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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近代侠义英雄传[佚失补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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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1 11:3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5-21 11:34 编辑

第十七回 解星科怒擒大盗 霍元甲义护教民
(1923年10月9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9期,是日农历寒露节气)

       话说霍俊清见农劲荪截住话头,问曹州府毕竟把解星科误认作甚么人,用着这们大动人马的来捉拿,遂笑答道:“你不要性急,这其中自有道理,且等我照着当时情形从容说给你听,曹州府大动人马的缘故就自然明白了。
     “当下解星科见来的众兵,已有十多个拥进房来,将要向着自己动武了,心想这玩笑不能再开了,若等到他们真个动起手来,就难保不弄出大乱子。
     “忙向众人扬手喊道:‘诸位有甚么话,请快说出来,要我去那里便同去那里。我特地到这里来的,断不会无缘无故的逃跑,诸位尽管放心,用不着动手动脚。若是不讲理,想行蛮将我拿到那里去,那时就休怪我鲁莽。’
     “进房的兵士当中有一个像是排长的,出头说道:‘我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因奉了上官差遣,来请你到府衙里去走一遭。你既肯同去,我们又何必动手动脚?不过朝廷的王法如此,刑具是不能免了不上的,见了官之后,我们可以替你求情把刑具松了。’
    “那排长说时向旁边手拿铁链的人𠴂了𠴂嘴,那人即抖铁链向解星科颈上一套,解星科也不避让,也不动手,只笑嘻嘻的说道: ‘这条铁链套上我的颈是很容易,等一会要从我的颈上解下来,只怕有些麻烦呢。好,就走罢。’
   “随指着桌上的包袱道:‘我这包袱里面尽是杀人的凶器,你们得挑选一个老练的人捧着在我前面走,好当官开验。’
   “那排长伸手提过来,党得很沉重以为真是杀人的凶器,亲手提了,一窝蜂似的簇拥着解星科出了客栈。街上看热闹的真是人山人海,壅塞得道路不通,幸得那客栈靠近府衙,走不上半里路就到了。

   “那时曹州知府姓杜,是两榜出身,为人又是精明又是慈爱。立时升坐大堂,众公差把解星科拥到堂下,要替他除去颈上链条,解星科一把抢在手里说道:‘且慢,没这般容易。’正说时杜知府已在上面喊:‘提上来。’解星科即大踏步走上堂去,左右役一声堂威齐喝跪下。
   “解星科据胸竖脊的大声说道: ‘这里不是我跪的地方,这时不是我行礼的时候,只管要我到这里来,有甚么话问,我请大老爷快问。’
   “亏得杜知府很精明,一见解星科的神气,并不定要他下跪,即开口问道:‘你姓甚么,叫甚么名字?’解星科哈哈笑道:‘我的名字尚且不知道,为甚么这们兴师动众的把我拿到这里来呢?’
   “杜知府被他这两句话堵住了嘴,气得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好大胆的强盗,到了本府这里,还敢如此凶刁挺撞!你曹四老虎犯的案子打算本府不知道吗?你好好的招出来,免得吃苦! ’
   “解星科把脸扬过边,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要我招么?好的,我就招给你听罢,我乃曹州府朱围镇人,姓解名奎元,字星科。今年三十岁,现充安庆某营邦统,兼受了某提督军门拳棒教师之聘。这回奉了差遣来曹州采办白腊枪杆,携有公文银两在包袱里面,正待来这里投文,不知犯了甚么罪?
    “‘是这们大动人马,将我锁拿到这里来?我多年不回家乡,今日虽不能说是衣锦荣归,然在我等穷苦小民,离乡背井的出外图谋,能得今日这般地位回来,总算可以稍慰父母亲朋的期望。不知大老爷和我有何仇怨,要是这们凌辱我?’
   “解星科上堂的时候,那排长已将包袱呈上,杜知府一面听解星科招供,一面打开包袱看了公文,只急得脸上登时变了颜色,连忙跳下座位来。
   “先向解星科作了三个揖,口里连说‘该死’,又赔了多少不是,才亲手除下那铁链,请解星科到里面坐了,把误认的原因说了。

   “原来曹州府近年出了一个大盗,姓曹行四,人都称他为曹四老虎,手下有二三百党徒,二三年来杀人放火的案子也不知犯过了多少。杜知府上任以来,可称得起爱民如子,疾恶如仇。
   “曹四老虎却偏偏要和他作对,每月总得干一两件杀伤事主的盗案。手下的党徒更是奸淫烧抢,无所不用其极。杜知府恨入骨髓,誓必诛了这个大盗,悬了三千两花红的重赏。无奈那曹四老虎的本领极大。手下党徒一多,消息又非常灵通,饶你悬着重赏,只是拿不着他。
   “他手下的小强盗倒拿来得不少,就在解星科到曹州的前几日,将曹四老虎的一个军师拿来了,监禁在府里面,那军师姓蔡,是曹四老虎的把兄弟,二人交情最深。将那蔡军师一拿来,外面就有谣言说曹四老虎和蔡军师是共生死的把兄弟,这回蔡军师被拿,曹四老决不肯善罢甘休,必来曹州府劫牢反狱。
   “这谣言一起,杜知府就十二分的戒备,特地调了二百名精壮兵勇在府里防守,曹四老虎的容貌,早已在那些小强盗口里盘诘得明白,身材相貌竟和解星科差不多。
   “解星科住的那家新客楼是府衙里一个班头开的,班头为着捉拿曹老虎,受了多次的追比,两腿都打见了骨,行走极不方便。这日正请了三日假在家养伤,一见解星科进来,就觉得这们高大身材的人很少,而且年貌都与小强盗所供的相合,不由得不注意。
  “后来又见解星科指着鼻端自称老夫,班头误听作老虎,那班头是个貌似精明实际糊涂的人,更加听了解星科指着包袱说的那儿句话,以为是来劫牢反狱无疑的了,一面用点心稳住解星科,一面亲去府衙里报告,所以铸成这们一个大错。”

       农劲荪点头笑道: “这也真是巧极了,但平心而论不能怪那班头糊涂,只怪解星科不应有意开玩笑。像解星科那种言语举动,便在平常落到做公的人眼里,也惹人犯疑,休说在谣言蜂起、草木皆兵的时候,如何能免得了这场羞辱呢?只是后来还有甚么过节没有?就那们完了吗?”
      霍俊清道:“并没别的过节,不过杜知府觉着太对不起解星科,用他自己坐的大轿鸣锣放炮的亲自送解星科回栈,并替解星科采办了白腊杆。解星科倒觉有些过意不去,他毕竟是曹州府人,曹州出了个这样凶恶的强盗,他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问。
   “他心里又思量这回若不是为曹四老虎,他决不至受这般凌辱,也有些怀恨。杜知府替他采办白腊杆,他趁这当儿竭力侦查曹四老,果然不上半月工夫,曹四老虎竟被他拿着了。说起来好笑,曹四老虎不但身材的高矮大小和解星科相像,连相貌都有些仿佛。

   “我和他认识在十年前,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这儿子小名叫魁官,是续弦的夫人生的,原配夫人并没有生育。我和他来往的时候,这魁官还只十多岁,没想到十年不见,已成了这们大的一个汉子,并信服了这种邪魔野教。照解星科的行为看来,实不应有如此不务正道的儿子。”

      农劲荪点头道:“看这解联魁的装束与听他的言语,甚么义和团,怕不就是白莲教的余孽吗?”
      霍俊清道:“解联魁说甚么韩大哥在端王府里等我,又说大阿哥从韩大哥学神拳,这些话只怕是拿来哄我的大话,不见得端王肯信这些邪教。”
      农劲荪摇头道: “不然。端王有甚么知识,大阿哥更不成材,若没有端王这一类人信服,解联魁也不敢是这们装束招摇过市了。”
     霍俊清叹道:“信服这些邪魔野教来扶清灭洋,眼见得要闹的不可收拾。只恨我自己没有力量,若有势力我先要将这般东西灭了。”
     农劲裁停了一停说道:“四爷说话得谨慎儿,于今这般邪魔野教的气焰方张,刚才解联魁来邀你入伙,不曾邀得倒受了你一顿教训,说不定他们要恼羞成怒,反转来于你为难。”
     霍俊清不待农劲荔说完即作色答道:“我岂是怕他们与我为难的?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这般东西都是些妖孽,我怕他怎的?”
     农劲荪笑道:“谁说你怕他?不过你现在做着生意,犯不着荒时废事的去争这些无谓的闲气。”霍俊清听了这话才不做声了。


         【注:因原影印件此部分  属于 污损原件的影印,为严谨计,由旅居朋友另寻得 清晰无损 影印件 校对,耽误时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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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1 11:36: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了几日,农劲荪忽然紧锁双眉的前来说道:“不得了!丰镇的义和团简直闹得不成话了。初起就烧教堂,抓住外国人就杀,丰镇信天主教的中国人很多,凡是这家里有一个人信教,被义和团的人知道了,不问老少男女一股脑儿拿来惨杀,这两日不知惨杀了多少。听说天津的义和团也就在日内要动手了,和我认识的西洋人得了这消息,都来求计于我,我不好主张他们走,也不好主张他们不走。
     “现在有些往北京去了,有些往上海去了。就是一般信教的中国人,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又没有职业,又没有货财,一无力量能逃,二无地方可走,老少男女共有千多人,得了这种骇人的风声都惊慌万状,不知要怎么才好。我看了这种情形,实在觉得可怜,只恨自己没能力保护他们。”   

      霍俊清道:“震声昨日也曾向我说过,说天津的义和团…….”
      霍俊清的话才说到这里,只见刘震声急匆匆的走过来说道:“这里的义和团已动手了,此刻正在烧教堂,已经杀死了好几个外国人,听说为首的就是那个韩起龙,统共有两三千人,气势实在不小,只吓得那些吃教的拖娘带子的乱窜。
    “有几个在街上遇见了义和团的神兵,其中有认识这几个是吃教的,都恶狠狠的把这几个人拿了,拈几片钱纸点着,口里不知念些甚么词,将点着的钱纸在吃教的头上扬了几扬。
    “说是吃教的拿钱纸那们一扬,钱纸烟里便现出一个十字,不吃教的没有。在每人头上扬了几下,说都现了十字,都是吃教的,遂不由分说的对着这几个吃教的人你一刀他一棍,登时打死了。还把几人的肚子破开来,每人用手中兵器挑起一大把心花五脏,血滴滴的在街上行走,说是挂红。”

       霍俊清听到这里,跳起来说道:“这还了得!”随望着农劲荪道:“你的笔墨快,请你赶急替我写几张告白,多派几个人去各街头巷尾张贴,凡是信教的中国人,没地方可逃的,不问男女老小,一概到我淮庆会馆来,有我霍元甲保护他们。只是不能多带行李,会馆里房屋不多,信教的人数太多了,恐怕容不下,请你就是这们写罢。”
      农劲荪问道:“天津的义和团既有两三千人,我们这告白一出,万一前来侵犯,不反送了许多教民的性命吗?”
      霍俊清一时眉发都竖了起来说道:“尽人力以听天命,这时那顾的了许多,如果这般小丑直敢前来侵犯,惟有拿我的性命来保护一般教民的性命,我意已决,绝不后悔!”
      农劲荪也是一个侠义英雄,那有不赞成这种举动之理?不过他为人比较霍俊清精细,凡事得思前虑后,方肯举行。这种举动关系太大不能冒昧做去,
       所以如此回问霍俊清一句儿,见霍俊清心志已决,料必有几成把握,遂也高兴。
       刘震声忙着铺纸磨墨,农劲荪提笔写“天津信教者注意”七个大字,接着往下写道:“元甲并非信教之人,然不忍见无罪教民骈首就戮,特开放曲店街淮庆会馆,供无地可逃之教民回避。来就我者不拘男女老幼,我当一律保护之,惟每人除被褥外不能携带行李。”下面填了某月某日霍元甲白,一连誊写了十多张,霍俊清派人四处张贴了。
   
       这告白一出,天津教民扶老携幼,来淮庆会馆避难的,从早至晚已来了一千五百余人。天津的教民除已死已逃的,不计外都全数到淮庆会馆来了。
       霍俊清将栈里所有的药材都搬放在露天里,腾出几间大楼房来给教民居住,临时请了几个会武艺的朋友来会馆照顾。
       农劲荪主张将曲店街的商家聚集起来开一会议,筹商自卫的方法。
       那时义和团的神兵三五成群的,手执“扶清灭洋”的旗帜,在各繁盛的街上横冲直撞,流氓地痞都跟着后面附和,在各商店强抢恶要,若是这商家平日与义和团中的神兵略有嫌怨的,这时只须随口加一个吃教的头衔在这商人身上,就登时全家俱灭,毫无理由可讲,死了也无处伸冤。
       是这们已杀了几家商店,因此曲店街的商家也都栗栗危惧,见了霍俊清的告白,没一个不歔欷叹息,说霍元甲是个千古少有的英雄,恨不得大家都跑到淮庆会馆来托庇宇下。

       第二日听得霍元甲在会馆召集本街各商店会议,筹商自卫之策,无家不是争先恐后的到淮庆会馆来。
       霍俊清推农劲荪出来说话,农劲荪即向众商人说道:“诸君都知道霍四爷不是信教的人,只因见全镇的教民死的太惨,发于不忍之一念,自愿拚着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这一千五百多个教民。
    “惟是这种举动当然招义和团人的忌,难保他们不前来索讨教民。在霍四爷和我等早已准备,他们便全体到这里来,我们也不怕。但他们来时免不了有争斗的举动,那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必于诸君不利。
    “霍四爷的意见,想将曲店街的两头用砖石砌堡垒,断塞往来道路,由霍四爷派拨请来的众好汉把守。诸君中再愿意共襄义举的,我等自甚欢迎,不愿意的也听诸君自便。”
       当下到的二百多个商人听了农劲荪的话,都大呼:“情愿听候霍四爷的差使。”
       人多手众,不须一刻工夫,曲店街两头的堡垒,已很坚固的砌筑成功了。

       霍俊清和农劲荪两人,每人率领了二十个会武艺的好汉并七八十个商人,各执兵器,轮流防守两处堡垒。刘震声就在会馆里照顾众教民的饮食。
       三五成群的义和团神兵走近曲店街,见了堡垒有人把守了不能通过,都立在堡外叫骂。堡内的人有要拿弹子去打的,农劲荪连忙止住道: “我们的目的只在保护教民,并不是要于义和团为难。义和团的人若不先动手来攻击我们,我们决不去伤害他。诸君留着弹子,准备他们大队前来厮杀的时候应用。
     “他们若是知趣的不来这条街侵犯,诸君的弹子不好留着去山里打野鸡吗?何必要在这里胡乱使掉呢。”拿弹弓的那人果然住手不打了。

       在堡外叫骂的神兵见里面没人睬理,只道是里面的人害怕,都仗着会神拳的本领发了狂似的不知道畏惧,五六个人想爬上堡垒来,众好汉又待动手。
       农劲荪又连忙止住道:“这几个小丑算得了什么,那里用得着诸君动手去打他们呢?且待他们爬上来了,兄弟自有计较。”
       正说时已爬上了两个,农劲荪赤手空拳的并没带兵器,蹲立在堡下等那两人爬上来,即将双手一伸,一手抢着了一个神兵的脚,拉下堡来,教旁边的人把神兵的头巾衣服剥下。
       两个神兵见里面的人多,又一个个都和金刚一样,毕竟有些怕死,苦口哀求饶命。这里才把衣巾剥了,外面又有两个爬了上来,农劲荪一手提了一个剥了衣的举起来向那爬上来的两个抛去,碰个正着。
       四人同时滚下了堡垒,只听得“哎哟哎哟”的叫唤,农劲荪跟着跳上堡垒,看这群神兵共只得六个人,二人被堡里剥衣巾,二人爬上了堡,二人正在往上爬,上面的四人朝下一滚,连带正在往上爬的两个也碰滚下去。
       所以都“哎哟哎哟”的叫唤,从地下爬起来,拾头见农劲荪巍然立在堡上,吓得抱头鼠窜。

      不知六个神兵去后,往义和团如何报告,且待第十八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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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1 11:39: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回 曲店街二侠筹防   义和团两番夺垒
(1923年10月9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9期,是日农历寒露节气)

       话说那六个被农劲荪打得滚下堡垒的神兵,想跑到韩起龙那里去报告。
       那时韩起龙的大本营驻扎在离天津十多里的乡下一个村庄里面,每日除遣派党徒四出寻仇掳掠和搜索洋人教民外,就操练神兵神将。
       神兵神将操练的方法,一不整行列队,二不使枪刺棒,聚集一般无知无业的怠惰游民,由韩起龙画符冲水给他们喝了,那符水一喝下肚去,一个个自然会发了狂似的乱跳乱舞,韩起龙名这种乱跳乱舞谓之“神拳”,刀剑不能伤,枪炮不能入。
       西后那拉氏都信以为真,下谕不许官兵干涉,所以越闹越凶。韩起龙在义和团里的势力很是不小。那六个神兵受了农劲荪的挫辱怎肯甘休?脚不停步的向韩起龙驻扎的地方跑去。
才跑了二三里路,只见迎面来了一大队神兵,约莫有一百五六十人。
       六人上前问那里去,走在前面的人答道:“韩大哥见了霍元甲的告白,大发雷霆之怒,此时就要亲征淮庆会馆。
      “亏得军师在旁劝道:‘割鸡焉用牛刀,只须派一百五十名神兵去,把淮庆会馆剿灭了就是,难道霍元甲有三头六臂不成? ’大哥听了军师的话,所以派了我们来。”
       六人听了欢喜不尽,便跟着大队浩浩荡杀奔淮庆会馆来。

       再说农劲荪既抛退了六个神兵,料知必有大队的义和团前来报复,随和霍俊清商议抵御之策。
       霍俊清从容笑道:“量这些小丑有多少了不得的人物?他们不来则已,来了给他一顿痛剿,使他们知道我淮庆会馆的厉害!我这把雁翎刀已三十年不曾动用,这回可以大发利市!”

       原来霍家有一把祖传的雁翎刀,能吹毛断玉。霍恩第当少年的时候,在北五省保镖,不曾逢过敌手,所赖全在这把雁翎刀。这刀长几三尺,形如雁翎故名雁翎刀。霍恩第将这刀视同性命,夜间睡觉都带在身边。
       霍恩第家居三十年了,所以说三十年不曾动用。因子侄十兄弟中,惟霍俊清的本领最高强。
       霍恩第常说:“宝刀宝剑,非有绝大本领的人不能使用,若勉强拿在手中,不但不能得着宝刀宝剑的用处,十九因刀剑上惹出许多乱子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诸儿之中惟四儿够得上使用这把祖传的雁翎刀。”
       在霍俊清动身来天津开药栈的那时,霍恩第亲手拿了这把雁翎刀交给霍俊清,还赞了几句吉利话,霍俊清拜了四拜才双手接了,九兄弟都向霍俊清道贺。
       霍俊清得了雁翎刀,在天津好几年也没有用处,这番为保护教民才拿了出来,不释手的摩挲抚弄。
       农劲荪和他商议的时候,他正在抚弄宝刀,所以如此答应。

       农劲荪只是摇头说不妥,霍俊清问道:“怎么不妥,难道他们杀来了,我们束手待死不成?我们人少,他们人多,他们是攻,我们是守,我们若不杀他个下马威,这街道上又不是有险可守,把什么守得住?”
      农劲荪道:“话是不错,但我等与义和团并非显然仇敌,他们杀戮教民,西太后和一般王公都知道的,都默许的,可以毫无忌惮。我等保护教员,系出于我等个人不忍之一念,保护教民可以,多杀义和团则不可以。我等为保护教民,弄得后来于自己有身家性命的关系,就太犯不着了。”
      霍俊清道:“依你打算怎样呢?我这回的事已做到这个样子了,若保护不了这些教民,我情愿死在义和团手里,决不中途畏祸,把教民丢了不顾!”
      农劲荪笑道:“岂但你不能中途丢了教民不顾,我又岂肯做这种为德不卒的事?据我推测,这班小丑全是鸟合些流氓地痞,既无纪律,复无犀利好器械,仗着些邪术骗惑愚人。
    “我们所筑的堡垒虽不能说如何坚固,可以抵挡枪炮,然他们想用徒手和刀矛来攻,断不至给他们攻破。他们来时我等且不与他动手,多准备些石灰、石子以及使人伤不至死的守具,如滚水火蛋之类,专守住堡垒,使他们不能近前。
   “如此抵挡一两阵,他们已知道我等不可轻视了,我自愿代表曲店街全体商人,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去劝说他们不要与教民为难。他们因苦于没有知识,才有这般举动,如果他们都是会有武艺有本领的人,我等倒不妨各显神通,拼个你死我活。
   “拿着四爷这种本领,更使用这般锋利的宝刀,真个动起手来,岂不是虎入羊群,至少也得死伤他十分之七八。四爷这时激了义愤,只觉他们杀无罪的教民可惨,就没想到杀戮许多无知的愚民,也一般的可惨。”

      霍俊清听了农劲荪的活,连忙放下雁翎刀,立起身来,向农劲荪一躬到地说道:“若没有你,几乎以暴易暴,不知其非了。所有一切防守的事全请你一人主持,我听候派遣便了。”
      农劲荪也连忙回礼笑道:“你我兄弟,怎倒如此客气起来?你于今既和我的意见相同,就照我刚才所说的计划办理便了。”
      霍俊膏连声应是。
      于是农劲荪就督率一般人预备防守之具。这里才搬了许多石灰、石子到堡垒跟前,那一百五十六名神兵已摇旗呐喊杀将来了。

      那些神兵手里多拿的单刀,最长的兵器也不过丈八蛇矛,休说枪炮,连弓箭也没有,如何好攻夺堡垒呢?
      曲店街的街道又甚仄狭,不能容多人齐上。农劲荪教帮同把守的商民,来回搬运石灰、看子,并在两边屋瓦上架起锅灶烧了滚水,用长柄勺往底下只浇。自己便率领了二十名好汉排立在堡上,抓石灰、石子撒下去。
      霍俊清把守的那方面也是如此对付,一边有两个会打弹子的,就分左右立在屋脊上。

      神兵见攻不下堡垒,反被石子、滚水伤了不少的人,便有出主意,从远处上屋,由屋上绕着弯子攻进来的。
      农劲荪早已料着了,预备了四张打二百步开外的弹弓,并吩咐了只拣上屋的四肢打去,使他们立不住脚,不许打中要害。
      那一百五十六名神兵奋勇攻了三点多钟,有三十多个被石子打肿了头脸,有四十多个被石灰迷了眼睛,有十多个被弹子打伤了手脚,只有五六十个没受伤的,然也都累得精疲力竭,不能进攻了,只得悄悄收兵回大本营,报知韩起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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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1 11:4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农劲荪也回到淮庆会馆,与霍俊清计议道,像今日这般攻击,便再增加十倍的兵力也不足为惧,就只怕他们那些野蛮种子,不问青红皂白在周围放起火来,我们在里面守,他们在外面烧,我们这里消防的器具又不完备,难免不顾此失彼。”
       霍俊清听了失色道:“这便怎么好呢?这一般小丑全是亡命之徒,他们知道什么顾忌?若真个四面放起火来,岂不糟了吗?”
       农劲荔道:“事已如此,古语所说骑虎难下,于今惟有把防守范围推广,不能专守这曲店街。我们守的略远些,他们见放火烧不着淮庆会馆,就自然不会有此一着了。”
       霍俊清道:“街口的堡垒不要跟着移远些吗?”
       农劲荪摇头道:“堡垒用不着移动,只将人分作堡内堡外两道防守便了,这种巷战全赖上有人掩护,有没有堡垒倒没多大的关系。在我们这里能上高的很有几个人,分班轮流在屋上巡哨。趁这下子做出些火蛋来,给在屋上巡哨的用,只是不要做的太大,每个有一两重够了,免得炸伤人。”

       霍俊清笑道:“什么火蛋,我倒不曾见过,不知怎生做的呢?”
       农劲荪也笑道:“这是一种吓人的玩意儿,本名火弹,因其形和蛋一样,所以人都呼为火蛋,原是猎户用的。猎户在山中遇了猛兽的时候,只一个火弹能将猛兽吓跑,有时也能将猛兽炸伤。
    “做法甚是简单,用皮纸糊成蛋壳形的东西,将火药灌在里面,扎口的所在安着引线,引线要多要短,多则易于点着,短则脱手就炸。纸壳越糊的牢,火药越装得紧,炸时的力量就越大。若要使他炸伤人,火药里面可拌些碎瓷片、碎铁片,不过我们于今用不着这们恶毒罢了。”
      霍俊清连说很是,随教农劲荪亲手做出一个模样来,然后派定精细的商人照样赶造。
      这夜霍俊清、农劲荪都在堡外梭巡了一夜,不见动静。

      次日农劲荪向霍俊清说道: “我今日得去他们驻扎的村庄探了虚实,若有下说词的机会,能费些唇舌把这天大的问题解决了,岂不是大家的好处?”
      霍俊清问道:“你打算怎生去法?”
      农劲荪道:“昨日我曾剥了两套神兵衣巾在这里,就装作神兵混到里面去,还愁探不出内容来吗?”
      霍俊清慌忙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万分使不得,我们已派了好几个探消息的在外面,如何再用得着你亲去?昨日他们来攻击这里的时侯,也不知有多少人认识了你我,即如那日在这里的解联魁,他见面必认得出是在淮庆会馆见过的。他们曾两次败在你手里,伤了这们多人,谁不恨你入骨?纵然有下说词的机会,这说词也不能由你去下。”
      农劲荪从容笑道:“昨日来攻击这里的人,那一个长着了眼睛,如何便能认识我?”

      农劲荪说到这里,忽失声叫了一句“哎哟”,好像忘记了什么,临时触想起来了的神气。
      霍俊请忙问:“什么事?”
      农劲荪道:“有一句要紧的话,我忘了嘱咐屋上巡哨的人。你且在这里坐坐,我去嘱咐他们一句话就来,还有话要和你商量呢?”
      霍俊清点了点头道:“你就去罢,我在这里等你便了。”农劲荪遂匆匆忙忙的去了。
      霍俊清独自坐在房中,面朝着窗户向屋瓦上望着,雁翎刀横搁在面前桌上,心里猜度农劲荪是为一句甚么要紧的话,忘记嘱咐巡哨的,用得着如此匆忙的跑去。
      再想农劲荪平日的举动,从来是很镇静的,相交多年,一次也不曾见过他的疾言厉色和匆遽的样子。今日他忘记嘱咐的那句话,想必是十二分要紧,迟了便关系全局的。

      霍俊清心里正在如此猜想,猛然见对面屋脊上跃过一个身体魁梧的汉子来,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包巾与那日来的解联魁一般无二,颔下一部络腮胡须,纷披在两边肩上,瞥眼望去容貌甚是威风,赤着双手并没携带兵器。  
      那人的身法真快,瞬眼就下了屋檐,霍俊清料是义和团的人前来行刺的,随即立起身来,握刀在手,向窗外大声喝道:“什么小丑敢来送死!”一面吆喝已一面跳出了房门。
      只见那人立在丹墀当中,对霍俊清拱手说道:“霍爷不要动怒,休疑小人是前来行刺的。”
      霍俊清见那人手无寸铁,并且自昼也没有前来行刺之理,便接口问道:“足下贵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说道:“小人特来与霍爷讲和。霍爷能否容小人进房坐着谈话?”
      霍俊清心想:“这人既是前来讲和的,却为什么要从房上下来呢?不好大大方方的说知外面把守的人,从容由大门进来吗?
    “况且屋上派有巡哨的,这青天白日之中,他又穿着这们碍眼的衣服,怎么巡哨的一个也不曾看见呢?他的本领就很不小了。
    “我若不许他进房坐着谈话,显得我胆小,算不得英雄。量他个人便有大本领,我不见得怕了他,就让他进房来坐罢。”
      想罢即对那人拱了拱手道:“足下既是来讲和的,那有不请进房坐着谈话之理?”那人见说,大踏步走过来。

      霍俊清让进了房,分宾主坐下,手将雁翎刀倚在身边,复问那人贵姓。
      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张小小的名片来,双手递给霍俊清。
      霍俊清接过手一看,不觉呆了,以为是那人摸错了名片,原来名片上分明写的是“农劲荪”三个字,正待拾头问怎么,农劲荪已露出自己的本音来,打着哈哈笑道:“你尚且不认识我,那些小丑能认识我么?”
      霍俊清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你的本领真不错,真有你的。啊呦,你的胡须呢,怎么一转眼就没有了?”
      农劲荪将手对霍俊请一伸道:“这不是胡须是什么?”
      霍俊请接过来看,是一层极薄极软的皮子,皮子上面粘着一部极浓密的胡须,提在手中就和才剥下来的耗子皮一般,
      那皮子的里面好像糊了什么胶在上面,有些粘手,便问农劲荪道: “这东西从那里来的?”
      农劲荪道:“是一个英国人送我的。这算不了什么,外国当侦探的都有这一类东酉,一时之间能变换出无数种模样,肥瘦老幼随心所欲,不是内行对面也分辨不出。你说义和团那班糊涂虫能认得出么?”
      霍俊清道,“你有这一套本领还怕什么?我很安心的放你去了,但是你得早些回来,免我盼望。”农劲荪应着知道去了。

      不知此去探出什么消息回来,且待第十九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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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1 11:4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回 农劲荪易装探匪窟 霍元甲带醉斩渠魁①
(1923年10月24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0期,是日农历霜降节气日且为是月望日)

       话说农劲荔从淮庆会馆出来,向韩起龙驻扎的地方走去。那时义和团的神兵到处横行霸道,无人敢过问,就是义和团内部里也无人稽查,农劲荪在路上遇了无数起三五游行的神兵,也有向农劲荪点头招呼的,也有挨身走过不作理会的。
       农劲荪料知决没人识破,大着胆径走那义和团驻扎的村庄,远远的就看见“扶清灭洋”的旗帜。竖立在庄门外,随风飘荡。那村庄旁边有一个大黄土坪。看那坪的形式土色,知道是把麦田填平了作操练神兵之用的。但是这时并没有神兵在坪上操练,只插了许多五光十色,大大小小旗帜在那里,有两个年老的神兵坐在坪里谈话。
       农劲荪转过庄后,见麦田里架着十几个帐棚,一个帐棚里面约莫有五六十个人,见农劲荪穿过也都不作理会,走近一个帐棚跟前,听得里面有人说道:“那怕他霍元甲有三个脑袋,六条胳膊,我们有了这几座红衣大炮,难道他淮庆会馆是生铁铸的不成?”

       农劲荪听了心中一动,便扑进那帐棚,只见地下摆了几碗菜,七个神兵围坐地下吃喝谈笑,农劲荪笑道:“你们倒快活,躲在这里吃喝,信也不给我一个。”
       七人同时望着农劲荪,中有一个说道:“我们是凑份子的,你没来成,怎有信给你?”
       农劲荪道:“你们不要我来成,我有钱也无处使呢!看你们是多少钱一份,我就补上一份罢。”说着即伸手往口袋里装做要掏钱的样子。
       刚才说话的这人笑道:“用不着补了,这回算我们请你吃,明日你再请我们罢。”一面说一面让出座位来。
       农劲荪挨身坐下,笑道:“也使得,明日打下了淮庆会馆,我到聚珍楼馆安排一桌上等酒席请你们。我这一向的身体不大舒服,睡了几日,今日才得起来,我的身体虽不好,口腹却是很好,今日起床就遇着好酒食。”

       七人见农劲荪说话很合式,俨然如常见面的熟人一般,他们原来都是临时凑合的人,谁也不知道谁的来历,七人之中李疑张认识农劲荪,张疑李认识农劲荪,都不好开口请教姓名。
       农劲荪喝了一口酒说道:“幸亏我昨日病了,起床不得,没同去打淮庆会馆,若是去了难保不一同受伤回来。”
       七人听了都瞪了农劲荪一眼,让农劲荪坐的那人说道:“戴花就戴花,什么伤呀伤的瞎说。”
       农劲荪才知道他们忌讳受伤的话,要说“戴花”吉利些,便连忙改口道:“昨日戴花回的差不多有一百人,我若去了,自是免不了的。”
       一个人答道: “我们有神灵庇护,戴花算得了什么?我们本来今日都准备了要去活捉元甲的,就为那解联魁在韩大哥面前捣鬼,说什么先礼后兵,要先写信去尽问霍元甲,限霍元甲在十二个时辰以内,把一千五百多个吃洋教的通同交出来,过了十二个时辰不交出,才去打他。
    “韩大哥偏偏听信了这派鬼话。我们不知道,怕霍元甲做什么,他也是一个人,又没有封枪炮的本领。我们拿红衣大炮去冲他,他就是铜打的金刚,铁打的罗汉,也要冲他一个粉碎。”

       农劲荪道:“我这几日又吃亏,病了连红衣大炮都只听得说,不曾看见,也不知如何厉害。”
       那人说道:“吴三桂的红衣大将军大炮是最厉害有名的,一炮能冲十里,十里以内可冲成一条火坑。霍元甲是知趣的,赶快把那些吃洋教的东西交出来,就不干他的事,曲店街的人也免得遭这大劫,若再执迷不悟,包管他明年这时候是他的周年忌辰。”
       农劲荪故作高兴的样子说道:“好厉害的大炮,我们吃喝完了回去瞧瞧好么?”
       那人望着农劲荪说道:“就搁在大门当中,你怎的还不曾瞧见呀?”
       农劲荪笑道:“我身体不舒服,那里在意呢?搁在大门当中的就是那厉害东西么?我的眼睛真是可笑,几次走那东西跟前过身都没在意。可惜只有一座,若多有几座就更好了。”
       农劲荪说这话,原是为不知道有几座,特地是这般说看他们怎生回答。

       那人果落了农劲荪的圈套,答道:“这们厉害的东西有一座就当不起了,那里还用得几座?韩大哥身边还有两杆小炮,也是最厉害无比的东西。每杆能一连打得六响,多厚的铁板就穿得过去,又打的快,又打的远。明日去打淮庆会馆,霍元甲躲了不见面便罢,见面就是几炮,他便有飞得起的本领,也逃不了这一劫。”
       农劲荪心想,此来算没白跑,紧要消息已被我探着了,他们既准备了大炮来攻击淮庆会馆,我们若不肯将教民交出,凭空去向他们说和是不中用的,且快回去商议抵御大炮的方法。遂推出去小解,起身出了帐棚,急急向归途上走。
      七人等了一会不见农劲荪转来,出帐看也没有,都以为是来骗饮食的。一般没有军事知识的人,那里会疑到是敌人的侦探?

       于今且放下这边。再说农劲荪在路上不敢停留,径跑回淮庆会馆,改换了服装来见霍俊请。霍俊清正捧着一封信坐在房中出神,见农劲荪进房,忙起身迎着说道:“你走后没多久,那韩起龙就派人送了这封信来,你看我们应怎生对付他?”
       农劲荪点头答道,“用不着看,信中的意思我已知道了。”
       随将自己探得的情形对霍俊清述了一遍道:“他们竟用大炮来攻我,我等若照昨日那般防守,是不中用的。从他们驻扎的村庄到这里来的道路我都留神看了,有两处地方可以埋伏。
    “我们明日分两班,一班全这里照常防守,一班到路上去理伏,等那大炮经过的时候猛杀出来。离那埋状的所在不远有一个很深的潭,我们抢了那炮就往潭里掼,掼了就跑,他们要想再从那潭里捞起来也很不容易,即算他们人多能捞得起,然也得费不少的工夫,我们到那时再想方法对付。”
       霍俊清踌躇道:“这办法行是可行的,不过我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在我的眼中看他们这班东西直和蝼蚁一般,但觉得讨厌,不知道可怕。你这办法很妥当,尽管照着去做,
我看了韩起龙这封信,心里委实有些气他不过。你只听得那人口说,不曾见这措词荒谬的信,你且瞧瞧,看你能忍受不能忍受?”

       农劲荪即拿起那信来看,先看了信上的字迹歪斜,一望就知道是个没读书的人写的,接着看了第一句,是“元甲先生知悉”,即笑着放下来不看了,说道:“这信也值得一气吗?这只怪在韩起龙跟前当秘书长的胸中只有这几点墨水,还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写出这封信来,你倒怪他措词荒谬,岂有个通文墨的人,也肯跟着他们是这样胡闹的吗?你不看信中的词句,有一句不费解的么?”
       霍俊清道:“话虽如此,但我决心明日辰刻去找韩起龙。当面说话。你的计划仍不妨照办。韩起龙既有这信给我,我去找他说话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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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1 20:51:31 | 显示全部楼层
解星科不能骑马,简直在马背上坐不住,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是甚么道理。

真的有人会武功,却不会骑马。但我对解星科能撞塌楼墙有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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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2 07:3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农劲荪问道:“你打算找他说什么话呢?”
       霍俊清道:“天津的义和团为首就是韩起龙,和信教的为难是他们义和团的主旨。韩起龙一日不离开天津,我等保护教民的负担便一日不能脱卸,又不能尽我等的力量,杀他们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使他们望了淮庆会馆就寒!
      “即是我等明日将他们的大炮沉入潭底,能保得他们不弄出第二座大炮来吗?我等提心吊胆的日夜防守已是不易,而一千五六百教民和二三百防守的人,每日的粮食,再支持三五天下去,也要闹饥荒了。
       “我再四思维,直是逼着我向这条道路上走,至于成败利钝只好听之于天。我原说了尽人事以听天命,我也未尝不知道这是冒险的举动。但于今既没第二条较为安全的道路可走,所以决心如此。”

       农劲荪道:“我是自顾无此能力,因之无此勇气,若不然今日早已那们做了。”
       二人谈话时,刘震声走了来,向农霍二人说道:“这些教民却都能体贴,每人一日自愿只喝一碗粥,腾出米粮给外面出力的人吃。还有愿挨饿,一颗米也不要吃的。”
       霍俊清叹道: “人家都说信教的十九是不安本分的人,想借着外国人的势力好欺压本国人的,不然就是没生活能力的人,想借着信教仰望外国人给饭吃的,何尝是些这们的人?
     “他们若真是些不安分的坏蛋,既有一千五六百人,还怕什么义和团呢?又如何肯这们体贴人呢?震声你去对他们说,请他们都聚在大厅上,我有话向他们讲。”
       刘震声应着是去了。一会儿回来报道:“他们都到了厅上等候。”

       霍俊清点头,拿了韩起龙的信起身,农劲荪、刘震声跟着,一同来到大厅上。
       一千五百多教民见了霍俊清,都大呼救命恩人。
       霍俊清连忙扬手止住,大声说道:“昨日义和团两次来攻,和我们两次将他们击退的情形,我已教小徒刘震声说给诸位听了。今日农爷亲去韩起龙驻扎的地方,探得韩起龙准备了红衣大炮,原打算今日再来攻打这里,只因有人劝韩起龙先礼后兵,先写一封信给我。
     “信中限我在十二个时辰以内,将诸位全数交给他。若过了十二个时辰不交,他就统率一千六百神兵,前来血洗淮庆会馆。
     “我想韩起龙既有能冲十里的大炮,又有一千六百名神兵。我等若依照昨日的方法防守,决防守不了。并且那大炮开发起来,不但我淮庆会馆和诸位当灾,就是靠近曲店街的商铺也得冲成一条火坑。
     “他们这些没天良的东西毫无忌惮,我料他们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我想领着诸位往别处地方逃罢,此时天津邻近东南西北各府县,没一处不是义和团闹得天翻地覆,天子脚下的北京城,闹得比天津更厉害,逃是无处可逃的。
      “我激于一时的义愤,出告白把诸位都聚做一块儿,今日祸到临头,若仍不免教诸位逃难,在前几日,诸位向旁处逃或者还有十分之几能逃得了性命。今日已是逃不出十里,便得被害了。岂不是我反害了诸位吗?我思量了多久,浩劫临头,别无旁的道路可走。”
       霍俊清说到这里,教民当中已发出哭声来了。
       霍俊清复扬手止住,高声说道:“我的话还不曾说完,且请听下去,这时哭也不中用。”那几个哭的人听了这话,真个止住了啼哭。
       霍俊清继续说道:“韩起龙限我十二个时辰,是到明日午时为止,我明日辰时动身去韩起龙那里,尽我的本领去做。我能在午时以前回来见诸位的面,是诸位的福气,若过了午时再不见我回来,那们我早在地下等候诸位了!”
       霍俊清说到这里,两眼一红,嗓音也哽了,一千五百多个教民也都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霍俊清拿手掩面回房,农劲荪跟着叹息,霍俊清拭干了眼泪说道:“我当初以为天津信教的至多不过几百人,那知道有这们多。于今我们这里人数总共将近有二千人,专就粮食这一项已经担负不起。这种举动在我们看了是义不容辞的,而曲店街各商户因为各人要保护各人的生命财产,才肯大家跟在里面出力。
     “若教他们捐助食粮给这些教民吃,是谁也不愿意的。幸亏我今年早料到怕闹饥荒,又恰好空了两个栈房,多屯了些米麦。然照这两日每天十石计算,至多不过能再支持五日,五日后食粮尽了,韩起龙便不来攻打,我等能守的住么?”
       农劲荪道:“我明日陪你一阵去,我虽没甚本领,然有一个帮手毕竟妥贴些。”
       霍俊清摇头道:“那怎么使得?我两人都去了,万一韩起龙分两路来攻,还了得吗?我此举原是行险,若不成功,则此后千斤重担全在你的肩上,假使前日没你在跟前,我一个人就敢毅然决然的发那告白吗?
     “我知道你的武艺不如我,我的计谋就差你更远。我今夜得安睡一觉,我的职务教震声代替,你一心照着你自己的计划安排,不用问我的事。”
       农劲荪遂退出来,在霍俊清请来的朋友当中挑选了二十个富有力的,对他们说了夺炮的计划,教二十人这夜都去休息,不担任防务,其余的分作两班照常巡逻把守。

       一夜平安过去,第二日早起,农劲荪防韩起龙动身得早,天光才亮就同二十人吃了战饭,各带随身兵器,到预定的埋伏地方埋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只等大炮到来。

        再说霍俊清见天交辰刻,即换了一身灰布紧身衣靠,用灰布裹了头,脚上也穿着灰色袜子,套上草鞋,背上雁翎宝刀。
        他生性原不喜欢饮酒的,这时却从橱里提出一瓶高粱酒来,对着瓶口一饮而尽,酒壮人气,人仗酒雄。出了会馆,使出平生本领,如疾风迅电的杀奔义和团的驻扎所来。
        连埋伏在半路上的农劲荪等二十一个人,都没看出霍俊清是何时打从这里经过的。一则因霍俊清的身法太快,二则因他遍身灰色,不注意看不出来。

        霍俊清奔近那村庄一看,只见那庄子旁边的黄土坪里,半圆形的立满了一坪奇形怪状的神兵,估计个数目,约莫有二千来人,但是都静悄悄的听一个立在桌上的人讲话。
        看立在桌上的那人,也是穿着一般颜色前长后短的怪服,六尺以外的身材,浓眉巨眼脸肉横生,立在桌上说话,也显出一种雄赳赳的气概。一手握着一杆六子连的手枪,说话的声音极大。
        霍俊清立在远远的,听得其中几句话道:“好不识抬举的霍元甲!我拿他当个英雄,特地派人请他入伙,他不但不从,倒明目张胆的与我们作对。你们大家努力,只等过了午时,他如胆敢再不将那一千五百多个吃教的杂种全数交出来,我韩起龙抓住他定要碎尸万…..”
       下面的一个“段”字不曾说出,霍俊清已如风飞至,手起刀落,只听得“喳喳”两声响,韩起龙两条握手枪的胳膊早已与他本身脱离了关系,身体随往桌底躺下。
        当韩起龙胳膊未断的时候,满坪的神兵但听得一声“霍元甲来了!”却是霍元甲的影子全场没一个人看见,韩起龙的身体躺下,又齐听得一声“霍元甲少陪了”。
        全场的人有大半吓得手中的兵器无故自落的,韩起龙的性命这回虽不曾送掉,然没了两条臂膊,自此成了废人。
        天津的义和团既去了这个头目,所谓蛇无头不行,没几日工夫就风消云散了。
        天津的教民因此得全数保全了性命。而津沪汉各新闻纸上,都载了霍元甲保护教民的事实,有称霍元甲为侠客的,有直称为剑仙的,“霍元甲”三字的声名在这时已经震惊全世界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第二十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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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渠魁,意为首领、头领,多指大头目。至少两版本此回与上三回整回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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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2 07: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回 金禄堂试骑千里马 罗大鹤来报十年仇
(1923年10月24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0期,是日农历霜降节气日且为是月望日)

        话说上回写到霍元甲带醉斩了韩起龙,义和团的事成了一个天然的小结束。这一回却又要写到大刀王五的身上来了。①

       且说王五自从在李富东家,替霍俊清夸张了一会,作辞回北京来,草草的过了残年,心中为着谭浏阳殉义的事,仍是怏怏不乐,总觉得住北京腻烦的了不得。
   
       光阴迅速,匆匆到了三月。这日,有个虞城的朋友,新从家乡到北京来,特地到会友镖局来瞧王五。那朋友闲谈虞城的故事,说起虞城西乡大塔村,有一家姓胡的,世代种田为业,算是大塔村里首屈一指的大农户。胡家养了几匹骡马,每年产生小骡、小马,也是一宗很大的出息。他家有一匹老牝马,已经多年不生小马了。
       胡家的人,几番要把那匹老牝马宰了,可是作怪,那匹老牝马好象有知觉似的。胡家这几日一打算要宰他,他就不吃草料,并且拚命的做工夫,以表示他不是老而无用、徒耗草料的东西。胡家人见他这样,便不忍宰他了,屡次皆是如此。
       到去年十月,那牝马的肚子,忽渐渐的大起来,十二月二十九的那日,居然又产下一匹小马来。
       那匹小马的毛色真是可爱,遍身头尾漆也似的乌黑,只有四条腿齐膝盖以下,雪一般的白得好看。胡家人便替他取个名字,叫做乌云盖雪。
       那马下地才半月,就比寻常半岁的马还要大许多。
       胡家因是才生出来的小马,没给他上笼头。谁知那马出世虽才半月,气力却是大的骇人,和他同关在一间房里的骡马,被他连咬带踢的简直闹得不能安生。最好笑的,那马竟知道孝顺。
   
       平日那匹老牝马和旁的骡马关在一块儿的时候,老牝马太弱,常抢不着食料,甚至被旁的骡马咬踢得不敢靠近食槽。
       自从小马出世,每逢下料的时候,小马总是一顿蹄子,将旁的骡马踢开,让老牝马独吃。胡家人见了,只得将骡马都隔开来,于今才得两个多月,已比老牝马还要高大,凶恶到了极处,什么人都不敢近前,靠拢去就得被他踢倒。

       春天正是嫩草发芽的时分,家家的骡马,都得放出来吃青草。胡家的骡马,自然也一般的放出来。
       那乌云盖雪的马,既没有笼头,人又近前不得,便毫无羁绊,一出门就昂头竖鬣的乱蹿乱跑,蹿到别人家的马群里,别人家的马就得倒霉,十有八九被他踢伤。
       老牝马吃饱了青草,将要归家了,只伸着脖子一叫,小马登时奔了过来。同回胡家。
       左右邻居的马,三回五次的被小马踢伤了,养马的都不服气,一个个跑到胡家来论理,问为什么这们大的马,还不给他上笼头?
       胡家不能护短,只好一面向人陪不是,一面拿笼头给小马上了,但是笼头虽然上了,仍是没人能捉得他住,那怕身壮力强的汉子,双手拉住绳索,他只须将头一顺,那汉子便立脚不牢。
   
       胡三的气力,也是大塔村的第一个,他偏不相信拉不住。
       这日,他做了一个新笼头,给小马套上了,就一手把笼头挽住,牵出大门来。那马才跨出门限,即将头往前一扬,放开四蹄便跑。胡三有力也施展不出,两脚悬了空,两手死死的把笼头握住,打秋千似的吊跑了半里多路,遇了一片好青草地,那马低下头来吃草,胡三才得脚踏实地。
      从此,胡家把那马监禁起来,再也不敢开放。
      胡家人说,如有人能骑伏那马,自愿极便宜的卖给那人。
   
      王五听了,心中一动,暗想我年来正愁没访得一匹好马,那马若合该是我骑的,必然一骑就伏,价钱多少倒没要紧。好在我此刻正苦住在北京腻烦,借此去外面走走也好。
      当下向那朋友问了虞城县大塔村的路径。镖局里的事务,本来是委人料理的,自己在家不在家没有关系。
      就在第二日,带了些银两,骑上一匹长途走马,动身向河南开封道虞城县走来。

      在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日已到了虞城县,向人探问大塔村,喜得很容易寻找。
      大塔村的地方不小,进了大塔村口,还得走十来里才是胡家。
      王五问明了道路,要见那马的心切,遂将坐下的马加上两鞭。
      王五骑的这马,虽不是千里名驹,然也不是寻常易得之马,一日之间也能行走五百里路,只因齿老了,故想更换。
      这时王五进了村口,两鞭打下去,便追风逐电的向前驰去。才跑了二、三里路,王五在马上听得背后一声马叫,忙回头来看,只见相隔半里远近,一匹漆黑的马四蹄全白,向自己走的这条道路比箭还快的飞来。
      马背上坐着一人。低着头,伏着身子,好象用双手紧紧的揪住马项上的鬃毛。那马跑的太快,那人又低着头看不出年纪像貌。王五一见那马的脚步,心里好生羡慕。打算将自己的马勒开一边,让那马过去。
      只是那里来得及,自己的马不曾勒住,那马已从背后一跃飞到了前面,转眼就只见一团黑影了。
      王五倒大吃一惊,暗想:世上那有这般猛烈的马,便是这个骑马的人,本领也就了不得,我这回为此马长途跋涉,只怕来迟了一步,马已有主了。
      但我既到这里来了,少不得要去见个实在,能因马结识一个英雄,也不白跑这一遭,仍催着坐下马,不一刻,到了一个大村庄。
   
      庄门外立着几个人,在那里说笑。那乌云盖雪的马,也系在门外一棵树上。王五知道就是这里了,随跳下马来,即有一个满头满脑一身都是污泥的老头。走过来向王五拱手道:“刚才冒犯了老哥,很是对不起!”
       王五估量这老头的年纪,至少也有七十多岁,见他遍身是泥,那马的肚皮腿股,也糊满了污泥,料知刚才骑马的,必就是这老头,所以有冒犯对不起的话,遂也拱手答道:“老丈说那里话!没有老丈这般本领,不能骑这马;没有这马,也显不出老丈的本领。小子本特为这马从北京到这里来,老丈既来在小子之前,小子只好认命了,但得因马拜识了老丈,也算是三生有幸。请问老丈的尊姓大名,府上在那里?”
   
      老头先请教了王五的姓名,才答道:“老朽姓金,名光祖。”
      王五不待老头说下去,连忙拱手笑问道:“老丈不就是宁陵县人,江湖上人称为神拳金老爹的吗?”
      金光祖也拱手笑道:“不敢!承江湖上人瞧得起老朽,胡乱加老朽这个名目,其实懂得什么拳脚,更如何当得起那个‘神’字!象老哥的大刀,名扬四海,那才真是名副其实呢!老朽今年七十八了,怎么用得着这样的好马,只因小孙听得人说,这里生了一匹好马,横吵直闹的要来这里瞧瞧。
    “我虑他年轻不仔细,俗言道得好:‘行船跑马三分命’,越是好马越是难骑,因此不敢教他一个人来。我离马背的日子,也太久了些,这马又是异乎寻常的猛烈,险些儿把我掼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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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2 07:4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金光祖说着,回头对立在那马跟前的一个后生招手道:“禄儿,快过来!见见这位英雄,这是很不容易见着的。”
       那后生见招,忙走了过来。金光祖指着王五向那后生说道:“这位便是无人不知的大刀王五爷。”
       随又向王五说道:“小孙金禄堂,多久仰慕老哥的威名,往后望老哥遇事指教指教。”
   
       金禄堂对王五作了一揖,说了几句钦仰的话。王五看金禄堂二十来岁年纪,生得仪表很不俗,心想他能知道爱马,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便有心结纳他,好做一个镖局里的帮手。只是当时同立在人家的门外,不便多谈。
       金禄堂也为那马分了精神,见自己的祖父骑了,也急想骑着试试,便向王五告了罪,将腰间的带子紧了一紧,金光祖在旁说道:“禄儿得当心这畜牲。他别的毛病一些儿没有。就只跑得正好的时候,猛然将头往下一低,身体随着就地一滚,若稍不留意,连腿都得被他折断。这毛病要提防他,也还容易,你两眼只钉住他两个耳朵,将要打滚的时分,两个耳朵尖必同向前倒下,你一见他两耳倒下……”
       金光祖说到这里,金禄堂接口说道:“赶紧将缰往上一拎,他不就滚不下了吗?”

       金光祖连连摆手道:“错了,错了!亏你在这时说出来。就这一拎,不怕不把你的小性命送掉!你以为这也是一匹寻常的劣马吗?便是寻常的劣马,不上辔头,不上嚼口,也拎他不起,何况是这样的好马呢?这马一头的力足有千斤,又光光的套上一个笼头,你坐在他背上,两膀能有多大的力?他的头往下,你能拎得他起来吗?
    “他口里若上了刺嚼,因为怕痛,才能一拎即起,于今是万万拎不得的,你务必记取明白。他的头一往下低,两耳又同时朝前倒了,就赶快把你自己的右腿尖往他前腿缝里插,他自然滚不下了。还有一层,这畜牲欢喜蹿高跳远,你万不可拿出平常骑马的身法手法来,想将他勒住,一勒就坏了。
    “象这样的好马。你骑在他背上,须得将你自己的性命完全付托给他。他遇着高墈要蹿上去,你尽管由他蹿上去;遇着极宽的坑他想跳过去,你也尽管由他跳过去。越是顺着他的性子,越不会出乱子。他虽是畜牲,然他若自顾没蹿高跳远的能耐,你就打他,他也不肯跳。这畜牲能蹿一丈三、四尺高,能跳二丈来远。
    “你须记取:他蹿高的时候,你的身体须往后仰。等他前脚已起后脚用力的时候,你的身体便向前略栽,他才不觉吃力。若是他将要起前脚的时候,你将身体向前压住,他后脚用力的时候,你又将身体往后压住,他本有蹿一丈三、四的能耐,是这们一挫压,使得减退四、五尺了,岂不坏了吗?我刚才骑他,因跑过几亩水田,所以弄得浑身是泥。你要骑得十分当心才行。”
   
       金禄堂也不答话,笑嘻嘻的走到树下,解下绳索来。那马见绳索已解,便四脚齐起,乱蹦乱跳。
       金禄堂也不害怕,凭空向马背上一个箭步,已身在马上了。那马将头扬了两扬,支开旧蹄就跑。
       金光祖到王五跟前说道:“难得在这里遇见老哥,我想屈尊到寒舍盘桓盘桓,不知尊意以为何如?”
       王五既有心要结识金禄堂,自己又左右闲着无事,便欣然答应。二人站着谈话,谈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金禄堂已骑着那马,如飞而至,遍身头顶,也和金光祖一样,糊满了污泥。金光祖爱惜孙儿。恐怕他骑得累了,忙上前抢住笼头。那马接连被骑了两次,也累得乏了,比前驯良了许多。
       金禄堂滚下马背,摇头吐舌的说道:“就方才这一点儿时间,已来回跑了六十多里路,在马上看两边的房屋、树木,只见纷纷的往后倒下去,多望两眼,头目就昏眩了。人家都说火车快的厉害,我看这马比火车还要快的多呢!我买了他回去,看何时高兴,我得骑到南京去,和火车比赛比赛。”
   
       金禄堂这时随口说了几句玩笑话,后来南京办劝业会的时候,他果然将这马骑到南京,特地专开一个火车头,马在前头,车头在后边,十里以内,火车真个追这马不上。这是后话,趁这时表过不提。
   
       再说当日金光祖,见已将这马骑服了,即问胡家要多少马价。胡家开口要一百两银子,金光祖并不还价,随如数兑了一百两银子。
       王五遂跟金光祖、金禄堂,带了那匹乌云盖雪的马,一同到宁陵县金家来。王五在金家住了几日,和金光祖公孙谈论拳脚,甚是投机。
       金光祖的儿子金标,出门十多年,没有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金禄堂的本领,全是金光祖传授的。
   
       这日,王五正和金光祖坐在房中谈话,只见金禄堂进来报道:“外面来了一个姓罗的,说是湖南人姓言的徒弟,有事要见爷爷。”
       金光祖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改变了颜色。
       停了一停才抬头问金禄堂道:“那姓罗的多大年纪了?”
       金禄堂道:“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身材很是高大。”
       金光祖道:“你已说了我在家么?”
       金禄堂摇头道:“我说你老人家不在家,他说没有的事,若真不在家,他也不会来了。”
   
       金光祖面上很露出踌躇的样子,王五在旁见了,猜不出是什么缘故,想问又不好开口。金光祖长叹了一声道:“冤家路窄,躲也躲避不了。禄儿请他在外面坐坐,我就出来见他。”
      金禄堂应是去了,金光祖随回头向王五说道:“十年前,有一个湖南人姓言的,因闻我的名,特地找到这里来,在这里住了三日,要和我交手。那姓言的,原来是一个读书人,本领确是不弱,和我走了二百多个回合,我用擒拿手伤了他。
     “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道:‘我们十年后再见。我若没有和你再见的缘法,也得传一个徒弟,来报这一手之仇’。当时姓言的说完这话走了。十年来,我虽上了年纪,然不敢荒废工夫,就是防他前来报复。”
       王五道:“姓言的若是自己来,或者可怕。这姓罗的,是他的徒弟,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本领。区区不才,如老丈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可代劳,和他见见高下。”
       金光祖摇头说道:“使不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但请老哥在旁,替我壮壮胆量。”
       说着起身,进里面更换衣服,用一块寸来厚的护心铜镜,藏在胸前。衣襟里面,装束停当,拉了王五的手,同来到外面厅学上,只见金禄堂陪着一个魁伟绝伦的汉子,坐在厅堂上谈话。
        
       那汉子背上还驮着黄色包袱,不曾放下。
       见金光祖出来,那汉子起身抱拳笑道:“久闻神拳金老爹的大名,今日才得来领教。老爹还记得十年前用擒拏手点伤辰州人言永福的事么?小子罗大鹤,就是言永福师傅的徒弟。这回奉了师傅之命,特来请教老爹。”
       金光祖也抱拳当胸的答道:“但愿老哥能青出于蓝。我虽老迈无能,但是既有约在先,不能不奉陪大驾。”
       罗大鹤即将背上的黄包袱卸了下来。

      不知与金光祖如何较量,罗大鹤是怎生一个来历,且待第二十一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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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赋_半剑飘东半剑西  注:
①        内地若干版本缺失四回多不足五回文字,本佚失补齐版至此已经补齐。
②        第二集(第十一回到第二十回)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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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2 11:49:57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楼主,把弄丢的五回书,给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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