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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民国11年吴虞公著《青红帮演义》——[向恺然研究兼辛亥革命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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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回 感旧德古寺供神灵 开香堂陈园收徒弟

   
       话说张岳要斩钱保,陈园等连忙阻住,问道:“将军何为要斩钱保?”
       张岳道:“钱保自到山寨,虽然劫得金银车,立了一次功绩,只他心地如何,我们没有知道。现在他来说动我们,什么弃邪归正,什么富贵功名,莫非受了官厅之托,前来诱捕我们?不可不防。”
       翁麟瑞道:“师父息怒,容弟子告禀。方才钱哥说的句句是真,并无半点虚言。这两个月时候,我与钱哥寸步不离,如何会受官厅嘱托,自害同志?师父千请放心,不必过虑。并且我们揭了黄榜,去见安庆府,已蒙准允,转禀皇上。”
       陈园道:“揭了榜文,做什么事呢?”
       翁麟瑞道:“原来皇家悬挂榜文,征求天下奇人侠士专司运粮。因为从前运粮船只常常被人抢劫之故。我们去承办了这一件事,不但可以发财,并且可图功名,比较埋伏在绿林里面做这杀人劫货的事情,不是好得多么?”
   
       众头领听到这里,面有喜色,只张岳默默无语。
       隔了一回,问钱保道:“你忘了红花亭的事迹么?当初你到这里,说起自白鹤洞来,我当你是个同志,所以十分敬重。清朝粮漕,我们去劫夺还来不及,如何肯去替他运输!你今只图富贵,违背旧盟,不顾大义,究竟是何道理?”
        钱保冷笑一声道:“鸿鹄之志,岂燕雀所能知哉?将军据守绿林,称雄一地,大义固应如此,谁敢道个不字?但是一无发展,也奈何清朝不得,究有什么实益?何如借了运粮为名,往来南北,集合四方豪杰之士,结为一个大帮。
      “名为替皇家出力,实在为吾党复仇。等到羽翼已成,一飞冲天,清朝粮米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不消调兵遣将,已足把满清鞑子活活的饿死。将军明达,请三思之。”
        张岳听罢,连忙起身道歉说道:“适间不知大哥有此苦心,多多冒犯,幸乞恕罪。”
        钱保道:“既蒙将军原谅,便请劝告同志一同投降清朝,待有机会,再作计较。”
        陈园等众人都道:“这里众兄弟们只等将军答应。现在将军已经答应了,我们并无半点意思,情愿听从三位指挥。”潘安、钱保、翁麟瑞大喜。
        散席以后,潘安道:“现在皇上虽然钦准我们三人运粮,但是尚没有毫丝成绩。倘然便带众位兄弟出去,约有一千余人,地方官员一定要吃惊。假使他们疑心起来,大事就弄糟了。据我之意,我们三人先去运粮,将来你们逐渐加入,便可免得被他们看出破绽了。”
        众人听罢,都说不差。大家又闲谈了一会,各自归寝。
   
       次日潘、钱、翁三人,在陈园部下借了五十个水路喽罗,别过众头领,径回安庆。见了罗祖,备说前事。
       罗祖道:“现在大事已成,你们好好去干便了。我欢喜清静,只在这秘密书房里修练道行。如有为难之处,可以回来问我。”
       潘安应允,便将罗祖锁在秘密房里,只叫二个心腹服侍。不在话下。
   
       却说潘、钱、翁三人,带领五十喽罗作为粮船水手,运粮直到京师,果然匪盗绝迹,渡浪不兴。
       原来陈园等众头领一路派人保护,运河中有些道泽,看见这粮船上挂着陈大王旗号,谁敢动手?
       三人运粮回来,又到白水村,与陈园等相会,谢过了派人保护的盛意。
       潘安道:“我们运粮到京,皇上召入龙廷,问我们有何本事,能够运粮到京不被强盗劫掠。
       我们答道:‘我师罗祖神通广大,佛法无边,教授我们法术,使大盗不敢近身,所以一路安静,这也是主上的洪福。’皇上大喜,封了我们官衔,钦准我们三人各招徒弟一千三百二十六人,合带运粮船一千九百九十只零半,我们既然得了上谕,便即退朝,带领空船回来,便欲订定帮规,广招徒弟。”
       陈园道:“恁地时,陈某愿拜三位为师。”
       三人大喜,潘安道:“如此甚好。我们三人,各为一帮。陈园既是我三人的开山徒弟,也许另立一帮。共分四帮,合而为一,总名‘江淮四帮’。
      将来各招徒弟,推广势力,把江湖上著名豪杰一气集合拢来,好做大事。”众人听了,甚是欢喜。
   
       当下潘、钱、翁三人拟定三堂、六部、二十四字辈,布告大众:
   
      三堂:翁佑堂、钱保堂、潘安堂。
   
      六部:引见部、传道部、掌布部、用印部、司礼部、监察部。
   
      
      三人将三堂六部拟定,钱保对着众人解说道:“什么叫做三堂?就是我与潘、翁三人。若拜潘安为师,就用潘安堂票布作为入帮之证。若拜翁麟瑞为师,就用翁佑堂票布作为入帮之证。拜我为师,则用钱佑堂票布,也作为入帮之证。那六部职司也有分别。引见部专司接待帮外之人。要想入帮,可以引进来相见。传道部是劝导人家入帮。掌布部专管票布。用印部专司打樱司礼部执掌一切入帮典礼。监察部查究同帮兄弟有无不法的事情。”

       钱保说罢,陈园便在大厅之上点起高大红烛,中间放了三把交椅,请潘、钱、翁三人坐了,叩了三个头,这陈园便是青帮第一个开山徒弟。
       那时众人吃了三天开山酒,热闹异常,还有丧门神潘阿仁、青面獠牙潘阿义、老牯牛潘阿礼,拜了翁麟瑞为师。那五虎将白额虎杨琪、笑面虎赵游、呼风虎李重、大尾虎李远、慈悲虎孙扑,拜了钱保为师。
       只张岳、林锦二人,不肯拜谁人为师。潘安有心要联络他,请为军师。张岳、林锦推却不过,只得应允了。
   
       又隔了三五日,陈园对潘、钱、翁三师说道:“弟子手下,有水陆喽罗一千余人,愿拜弟子为师,弟子也想招收徒弟,请师父允准。”潘、钱、翁一口答应。
       潘安道:“现在招收徒弟,共有一千余人,这个典礼非常重大,应该郑重其事,作为定例。将来随便什么字辈招收徒弟,都要照着这个定例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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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4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钱、翁都道:“这话说得极是,便请你订定一个规例。”
      潘安应诺,替陈园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那白水村左近,本有一所古寺,不知供的什么菩萨,潘安不管好歹,把这菩萨作为罗祖神像。神像之前,放了三把交椅,只有潘、钱、翁三人可坐,陈园的坐位又在三人之下。
   
       布置已定,吉期巳届。那罗祖神像之前点起包头香五枝,潘、钱、翁三人之前也各点起香烛。只见潘氏兄弟和五虎将等,也各进得庙门,站立两旁。
       潘安吩咐林锦做引见师,引进五个小喽罗,先向罗祖神像叩了三个头,又向潘、钱、翁三人前各叩三个头,然后向陈园叩三个头,又向站立两旁的潘氏兄弟等也一一叩过了头。
       叩头既罢,引见师林锦指挥各徒弟,一律向里直立,便有司香的人,将炉中所烧的包头香五枝,划开封纸分给五人,双手执定。
       潘安又请老将军张岳做司礼,张岳便即赞礼,喝一声“跪”,那五个新徒弟急忙跪伏在庙檐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执着烟香,不敢稍有声息。
       跪了一回,又有执事的人手捧一盆出来,盆中放着清水,自左而右,叫各徒弟各呷一口,一一漱口。这个叫做净口。
       净口既毕,陈园忽的立了起来,对五个徒弟说道:“你们今天入帮,还是有人教你,还是有人逼你,还是自己情愿?”那五个徒弟齐声应道:“实是自己情愿。”
       陈园道:“叫你们得知,入帮并没好处,还有十大帮规不可违犯。”
       说时传道师张岳便朗声诵出十大帮规道:
   
      一、不欺师灭祖。
   
     二、不搅乱帮规。
   
     三、不藐视前人。
   
     四、不江湖乱道。
   
     五、不扒灰放笼。
   
     六、不引水带线。
   
     七、不奸盗邪淫。
   
     八、须有福同享。
   
     九、须有难同当。

    十、须仁义礼智信。
   
       张岳读罢,便又退立一旁。
       陈园又对众徒道:“这十大帮规你们可能遵守?”众徒道:“誓必遵守。”
       陈园道:“入帮之后,若有违犯帮规,定当家法处置,不轻饶耍”
       众徒又齐声应道:“是是是。”

       说罢,传道师张岳取出五个摺子,分给五徒,那摺中载着十大帮规,二十四字辈,并许多帮中隐语,叫众徒读熟,又将票布分给了。
       众徒又向罗祖神像,潘、钱、翁三人,各叩了三个头,又向陈园三叩首,称呼“老头子”,才各立起。
       这时众徒已跪得两腿麻木,困倦不堪了。那票布的式样如下:
        
         信守
            敬拜
陈园老师门下    自心情愿
       曾祖(父母)名
          祖(父母)名
             父母名
   
             明字辈门生某谨具
                   引见师某
                   传道师某
                 (参见回首插图3)
   
       原来潘、钱、翁三人所收的徒弟陈园等作为圆字辈,是第一代。陈园等再收徒弟,作为明字辈,是第二代。以后一代传一代,共为二十四代。
       称师父为“老头子”,称师伯、师叔为“前人”,徒弟又叫“徒背”,未入帮的叫做“空子”。这是他们一切隐语,姑且接下慢表。
   
       却说那日陈园将所有小喽罗认为徒背,共有一千二百余人,分为五人一次受礼,规则极严。自晨至午,只招了五十人,午饭后再开香堂,又招了一百余人。这香堂直开了五日,才得了结。从此白水村中一班英雄好汉,都入了帮。
       就是张岳、林锦不愿入帮,却做帮首潘安的军师,与入帮一般。那时潘安、钱保、翁麟瑞见大事已成,便叫陈园将所有船只改为粮船,众头领众喽罗一齐登船,离了白水村,到安庆去承运粮米。
      那运粮船只,连陈园所有,共有五百艘,往来南北,一路招收身壮力强的男儿入帮,留在船中,帮助运粮。
      从此这江淮四帮的声势,一天浩大一天,运河里面盗匪,看见了粮船的影儿也觉害怕,谁还敢来劫夺?
   
      岁月不居,光阴迅速,已是过了半载。那一天正是七月初旬,天气炎热。潘安所坐一艘粮船,停泊在安庆地方长江口岸,其余的船都往别处去了。
      潘安坐在船中,觉得闷气,要想登岸去散步散步,解解暑气,吩咐徒弟看好了船,独自一个带了一包银子走上岸来。走到三五百步,只见一个大汉背负赤身男尸一具,大踏步而来。
      潘安一看,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拦阻,大喝道:“青天白日之下,谁敢杀人?”正是:
   
      才到运河招俊杰,又来江上访雄豪。
   
      欲知潘安拦阻哪个大汉,那汉如何对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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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初版 第6回 插图.jpg
第六回初版插图


初版 第7回 插图.jpg
第七回初版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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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回 翠姑娘房中媚客 黑老爷夜半追人
   
       话说潘安上岸,见了一个大汉背负尸首,上前拦阻,那大汉不慌不忙丢了尸首,向潘安作揖道:“兄长不是有名的潘安潘义士么?”
       潘安见他认识,便也还礼道:“小可便叫潘安,壮士何以认得?”
       那大汉笑道:“兄长如何忘了?想兄长府上我也到过一次,我便叫做铁和尚徐正。”
       潘安道:“原来就是徐大哥,如何做这勾当?”
       徐正道:“说来话长,请到舍间坐地再讲。”说着又扶起尸首来,奔到长江边头,把尸首向长江里一掷,“扑通”一声,那水面漾出几个圆纹,那尸首便随着波浪去了。
       徐正掷了尸首回来,拉了潘安,只管向前行去。
   
       约走六七百步,到一个草屋里,请潘安上首坐了,纳头便拜,潘安连忙扶他起来。
       徐正又唤道:“伙计快出来见潘义士。”只见屋后走出两个彪形大汉,徐正指着潘安对二人道:“这便是我和你们素常说起的安庆潘义士。”
       那二人听了,便即跪下叩头,潘安也即扶了他们起来。徐正道:“这两个,一个叫做千里马施骏,一个叫做高头马施骝,都有一些武艺。现在从我权居此地,在陆路上打劫不义之财,在水路上贩运私盐,颇能得手。
    “徐州有个海白虾王四,手下现有四五百人专贩私盐,安庆有许多好汉也与他勾通,他便结了一个‘安庆道友会’,叫我做了这会的头脑,与徐州方面暗通消息。现已三五个月,道友会同志逐渐发达。久闻义士在安庆地方交结四方豪杰,几次来请求指教,只没有会面。”
       潘安笑道:“我们出门半载,不想海白虾竟有这等发展。只你方才背负那个尸首究是甚人?死得好惨。”
       徐正道:“不瞒义士,我的相貌像个和尚。有时扮了头陀模样到城里去募化,其实便在那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人家门前,看些路脚,好去行劫。前几天到城南大街倪盛德堂药铺去募化,只这药铺里有个店友,非但不肯给钱,反而打我一记巴掌。我恐怕发作起来弄出大祸,只得忍受了。今天他却出得城来,在这里走过,撞着了我,这不是自来送死?”
       潘安听罢,笑了一笑,便将结帮运粮的事告诉了他。
       徐正大喜,愿拜为师,一同前去运粮。潘安应允,当下徐正、施骏、施骝都拜了潘安做老头子。
   
       徐正道:“去此一里多路,有个小小酒店,就是海白虾王四派人所开,请师父前去喝一杯酒。”潘安也不推辞,随着三人到酒店里来。
       三人请潘安上首坐了,一杯二杯地喝起来。潘安此时胸怀开展,不觉连饮了三五十杯,有些醉了,便问徐正道:“这里可有什么娼妓?叫一个来玩玩也好。”
       徐正道:“师父你要多少娼妓?这里有名的叫做烟花巷,如何没有娼妓?”说着便叫酒保道:“阿二,你快去叫翠姑娘来伴这位潘老爷喝酒。”那酒保阿二应声去了。不多一回,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手拿一枝胡琴,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向徐正做了一个眼色。
       徐正指着潘安对那妓女道:“这位潘老爷叫你来侍酒。你须要小心服侍。”那妓女笑了一笑,便就潘安身旁坐了。
       潘安这时狂荡起来,挤着眼睛对妓女说道:“你生得恁好,是个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几岁了?”
       那妓女掩着口笑道:“奴叫做翠姑娘,老爷不嫌奴丑陋时,千万照顾些个。”说着又向徐正笑了一笑。
       潘安执着翠姑娘的手道:“翠姑娘你把头侧过来,我和你说话。”
       正在这当儿,忽见一个后生气急败坏地奔进酒店,看见了徐正,喘着说道:“不好了,方才杀死药店伙友的事发作了,官厅现派两个捕头前来拿人。”
       徐正道:“一共来了几个人?”那后生道:“一共两个人。”
       徐正道:“只来两个人,我可不怕他。”便对施骏、施骝道:“我与你们走去看来,说得开时便罢,若说不开,把这两个捕头一发杀了。”又叫潘安:“只管饮酒,我们去去就来。”说着,便与施骏、施骝奔出酒店去了。
       潘安本想与他们一同去,一因酒醉,二见翠姑娘美貌,不忍离开,只管在店中饮酒。
       这时天色将晚,一阵乌鹊在树头聒噪。潘安自言自语道:“乌鹊叫,祸殃到,不是好兆。”
       翠姑娘笑道:“老爷福人,化凶为吉。”又道:“奴家离此不远,何不到奴房中坐坐,胜似这龌龊的酒店。”潘安大喜,便立起身来随着翠姑娘出门。
       翠姑娘又吩咐酒保道:“若是徐爷来寻时,总说潘老爷在奴家里,也叫他便来。”说着,便提了胡琴与潘安出了店门,一同到了院子里面,就东首一个房间里坐定了。
   
       只见一个鸨妇模样的走进来,对着翠姑娘低低地说道:“苗老爷来了,现在西房间,你也须去应酬他才好。”翠姑娘娇嗔道:“什么苗老爷,稻老爷,简直是个强盗种。谁高兴去应酬他。”
       那鸨妇撅着嘴,便出去了。翠姑娘对潘安道:“潘老爷,待我唱只小曲给你听,可好?”潘安含糊应道:“很好。”翠姑娘便拉着胡琴,口里唱道:“奴家裤儿呀,有呀有仔七条缝,条条缝里嵌私情呀,奴的俏冤家。”

      唱到这里,潘安正自好笑,只听得西房间发出大声道:“不要脸的贱娼婆,却唱得好。”
      潘安吃一惊,抬起头来,只见门帘起处,已奔进一个满面髭须、丑陋不堪的汉子来。正待询问,那汉子不由分说,伸出一个又粗又大的拳头,对着潘安面上打将来。
      潘安见不是头,把身躯一闪,躲过了他一拳,那汉还不罢休,看准潘安后脑又是一拳打来,潘安自量敌他不过,只得避出房门,拔步便走。
   
      这时天已昏黑,不辨方向,东南西北乱跑,那汉便也向后追赶,不肯放松。潘安一路逃走,自己思量道:“这厮简直要来寻事,却是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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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走了半里路远近,迎面一座树林,潘安暗想:“待我走过这座树林,那厮便追不着我了。”一壁想,一壁走,进得树林,但觉乌黑黑,一些不能得见,此时酒已惊醒了。走了一会,猛抬头,只见前面一盏灯光闪闪烁烁。
       潘安喜道:“好了好了,若到那里借宿一宵,明天再作理会。”于是看看灯光,一直行来。出了树林,便是大道,行不到一二百步,一个庄院已在目前,那盏灯光就在那庄院里照出来。
       潘安更不踌躇,径进庄门,只草堂之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正在那里舞刀。潘安站在一边,等他舞罢,上前施礼道:“壮士请了。”
       那汉子提着刀走下堂来,喝问道:“兀那汉子,怎敢到此?”
       潘安道:“小可便是城里商人,只因出城游玩,走错了路,不得回家。愿求壮士留宿一宵,明日重重相谢。”
       那汉子道:“看你这人,倒也生得眉清目秀,如何不识道理?你要借宿,也须付过宿费。”
       潘安道:“壮士若要宿费,小可便有。”说着,便在腰包里取出一包银子来。
       那汉看了,估量约有四五十两,便道:“你有了银子,便可在这里借宿。请上堂来。”
       潘安道:“还有一事,恳求壮士。”
       那汉道:“你这厮却也作怪。既然允你留宿了,如何再有别事?”
       潘安道:“背后有人追赶,要与小可为难。请壮士行个方便,将庄门关了起来,自有话说。”
       那汉冷笑道:“看你急丧着脸,好似老鼠遇着猫儿,恁地胆小。老爷本来要关庄门,便依了你。”说着,便去把庄门关了。
   
       返身转来,拉了潘安,同到厅上,把刀放在墙边,叫潘安坐了,说道:“我要喝酒,你可能伴我喝三杯?”潘安道:“壮士赐酒,情愿奉陪。”
       那汉便自到屋后取出一大壶酒、两碟菜来,放在桌上,和潘安对面坐丁,筛了酒,只顾自喝。潘安道:“难得壮士今日救了小可一命,明日回城,便当重重相谢。”
       那汉冷笑道:“我如何救得人性命?你不要胡说。”
       潘安道:“当真壮士已救了小可一命。方才壮士若然不肯留时,小可再出庄门,必然被那厮所害。”
       那汉停了杯问道:“如何我不留你,你要被那厮所害?那厮究是甚人?你且说来。”
       潘安道:“小可在烟花巷多喝了几斤酒,一时高兴起来,不应该叫一个妓女过来玩耍,更不应该乘着酒兴,随那妓女到院子里去。”
       那汉听到这里,又冷笑道:“看你这人,爱玩妇女,也不是个好货。只以后如何,你再讲来。”
       潘安道:“只那妓女唤做翠姑娘,他院子里本有一个客人,等到西房间,看见我和翠姑娘进了东房间,他便赶进来打我。那客生得髭须满面,丑陋不堪,叫做什么苗老爷。小可谅敌他不过,只得走了。叵奈那厮只顾追赶,丝毫不肯放松,直赶到前面树林边头。小可走进林子,才不见他赶来。壮士若不容留小可,出去遇着了他,必然遭他毒手。”
       那汉听罢,跳起来道:“你这人果然该死,直到太岁头上去动土。那苗老爷不是别人,正做我的把兄弟,叫做黑野猫苗刚的便是。人家称他叫苗老爷,江湖上称他叫黑老爷,谁个不知?哈哈!你今翻惹下这场大祸,决难逃得性命。”
       潘安闻说,知道苗老爷是他一家人,吓得发抖,连忙跪下求救道:“壮士千万救我一救,决不敢忘。”
       那汉冷笑一声,只不睬他。潘安跪在地下,哪里敢起来。那汉道:“你跪着也没中用,只管起来,我有话说。”
       潘安便即立起身来。那汉却筛了一杯酒,叫潘安喝,潘安只得喝了。那汉又坐下连喝了几口,不觉有些醉意,解下外衣,把筷子击着酒杯唱道:
   
       我是天生七尺身,烟花巷口逞精神。
       飞来一只丰肥鸟,今日开刀真好辰。
   
       潘安听了,知道那汉不是好人,满身发抖起来。
       那汉道:“你不要抖,老爷请你吃三件东西,就不抖了。”
       潘安道:“什么三件东西?”
       那汉道:“第一件是毒药酒,吃了七窍流血而死。第二件是扑刀,一刀两段,死得爽快。第三件是麻绳,吊在梁柱上,不消一刻功夫,也便死了。”
       潘安听得,一发惊得魂不附体,跪下哀求道:“壮士救我一命,将来必当重报。”
       那汉又是冷笑道:“你这厮好不识抬举!我好好的请你吃三件东西,你却不吃,却待老爷自己动手。”
       潘安叩头恳求道:“壮士饶恕了我这条狗命,后日保你做个大官。”
       那汉大喝道:“老汉最恨的是做官,你偏要罗唣!你须知道,老爷不要做官,只要银钱。”
       潘安道:“恁地时,小可身边现有白银五十两,一发奉敬壮士,明日却再去拿几百两来,只求壮士饶我一条狗命。”
       那汉道:“老爷银钱也要,你的性命也要。你快快就死,谁与你多说闲话?今日今时,是你见阎王的好时辰。再待一回,老爷真个要自己动手。”说着,倏的立起身来,向墙角边提了那口扑刀在手,圆睁两眼,对着潘安道:“那三件东西,随便你要吃哪一件。”
       潘安此时满身发抖,抖着说道:“壮士不肯相饶,小可赤手空拳,迫于无奈,只得讨根麻绳,悬梁自尽”说罢,泪如雨下。
       那汉道:“你既要死,快一些好一些,不要惹老爷性发,一刀两段。”
       潘安爬起身来。讨了一根麻绳,挂到梁上,打了一个结,把头颈放到绳圈里,两手放开,双足离地。
   
       只听得庄门上“砰砰砰”有人打了三记门,那汉便去开门,一涌走进三个人来。
       那汉见了大喜道:“你们来得正好,今天兄弟得着一只肥猪,可供二三个月粮草。”
       那三个道:“恁地最好,兄弟们来和你道喜。”说着,便把庄门关上,引着三人到草堂上来。正是:
   
      致死躬身陷虎阱,烟花毕竟误男儿。
   
      欲知打门的究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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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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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24: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英雄末路身变肥豕 仙佛下场病倒秃驴
   
       话说那汉引着三个人到了草堂,那三人抬头一看,见一人悬在梁柱之上,吃了一吓。那汉道:“你们不要害怕,这个便是个肥猪,他身边有白银五十两。”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道:“什么肥猪?待我看来。”说着,走近潘安面前一看,叫声:“苦也!这不是潘义士么?”
       那汉道:“什么潘义士?莫不是安庆城中的潘安?现在他去运粮了,如何会到这里?”那人急道:“他今天回来,方才和我吃酒。”一壁说,一壁解下绳索。
       那汉便也去将潘安抱住,放在地下。这时潘安已吊得半死,不能说话,张着两只眼睛,只顾流泪。那汉便去热了一碗姜汤出来,灌在潘安口内。
       隔了半个时辰,潘安便能开言,对着那人道:“徐正,莫非与你梦中相会么?”那人见他能够言语了,大喜,急忙扶他起来,放在一只靠背椅内。
       那汉对着潘安纳头便拜,说着:“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冒犯。若不是徐大哥前来,几乎丧了义士性命。”原来打门的三个,便是徐正、施骏、施骝三人。
       潘安便对那汉道:“壮士不必如此,快请起来,有话好讲。”
       那汉便即立了起来。潘安也叫徐正等坐了,问道:“你们三人,如何会到这里?今日若无你们到来,我命休矣。”
       又指着那汉道:“这壮士姓甚名谁?如何这等威武?你们何以认得?”
       徐正道:“师父且喝一杯酒,压一压惊,容慢慢告禀。”说着,将酒筛了给潘安喝,便道:“师父有所不知,这人便叫金钱豹朱通,也是道友会中一个好汉,只在长江面上贩卖私盐。他这庄院,便是屯积私盐之处,只他与他的把兄弟捉鼠老猫苗刚住着。谁知他今天忽然下此毒手,要害师父。”
       那朱通听到这里,便又跪下道:“小人一时不知轻重,万望义士恕罪。”
       潘安笑道:“壮士快起,过去的事,小可决不计较。”朱通谢了,立了起来。
       徐正又道:“刚才到舍间两个捕头,也是我的同志。他却得知了我杀了药店伙友,叫我暂避几时,免得闹出乱子,我便打发他只顾回去。又因师父尚在酒店里喝酒,便与施骏、施骝前来找寻。只酒保说道,师父已与翠姑娘同到院子里去了。
    “我们赶到院子里,只见翠姑娘正和鸨妇两个在那里吵闹。我们问明根由,所以赶到此地,顺便也叫朱通出来,分头来寻师父,不想却于此间相遇。师父受惊不浅,这都是我们疏忽的不是。若与师父一同回家时,也决不会闹这话儿来。”
      潘安笑道:“说哪里话来,这都为我贪杯爱色,走到院子里去,所以撞下这场祸殃,干你们甚事?你们今来救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反说这样话来?只壮士不知是我,一见银子,起意谋害。也是英雄好汉的勾当,不能怪他。”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朱通见潘安有说有笑,没有受伤,才放了心,便请潘安、徐正、施骏、施骝四人坐了,又去热了一壶洒、四碟菜,陪着喝酒,谈谈说说,无非拳棒武艺。
       徐正说起结帮的事,朱通大喜,也拜潘安为师。
       那时已经二更过后,朱通道:“时已不早,你们权在此处过了一宵,如何?”
       潘安笑道:“不敢再留,恐你要起宿费起来,又要吃苦。”说得众人皆笑。
       潘安又道:“今日我自上岸散步,谁知遇着了你们,都是好汉子,将来定有些作为,终不成埋没在此一世。我这次回到安庆,要想到家里去看看眷属,明天使要进城。耽搁六七天再出城来,同你们去运粮,立了功绩,图个出身,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徐正等大喜道:“师父若肯带挈我们,求之不得。只望师父早一日带我们去,更快活了。”当下朱通就在早堂之上摊出草铺,五人权宿一宵。
   
       又及天明,潘安等起身,洗过了面,吃过早饭,潘安正欲告辞,只听得有人叩打庄门,朱通便去开进一个人来。潘安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髭须满面的捉鼠老猫苗刚,倒吃一惊。
       苗刚见了潘安,呆了一呆,徐正连忙对苗刚道:“老猫,安庆城里的潘义士,你如何不认识?昨日冒犯了他,今日见了,如何不来赔礼?”
       朱通也道:“猫兄,这位眉清目秀的正是潘义士,如何还不下跪?”
       那苗刚向潘安面上看了一看,连忙跪下道:“义士恕罪。”
       潘安连忙扶他起来说道:“壮士何必如此!你昨日不来赶我,我也不能与朱通相会。此中谅有缘分,不必疑虑。”
       朱通对苗刚道:“义士现在结了一个江淮四帮,招收徒弟一二千人。我与徐正、施骏、施骝都已拜了义士为师,许带我们去运粮,立下功劳,可以做大官。你却如何?”
       苗刚道:“我也要拜义士为师,不知义士肯也不肯?”
       潘安道:“你若诚心,我也情愿收你为徒。”
       苗刚大喜,跪下道:“我的师父,老猫今年三十五岁,才拜着师父也。”说着拜了三拜,站立起来,侧着头想了一会,对潘安道:“我虽拜了师父,只不愿随师父去运粮。那水面上的事情,我却一些不懂。若误了事,定要怪我。我不去。”
      朱通道:“阿也!你贩着私盐,在长江里安安稳稳地来去,都没有失事,如何不能去运粮?却不是当面说谎。”苗刚道:“不是说谎,我其实不愿去。”
      徐正道:“你不愿去,并非不能去。为什么不愿去?”
      苗刚一时对答不出,迟疑了一会:“去也可以,只是我要带着翠姑娘一同去。”众人听了,拍手大笑。
      苗刚不耐道:“有什么好笑?我只是如此想。”
      潘安道:“这一件事却依不得你。但今日便不前去运粮,那时你去不去都好。只这烟花女子,最会迷惑人家志气,男子着了他的道儿,便算不得好汉。我昨天酒醉了,走入妓院,几乎丧了性命,如今懊悔也来不及。
    “你若有志气,须要撇开女色一道,只图上进,弃邪归正,博得一官半职,然后娶了三妻四妾享福不迟。如今迷惑在烟花丛里,几时却有扬眉吐气之日?”苗刚听了,不作一声。
      潘安便对众人道:“时已不早,太阳渐渐的升起来,天热难走,趁此时有些凉气,便当还船进城里去。”
      朱通、徐正等都道:“我们送师父上船。”说着,潘安先行,后面随着施骏、施骝、徐正、朱通、苗刚五个徒弟,走过树林、酒店,又一路程,已到江边。
      那江边船上的水手,见潘安行近船来,都欢呼道:“老头子回来了。”潘安登舟,徐正等自告别了回去,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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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26: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却说潘安坐到舱里,想起昨日一夜的事情,又惊又喜,叫水手开船,早到家中。那水手禀道:“老头子昨天登岸去了,至晚没有回来,我们心焦,四面去寻,只寻不着。今早又是六个兄弟去寻访了,尚没回来,不能开船。”
       潘安笑道:“我昨天遇着朋友,在村店里喝醉了酒,以致不能回来,却累了你们四面去找寻。”说到这里,那出去寻访潘安的六人也回来了,水手便退出了舱,解缆开船。
       那江口离安庆城不远,不消二个时辰已到东门外停泊。

       潘安带了两个徒弟起岸,一径还家。家眷见潘安回来,自然快活。
   
       潘安又去开了秘密书房,与罗祖相见。
       那时罗祖闭在室中,少得活动,容貌甚形消瘦,见了潘安说道:“现在你的志愿总算做到了。我已年老,谅来不久人世。我死之后,请你替我造一个庙宇,吩咐后辈徒众,经过我庙都要进来叩头,让我享受千百年香火,也不枉我替你计划一番的苦心。”
       潘安道:“你的身体结实,如何会得生病?万一不讳,一定建造庙宇,报答大恩。”说罢,又谈了些别的话。潘安走出书房,自去办理家务,不提。
   
       隔了三日,两个服侍罗祖的心腹来报道:“罗祖昨天起寒热大作,病势甚重。”
       潘安听了,便到书房里来观看,果然病得十分憔悴。
       潘安问他:“请甚医生?”
       罗祖道:“吾病甚深,庸医不能诊治,除非半边须秦吉,才能医得吾病。只去此五百余里,地近山东省界,在黄家庄悬壶施诊,谁能去请?就是请来,恐怕我已死了。”
       潘安道:“你病甚重,我当亲自去请秦吉医生。好在此地到黄家庄都是旱路,我可骑了快马,三日便到,来回不过七八日,你可放心。”罗祖道:“恁地最好。”
       潘安便即离了书房,到马槽里去拣了三匹好马,自己骑了一匹,命两个徒弟各骑一匹,带了包裹银两,揽辔出城,加上一鞭,那三匹马便泼刺刺的向西北大道驰去。于路晓行夜宿,不满三日,已到黄家庄下马。
       潘安叫两个徒弟将马系在庄外大柳树下,拭了拭额汗,叫徒弟代他背了包裹,进得庄来,访问半边须秦吉医生医寓。
       原来那秦吉医生真有青囊秘术,药到病除,南北各省都知他医道精通,称他神医秦吉。
       有一次,他坐了轿子到乡间诊视病人。停轿之时,见一少女在河边浣纱。秦吉吩咐轿夫从背后去搦少女之腰,轿夫果然前去搦腰。那少女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转身来要与轿夫论理。那少女的父母也吵闹出来,斥责轿夫调戏妇女。
       秦吉连忙上前说道:“这是我所指使,并非轿夫之过。你女患有痘症,不能发出,性命堪虞。我叫轿夫去惊他一惊,便能使那痘随着冷汗发出来,可保无恙,这便叫做惊痘。”
       那些人认得是名医秦吉,深信其言,便不言语了,挽了少女回家。
       夜间寒热大作,果然出了一身痘症。病愈以后,来谢秦吉。从此,秦吉神医之名远近皆知。

       更有一次,秦吉坐在医寓,忽有鹤发童颜的老者进来求医。秦吉按脉,跃然立起来道:“六脉皆阳,非凡人也。”
       那老者啥哈大笑,把手在秦吉的须下一摸,说道:“孺子真个可教。”说罢,便不见了。
       秦吉取镜自照,只见被那老者摸过的半边胡须,本来白的已尽变了黑色,知道遇着仙人。

       以此人都叫他半边须秦吉。
   
       话说潘安率领两个徒弟,访问秦吉医寓,自有庄客出来指点。拜见了秦吉,取出白银三十两,请求同到安庆医治罗祖。秦吉不肯,答道:“吾已年老,经不起如许长途,还望另请别人。”潘安苦苦恳求,并替他备了轿车。
       秦吉只得上道。潘安叫两个徒弟伴陪秦吉,自己取了包裹,单骑先行。书中不提秦吉,且说潘安纵马加鞭,行丁四五十里,天已向晚,觅得一个客寓,下马进寓休息,那马自有店伙牵去喂食。
       潘安吃过酒饭,洗面沐浴既罢,坐在天井里乘凉。忽闻一阵狂风起处,半空中飞下一柄雪白解腕尖刀,刀上缚着一书。潘安大吃一惊,急忙拾来观看。正是:
   
       秋夜月明方倦坐,半天忽又坠奇书。
   
       欲知书中写些什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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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初版 第9回 插图.jpg
第九回初版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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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瘦书生月下读奇书 老头子庙中会好汉
   
        话说潘安独坐庭中,天半忽然坠下一柄尖刀、一封书信,潘安连忙拾来观看。那信上写着道:
   
        嘉祥老哥足下:窃闻丈夫出处,应知大义。黑将军依附亲贵,恃势弄权,卫祥不忍见其倒行逆施,残害贤良,爰结同志与之抗对。
        近日谢天杰不明大势,投效逆党,以为功名富贵即在目前。讵黑将军诛降戮服,卒置谢天杰于惨死。
        查天杰与卫样以干戈周旋者数载,卫祥所排斥者,仅以天杰为卫祥之明敌,并非视为卫祥之暗仇。一向磊落贻书,尤有陆抗、羊叔子推心之雅。
        夫以卫祥之大敌,犹能容忍违今,讵天杰助黑未几,即受极刑。大哥明达,似应可稍醒迷梦,即当披坚执锐,合力诛奸。乃道路传言,大哥竟将俯首受降,继谢天杰之步武。
        天下不智不义之事,孰过于斯?中夜恩维,难安缄默,驰书警告,幸裁夺焉。
                                                                                                                                                                                卫祥顿首。
   
       潘安读罢那信,莫名其妙,顿足道:“怪哉!”语犹未毕,只见东首一个客室里面,走出一个瘦瘦的白面书生,身穿夏布衫裤,跣着足步到庭中,向潘安施礼道:“客官何事呼怪?”潘安便将飞刀坠书的事告诉了他,又将书信给他观看。
       那书生接来一看,不觉变色。此时虽在月光之下,被潘安看得亲切,心中甚是疑惑。正待要问,只见那书生已将书信看罢,问潘安道:“不敢动问客官高姓大名。”潘安道:“小可姓潘名安,安庆人氏。”
       那书生连忙作揖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闻得足下结帮运粮,十分发达,何以到此?”潘安又将请医生的事告诉了他,还问那人姓名。
       那人道:“此地不便相告;请到那房里一谈。”说罢,拾了尖刀,拿了书信,拉了潘安到客房里坐下。
   
       关上房门,那人对看潘安便拜,潘安连忙扶起道:“足下何故如此?”
       那人道:“只小可姓马,名唤嘉祥,这封书信便是侠客周卫样寄给与我。书中所说的黑将军,便是江南巡抚。我应了黑将军之招,参赞机要,卫祥特写此书阻我前去,却为贵手所得,乞守秘密。”潘安道:“自当遵命。”
       嘉祥道:“闻得贵帮发达,徒弟极众,小人愿拜为师,请求指点。”说罢又拜。潘安大喜,便收了马嘉祥为徒。
       嘉祥立起身来,将尖刀书信收藏好了,下首坐了。潘安问道:“你现在接了此信,黑将军那边去也不去?”
       嘉祥道:“黑将军的为人,我也晓得仔细。此次应他之招,并非助纣为虐,实要相机行事。我与周卫祥、胡海祥三人结为兄弟,交结死士,欲图大事。卫祥疑我投效黑将军,有心违背盟约,所以有此一书。”
       潘安道:“卫祥既然误会,你何不与他当面说明?”
       嘉祥道:“我本也如此想,只他负气不肯与我相见。我要寄信与他,他又浪迹天涯,没有一定寓处。”
   
       说到这里,忽的房门呀然自辟,一人岸然入内,笑着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已听得明白了。”嘉祥看见那人,喜道:“原来就是卫祥。”
       卫祥更不答应,向着潘安便拜,说道:‘孙子周卫祥,拜见潘义士。”
       潘安连忙扶起他来,问道:“足下何以认得小可?”
       卫祥道:“方才义士在庭中,小子只当是嘉祥,所以投下一信。后来知道误投了,我便伏在树顶观看详细。等到你们进房关门,我便伏在房门口张望,所以你们的动静言语都已觑得清楚。”又对嘉样道:“大哥,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我本来不知详细,错怪了你,幸乞恕罪。”
       嘉祥道:“你一腔热血,投书阻我,足见心直口快,乃是英雄豪杰的本色,我决不见怪。”潘安见他们两人义气深重,深为爱慕。
       卫样向潘安道:“义士结合的江淮四帮,究竟什么意思?若然专替皇家运粮,简直做了鞑子的奴才,反而与同志为难,与我们替明朝复仇的本旨大相反背。不知义士有何别的主见?愿闻其详。”
       嘉详代答道:“兄弟有所不知。这江淮四帮名为清朝运粮,实在阴结同志。等到势力浩大了,登高一呼,天下响应,大事就容易成功了,不强似散处四方,一盘散沙,无能为力么?”
       卫祥听了恍然大悟,说道:“恁地时,与我们的主见相同。我们兄弟三人都拜了潘义士为师,愿受指挥。三弟现在安商客寓,离此不远,待我去招他过来一发拜了义士。”说着,返身出房,一跃登屋。
       不一回,便与一个短小精悍的勇士进来了。原来马嘉祥、周卫祥、胡海祥三人结为兄弟,嘉祥足智多谋,略知武艺,卫祥、海祥都有飞檐走壁的本事。那天卫样引进的勇士,便是胡海祥。
       当下卫祥、海祥也都拜了潘安为师。谈谈说说,不觉东方已白,潘安便欲动身。嘉祥道:“师父一夜未眠,如何可以赶路?”
       潘安道:“身体顽健,三四夜不睡也不打紧。罗祖病危在床,不可不早早去服侍。”嘉祥等三人不敢挽留,送出店寓。
       潘安道:“如有要事招请你们,却寄信到何处?”
       嘉祥道:“只我明天便要去见黑将军,师父如有信件,便可寄到那边。卫、海两弟处,我可转去不误。”潘安点头,取了包裹,店伙牵出那匹马来,房饭等费,早由嘉祥代为算清。
   
       潘安别了三个徒弟,跨上马,加鞭疾驰,于路无话。又宿一宵,第三日午刻,已到家中,那两个徒弟和半边须秦吉医士,犹尚未到。潘安一径走到书房,看视罗祖,只罗祖喘息仅存,已难药救。
       潘安叫声师父说道:“半边须秦吉已允前来,早则今晚,迟则明朝,定可到舍。”罗祖见了潘安,要想开言,早已开不出口,做了几个势子,两目仰视,双足直挺,从此一命呜呼了。
       潘安见罗祖死了,不禁悲从中来,落了几点英雄之泪,便命家人将罗祖尸体舁到大厅之上,以师礼收殓。等到半边须到来,潘安便又给了银两,仍叫两徒送回黄家庄,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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