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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25 08: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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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4-26 07:03 编辑
§08
陈雅田(再版名:拳术家陈雅田之轶事)
(初载于《小说世界》第3卷第1期)
[1923年7月6日]
在三十年前湖南长(长沙)平(平江)湘(湘阴)三县的人,不论老少男女,没有不知道陈雅田这个人的。陈雅田的为人处世,在下已替他作了一篇传在《拳术见闻录》那部书里面。不过在下作过那篇传以后,又得了他不少的事迹。其中并有一两桩事饶有小说趣味。正不妨详细写出来,以以补前传之不足。而在研究技击的看官们读了,或者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陈雅田的身体,天赋的强壮过人。兄弟排行老四,乡里人都顺口喊他陈四。他家里世代种田。他父亲陈光照少时曾略略地练过些武艺,只是苦不甚高明。陈雅田十岁的时候,还是跟着父兄下田做工。
只因这年夏天大早,他父亲和人争水,双方动起武来。他父亲本领不济,被人打得受了重伤。既不曾赢得,水也自然不曾争得,直把他父亲气个半死。
思量要报仇雪恨,除了让自己儿子练习武艺,没第二个方法可施。自己已是五十上下的人,就是想发奋,在武艺上用一番苦功,无奈精力衰颓了,吃苦也不得成功。
陈光照共有五个儿子。那时最小的都有十三岁了,打算花重金聘一位极好的教师来家,专教五个儿子的武艺。但是物色了好几个月,不曾物色得一个相当的教师。陈光照报仇心急,料想长沙省会之地,必有好本领的人物。恰巧他到长沙寻师的时候,长沙正新来了一个大名鼎鼎的教师,姓罗名大鹤,在戥子桥设厂教徒弟。
远近闻名的罗大鹤,特地前来拜师的不计其数。但是罗大鹤收徒弟不问年龄,不拘男女,不论贫富,只凭他一双眼睛验看。他说这人有学武艺的资格,便肯收这人做徒弟。他说这人不能学武艺,任凭这人送他多少钱、如何哀求苦告,他总是不作理会。
有时被人缠急了,他就大声问道:“黄牛可以当马骑么? ”
有许多曾经练过好几年武艺的人去求他收做参师徒弟,他教这人来两手功夫看,看后总是摇头长叹说:“很难,很难。”
这人问他甚么事很难,他就说,走回头路不是很难吗?
多有听了他这话仍是不解所谓的,再追问他,他才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索性是不曾学过的,我倒好教你。你如今已学到了这一步。譬如走路原是要向正东方去的,你却错走到正西方去了。此刻若要回头走过,势必退回起初动身的地方,才能改道向正东方走。你看这一大段回头路,岂不要走煞人吗? ”
罗大鹤收徒弟的资格,既限制得如此之严,所以在长沙的声名虽大,没几个人能拜在他门下的。陈光照到长沙,见了罗大鹤的面,说了来意。罗大鹤教陈光照将五个儿子都带来看看。后来一看了,只有第四个陈雅田能学,就收了陈雅田做徒弟。
陈雅田这时的性格极是顽皮,最不肯用功练习。陈光照眼巴巴地望这个儿子练习武艺,替自己报仇雪恨。见儿子偏不肯用功,就租了间房子在厂子旁边。趁三九酷冷的天气,亲自动手将陈雅田身上的衣服完全剥了,只留一条单裤,向租了的那间房里一推,把门反锁了,自己坐在门外等候。
陈雅田冻得一身如筛糠一般的,抖个不停,只得咬紧牙关拼命地苦练。运动得越激烈,身体越觉暖热。四肢一停下,就寒风侵骨了。每次是这么监督着苦练,点两根线香的时间才放出来,穿衣休息一会儿。
苦练二三年以后,陈雅田的年事也渐渐长大了,拳脚中的趣味也渐渐能理会了,那里还用得着陈光照监督呢?
陈雅田的气力最大,又最喜和人较量。和他同学的几个人,没一个及得他那般大的气力。学武艺,在和同学较量的时候,贵在持久,持久就是气力大的占便宜。
同学的和陈雅田动手,结果总是吃陈雅田的亏,弄得同班同学的都不愿意和他动手了。和他同学的尚且不能跟他持久,以外会些拳脚的人,更是做梦也不敢想到与陈雅田比赛了。
陈雅田学成了归家,正在六七月间。
陈光照多年不敢相争的水利,这时见儿子武艺学成回来了。自己田里本用不着水,却故意提了把锄头,将仇家田里的水口放开。
仇家自然不肯随便放过,立时邀集了十多个会武艺的人,各人提一把锄头,蜂拥一般地来掘陈家的水口。陈光照教陈雅田去抵抗。
陈雅田这时的年纪还不过二十来岁,赤着两手出来。迎面抓住走第一的一个,往左胁下一挟,右手夺过铁锄,也不和那些把势动手,挟了这个把势,径向仇家田里走去。
十多个把势都跟在后面追赶。陈雅田一只手拿着铁锄,一面招架,抽空就在田塍上掘一锄。被挟的这把势痛得手足乱动,但是越动的厉害,便挟的越紧。打过一条田塍,也就掘过了一条田塍。
十多个把势当中勇猛些儿的都受了伤,胆小不敢上前的就不曾挨打。陈雅田见田塍也掘了,把势也打伤的不少了,才慢条斯理地将胁下的这个把势,放下来。一看觉得诧异,怎么放下来倒不动了呢?
仔细看,原来已不知在甚么时候被挟得断气了,不禁哈哈大笑道:“甚么把势,怎这么不牢实!”
这回的事,陈家虽遭了一场人命官司,然陈雅田的勇名就从此震动,远近仇家也再不敢和陈家争水了。不过陈雅田生性喜斗,他的勇名愈扩大,敢和他交手的愈少。终年在家单独地练习,觉得十分枯寂。
这日,他在野外闲逛,猛然间遇着一条发了暴性的水牛迎面奔将过来。牧牛的孩子跟在后面,旋追旋大声喊人让开。陈雅田正苦一身本领没处施展,哪里肯让呢?支着两条铁似的臂膊向前等待。
那水牛见前面有人挡住去路,多远的就把头一低,撑起一对二尺来长的倒八字角,蓄全势力截将来。陈雅田叫声“来得好”,双手抢住两角,一个鹞子翻身,那牛便立脚不住,身体跟着一翻,背脊着地,四蹄朝天倒下去,半晌爬不起来。
陈雅田自从此次于无意中得了这么一个好对手,便每日四处寻找喜斗人的大水牛,用种种方法挑弄得牛性大发,不顾性命地向陈雅田冲斗。论陈雅田的力量,本不难一两下即将水牛推翻。
只因水牛的意志并不坚强,第一次被人推翻了,第二次便不肯奋勇上前。好不容易地才能找着一条欢喜斗人的水牛,若仅仅斗过一次,就使它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岂不可惜?所以,陈雅田为欲保留水牛这一点斗志,总不肯尽自己的力量。
不过水牛这东西毕竟不是一种能强硬到底的畜类,尽管不将它推翻,只要接连和它游斗几次,每次累得它疲乏不堪,它的气就馁了;听凭你如何挑弄它,它只低下头往两旁避让。
陈雅田寻牛做对手,斗不到几何时,陈家附近十多里的凶牛,没一条不是见了陈雅田的影子,就俯首帖耳的,动也不敢动一动。
陈雅田没办法能激怒那些牛,只好和一般牛贩商量,教牛贩遇了喜斗人的凶牛,就牵到陈家来。每斗一次,给牛贩二三百文的酒钱。一般牛贩乐得有新奇把戏看,又有得钱的希望。离陈家百里以内的斗人牛,只要是搜罗得着的,无不牵到陈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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