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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清咸丰年间武侠小说《万年清(青)》27回本 文字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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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08: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单讲仁圣天子出了后门,扮作客商模样,慢步行来,不觉到了瑞龙镇。只见六街三市,闹热非常。迎面一座酒楼,十分高敞,招牌上写着:“绮南楼仕商行台”。又一招牌上写着:“满汉酒席京苏大菜”。
       天子看了,展开大步,直上楼中坐下。店小二上前陪着笑脸问道:“客官是用酒饭,还是请客?”
       天子道:“并非请客!你店中如有上等酒菜,尽行取来便了。”
       小二闻言,忙将上好酒菜一席,弄得齐齐整整,摆列桌上,请客官宽用,随站一旁伺候斟酒。
       仁圣天子一面用酒,一面问道:“你这瑞龙镇,倒还闹热?”
       小二道:“敝处是京师通衢大路,原也闹热,近因迎神赛会,所以更加人多,客官不妨明日到此一游。”   
       天子点头道:“好!”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用了早膳,即将包裹寄在店中,信步前行。只见街市之上,人如蚁密;各店坊中,百货充盈,倒还公平交易。天子见此太平景象,心中十分欢喜。行了半天,腹中饥渴,望见前面有座酒楼,名曰聚升楼,起得十分华美,远望三层酒楼,高有数丈,楼上吹弹歌舞,极其繁华。门外金字写着:“包办南北满汉酒席,各色炒买,一应俱全”。
       进得门来,一望酒堂之上,席无虚设,饮酒人极多。再上一层楼,客虽略少,陈设比下边更胜。直至三层楼上,摆设着无数名人字画、古董,甚为清净雅致,只是客座之上,并无饮酒之人。天子拣了一个最好客座坐下,酒保跟着上来,站在一傍:“请客官将酒牌点了菜名,小的照办便是!”
       天子说道:“你店有甚么上好酒菜,只管搬来便了。”
       酒保闻言,随将荤素酒肴,尽行送上来。天子开怀畅饮,遥望楼下会景,赛得十分闹热,人山人海,拥挤不开;圣心大悦,直饮至申牌时分,会景散场,看的人也散了。是时,天子饮得酩酊大醉,方才慢慢一步步下楼。
       酒保在楼上将酒数看了,连忙跟下楼来,即向柜上说:“此位客官共用酒菜钱八两六钱四分。”
       天子闻言,将手去身上一摸,不觉呆了。岂知来时未带银包,只得连声说道:“来得匆匆,未曾带银,改日着人送来何如?”
       店家道:“岂有此理!这位说未带,那位又说没有携银子,饮了酒,吃了菜,若都如此说改日送来,小店还用开么?就有泰山这样大的本钱,也还不够,若是未有银子,请将衣服留下!”
       天子闻言,勃然大怒,道:“若不留衣服便如何?”
       店家说:“若不留衣服,便出不得店门!你就是当今万岁,来吃了东西也要还钱;如无钱,龙袍也要留下。”
       天子闻言,大喝一声,犹如平空一个霹雳,起一脚将柜面踢翻,望着店家一掌打去。这天子文武全才,力大无穷,店家如何当得他住?早已打得各人东倒西歪。
       正在打得落花流水,酒堂人走的走了,散的散了,打得不能开解之际,忽然门外来了一个少年童子,生得唇红齿白,目秀眉清,一表人材。急忙上前拦住说道:“有话慢慢讲,千祈不可动气!”
       仁圣天子正在大怒之时,忽见此小童将他拦住,满面随笑,再三劝解,有如此胆识,不觉圣心大悦,自然住手,随即问道:“你这小童因何将我拦住?难道店家是你亲眷不成?你姓甚名谁,说与我知道。”
       小童说道:“好汉说那里话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见有不平之事,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我非店家亲眷,不过偶然经过,见好汉如此生气,特自上来劝解,万望暂息雷霆之怒,把他不是之处对我说知。或是小事,请看薄面容情一二。古云: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人姓周,名日清,本处人。舍下离此不远,请好汉过茅居一叙,何如?”
       仁圣天子见他说辞伶俐,举止安闲,问答清楚,心中喜悦,就将吃了店家酒菜,身上未曾带银子,他说若无银子,就是当今万岁爷也要脱下龙袍,如此无理。小童闻言,说道:“此乃小事,未知好汉欠他多少酒菜银子?代好汉付他便了。”
       忙于身边取出银子一锭,约有十两纹银,完了酒钱,一手携着仁圣天子手说:“方才匆忙,未曾请教高姓大名?”
       仁圣天子答道:“姓高名天赐,北京城里人。”
       问答之间,不觉已到日清家里。忙问日清:“你家内还有甚人?”方才十两银子,恐其父母追究。
       日清道:“父亲亡过,只有寡母,老伯请坐,容我进内禀知母亲,请出来相见。”随即进去,将上项事情,详细禀知母亲。那黄氏安人见儿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志气,交结世人,也自欢喜。即着清儿倒了一盅香茶出来,双手敬奉。
       仁圣天子接了茶。随着日清进去,说道:“替我与你母亲请安”。黄氏安人在屏风背后回说:“不敢当!”一面用眼观看,见此高姓客人,龙眉凤目,一表人材,心中暗思必非常人。只见高姓客人问道:“令郎如此英俊,不知现年几岁?因何不与他读书?将来必有上进。”
       黄氏答道:“小儿今年十五岁也。念过书,粗识几字,但恨他总是交结朋友,学习武艺,不肯用心读书。万望贵人指教,就是小妇人之福了。”
       仁圣天子说道:“我有句不知进退话说,未审夫人可容纳否?你令郎有这样气概,他日必非居于人下。小可现在军机大学士刘镛门下,意欲将令郎认为螟蛉之子,将来谋个出身,不知尊意可允从否?”
       黄氏闻言,十分欢喜,连道:“若得贵人如此提拔,小妇人感激不尽!”忙叫清儿上前叩头拜见契父,仁圣天子用手在九龙暖肚上摘了一粒大珍珠,作为拜见之礼。
       日清谢后,送与母亲收好。黄氏说道:“贵人意欲何往?可否将小儿带去?”
       仁圣天子道:“我今欲到南京一游,令郎愿往,不妨同去一走。”黄氏应允,即着家人摆上酒宴,至申牌时分,用完晚膳,日清背上包裹,辞母亲,随了契父出门,仍回绮南楼客寓住了一宿。
       明日起来,完了店钱,出了瑞龙镇,望着海边关一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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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08: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1-12 09:26 编辑

       晓行夜宿,不觉来到海边关内。是日尚早,投了人和客店。小二打扫洁净地方,安顿包裹床铺,泡了一壶好茶,将洗面水两盆放下。仁圣天子一面洗去面上尘垢,一边问小二道:“此处可有什么好游耍地方否?”
       小二回说:“虽有几处,均属平常。只有海边叶大人公子叶庆昌在庆珍酒楼旁边起了一座大花园,其园内起座杏花楼,极其华美,为本地第一顶好去处。叶公子每日在此楼上游玩,不许闲人进去。客官如遇公子不在,进去一游,胜别处多矣。但叶公子每日早晚必在楼内饮酒,午后回府。现下已过午时,客官碰巧前往一游,回来用晚饭未迟。”
       仁圣天子随问:“店家姓甚名谁?与我们看着包裹,我去一游就回来便了。”
       店家说:“小的姓周,名洪,坐柜的是我妻舅,姓严名灵。小的郎舅在此多年,请客官放心前去,早些回来便了。”
       仁圣天子随即带了日清,出了店门,问店家这杏花楼从那条路去,店家说道:“由此东边大街直行,转过左手,海边街上最高这座大楼就是。”
       周日清闻言,随即上前引着前往。正是从此一去,弄出弥天大事,有诗为证:
       帝皇无事爱闲游,柳绿花红处处幽。
       毕竟恶人有尽日,霎时父子一同休。
       按下不提。

       再表仁圣天子与周日清望着东边一路而来,转了弯,果见近海旁大街上,远远有一座高楼。走近楼下,四围砖墙围着,上有金字蓝地匾额“庆珍酒楼”。生意极为闹热,来游的拥挤不开。随即分开众人与日清进了头门,看见两旁时花盆景摆列甚多。一望酒堂上,客位坐满。
       正欲上楼,只见酒保上前陪笑说道:“客官碰巧来得迟了,小店楼上楼下都已坐满,先来的客已无位坐,所以都站门外了,请客官改日再来赐顾。”
       仁圣天子闻言,答道:“我们不吃酒,只要你引我到杏花楼上一游,我重重有赏。”
       酒保道:“虽然使得,只是叶公子申牌时要回来的。客官进去游玩不妨,第一件不要动他东西,第二件务要申牌时以前出来,切勿延迟。误了时刻,被叶公子看见,累小人受责。”
       仁圣天子说道:“我都依你便了。”
       于是酒保在前引路,来到杏花楼院门口,遂将门开了。进得门来,一条甬道,都用云石砌就,光滑不过。迎面一座小亭,横着一块漆地沙绿字匾额,写着“杏花春雨”四字。转过亭子,一带松荫,接连一座玲珑嵯峨假石。上了山坡,来到山顶一望,一片汪洋,活水皆从四面假石山中曲折流聚于中。
      这杏花楼砌在塘中间,此山顶上有座飞度桥,直接三层楼上,两旁均用小万字栏杆围起,悬在半空中,极为凉爽。然此特为夏季进园之路,若冬天,另有别条暖路,避去风雪,至楼内上层。此楼造得极其富丽,十分精巧,游廊上摆着各色定窑花盆,盆内都是素心兰等上细的花草。
       进得楼一看,四面屏风格子,俱用紫榆雕嵌,五色玻璃,时新花样。椅桌俱用紫檀雕花,云石镶嵌。各处挂着许多历代名人字画、古董、玩器,为大众所无的。
       仁圣天子畅游一番,游时忽见三层楼上酒厅中,摆着一桌十分齐整满汉酒筵,并未有人入席,随问酒保道:“你方才回说没有空座头,酒菜都卖完了,因何又有这一席?难道是自己受用的不成?好生可恶!还不快取暖酒来,我就在这里开怀畅饮。食完了,伺候得好,重重有赏。”
       酒保闻言,惊得面如土色,连忙说道:“此酒席是叶公子备下,申刻到此用的,谁敢动他?未曾进门之先,已与客官说明,不要妄想。务望到各处游玩,早些出去为妙,不要闯祸来,小的就万幸了。现今将近申牌时分,倘若再迟延,碰见公子,非但小的性命不能保全,连客官也有不便。”
       仁圣天子闻言大怒,喝声:“奴才胡说!难道你害怕叶庆昌,就不怕我么?等我给个利害你看!”说着一手将酒保提起来,如提鸡一样,殊不费力。高高举起,望着窗外说道:“你若不依我,管教你死在目前!”
       酒保大叫:“客官饶命,小的暖酒来便是。”仁圣天子冷笑了一声,轻轻将他放下,随道:“你只管放心搬酒菜上来,天大事情,有我担当。”
       酒保无奈,只得将叶公子所备下的各种珍馐美味送上楼来,随即着人暗中报知叶庆昌不表。仁圣天子与周日清在杏花楼欢呼畅饮。
       再谈这叶庆昌公子,是海边关提督军门叶绍江之子,奸恶异常,倚着父亲威权,谋人田宅,占人妻女,包揽人命重案,刻剥百姓,鱼肉客商,甚于强盗,所以家内如此富厚。叶绍江见他能做帮手,十分欢喜,言听计从,狼狈为奸,万民嗟怨。不知费尽多少银子,起造这座杏花楼。每日早晚,同一班心腹,狐群狗党到此欢叙,设计害人。
       不料这日正在府中与手下人商议要事,忽见看守杏花楼的家丁,跑奔回来报道:“现在有两人硬进杏花楼,将公子所备的酒席,押着店家卖与他吃,酒保不依,他就要将酒保打死。已经在楼内畅饮,请公子快去!”
        公子一闻此言,暴跳如雷,即刻传齐府内一班家丁教头人等,约有一百余名,执齐各色军器,飞奔杏花楼而来。到了门首,公子吩咐:“各人均在楼下前后门口分头把守,听我号令,叫拿就拿,叫杀就杀,不许放走一人,违者治罪。小心捉着这两人,重重有赏。”
       随带了八名教头、两个门客,当先拥上楼来。来到第三层楼酒厅之上,见座中一人,年约四旬以上光景,生得龙眉凤目,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旁坐一少年童子,年约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酒保侍立一旁,满面愁容,十分怕惧。
       公子看了,上前大喝道:“何方村野匹夫,胆敢威逼酒保,强占本公子杏花楼,食我备下的酒菜,问你想死还是想活?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难道你不闻公子的利害?快把姓名报上,免我动手。”
       那酒保见了公子,急忙跪下磕头,说道:“小的先曾再三不肯,无奈他恃强,如若不依他,几乎把小人打死,只求公子问的他,宽恕小人之罪。”说完就在楼中地上叩响头,犹如捣蒜的一般,震得桌上杯盘齐响。
       仁圣天子看了这般形景,不觉拍手哈哈大笑,不知说出什么言语,后来如何动手打死叶公子,叶绍江起兵擒捉,忽遭阴谴等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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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08: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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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第一回重要注解

      [1] 临民,意为治民。语出于《国语·楚语下》:“夫神以精明临民者也。”
           参考 鲁迅《坟·文化偏至论》:“呜呼,古之临民者,一独夫也。”
      [2] 原版此处为“领南下仕”,古时“领”等同“岭”领南即岭南。
      [3]~[8] 已依据比较同类古籍及解释全义等,修改了第一回原版的明显错误6处,如改“净鞭三吓响”为“净鞭三下响”,恕不详细列出修改位置。以后也不具体注明各回修改累计数。
   
    下图为江西版1987年《乾隆游江南》第一回前3页,与汉学版比较有明显不同。

    《乾隆游江南》第1回 p1.JPG
    江西版1987年《乾隆游江南》第一回第1页

    《乾隆游江南》第1回 p2-3.JPG
    江西版1987年《乾隆游江南》第一回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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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08: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1-2 21:56 编辑

                                                                            第二回  严酒家探监奉密诏 颜提督救驾点雄兵
   
       诗曰:
       为官岂可性贪赃,纵子胡行更不良。
       此日满门皆斩首,至今留下恶名扬。

       话说仁圣天子正与周日清干儿在此杏花楼上开怀畅饮,忽见楼下拥上一班如狼似虎之人,为首一人蛇头鼠眼,形容枯槁,声如破锣,身穿熟罗长衫,外罩绸缎马褂,足蹬绣履,口出不逊之言。酒保跪在他跟前,叩头不住,口称公子,知是叶绍江之子叶庆昌。
       听了他一片胡言,不觉呼呼冷笑,随说道:“你老爷姓高名天赐,这位是我干儿,姓周,名日清,偶游此楼不觉高兴,就吃了备下酒菜,你又怎么样?若是知趣的,走上来,叩个头,赔了罪,快快把这狐群狗党退了下去,既不扫了老爷们的兴,我自然用完了多赏几两银子。倘若牙蹦半个不字,管教你这班畜生,一个个死在目前,若走了一个,也不算老爷的利害。”
       叶庆昌一闻此言,激得无名火三千丈,暴跳如雷,大叫:“快与我拿他下来。”当下各教头手执军器蜂拥上前。
      仁圣天子此际手无寸铁,难以迎敌,忙将酒席踢翻,随手举起坐下紫榆宫座椅,望着各人打将过来,力大又势猛,众教头早有一人打倒在地。叶公子见势头来得凶,正欲走时,早被地下酒菜滑跌在地。
       仁圣天子飞步向前,双手将他提起,各人大惊,要救也来不及,只见仁圣天子说声:“去罢。”望着窗外,如抛绣球一般,在三层楼上抛下假山石上。这楼有八九丈高,抛入塘中山石之上,周身骨如碎粉,各人大叫:“不好了,打死公子!”随即,有几个家人飞奔下楼,回府报信。
       各教头见在楼上不便动手,随即一齐退了下来,把杏花楼前后门户重重围住,恐怕这人走脱。当下,仁圣天子招呼了周日清,从楼上打出来,一层层都是桌椅,将去路拦住,拨一层又是一层,已有三分倦意。打到门口,又早有各打手及教头截住去路。
       仁圣天子在楼内拾了一对双刀,周日清也拾了一对铁尺,尽力往外打来,势如猛虎,勇不可挡。无奈人多,虽已打死数十人,仍然拼命拦着,死也不肯退去,这且按下不

       再说海边提督叶绍江正在衙内与各姬妾作乐,忽见有两个家人飞跑回来,跪在地下哭,叫道:“不好了,公子在杏花楼被两人从三层楼上提了起来,抛在假山太湖石上,死得脑浆蹦出,骨如碎粉。”
       时绍江一闻此言,登时大叫一声,魂飞魄散,气死交椅上,左右侍妾慌忙用姜汤救了半时之久,方才渐渐醒来,放声哭叫:“孩儿死得好苦呀!”
       随即喝问家人:“因甚事情与这两个争斗起来?”
       家人就把上项事情详细禀知:“现在各打手已经被他伤了数十人,还拼命围着与他死战,不肯放他走脱。我等众人一面守着公子尸首,飞跑前来报知老爷,只求快些点兵去协同各人捉他回来,以报公子之仇要紧。如若迟延,定然被他走脱了。”说完只管在地上叩头。
       叶绍江听了,气得无名火高三千丈,七窍生烟,即刻拔下令箭,亲自点兵齐了,提标部下五营四哨马步兵丁,飞风前往杏花楼来。不论诸色人等,有能当场捉猎其人者,重重有赏。
      一面出令,一边飞马前来,早望见杏花楼前一派喊杀声,一望,只见家将们被这两人打得抵挡不住,眼看要出重围。当下,叶绍江喝令马、步大小众士,一齐协力上前,见他如此勇猛,难以就擒,暗暗着部下人,远远将长绳及板凳绊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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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08:27: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仁圣天子正在如狼似虎追杀各打手,忽见兵丁越杀越多,就知接应的来了,心中一想:招呼日清打出去吧。只见许多长绳、板凳绊将来,日清早被绊倒在地,急忙上前救时,自己也被绊跌。心中一急,此乃万民之主,有百神保佑,泥丸宫,真龙出,见金光万道,雾爪云鳞上冲霄汉,直达灵霄宝殿。

       这日玉帝升殿,查检下界善恶,查得海边关提督叶绍江前身,本属灵猴,修炼千年,合入地仙之队,因与太行山八百年硕鼠有父子尘缘,故令先后转胎下世,望他身到朝堂,为国效忠,爱民惜福。不料他二人投入官家,前言悉背,凌虐子民,无恶不作,所犯诸大过早经虚空过往神祇,日夜伺察络续奏闻。
       是日玉皇查察之余,拍案大怒,忽据守殿仙官跪称:“当今天子被叶绊倒,亟须速护,并去奸臣。叶氏父子恶贯满盈,应早收灭”等语。南天门黄灵官钦旨传饬,该处城隍土地诸神,分头遮护。
       你道城隍是谁?原来曾做太仓州属嘉定县之陆稼书大老爷归真之后,玉帝以其生前正直,即饬赴该处城隍之任。
到任以来,迄将一载,深恨叶氏父子行为,而不忍即行示罚者,冀其父子改过自新,以消前愆。今闻煌煌天语,即传同当方土地,带同文武各官,神兵二十名,竟奔杏花楼而来。
       只见叶绍江正在指挥狐群狗党,城隍因大怒,即举手向叶心一指。却说叶绍江正见了打死儿子的仇人,眼中火出之际,忽觉心中大痛,大叫一声满地就滚。
那些手下的狐群狗党,见此光景,早将绊天子的绳丢了,赶拢问慰,只见叶绍江口吐鲜血,面色渐白,大叫数声,呕血斗余,一命呜乎,恍如路毙。
       众人只得设法用软轿抬回署中,所有中军等官与诸将士,不明其故,互相惊异,一时哄动了合城人民,齐来观看、探问,有谓气极而死者,有谓受阴箭而亡者,内有学问深者,谓该父子同日死于非命,以其平日之作为,按之定受阴谴,此系恶报。
       于是皆知天谴,大快人心,一霎时纷纷散去。

       却说仁圣天子绊倒在地,翻身立起,忽见众兵丁交头接耳,丢了绊绳,纷纷走散。不来对敌。忙将干儿子扶起,顺手在地拾得短刀两把,日清亦拾得铁棍一条,正欲开步动手往外打出,忽见人渐散去。
      传说叶提督呕血而亡,实深骇异,暗想:“此等恶人,即不遭天谴,定干国法,今虽身死,必使戮尸之律,方快天下人心。”
       正在与日清闲论,一面说话提刀而行,遥见客店中掌柜之严灵跑来,走得满头臭汗,气吁吁的说道:“因有人传说客官在此与园主打架,恐有吃亏之处,故奔来探听。”
       仁圣天子一见严灵,心中大喜,说道:“来得甚好。”即与日清、严灵转入杏花楼帐房内,随手抽花笺一张,信笔写成一信,封好了口。正欲与严灵说话,忽闻日清道:“孩儿想,今叶奸臣虽心痛自毙,然此是朝廷大官,今日之事,定有奸党为伊报仇,拦住我们不能脱身,请干爹早定妙策。”
      天子道:“吾儿放心,管教除尽此害,只要烦严灵速将此信连夜送入京城,就有天大的罪名都可消了。”
      事不宜迟,即唤严灵来前,不可泄漏,附耳低言:“速将此信送入京城大学士刘镛府中,说有圣旨,他自然会接你进去,你把目前情形说知,叫他快来,他自有法儿,你不用害怕,胆大上前,不可泄漏,误我大事。”
       严灵、日清至此,始知就是圣驾。严灵速忙跪下,口称死罪。仁圣天子嘱他:“不要声扬,立刻去为妙。”
       当下二人就知当今天子,不觉当时且惊且喜,十分放心。

       那日,刘镛正在府中静坐,忽见守府家人报说:“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有机密圣旨。”不觉大惊,即将严灵请进,排开香案叩头,跪读诏曰:

       朕游历江南,驾至海边关庆珍酒馆内杏花楼饮酒,因该关提督叶绍江之子叶庆昌欺朕,被朕打死。其父提兵赶来,虽受天谴,当场呕血而亡,但查得平时作为,实堪痛恨,望刘卿见旨,即命九门提督颜汝霖提兵前来,除将该叶氏父子外,并着满门抄斩,以伸国法,速速此谕。
       刘镛读毕,大惊失色,急忙拜会九门提督,将圣旨与他看了,随即点齐十八名侍卫,御林军三千,飞风般似竟到海边关来叩见。天子随即密传口诏:
     “着颜汝霖将叶绍江父子戳尸,全家拿下,满门斩首。行刑之际,合关军民,无不称快。所遗海边提督篆务,即着山西提督军门姚文升署理,钦此。并着查抄叶绍江家产之后,颜卿家即可带同侍卫等回京复命。”
       说完赏了周洪、严灵,即着回寓,将行李送来,即与大将军分手,带着日清,直望江南海青县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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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08:4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1-2 21:57 编辑

       一路上天气晴和,山青海碧,鸟语花香,各村户中鸡犬不惊,人民乐业,太平景象,十分开怀。晓行夜宿,慢步行来,已到大江旁边。是日,天色已夜,只得投店住宿。
       次日,天明起来,托店家雇了一只过江便船,随与周日清携了包裹行囊,下得船来,随见络续先后搭客货物,也亦落满了载。
      幸喜船内倒还宽舒,远望船主,手拿一本红签簿子进入舱内,从头舱客起,次第问捐。舟中所搭的客人或是银子,或是铜钱,都是现交的付与船主,瞩其虔诚敬祷,求神庇佑,不知是甚缘故。
       仁圣天子见了,好生诧异,随即请教同舟一位老诚客人,细问:“端的为着什么事情要向各客捐银?作何所用?”
       老客说道:“客官是初入客途,不知风俗,听在下的慢慢说来。离此数里大江之中,有座石山,此石山之上,历来有间老魔神庙,这位老魔神十分显圣,来往官船、商船,在此庙经过,都要捐银,备了猪羊、酒礼,虔诚到庙致祭,求其庇佑,自然太平无事,安安稳稳渡得过江。
      若不如此,就是风平浪静将到彼岸,也撤转来,霎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浪,舟沉覆溺,性命难保,此是向来规矩。少时间,客官们与老汉等到了庙前,也要一齐上去烧香拜祷一番。现在船家亦向各人随意略捐银钱,买办祭礼品物,方才开船。”一边说着,那船户已经走到面前。
      仁圣天子冷笑说道:“你们不用如此破费银钱买祭物,只管放心开船前去。大江中如有风浪险阻,老魔神作怪时,我曾遇异人传授灵符神咒,使将起来,不要说这小小老魔神,就是四海龙王,敖家兄弟,也不敢逆我法旨,包管平安无事。”
       各人听说,齐说:“客官如果没有银子,不如直说,我等众人共同代你两位多出些便了。这样事情不是当玩的,不要说你自作自受,心甘情愿,如要带累合船数十口都有性命之忧,事到临头要悔之不及。”当下众人都肯代他出银子,不信他有法术。
       仁圣天子看见众人不肯依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回手在贴肉汗衫内,五宝珍珠钮上解开活扣,脱下一粒避水珠藏在手中。
       这珠有五粒,金、木、水、火、土,五行宝珠做在贴肉汗衫钮上,因此刀兵水火不能近身,将来后段当此汗衫之时,再为详细表明,按下不。随对众道:“列位不信,看念经咒语,分开海水与你们看看何如?”
       众人齐声道:“如此极好。”随即来到船边,各人争先来看。天子将此宝珠握在手中,假作口中念咒,将手在水中一分,只见海水登时裂开一条白光,直射水底,那水两边离开有数丈之远,丈余之深,众人大以为奇,齐声喝彩!
       仁圣天子将手提起,水仍合拢,船中各人深信不疑,船主将先前预备买祭物银钱,按名派还。看见客货已经满载,随即起桡开船,挂上风帆,乘着顺风,顺水如箭一般行来。
       看看到了老魔神庙前,远远望将上去,只见庙里鸣钟擂鼓,香烟霭霭,庙门外海边之上赛神,停着船只约有百十号,鸣锣放炮之声,十分热闹。只有这仁圣天子所搭之船,并不湾泊停留,一直冲波破浪的前去。船上望见岸旁有许多人望着此船,指手画足,似是说他大胆,不要性命的。
       此时正当日午,风清气朗,天色融和,那船正往前途,走到大江之中,忽见一阵狂风,天色一变,波涛涌涌,大浪掀天,打得船上来,舟不能进,帆为风吃住,欲下又不能下。
       各客人坐在舱内,衣服也被浪花打湿了,众人大叫:“客官快些画符念咒,救命要紧!此必老魔神来显圣了,若再迟延,我等与老兄都要葬在江鱼之腹了。”
       此际仁圣天子闻言,心中一想:“当日唐太宗跨海征东之时,在东海也遇龙王来朝,风波大作,几乎翻船,后来御笔写了‘免朝’二字,放下海中,风浪即止。大约寡人今日偶然到此经过,必然大江之中龙王来朝,断非老魔神与朕作对,何不我也写个‘免朝’二字放下水中,看是如何?”
       随对众人说道:“看我弄法驱妖。”即在帖套中取了一张红笺,口中假作念咒样子,舒开御腕,一笔写成“免朝”二字。即着日清走出船头,放落水中。说也奇怪,只见一霎时天清地朗,浪静风平,各客商们见了如此灵验,随即欢呼大喜,深深拜谢。
       自此以来,曾经仁圣天子金口说过,不用拜祭,这老魔神不敢擅作威福,直至今时,来往客商省了无数虚费钱财,此皆仰籍仁圣天子兴利除弊之福。表过不赘。当时既得平安,一路行来,别无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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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11:28: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话即表,无话即短。不觉船到埠头,当下众人纷纷起货上岸,各投住处去了。周日清也雇了小船,随仁圣天子沿岸而来,只见海旁一带,造得极其富丽,与江北景况大不相同。往来游船、画舫、笙箫鼓乐、吹弹歌舞,不绝于耳,听来词曲皆操南音。妇女裙钗,多穿绸缎。走上码头,完了小船力钱。
       周日清背了包裹,二人慢步行来,街市大阔,打扫得洁洁净净,人来人去,闹热非常。各行店铺开设两边,酒馆、茶楼多是高搭数层之外,走过几条街市,都是推挤不开,抬头见许多牌坊,都是题着古来忠臣节妇孝子义士之名,流芳旌表,以风于世,好一个南京地面。
       正在观之不足,玩之有余,不提防顶头来了一人,与仁圣天子撞了一个满怀,一脚踏在袜上,弄得满鞋泥浆,其人慌忙打恭,赔了不是。又欲向前飞跑,满面愁容,眼光不定,望着前途,若有所候。
       仁圣天子看了这宗光景,知他必有紧要之事,随回身赶上,将他一把拖住,问道:“老兄到底因甚缘故这等慌张?请道其详。”
       其人说道:“小可适才污了尊足,实出无心,请即放手,勿耽误救命的大事,要紧,要紧。”说着又要挣脱而去,仁圣天子笑道:“方才小事,何必介怀,你有什么救命事情,不妨对我说知,或可分忧一二,也未可知。”
       其人闻言,回嗔作喜,深深揖拱,说道:“阁下声口似不是这里人,请教高姓大名?何方人氏?到敝处有何贵干?愿请道其详。”
       仁圣天子答道:“在下姓高,名天赐,北京人,系现在中堂刘镛府中帮办军房事务,闻得南京好风景,特地到此一游。这位是我干儿子,姓周名唤日清,带了他来长长见识。你有何紧要事儿,快快说与我们听听。”
       此人听了,拍手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可正为兄叫我出来查访大贤,不期巧巧遇着,这是我侄女儿灾难满了,应该救星到了。在下姓陈,名登,哥哥陈青,本地人氏,家中颇有家财,只可惜我兄弟二人并无儿子,只有哥哥单生一女,名唤素春。今年才十六岁,因为许萧家亲事,现在择日来娶,忽被妖魔侵害,弄得素春侄女七死八活,命在垂危,骇得我一家人惊慌无主也。
       曾请过许多法帅来收他,都不中用,几乎这些鬼迷道士也被妖怪吃了,无奈又请高僧打斋念经,亦不中用,闹得我兄弟二人没法可施。昨晚我哥哥梦见一位金甲神人托梦,说是今日令时,搭船到了北京来的一位高天赐老爷,一位周日清公子,打从这条路来此,二人有绝大的神通,能收妖怪,救得女儿性命。千祈请他回来,不可当面错过,失了机会,汝女儿就无生路了。
       所以我哥哥绝早吩咐我在此守候,敦请回家,救我侄女之命。不期神圣之言,果然应验,走出来恰遇二位大贤到此,实乃三生之幸也。务望二位大贤,大发慈悲,广施法力,救得侄女残命,愚兄弟情愿酬谢白金三万两、明珠一百粒,以答活命之恩。”不知仁圣天子如何回答,能否收得这个妖魔,后事怎样,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欲观天子擒妖怪,更见佳人配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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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11:3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回  退妖魔周郎结亲   遭棍骗张家被难

       诗曰:
       假托妖魔却是神,只因撮合结成亲。
       可怜世宦官家子,为骗钱财丧了身。

       话说陈登把神人指点:今日幸遇贵人,恳求大发慈悲,请回舍下,救出侄女,收了妖魔,胜造七级浮屠,不但侄女儿感激活命深恩,就是愚兄弟合家人口也沾二位贵客莫大之恩。说罢倒身下拜,叩头不止。
       仁圣天子不待说完,连忙扶起,心中十分惊异,答道:“不瞒陈兄,说高某实在未曾学过收妖捉怪的法术,若论武艺工夫,倒还晓得些须,不怕他铜皮铁骨猛虎蛟龙,我也可以擒拿得他。只是妖魔鬼怪,云来雾去,无形无踪,你不见他,他能见你,有力也无处可施,这就难以效劳,纵使勉应也是徒然,老实对你说,倒不如另访高人收除妖怪,免得误你大事。”
       陈二员外闻得此言,疑是不肯捉怪,只骇得汗流浃背,两泪汪汪,双膝跪下,不住在地叩头,哀恳道:“贵人到此,神人预先指引,如此应验,是叫我去什么地方另请高人?若是贵人不肯垂怜,我就死也跟着二位高贤,断断不肯当面错过这番机会,误了侄女的性命。”说完伏在地上痛哭哀求。
       早有跟随陈登的家人,飞跑回家,报知大员外陈青。陈青一同此信,即刻备了两乘轿子,亲自押着,忙忙赶来,赶到眼前,也就跪在地磕头,恳求:“救我女儿性命。”
       早有那往来行人,看见这个光景,不知是何缘故,前前后后,推推拥拥,四下里围了一大堆人,弄得水泄不通,幸而南方各处街道尚阔,那些看的人,也有知道陈员外家内遭妖魔侵害的事情,必定请他们去收妖怪;也有不知此事的,七言八语,议论纷纷,十分挤拥。
       倒把这一位仁圣天子弄了没得主意,也只得先把员外两兄弟极力扶了起来,说道:“有话慢慢商议,且站起来,不用如此惊慌。”正欲用些言语宽慰着他,再慢慢自己寻条良法,以为脱身之计。
       不料旁边站着的周日清到底是孩子脾气,不知妖魔的利害,年纪又小,心肠又软,经不起人家哀求兼且这般凄惨,他早已流下泪来,口称:“干爹素肯做方便事情,济困扶危,救人性命往往不辞,何不就应许了他,同孩儿到他家内,拼力会一会这妖怪,或者能够捉着,与他们除了一害,也未可知,何必苦苦推却,使他兄弟二人跪在这里,引得街上看的人塞满了,有什么好看,还望干爹看孩儿面上应了罢。”
       话未说完,早把个陈员外兄弟二人喜得跳了起来,欢呼道:“令郎已经恩准了,万望不要再推,快请进轿到舍下去罢。”
       当下不由分说,二人把仁圣天子推到轿内,周日清随后也坐了一顶,分开众人,望着陈家庄而来。早有手下人把中门大开,一直抬到大厅,方才下轿。那些看的人也就陆续散了。
       此际仁圣天子只得开言说道:“我们实在不会使法捉拿妖怪,见你等这样哀恳,小孩子应承了,也只得舍了自己性命去会一会这妖怪,捉得来是你们的造化,如果捉不着,不要见笑。但不知这妖怪现藏在什么所在,还要你们带了我等去看,方好动手。”
       陈青道:“这自然要同去的,但只是现在天色尚早,妖怪还未曾来,小女的卧房在后花园牡丹亭内,大贤请宽坐片时,愚兄弟备杯簿酒,与贵人助威。”
       仁圣天子说道:“既然如此,可请令爱到别处藏躲,这酒席可就摆在牡丹亭上卧室之内,我饮着酒,守候妖怪到来,见机而作,或可捉住。”
       陈登答道:“不知大贤要用何物,请即吩咐,我好预备应用。”
       仁圣天子说道:“只取一支铁棍,我做军器,其余只要多挑几名有胆力壮丁,随着我儿,一见妖来,在亭后边鸣锣擂鼓,施放洋枪花筒火炮,高声叫喊以助威风。这堂上堂下四围耳房,各处多备灯球火把,另将上好玻璃风灯多点几盏,恐怕妖物来时,风大吹熄了,火最是要紧,闻得妖是阴物,最忌阳气,那火药东西总要多烧些,最能避邪,你们有惧怕的,只管请便,不用在此碍我手脚。”
       当下陈氏兄弟二人,随即命人照样齐办应用各物,将酒席设在牡丹亭卧室内,随请他父子进后花园来。到了亭中,只见摆着一桌齐齐整整满汉酒席,随尊他父子二人坐了客位,自己两兄弟主位相陪。
       是时已有未牌时分了,事已到此,仁圣天子也只付之无奈,放开酒量,开怀畅饮,与他弟兄们高谈阔论,渐觉投机。看看饮到黄昏,酒也有了几分醉意,随即用了晚膳。撤去残席,另换果碟儿下酒,慢慢等候这妖魔到来,众人一齐下手。
       闲谈多时,已交二鼓,一轮明月当空,照耀得牡丹亭前阶级之下如同白昼。这园内树影扶疏,枝头宿鸟,凄凄檐下,虫鸣唧唧,夜色苍茫,人声肃静,彼此又谈。
       既久,仁圣天子将身离席,举步下阶解手之余,背着手与陈氏弟兄、日清契子在阶前小步,举头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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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11:3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将临三鼓,忽见东北角上,远远一朵黑云如飞,直奔中庭而来,霎时间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遮得月色无光,天乌地暗,四围灯烛灭而复明。众人知道妖物来了,都皆躲入后座。
       仁圣天子龙目一看,只见半空中落下一个道者,年约三十余岁,白面无须,身穿蓝袍,头戴角巾,脚蹬云履,腰束丝绦,身旁佩剑,手执拂尘,慢步而来。到了亭中,喝问道:“谁敢在此饮酒?扰吾静室,阻吾佳期。”
       仁圣天子大声骂道:“何方牛鼻子野道,在此兴妖作怪,光天化日之下,淫污良家闺女,不守清规,不畏王法,自恃妖术,大胆胡行,罪在不赦!好好听我良言,早早收了念头,改邪归正,倒还罢了。
       如不见机,迷而不悟,目前就要五雷轰顶,复现原形,受永远地狱万劫沉沦之苦,悔之无及。可惜你修炼多年,始得人身,为破色戒,一旦付于大海,你可仔细想来,勿贻后悔。”
       道者闻言,大吼一声,喝道:“你好大胆,管贫道事情,想是活得不耐烦,要寻死路了。我与陈素春有宿世姻缘,他家也曾请过许多高僧高道,个个都说神通广大,只也奈何我不倒。贫道因见他们都是哄骗钱财的脚色,所以才饶了这班混徒的狗命。
       你今有多大本领,敢如此出言无状,得罪贫道。我劝你快快避开,若再多言,恐你的赏钱就不得到手了,连性命都丢了。你若要同贫道比较高低,快把名儿报了上来,候出家人动手便了。”
       这一席话,只激得仁圣天子气冲斗牛,大叫如雷,说:“我高天赐,若不将你这妖道劈为两截,也不算好汉。”说着举起这条熟铁棍,照头就打。
       道者连忙拔剑来迎,二人搭上手,你来我往,一冲一撞,战有数个回合。此际,棍去剑迎,叮铛响亮,火光乱碰。仁圣天子使得性起,只见那条铁棍,上如雪花盖顶,下若老树盘根,左插花,右插花,风不透,雨不漏,使到妙处,只见一派寒光,总不离妖道面门、头顶、咽喉、左右打将去。
       后面各人齐声喊杀,金鼓之声如雷振耳,一面助威,一边周日清督着手下人洋枪花筒齐向妖道乱打,妖道一时抵挡不住,手中剑又是短兵器,那能敌得?仁圣天子这条铁棍神出鬼没,变化无穷。
       招架不来,望着园中空地方,虚劈一剑,忙忙就走,大叫:“不要追来。”仁圣天子不舍,随后紧紧追了下去。当下众人也就远远跟追。妖道回头看见追得紧急,随即在地一滚,即现出原形。
       仁圣天子正在发脚追赶,忽见妖现出原形,身高丈余,腰大数围,头大如斗,满头红毛,青面獠牙,眼似铜铃,周身金鳞,张开血盆大口,舞动利爪,望着仁圣天子顶门,挥将下来。此时天子吓得魂飞魄散,那泥丸宫一声响亮,现出一条五爪金龙,将妖物挡住,那道者就知是当今天子龙驾到了。随即化作一阵清风,留下一张红柬帖而去。
       是时仁圣天子见他逃走去了,后面日清及其各人也赶上来,齐说道:“幸亏方才一道金光,吓走了妖怪,不然几乎被他伤了。”日清随在地上拾起了一张柬帖,呈与干爹。仁圣天子接了,在席上灯光之下,众人观看。只见帖上写着一首诗词道:
       前生注定这鸳鸯,不该错配姓萧郎。
       太白金星神阻挡,日清素春结凤凰。

       当下陈员外兄弟二人听见,仁圣天子读红柬帖上四句诗词,连忙以手加额道:“却原来小女儿与萧家无缘,应该配恩公干令郎周日清公子。既蒙神圣前来点化作合,但不知恩公可肯允从否?如蒙不弃,愚弟兄愿与恩公结为秦晋之好。”
       仁圣天子闻言不胜之喜,随即答道:“如此极好。”但是客途无以为礼,随在九暖肚之上,解下一粒明珠,送与员外作为聘礼。
       陈青收了,随即大家一同焚香燃烛,当天拜谢太白金星为媒之德,就请他父子二人在书房安歇。兄弟二人告辞,进内将此情由说与院君女儿们知道,彼此十分欣慰,一宿不提。

       次日绝早起来,吩咐家下人备办成亲酒宴,萧家因素春为妖魔侵害之时,员外早与当面说明,四处出下榜文。有人能除得妖怪,救得女儿性命,愿把素春许配与他为妻。萧家久以应承退亲,所以现招赘日清时,毋庸与他说知,故而嫁妆一概现现成成的,极为省事。
       随即到书房见仁圣天子,问了日清今年十五岁,素春大他一年,现在十六岁,就把二人八字写了,去请位算命先生,择个良时吉日成亲。
       选了明日寅时大吉,员外随即着人知会亲友,就将牡丹亭绣房打扫干净,预备嫁妆什物,做了新人卧室。富贵家办事不消说是繁华美丽,而况员外兄弟单生此女,现在日清又有恩惠于他,太白金星作合为媒,日后定有好处,所以尽自己百万家财力量,办得十分丰盛满足。
       一到次日吉期,各亲友皆来拜贺,笙箫鼓乐,送入洞房花烛,郎才女貌,十分恩爱。员外安人得这个女婿,也亦称心满意,这且毋庸多赘。

      单表仁圣天子在此欢饮了喜酒,韶光易过,不觉已过三朝,随对陈氏兄弟说:“知因有公事在身,不能久为耽搁,刻下就要动身,再图后会可也。”当下带了日清,拜别起程,员外众人实在依依不舍,殷勤送出庄来,珍重而别。
       日清背了包裹,随着干爹一路观看,只见青山绿水,一派荒凉,已出村场、市镇、海青界外,晓行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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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 11:37: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日天色将晚,正欲投店,忽见前面海边树林阻住去路,耳边水声不绝,转过林外,见一条大河,一片汪洋,一带并无渡船。只见一怀孕妇女抱着一个岁余孩子,后面一串携着次第三子,最大的亦不过五岁光景,嚎啕痛哭,掷手投足,叫地呼天,意将投水,凄惨之形,人不忍见。
      仁圣天子急忙拦住,此女子反倒放下面来骂道:“我与你这汉子非亲非故,兼且男女授受不亲,你何得擅自动手阻我去路,如此非礼,快快与我站开些。”
      仁圣天子被骂怒道:“古云:救人一命值千金,岂有骂我之理?你既寻死路,必有冤情,何妨对我说知,或可代你出力,免累几条孩子性命。”
      女子说:“我这满腹冤情,除非是当今万岁爷,方能与我做得主意,诉与你知,也无用处。”
      仁圣天子说道:“我高天赐是现在办理军机宰相刘镛的门生,尽可为你伸冤,你可细细说来,我自有道理。”
      女子道:“如此高爷爷听禀。”未曾开言,泪如雨下,悲切之声不能成语。
      仁圣天子抚慰道:“你不必悲啼,慢慢说来,我自然为你做主就是。”
      此女子随哭道:”奴乃本处人高氏,配前村张桂芳为妻,丈夫卖了一担鸡儿,共该备银十两三钱八分。我丈夫是小经纪生意的人,不识银子,谁知交来的银子都是铜的,慌忙与他回换,他又不肯招认,我丈夫着了急,随与他争闹,错手打伤区翰林左额,被他喝起家丁,把奴夫锁解到金平县大堂之上,严刑逼认,白日行刑,问成死罪,现已收监。
      要把小妇人卖落烟花,被逼不过,万分无奈,只得母子们一同投水自尽,以全贞节。恳求客官哀怜,搭救丈夫出狱,沾恩万代,未知贵人肯与小妇人做主否?”
       仁圣天子闻言,大怒,骂道:“区仁山这狗子如此无理可恶,倚势欺压平人,我因有要事,不便久留与他做对,也罢。高某赠你洋银百两,即可将去到区仁山家内,与他善言讲和,息了官司,赎回丈夫便了。”
       此女子千欢万喜,拿了银子叩谢起来,携儿带女,行了数步,仍复转来跪下说道:“不识恩人上姓大名,住居何处?小妇人夫妻好来拜谢。若区仁山不允和息,也来禀知,另求设法救我丈夫性命。”
       仁圣天子微笑答道:“我姓高,名天赐,偶然经过此地,你也毋庸致谢。倘若怕区仁山不肯干休,我明日准到你家中探听消息便了。”
       当下分手,就在本村投了客店,住过一宿,明日清早起来,还了店钱,与周日清一路问致张桂芳家内,见了高氏,他婆媳二女十分感激,叩谢一番,高氏就请婆婆带了这百两银子,去区仁山家内,赎取丈夫。
      婆婆杜氏拿了银子,便出了门,往区家庄去了。约有两个时辰,只见他披头散发,叫苦连天,一路痛哭,拿着银包回来说:“被区仁山将铜钱顶换我一百银子,将我乱打出门,口称不肯私和,定要把我媳妇卖入烟花,如此良心尽丧,欺我寡妇孤儿。”
       仁圣天子一闻此言,实难忍耐,随即命杜氏引路,直至区家庄。到了门首,命杜氏先行回去,就叫庄客通传区仁山,接了入去,到了书房坐下。茶罢,彼此通个名姓,就将张桂芳之事再三讲情,务望仁兄念吾薄面,可怜他一家老少性命,若能释放,弟亦感德不尽。
      区仁山说道:“既是如此,可将十万两银子交来,我就放他便了。”
      仁圣天子因在海边关闯过大祸,所以凡事忍耐,总以善言相劝。
      不料区仁山恶贯满盈,出言无状,激怒圣心,按捺不住,说道:“你要十万银子也不为多,只问我的伙计肯与不肯便了。”
      区仁山说道:“你这伙计现在何处?”仁圣天子两手一扬,说道:“这就是我的伙计。”说时迟,来时快,将仁山一掌打倒,跌去丈余,跌得尿屎直流。
      仁山扒将起来喝令:“二三百庄丁拿齐军器,将前后门团团围住,不许放走,当下众庄客一声答应,如狼似虎,手持军器,分头守紧,内有数名教师,手执枪刀,入书房来。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任君纵有冲天翅,难脱今朝这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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