻画的鹰,都题有‘英雄得路’四个字。一个姓吕名元,一个姓白名泰官,一个姓甘名凤池,都有出神入化的本颔。还有两个,更要利害,一个是和尚,法名了因,一个是女孩子,姓吕叫吕四娘,就是浙江吕晚邨先生的小姐[5]。”
  年羹尧正在凝神静听,忽见家人送进一个帖子来,回道:“大爷,这个客来过有六七回了,每次回他大爷没有回来,不在家,他总要徘徊一会子才走的。”
  年羹尧接来一瞧,不禁失声道:“哎呀!是他来了么?”
  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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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3 08: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8回 祯贝勒广制血滴子 年羹尧组织暗杀团

  话说年羹尧接来一瞧,见帖子上写着:“世教弟张乐天顿首拜。”
  喜出望外,慌忙迎接出来。
  才到二门,见张乐天已经龙行虎步的走进来了。年羹尧紧行一步,两人携着手,相视而笑。年羹尧道:“想不到张兄此刻会来。”
  张乐天道:“年兄,想煞小弟了,连候了你六七次,问问还没有回京,小弟焦躁得什么似的。”
  年羹尧道:“承蒙眷注,小弟今儿才到。巧极了。”
  说着,早迎入书室。值书房童儿献上了茶,二人坐下,密切谈心。张乐天道:“年兄今番会见的英雄,谅必不少。”
  年羹尧道:“虽然认得几个,特出的人才,很是不多。”
  随把别后的事,一字不遗,说了个畅快。这日,谈得入港,就留张乐天在家便饭。张乐天也不客气。从此之后,张乐天几乎无日不来,两人万分要好。只是年羹尧要回拜他,张乐天总竭力阻当,问他住址,也含糊不说。年羹尧见他行踪这么诡秘,心下很是动疑。
  一日,张乐天来家谈天,谈到惬意儿,忽地发念要与年羹尧拜把子。年羹尧道:“咱们两个儿总算情投意合,既是情投意合,自应露胆披肝,现在极寻常的住址,犹且含糊不说,哪里论的到‘肝胆’两个字,既然论不到肝胆两个字,又何必拜这无谓的把子?”
  张乐天道:“年兄,并不是我藏头露尾瞒着你,因为告诉了你,于你我的交情,就要大有关碍。好在缓掉一两日,你自会知道。现在咱们且端正拜把子。”
  年羹尧驳他不过,只得应允了。于是择定吉日,拜过把子。叙起次序来,张乐天为兄,年羹尧为弟。张乐天道:“大弟,我在家排行居四,你只称我四哥,我称你大弟,更不必提名叫姓。”
  年羹尧道:“谨遵四哥台命。只是咱们既做了弟兄,四哥的住址,可要告诉我了。”
  张乐天道:“这个容易,今儿就带你家去。只是有一句话,先要交代你,咱们拜了把子,称呼已经定了,无论如何,不能更易。”
  年羹尧道:“那个自然。”
  当下套上了车,哥弟两个,各跨上车,得得而行。
  —时,行到紫禁城口,年羹尧慌忙扣骡下车,瞧张乐天时,竟然驱车直入。年羹尧大惊,喊他不住,只得跟随入城。走了好半天,只见一所插霄于云的大宅第,中门紧闭,只开着东西角门。门上竖头额,琢着“敕建多罗贝勒府”七个字。张乐天到此下车,拖住年羹尧,只往里让。门上的家人,都垂手侍立,排列得雁翅一般。年羹尧瞧见这副势派,心里早明白了。
  到了里面,见所有屏联扁额,都写有“贝勒四爷”字样,年羹尧忙着请安道:“原来四哥是贝勒爷,金枝玉叶,小弟谨遵四哥之命,不改称呼了。”
  张乐天大笑道:“大弟,你真是可儿。”
       看官,你道这张乐天是谁?原来就是当今天子康熙皇帝的第四位皇子,名叫胤祯,封为多罗贝勒,人家多称他做祯贝勒。这位祯贝勒诞生之夕,祥光煜爚[1],经久弗散。其母孝恭皇后,梦月入杯,华彩四照,才受的孕,所以都说他有点子来历。又生得天表奇伟,隆准颀身,双耳丰垂,目光炯照,吐音洪亮,加之天稟聪明,大智夙成,宏才肆应,有识者都知道祯贝勒必非久居臣下的。
        这位祯贝勒,偏也好学,不论是儒书释典、战策兵书,以及诸子百家、拳经剑术,没一样不学,没一样不精。并且纡尊降贵,并不以贝勒自尊,遨游各处,物色英維,收罗豪杰。见年羹尧家世清华,性情豪爽,遂倾心结纳起来。年羹尧既知张乐天是当今皇四子祯贝勒,自然格外的敬爱。祯贝勒面嘱年羹尧,叫他严守秘密,在人前只称自己是张乐天,所以年府中人,没一个知张乐天是皇四子的。
  祯贝勒与年羹尧商议组织血滴子暗杀党,铲削强暴,诛戮奸凶。年羹尧道:“人倒够了,直隶河南山东山西一带英雄好汉,能听我号令,供我驱策的,约有百十来个,只是血滴子这东西,只有云中燕一个儿会做,怕有点儿费事呢。
  祯贝勒道:“最好差人去问云中燕一声,这东西造起来,究竟费事不费事。”
  年羹尧道:“云中燕兄弟约定,一俟秋高气爽,就要进京来呢。”
  祯贝勒道:“那么只好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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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4 08:5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2-12-26 22:07 编辑

  时光迅速,转瞬八月中秋。过了中秋,忽一日,有两个鲜衣怒马的人,到年府来拜羹尧。年羹尧迎出,会见了,执手道故,欢笑如雷。原来这两个正是祯贝勒日夜盼望的云中燕兄弟。当下年羹尧亲去报祯贝勒。祯贝勒正欲吃饭,一得此信,饭都不及吃,披衣跨马,与年羹尧并辔而来。一进门,就问:“谁是云中燕兄,小弟渴慕久了。”
  云中燕起身招呼。祯贝勒殷勤接待,谈吐之间,异常恳挚。云中燕不觉感激,于是就商量制造血滴子的事。云中燕道:“大难大难,此事不易着手。血滴子里面的四刀,都是纯钢折铁倭刀,请问向哪里去找这许多宝刀?只消有了宝刀,别的事都容易办。”
  祯贝勒笑道:“那么不难,我家中现藏有一二百柄倭刀呢,取出来瞧瞧,不知配用不配用。”
  云中燕道:“只要是倭刀,再没有不配用的。”
  祯贝勒大喜。
  次日,取倭刀来一瞧,云中燕连声夸赞,于是画出图样,注明尺寸,叫皮匠、铁匠分头按图制造,不到一个月,都已造齐。云中燕亲自动手装配,一总造成一百零七个血滴子。祯贝勒就把训练血滴子的事,交托了年羹尧。年羹尧点出了几个名氏,派人分头去请,如黄叶冈枫树林三龙、法华禅院净修、嵩山毕五等,都在其内。不到一月,差去的人,都已回来,报称各路英雄,都说遵命,只有嵩山毕五,他家里人说,已有三五个月没有回来,各处探听,也杳无消息。看官,你道嵩山毕五到了哪里去?果然不出云中雁所料,隐姓埋名,投师习艺去了。
      且说年羹尧家里,从那日之后,每天总有异服异言的人望门投止,指名拜谒。年羹尧殷勤接待,不一日,人数早已到齐。年羹尧就把血滴子党训练起来,二十个人一队,共分五大队,前后左右中,每队各置队长一人,共计一百零五人。监军一人,专司侦查队众的勤惰,记录队众的功过,监器一人,专司修理兵械的损坏;统领一人,指挥全党队众,主持一切党务。赏功罚罪,进贤退不肖等种种要政,均由统领一人主裁。
       年羹尧自己做了统领,云中燕做了监器,净修做了监军,枫树林三龙,并云中雁、云中鹤做了队长,从此血滴子飞行天下,干那骇目惊心的事,民间没缘没故丢掉脑袋的,不知凡几。有时两人并肩同行,才一转瞬,一个人已经横尸在道。因此民间把血滴子鬼神般畏惧,妖魅般防备。
  一日,中路血滴子队长张人龙,飞骑护送一人到客店,扶进房中,揭去蒙的被儿,众党员围住瞧时,见血淋淋两足,齐胫截掉,众党员大惊失色,齐问这是何人。张人龙道:“监器云中燕快到了,他到了,你们自会明白。”
  说着时,窗外有声飒然,如梧桐叶落般飞进一个人来,正是云中燕。云中燕笑问张人龙道:“万金良药,幸喜办到手了。”
  张人龙道:“快给他敷上罢。”
  于是大众帮同先把那人扶上床去。云中燕亲手替他敷伤口,一面叫煎汤[2]把他灌。才灌上三五匙,那人一口气回了过来,张开眼道:“哎哟!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中燕道:“毕五哥,你醒过来了。”
  毕五道:“那不是云大弟么?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原来这嵩山毕五,自受了云中雁一拳之亏,发愤力学,隐姓埋名,跨上一头健骡,走向江南而来。一日,行至徐州地界,遇着一个少年,姓邓,名叫锦章,言谈很是投机。毕五留心细看,见邓锦章行动举止,确是俞家学派,心中不觉暗喜,遂竭力跟他亲近。一是有心,一是无意,自然交结得异常愜洽。
       这夜,两人就住在一个店里,剪烛谈心。邓锦章自称奉了师傅之命,从山东办事回来。毕五就问尊师是谁。邓锦章道:“咱们师傅,南北各省颇颇有名,姓张名兴德,一手俞派拳棒,祖传两柄双刀,神出鬼没,江湖上都称他做双刀张。”
  毕五听了,故意做出忻慕的样子道:“可惜我汤龙不早遇见我兄,不然,咱们早做了同学三五年了。”
  邓锦章道:“汤兄愿意从学,小弟愿为引进。”
  毕五道:“那是求之不得之事,小弟实是感激。”
  原来这汤龙就是毕五的假姓名。
  当下假汤龙随了邓锦章到宿州,叩见张兴德。锦章替他竭力说项。张兴德道:“老夫也不过仗着虚名儿混一口饭吃,谁有真实本领呢。汤兄千里远来,恐怕有负你的来意,我看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邓锦章跪下苦求,张兴德碍不过情面,才答应了。假汤龙立刻备上贽仪[3]香烛,参谒师傅师母,又与众同学,一一相见。这双刀张名下,从学的足有一二十人,论到就学之勤,事师之敬,与同学之和气,要算这未学新进汤龙为第一。偏偏这位师傅,不很瞧的他起,待他很是落寞。汤龙毫不在意,还时时拿酒食来孝敬师傅,并分餽各同学。张兴德间一受之而已。邓锦章很是不平[4]。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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