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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凤凰涅磐──花满楼(搬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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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16 19: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少女如同一阵清风,悄悄而来,悄悄而去 月亮被一抹乌云遮住,大地没有了光芒. 冷风缓缓地吹着,虽然不猛烈,但很刺骨. 标准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峨嵋山上,山风凛冽.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人在挑灯夜读. 这个人一身朴素的道袍,颌下一副墨髯飘洒胸前,面目端正清秀,看样子只有四十岁左右. 桌上除了书和油灯以外,还有一把乌鞘剑.剑柄上,七颗星闪闪发光. 这把剑就是峨嵋派的掌门宝剑"七星",而这个人,就是峨嵋派现任掌门柳明秋. 他如同往常一样,准备看完这篇书就去歇息.正当他长叹气,合上书,拿起七星剑,去吹桌上的油灯时,忽然觉得有一个黑影投在前方的墙上. 柳明秋吃了一惊,转身持剑,看着来人.这人能瞒过他的耳目,悄然来到他身后,这份轻功着实不可小觑. 当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时,更是惊诧. 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正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少女既未蒙面,手里也没拿兵器,就好象邻家来串门的小女孩一样,只有冰冷的眼神,透出一股杀气.绝美的容颜,仿佛石雕一般毫无表情. 柳明秋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请问姑娘究竟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少女动也不动,连眼睛也未眨一下,半晌吐出两个字:"杀你." 柳明秋只看见一丝银光闪过眼前,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位列七大掌门人之一的柳明秋,竟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个无名少女于一招内置于死地. 少女还是一动未动地看着他的尸首,好象刚才并不是她出手一般. 一阵风吹过,少女的身影也消失在风中. 一.离奇死亡 古道西风. 三岔路口处,有一个草棚搭起的小摊子,一块白色的幡布,在风中飘动,上写一个斗大的"茶"字. 来往的路人,都会在这里歇一下,喝几杯茶,吃些花生豆干,再买些干粮,以备路上吃.因为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一家茶肆. 现在天色还早,不时有行人过来添水和干粮.茶棚里有几张方桌,几条长凳.这时,长凳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在饮茶,一个在饮酒.饮茶的人像喝酒般品茶,而饮酒的却像喝茶般,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十几杯下肚,那人却一点醉意都没有,眼睛反而更亮了. 他长得本不难看,唇上两撇如同眉毛般的胡子,非但不滑稽,相反却增添了许多魅力. 喝茶的那人,眉清目秀,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温和,嘴角始终挂着笑容.他的眼睛很深邃,眼波温柔而平静.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谁都绝想不到,他竟是一个瞎子. 但他仿佛对一切都很清楚,筷子一夹,便夹住一粒盐水花生,送进嘴里,动作干净利落,远比一些有眼睛的人更胜. 喝酒的人忽然叹了口气,"七大掌门人已经死了三个了,看来这件事果然伤脑筋." 喝茶的人笑了."能让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叹气,真是不容易." 陆小凤看着他,没有说话. 喝茶的人道:"我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看着我又不说话?" 陆小凤放下酒杯,又叹了一口气,"能让陆小凤叹气并不困难,不过若能让花满楼叹气,那才真的不容易."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你好象从来都没有忧郁,没有伤心,活得平静,平淡,什么都不在乎,有什么事可以让你叹气呢?" 花满楼又笑了,"也许一辈子都没有,也许过一会儿就有了.随遇而安,随缘而定.反正叹气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陆小凤怔怔地看着他."我真是服了你了,做人做到你这份上,恐怕也是稀世罕有." 花满楼忽然拿起他面前的酒坛,为他倒满一杯酒,一滴也没有漏出来.对他来说,眼睛仿佛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可以凭感觉做正常人可以做的事. "所以,我这个稀世罕有的怪人和你这个稀世罕有的陆小凤做了朋友,而且是好朋友.我们应该干一杯才是." 陆小凤抚掌大笑,"说得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远处扬起了尘土,转眼间三匹马狂奔而来. 马上的人竟未停下来,好象有什么急事似的,打马扬鞭,一阵风地掠过这家方圆百里唯一的茶肆. 难道他们连下马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吗? 滚滚黄沙过后,三匹坐骑竟已消失无踪. "好快的马."花满楼"看"着陆小凤,"你可看出马上的是什么人?" "三个道人."陆小凤皱着眉头道,"看装束应该是峨嵋派的人.但他们如此行色匆匆,莫非......"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道:"七大掌门人或许又少了一个,现在该轮到我叹气了." 陆小凤望着飞扬的尘土,四条眉毛仿佛都皱倒了一起. 现在,江湖上最轰动的事,就是七大掌门人中四人的突然死亡。而且,每个人都是在一招内毙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峨嵋、昆仑、崆峒、天山四派的子弟,谁都没有看见掌门人如何被害,也没有看见外人进来。 剩下的少林、武当和华山派,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不免提心吊胆。 究竟是谁下的毒手?这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为何会令四大掌门人无还手之力? 七大派商议之下,决定将三派掌门人及其余四派新任掌门人全部集中在少林寺中,共商对策。 华山派掌门余清波看着桌上的一张纸,沉默不语。纸上写的是四大掌门人死时的情形。 峨嵋派掌门柳明秋,死于书房,喉间有一点伤痕,状如针刺。 昆仑派掌门程清鸿,死于卧房,眉间有一点伤痕,状如针刺。 他没有再看下去,因为下面两人虽然伤的部位不同,但都和前两人一样,如同被针刺了一下。 但一根针,就能要了四大掌门人的命吗? “看来是同一人所为,若非一人,也应是同门。”武当掌门涤尘道长道。 余清波默然半晌,又道:“也许这人熟知四派武功,早就研究好了应对的招式,所以一招之间就能奏效。”他看看站在一旁的少林寺方丈一平大师,“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一平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余施主说得也有理。但四大派的武功,江湖中人并非不知,却无人可破解。此人若真能于一招间制敌,也算不易。” 余清波咬着牙,一字字道:“倘若那人手中有四大派的武功秘籍呢?” 此话一出,他自己的脸色已如死灰,涤尘道长眼中现出一丝惊恐之意,连一平大师也不禁面上变色。 “余施主说的,可是当年人称’神童秀才‘的白无荆夫妇?” 余清波点点头。 涤尘道长看着远处的群山,目中露出迷茫之色。“白秀才从小就有武林神童之称,长大后更是了得。他和妻子白三娘自创’天地十三式‘,打遍武林,鲜有对手。” 一平大师叹道:“这二人确是武林奇才。”语中尽是惋惜。 涤尘道长接着道:“白秀才夫妇正当盛名,却突然失踪。后来,各大派的武功秘籍相继被盗,我们七大派也无一幸免。” 一平大师道:“他二人连藏经阁也可入得,盗走易筋经,虽然在出寺时被发现,但已为时过晚。” “当时武林各派轩然而动,联合起来追查他们的下落,终于将他们夫妇捉住了,囚在少林寺后山。” 一平大师缓缓点头,“各派掌门人为了追回本门秘籍,便去后山逼问,没想到他二人只是大笑道:’你们再也找不到了。‘便相携自尽。” 涤尘道长眼中的恐惧越来越多,“白秀才临死时曾说过,他们便是化作厉鬼,也要来向各大派索命。”当年,他也在场,想到白秀才一身鲜血,大笑着说刚才那番话的疯狂情景,不禁打了个冷战。 余清波早已骇得四肢冰冷,此时颤声道:“难道是他们的鬼魂来杀人?”山风吹动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就像是见到鬼一样,面无人色,突然之间,大喝一声,转身逃出禅房,奔向黑暗之中。 远远听得一平大师和涤尘道长的喊声,似乎在说外面危险。但他却顾不得,一头钻进树林里。 一平大师和涤尘道长早已追了出来,但余清波毕竟也是一派宗师,轻功也算是一流,三晃两晃,便不见了踪影。一平大师面色凝重,即刻吩咐寺中僧人寻找。 余清波此时正靠在一棵树上喘息。他从未这样害怕过。当年事情发生时,他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青年,白秀才临死时 充血的双目,满身鲜血的样子,疯狂而恶毒的言语,还有白三娘绝美却染满血污的脸庞,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又似要惊呼,却张大了嘴,连声音都未发出,就倒下了。 尸首倒在枯叶上,发出响声。 一个白衣少女冷漠地看着他的尸体,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余清波的眉间,有一点鲜红,如同一颗朱砂痣,红得很艳,很美。 少女站立良久,又如清风一般消失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赶到少林寺的时候,恰巧是余清波尸体被发现的当天。 陆小凤端详了半天,叹道:“七大掌门人又少了一个,而且看起来应是同一人所为。” 一个少林僧人向一平大师禀道:“弟子和虚印师弟发现余施主的时候是今天早晨。余施主的尸身倒在东边的树林里。尸身冰冷,应该是昨夜遇害的。” 一平大师垂目合什,“阿弥陀佛,虚镜,将余施主的遗体安置在禅房,等华山弟子到来,移交给他们安葬。“ ”是。“虚镜合什一礼,退下走了。 陆小凤的四条眉毛又皱到了一起,”这人能在少林寺中来去自如,实在很不简单。“ 花满楼道:“看来你又有事可做了。” 陆小凤点头,“不错,这件事我决不会放手不理的,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做的,有什么目的。” 一平大师道:“有陆施主这句话,贫僧也可放心了。” 陆小凤苦笑道:“大师这么说,若我查不出是谁所为,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花满楼笑了。“谁叫你是陆小凤呢?” 陆小凤的表情好象刚吃下几斤黄莲一样,“下次我不做陆小凤了,这三个字还是让给别人吧,让给你也行。” 花满楼摇头道:“我就算有四条眉毛,也不是陆小凤,而你就算一条眉毛也没有,还是陆小凤。”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说得好。所以我还是要去查明真相。至于你嘛,虽然不是陆小凤,但却是陆小凤的好朋友,所以……“ “所以,我也要去查。”花满楼接道。他感到陆小凤握住他双肩的手变得有力而温暖。陆小凤有他这样的朋友,确是一种幸运,而他能认识陆小凤,又何尝不是幸运? 二、神秘少女 “为什么要去找西门吹雪?”花满楼有些不解。 “因为凶手的手法和西门吹雪的剑法很像。” “你怀疑是西门吹雪做的么?” “当然不是。”陆小凤笑得很神秘,“有一句话叫以毒攻毒,我正是要西门吹雪去攻那凶手。” 陆小凤走了。   花满楼坐在窗前,呼吸着满园的花香。   忽然,他从椅子上站起,很快躲进了帐中。   夕阳洒下余辉,为满园的花草镀上一层黄金,在一片花海中,一个绝色的少女正在摘花。少女的容颜,比花还美丽,在万紫千红中,尽情绽放。   此刻,她手中一捧了一大束各式各样的鲜花。她娇笑道:“幸好主人还没回来,否则我就要挨骂了。”这里除了她以外,就只有翩翩飞舞的蝴蝶,顽皮的少女,竟在对蝴蝶说话。  躲在帐后的花满楼露出了微笑。他不打算出去,破坏少女采花扑蝶的兴致。而且听她的脚步声,非但没有恶意,似连武功也不会。   少女玩得正兴起,忽然抬头看见墙上长着一株小草,小草中藏着几朵小花,淡蓝色的花朵仿佛是由玉雕成一般圆润可爱。满园的鲜花虽美,但与它比起来,却很庸俗。   少女惊喜地放下手里的花束,跑向墙边的一棵大树,攀了上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树,伸手去勾草间的小花,却始终差一寸。   少女努力伸着手臂,还是够不到,她情急之下,居然用一只手撑住墙头,另一只手去采花,整个人有大半倾斜出去,摇摇欲坠。   花满楼本来满面笑容,此时突然变色,抢步而出,一遍大呼:“小心!"   话未说完,少女已经从树上摔了下来。她尖叫一声,立即晕了过去。   花满楼疾步走到她跟前,抱起她返回小楼中。   当少女正开眼睛时,猛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身旁,还坐着一个陌生人,温和地看着她。窗外,一缕阳光射了进来,照在那人身上,脸上,将他的清秀容颜衬得更加好看。   “你,你是谁?”少女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又酸又痛,动弹不得。   “你醒了?”那人的笑容温柔,没有恶意。“幸好树不高,你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少女的脸红了。“你是这里的主人?”   “我叫花满楼。"   “我叫蓝羽裳。”少女轻轻说道。   “这名字很好听,”花满楼道。“你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孩子。”   蓝羽裳瞪大了眼睛。“你……”难道他看不见吗?怎么可能?他的视线,确实是对着她的呀。   “我看不见。”花满楼似乎“看”到了她的表情。“我全是凭感觉的,你不用这么惊讶。”   蓝羽裳咬着嘴唇,半晌才道:“谢……谢谢你。”   花满楼又笑了,她的娇羞神态,他已感觉到。   “下次要摘花,就从大门进来吧。”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花瓶里的鲜花。“走的时候别忘了带走。”   那些花就是蓝羽裳昨天采的,现在都插在花瓶里。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美丽朦胧。   蓝羽裳看得有些痴了,良久才开口道:“好美的花。怪不得你叫花满楼。”   “对极了,”花满楼开怀大笑。蓝羽上瞪了他一眼,嗔道:“对了你还要笑,我不和你说了!”   花满楼收住笑声,柔声问道:"你饿吗?我去做早餐吧,如果你不嫌弃,就在这里吃吧。“   “你会做饭?”蓝羽裳惊讶道。   “一个人生活,当然要回做饭。”花满楼转身下楼去了。   蓝羽裳一直注视着他。她发现,他走路时根本不用拐杖,也不用手摸,如果不知道的话,真想不到他是个终日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而且,他活得开朗,也很热爱生活,懂得享受。她的眼里,隐约闪动着奇异的目光。   两天过去了。   蓝羽裳的伤已痊愈,又能够蹦蹦跳跳地去摘花了。   陆小凤去找西门吹雪,至今仍未有消息。   江湖上也很太平,那个神秘杀手也并未再加害别人。   一早起来,花满楼打开窗,呼吸新鲜的空气。   那个爱吵爱笑的女孩子呢?整座宅子里似乎没有了她的气息。   花满楼走到桌前,伸手去摸花瓶,却摸了空。   花瓶空了,留下淡淡的花香。   蓝羽裳也走了,留下淡淡的女子特有的芳香。   花满楼嗅着这奇特的芳香,竟觉得有些怅然。   她还会来吗?   蓝羽裳此时正捧着带露的花束,回到自己的居所。   一处清雅的竹屋,房前屋后,竟是鲜花丛生,又如大海一般广阔。   真正的花海。   她将手中的花插进一个透明的瓶子里,嘴角笑意淡淡。   外面的花,远比花满楼那里的更多、更美。她为何舍近求远?   她走进卧室,关上门。   出来时,蓝羽裳似乎变了一个人。   原本身上的绣花裙,换成了一袭深紫罗兰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淡紫色的腰带,泛着浅浅的光,群角袖口处,用墨色丝线绣着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她的脸上,映着优雅的微笑。走动时,衣袂飘摆,群角飞扬,体态动人,仿佛是一个高贵的公主,纤纤素手,轻拾起花瓶中的一朵玫瑰。   “花满楼……”她此时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一条上钩的大鱼般兴奋,两眼发光,红润的双颊比手中的玫瑰更娇艳。   花满楼走进花园里,轻折花枝,一束嫩黄的报春花捏在他手中。   黄色的小花虽不艳丽高贵,但却有一股活力,有一种我行我素的自在,就像那个不辞而别的女孩子一样。   花满楼站在花丛中,默默地吹着春风,嗅着花香,只到夕阳西下,星辰浮现,依旧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任凭时间匆匆流淌而过。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花丛里。迷雾散尽,露出了她的容颜。   她的眼睛很亮,比天上每一颗星都亮。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到淡蓝色的血管,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过阳光。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润。   她的嘴唇很薄,颜色鲜艳的如同玫瑰花一般,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花满楼面前,仿佛是来自地府的幽灵一样,虽然有绝美的容颜,但冰冷的眼神却令她让人生畏。   花满楼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依旧痴痴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那少女也没有动,冰冷的目光变得尖锐,像一柄利剑直射在他身上。如果花满楼有眼睛,一定会觉得自己的身上被看出了一个洞,就算没有眼睛,也一定会感觉得出。   可是花满楼还是一动未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个人。   慢慢地,少女的眼神缓和下来。   "花满楼?“她的声音也十分地冷漠。   花满楼还是没有动。“你的心里有秘密,而且,还有一件令你十分悲伤怨恨的事。”   少女吃了一惊,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那也不关你的事。”少女的语气中似有怒意。   花满楼淡淡一笑。“姑娘有何归干?”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话,却说道:“我叫岳盈。”   “岳盈?”花满楼点点头。“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真是好名字。不过岳姑娘好像没有笑过。”   岳盈似乎又被触怒了。“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有事?”   “因为你的杀气。”花满楼道。“你想报仇,所以身上会有杀气,即便不杀人,这股杀气还是会有的。”   岳盈这次居然没有发怒,居然对他笑了笑。   花满楼也笑了。“能听到岳姑娘的笑声,在下深感荣幸。”   岳盈忽然不笑了,冷冷道:“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请姑娘明示。”   “把你的家传秘籍交给我。”   花满楼缓缓转身。“我孑然一身,何来家传秘籍?”   岳盈盯着他的背影。“你是花家第七子,我说得对吧?”   花满楼的身子似乎一震,但却立刻恢复平静。“岳姑娘说的话,在下听不懂。”   岳盈冷笑道:“不懂也得懂。”忽然出手如电,一道银光闪过,眼看就要刺入花满楼的背后。   花满楼突然闪身,居然很轻巧地避过了这一剑。   岳盈的脸色多少有些异样。他居然就这么躲开了?一咬牙,银光再一次刺出。   就在银光将要刺进他身体的一刹那,两根手指夹住了银光的头部。原来如闪电般的光芒顿时停了下来。   岳盈更是惊异。抬头看见一个人笑嘻嘻地看着她,唇上的两条如眉毛般的胡子也带着笑意。   “陆小凤?”她一字字地说出这个叱诧风云的名字。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下手如此狠毒,看来以后讨老婆一定要找个丑一点的。”陆小凤的手指依然夹着那道银光。   岳盈怒道:“你占我便宜?”   “我有吗?”陆小凤问站在一旁的花满楼。   花满楼微笑道:“没有,当然没有。”   陆小凤满意地点点头。“你看,别人都说没有。”   岳盈咬着嘴唇,手里暗暗失禁,谁知陆小凤的手指像是钳子一般,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拔出手中的银光。她抬眼看见陆小凤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连脸都气红了。   “你脸红的时候很好看,比你那冷冰冰的表情好看多了。”陆小凤盯着她的脸,嘴里仍不肯停。   岳盈的脸更红,突然撤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好快的身法。”连陆小凤都不禁为之动容。如此高的轻功,已在他之上,若在江湖中排名,恐怕鲜有人能及。   他这时才仔细端详手中的东西。一根细长的银丝,约有一尺,光芒流动,可任意弯曲而不会变形。   “这种兵器很罕见。”陆小凤摸了摸银丝。   花满楼道:“她的武功招式也很奇特。”   “的确。”陆小凤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两人同时开口道:“也许她就是杀害五大掌门人的凶手。”   两人面色凝重。花满楼忽道:“她说她叫岳盈。”   “岳盈?”陆小凤皱眉。“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江湖上姓岳的武林世家也没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花满楼点点头。“她的轻功之高,已不是一般人能级。”   “对了,”陆小凤问,“她为何来找你的麻烦?”   花满楼摇了摇头。“她是来要花家的武功秘籍的。”   陆小凤失笑道:“武功秘籍?还有她这样要的?”   花满楼道:“凭她的身手,已高出我数倍,有何须要我的家传秘籍,但是,江湖上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一个,她又如何得知我是花家的第七子?”   陆小凤默然,“看来要追查杀害五派掌门人的凶手,就要从她身上着手了,我想她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对了,”花满楼忽然记起,陆小凤是一个人回来的,“你不是去找西门吹雪了吗?”   陆小凤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留下记号,让他回来时就过来找你。”   “那你呢?”   陆小凤苦笑了一下,“皇帝老子忽然说要请我去喝酒,所以我只能去陪他了。”   花满楼笑了。“陆小凤不但要为别人拼命,还要陪人喝酒。”   “是啊。”陆小凤叹道。“不过,我也正想从宫里找一点线索。”   “为什么?”   “既然在外面都无从着手,那就只好去皇宫试试了。”陆小凤转向花满楼,双手放在他的肩上。“那个岳盈的武功不简单,你一定要小心。”   花满楼握住他的双手。“你放心,我会时刻注意的。”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19:3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西门吹雪   江湖上近年来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其中的杀手全是少女,而且都有着美丽的容貌。她们一色穿着紫衣,因此江湖上称这个组织就为“紫色”。   “紫色”的规矩很奇怪,你若请她们帮你杀人,不一定要用银子。   有时,她们不过是让你做一件事。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答应了,就必须做到,哪怕她们让你自杀也一样。否则,通常会死得更惨。   她们的杀人手法很高明,全是一剑毙命,不会惊动其他人,而且保证死得很干净、很彻底。   组织的首领,据说是一个女人,但没有人见过她的脸,因为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带着一个银制的面具。   江湖上都称她为“紫夫人”。紫夫人的身分神秘莫测,武功高深,来去如风。有人说她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也有人说她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甚至有人认为她是个老太太。   但这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谁见过她的真正面目。   “紫色”是最近江湖上最可怕的组织,也是最残酷的。   所以,就会有人想要除掉它。   普通人当然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资格。   若没有惊人的武功,想除去这样的杀手组织,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组织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女人,一群武功不弱的女人。   江湖上,要和女人作对通常很难,更何况是这样一群女人。   所以,要达到目的,不仅需要身怀绝技,还需要智慧、计谋和运气。   大路上有一匹白马,慢慢的走着。   马背上的人一身雪白的长衫,几乎与马的颜色溶在一起。   路上的黄沙尘土,似乎并没有脏了白色的衫子。   连白马也像是刚刚洗过一样干净。   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眼神,像一把剑。   他整个人就像一把利剑般,散发出锋锐的剑气。   剑气不同于杀气。   杀气如同野蔷薇一样,多刺,美艳,狂野。   剑气则更高贵,更内敛,像水仙花,孤傲,冷静。   人的背上背着一把剑,窄而长,剑鞘的式样极普通,朴素,不引人注目。   但这把剑,却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剑。它杀人时,拥有使人难以置信的速度。   它杀的,都是恶人。   当它染满恶人的鲜血时,主人会将它举到唇边,轻轻一吹。   吹落的是红的血,不是白的雪。   西门吹雪. 陆小凤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因为他要去找一个人。   紫夫人。   要除去“紫色”,当然要找到紫夫人。   他已经打听到了紫夫人的居所,此刻,他正在往那里去。   西门吹雪到达时,先看见一片花海。   真正的“海”。   各种各样的花争相怒放,香气袭人。其中有不少花他从未见过,还有不少花是从别的国家移栽过来的。   还有很多花,本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开放,却在这里争奇斗艳。 西门吹雪也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花海的后面,似乎是一间竹屋。   竹屋很大,房间也很多。   他没有向前走,反而停了下来。   一个紫衣少女,从花丛中缓缓走了出来。清风拂过,各种花朵轻轻摇曳,波动起伏。真的好象海浪一般。而那少女,更如同华中的仙子。   少女未曾开口,先笑了笑。她的笑容虽没有倾国倾城,却也楚楚动人。   “我叫楚楚。”她笑黡如花。“夫人请西门大侠进去。”   西门吹雪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楚楚的眼睛对他上下打了个转。西门吹雪还是如同木头人一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楚笑得更妩媚。“跟我来吧。”转又向花海中走去。   西门吹雪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楚楚把他带到竹屋前,恭恭敬敬地站住,垂首道:“西门大侠来了。”刚才的妩媚,这时全都不见了。她好像很怕那位紫夫人。   竹屋的门慢慢打开。里面好像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楚楚却退在一旁,对西门吹雪恭声道:“请。”   西门吹雪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里面纵是龙潭虎穴,他也要进去。   他刚迈入门口,门就自己关上了。   房间很大,很幽静,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几张竹椅和一只竹几。   正前方有一座纱帐,帐中端坐一人。   那人一身紫衣,脸上戴着银制的面具。面具极精致,神态栩栩如生,须发俱全,但面目却十分狰狞,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西门吹雪进来时,那人便以极优雅的姿势站了起来。   “请坐。”她的声音也很优美,如同缎子一般。   西门吹雪没有动,淡淡说道:“不用。”   “你可是嫌这里不干净?”   西门吹雪反问道:“你是紫夫人?”   “是。”紫夫人的笑声清脆婉转。“我就是紫夫人。”   西门吹雪立刻坐了下来。   紫夫人的笑声更加动听。“没想到西门大侠这么看得起我。”   她又以同样优雅的姿势坐下。“不知西门大侠找我有什么事?”   西门吹雪道:“谈生意。”   “谈生意?”紫夫人很讶异,却又笑道,“我倒要听听,是什么生意。”   “我帮你杀一个人,你为我做一件事。”   “哦?”紫夫人觉得很有趣。“你可知道这句话向来是我对别人说的?”   西门吹雪道:“这个人你一定想杀,却杀不了。”   “你知道我想杀谁?”紫夫人越发觉得有意思。   西门吹雪一字字道:“陆小凤。”   紫夫人豁然站起。   西门吹雪接着道:“要杀陆小凤,只有我能做到。”   紫夫人沉默许久,道:“我确实要杀陆小凤。他管的事实在太多了。”顿了顿,又道:“你和陆小凤是朋友,为什么要帮我杀他?”   “我没有朋友。”西门吹雪神情冷漠傲然。   紫夫人想了想,道:“那你要我做什么事?”   西门吹雪道:“现在不能说。但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   紫夫人似乎又想了一会。“好,我答应你。”   “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   “我要一个人。”   紫夫人问道:“你要什么人?”   “楚楚。”   紫夫人似乎没料到西门吹雪会有这样的要求。   “如果我不答应呢?”   西门吹雪什么话也不说,站起来就要走。   紫夫人笑了。“看来我不答应不行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多谢。”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道:“为何要一直戴面具?”说完迈步出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紫夫人怔怔地愣在那里,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西门吹雪走在前面,楚楚紧紧跟着他。   走了一会儿,已经离开紫夫人的居处很远。   楚楚忍不住了,问西门吹雪:“为什么要我?”   西门吹雪倏地停下,楚楚也停了下来。   “因为你是紫夫人。”   楚楚娇笑道:“你刚才见的不是紫夫人吗?”   “若她真是紫夫人,你不会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的。”西门吹雪看着她。“无论谁戴上面具,都是紫夫人。”   所以刚才竹屋中的“紫夫人”听到西门吹雪的最后一句话时吃了一惊,因为她是假的。   楚楚咬着嘴唇,看着他,突然又笑了。这回的笑声,竟与之前的不同。她伸手从脸上扯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陆小凤是披着羊皮的狐狸,你却是披着老虎皮的狐狸。看来我没找错人。”语声圆润如玉,听来令人心神荡漾,连西门吹雪也似被吸引住了。   她的眼波如同春水般明媚温柔,她的皮肤,像是用白玉雕成的,她的姿态,仿似一只凤凰,高高在上,无人能及。   和她相比,竹屋里的那个“紫夫人”就像是一只麻雀,一株小草。   西门吹雪也见过不少女人,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如此绝代风华,仪态万方。   紫夫人眼波流动,看着西门吹雪已有些发愣的神情,心中不禁得意。   女人最大的,也是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外貌。   而她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最好的武器,谁都逃不过她的轻轻一笑,连西门吹雪也不例外。   又一条大鱼上钩了。   想到这里,她笑得更艳。   西门吹雪走了,他去杀陆小凤,完成他的诺言。   紫夫人看着他走远,笑得很愉快。   因为当他回来的时候,就不会要求她做任何事了。她有把握,也有办法将他征服,成为自己的人。   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要收服确实很难,但是一旦收服之后,绝对是最忠心,最有用的。   她有信心。   目前她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四、少女情怀   夕阳像一个巨大的鲜蛋黄,盛在浅灰的盘子里。   花满楼坐在窗前,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陆小凤说的。   陆小凤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花满楼一想到他,立即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是否有什么收获。   “你每次来的时候都是黄昏。”花满楼突然说道,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原本无人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白色的衣服,冰冷的眼神。   岳盈。   她冷冷地回敬道:“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都在发呆。”   她的语气虽然仍旧没有起伏,却比上次缓和了许多。   花满楼道:“我只是在享受花香和夕阳。”   岳盈瞪大了眼睛,一个瞎了的人如何“享受”?   花满楼接着道:“虽然我看不见,一切于我来说,都是一片黑暗。但我有灵敏的嗅觉和异于常人的触觉。”他伸出手,一缕夕阳正好照在他的手上。“这是夕阳,没有白天的温暖热烈,但是轻柔、和煦。”   岳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他的手,不由得也伸出一只苍白纤小的手,感受夕阳的温度。   花满楼又把窗开得更大,深吸了一口气。   “花有不同的香味。现在开放的是玫瑰、春海棠、报春花,杜鹃、月季……”他一口气说了十几种,果然都是园中正在怒放的品种。   岳盈淡漠的脸上居然有了微笑。   她微笑着张开双臂,嗅着风中的花香,品味着不同的滋味。这个冰冷的杀人的女孩子,终于有了普通少女的情怀。   花满楼的嘴角挂上了由衷的微笑。他唤回了一个少女应有的纯真。   “你用过晚饭了吗?”花满楼忽然问道。   岳盈愣了愣,不觉回答道:“没有。”   “你等着,我去做。”花满楼走了。   岳盈呆呆地站着,看他走下楼,进了厨房。   面对这个人,她满心的杀意,一点也发不出来。不知怎的,他那温柔的笑容,坦然的态度,乐观的心情,让她感动。从小到大,只有仇恨和杀戮,却没有人教给她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岳盈想着自己黑暗的童年,禁不住流下了泪水。   她已有十几年没有尝过泪水的滋味了,眼泪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奢侈。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   原来泪水是咸的。   岳盈扑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仿佛要把满身的悲哀,随着泪水让它流逝。   花满楼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   岳盈慌忙擦干了眼泪。“我没哭。”   花满楼笑了。她还是个孩子,是个不失可爱天真的女孩子。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碟笋干拌豆腐,一碟蜜汁火腿,一碟炒青菜,还有一条蒸鱼,一壶清酒。   好香。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岳盈犹有不信。   “我一直是一个人住的,已经七年了。”花满楼平静地答道。   岳盈用筷子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   鱼肉清香甘美,新鲜滑嫩。   她把每样菜都尝了一遍,又放下筷子。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花满楼问道。   岳盈沉默良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要抢你的家传秘籍,还要杀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花满楼也放下筷子。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道。“你像我的小妹妹一样。你做的事,一定都是出于无奈。” “你的内心有伤痕,需要人来抚慰。”他的语声轻柔。   “我不要做你的小妹妹。”岳盈大声道。   一杯清酒递到她跟前。“喝吧。”   她迟疑着,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花满楼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地喝了下去。   岳盈终于也把酒喝光了。   喜欢?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这个词。   她看着花满楼清秀的脸,突然发现他其实长的很英俊,很好看。   他虽然瞎了,却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里面仿佛装着一座深潭。   他的嘴唇线条清晰,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就好像夕阳的感觉。   他的皮肤很白,看起来很文弱,举手投足间,高雅不俗,又不失阳刚之气。   岳盈发现自己的胸膛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她的脸红了。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别的原因。   我醉了吗?   她伸手抚摸自己滚烫的双颊。   花满楼正在“看”着她,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正当她沉浸在这片温馨中时,一阵锐利的破风声惊醒。   “当!”一个东西打在酒杯上。   花满楼一下子跃到窗前。   岳盈咬着牙,身形一晃,就要去追。   “不用去了。”花满楼拦住她。“人已经走了。”   外面月朗星稀,一片寂静。   他们回到桌边,岳盈这时才注意到,打进来的是一颗鹅卵石。   这颗石头,本来是铺在花满楼的花园里的。   岳盈的脸又变得苍白。她一句话也没说,纵身一跃,投入了苍茫的夜色中。   花满楼慢慢坐在桌边。   希望她心里的杀意和伤痛能少一些。   他默默坐了很久,心里忽又想起了另一个女孩子。   她的笑声和她身上的香味,都是那么地令人怀念。   天渐渐亮了。   窗外的书上有几知不知名的小鸟,愉快地鸣唱着。金黄色的朝阳为大地镀上一层金色。迎面吹来的春风里,夹着花草木叶的清香和芬芳,令人沉醉。   风中飘来了甜美的歌声:    春风吹,百花香,    树上的鸟儿在歌唱。    百灵儿,百灵儿,    你可知我的哥哥在何方?    穿金线,绣衣裳,    锦缎枕头浮鸳鸯。    天天盼,天天望,    等哥哥回来娶我做新娘。   醉人的歌声,在耳畔缭绕,引得树上的鸟儿唱的更欢。   晨曦中,少女的身影窈窕动人。   一曲终了,鸟儿从枝上振翅而起,冲向万里晴空。   花满楼拍手道:“这么美的歌声,只有像你这样美的人才唱得出来。”   “你怎知我一定很美?”熟悉的笑声又响起。   “因为你的心很美。”   “哦?”蓝羽裳歪着头,看着他。   “爱花的人,通常都是善良的。”   蓝羽裳的笑声清脆。“那么说来你也是咯?”   花满楼很夸张地点点头。   “羞、羞、羞,自己夸自己。”蓝羽裳用一根手指刮着脸皮。“你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臭美哦。”   花满楼笑道:“人偶尔自我陶醉一下是必不可少的。”他故作神秘状,低声道:“这样不容易长皱纹。”   开心的笑声,传得好远。   蓝羽裳走进屋里。   “好多菜!”她看了看桌上的佳肴,“都凉了。你昨晚有客人吗?”   花满楼笑笑。“我去重新做。”   “不用了。”蓝羽裳用筷子夹了一块,“我就爱吃凉的。”   花满楼的心里很感动。   这个善良的女孩,她的心和她的歌声一样美。   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喜欢她。   七年前,他为不靠父兄的保护生活,独自离家来到这里。   虽然他每天都是那么开朗乐观,但谁又会知道他心中的阴影?   他小时候,是一个孤僻,好胜的孩子。是母亲教会他如何善待人生。母亲去世以后,他就一个人出来生活,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过得很好,不必靠其他人。   这七年来,他唯一的收获是认识了陆小凤。   陆小凤不仅教给他天下无敌的一“挟”,也教给他快乐和美好。   蓝羽裳呢?   她的笑声,令他想起了故去的母亲。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爱笑,也很爱花。所以他才会在园中种下各种鲜花,每当他嗅到花香时,就会想起母亲在花丛中摘花扑蝶,大声歌唱的情景。   在他心目中,母亲是最美丽的女子。   一滴清泪,从他深邃漆黑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为他擦去这滴泪。   蓝羽裳整个人都扑在他怀中,身上甜美的气味,幽幽地散发。   花满楼紧紧搂住她,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好累。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蓝羽裳轻拍他的背。   朦胧中,他仿佛感到了母亲的温暖。他轻轻唤道:“妈妈,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会陪你的。”温柔的语声,近在耳畔。   花满楼很满足地笑了笑,沉沉睡去。   蓝羽裳笑得很灿烂。她的目的应该已达到了。   她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万一得不到,她就会毁掉。   她看着花满楼沉睡的面容。“这么好的人,毁了岂不可惜?”   她的纤腰一摆,脸上多了一个银制的面具,面目狰狞,神态逼真。   甩掉外面的布裙,里面赫然是一件紫杉,上面还修着黑色的凤凰。   紫夫人。   蓝羽裳就是紫夫人。   紫夫人也就是蓝羽裳。   她不需要易容,因为花满楼根本看不见。   她只要改变自己的声音和脚步就行了,还有身上的气味。每次变成蓝羽裳的时候,她就会在身上洒一种淡淡地香粉,然后,把脚步变得沉重、虚浮,把声音变得更娇嫩一些。 这样,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蓝羽裳了。就和许多人家的普通女孩一样。   而现在,她是紫夫人。   紫夫人要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   “岳盈,”紫夫人用优美的语声念出这个名字。“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那颗惊梦的石子,就是她的手段。   “我会让你知道,无论如何,你总是抢不过我的。”   紫夫人轻拂花满楼的睡穴。   “好好睡吧。”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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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19:38: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五、黯然神伤   武当山上,一切平静如常。   涤尘道长已经回来许多天了。   这许多天来,那个神秘杀手杳无音讯。所以低沉道长很安心地回到五档,继续做他的掌门人。   但他的心里仍有不安。久远的往事依然让它心惊胆战。当年白无荆夫妇虽是自尽而死,但是归根究底,是因为各大派在押送他们去少林寺的途中用尽各种方法,甚至是残忍的手段逼问他们秘籍的下落。最终这夫妇二人不堪受辱,才在少林寺的囚室中自尽而亡的。涤尘当年是个年轻气盛的人,又刚刚做了掌门人,新上任才几天就失了本门不传之密――梯云纵的轻功心法,所以一见到白无荆,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心法秘籍的下落。他甚至还在盛怒之下打了白三娘一巴掌。现在,他已经老了,没了少年时的火爆脾气。每每想起那些往事,总会追悔莫及。   自从白秀才夫妇自尽之后,他每晚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跪在神像前忏悔。只有如此,才能令他的心情更平静一些。   他跪在地上,长叹一声。   迷朦的空气中,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走来,走到他的背后。   涤尘可以感到背后两道目光的冰冷和锐利,还有深深的恨意和浓浓的杀气。   他默默站起来。   “你是白无荆的后人吧。”   “是,他是我父亲。”语声中的怨恨更浓了。   “当年我确实错了。”涤尘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一个垂暮老人的悔恨,是那么的凄凉。   他转身看着她。   “你和你母亲很像。”他叹道。“你叫什么名字?”   “岳盈。”   “你不姓白?”涤尘不解。   “我随母姓。”岳盈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么多?”她没等涤尘回答,又道:“因为我要杀你,你伤害过我的母亲。”   “是啊。”涤尘垂下双目。“当年我们都做错了。你要杀就杀吧。”   岳盈眼中的仇恨,像是两道烈火般燃烧起来。她一抖右手,一道银光即现。银丝在风中颤动,几乎细不可辨。   岳盈将手中的细丝缓缓刺出,渐渐至涤尘的眉心,只要再往前一寸,即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就在那一刺将出未出时,两根手指有力地夹住了银丝的尖。   岳盈吃惊抬头,却看到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这天下无敌的一招,本是陆小凤教给他的。纵使并非天下第一,也不可小觑。   “你为什么要栏我!”岳盈大喊道。涤尘道长也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上次在少林寺,他曾经见过这个人,也知道他叫花满楼,是陆小凤的好朋友。   花满楼一步步向岳盈走去。银刺在两人间逐渐成了一个圆弧。   “你做错了。”他平静道。   岳盈不肯示弱,向他逼近了两步,大声道:“我没错!是他们先害死了我爹娘的!”   花满楼道:“他们当年也许确实做得过分了些。但那是因为你的父母盗走了各派的秘籍而引起的。他们为了本派最重要的秘密,即使这样做,也可以理解。”   他一只手仍捏着银刺,另一只手握住岳盈冰冷的手。   “傻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他们已是垂暮的老人,为了这件事后悔了一辈子,内疚了一辈子,这已够了。”   岳盈垂下头,忽又抬起,目现杀意。“血债血偿,只有鲜血才能洗清这件事!”   “好。”花满楼道。他和岳盈已靠得很近,银刺弯成了大半个圆圈。此刻,他突然放手,银刺由于弹性和惯性,如闪电般刺入他的胸口。   “不要!”岳盈和一旁的涤尘同时大叫道。   银刺很长,从花满楼的身体贯穿过去。   花满楼坐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鲜血一片片溅在衣服上。他艰难地说道:“这样……可以吗?”   岳盈的泪水如泉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要……你不再杀人……原谅他们吧……”花满楼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涤尘急道:“不要再说话了。你的肺部已伤,再多说话会有危险!我马上去请大夫。”   “答应……我……”花满楼紧握住岳盈的手。   岳盈连连点头。“我答应你!你……你别再说了。”   花满楼勉强笑了笑,似已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在赫赫有名的“妙手先生”宋启明家里。   宋启明以“回天九剑”的绝招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又是医学世家传人,一手医术可谓妙手回春。他退出江湖后,居住在武当山下,与涤尘道长是至交好友。所以涤尘道长把花满楼用最快的速度送了过来。   宋启明二话不说,把他和岳盈留在客厅,带着花满楼去了内室。   一直到太阳升得老高,内室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岳盈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从花满楼进去开始,她的泪水就没有停过。   涤尘暗暗叹了口气。现在她全然不像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反而像是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   虽然他不清楚她和花满楼之间的关系,但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关心和情感是多么强烈。   涤尘虽然是个道人,但少男少女间的感情他还是懂的。看来非但岳盈很喜欢花满楼,花满楼对岳盈的感情也不一般。   想到花满楼,他不禁长叹。   这个年轻人的胸襟和善良,不是普通人可比的。他实在是自己的大恩人。   又过了很久,好像已经过了午时了。   岳盈的泪早已流干,呆呆地坐着发愣。   这时,忽听脚步声响,宋启明缓缓从内室走出来。   岳盈如中剑般跳起,冲到宋启明跟前。   “他没事吗?他没事吗?”她的声音焦急而颤抖。   涤尘也以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宋启明道:“他来的时候,以近昏迷。肺部被细丝穿透,创口虽然不大,但已危及生命。”   “那他现在怎么样?”   “我已替他取出细丝,敷上伤药,又喂他服下我秘制的返魂丹,如果三天之内他能醒过来,就可痊愈。否则,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醒了。”   “你胡说!”岳盈怒道。“一定是你不能治他才这么说的!”   宋启明淡淡道:“如果你不信我,大可再去另寻高明。”   涤尘拍拍岳盈的肩。“岳姑娘,宋先生的医术可算是当世无二,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岳盈跪在地上,怔怔地直视前方,反复念道:“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语声凄凉,衬着她苍白的面容,让人看了就会心碎。   宋启明也有些不忍,扶她起来,柔声道:“他还没死,只要三天之内能醒来,以后他一定能和以前一样。”   涤尘也道:“是啊,岳姑娘,你去陪陪他吧,说不定他过一会儿就醒了。”   岳盈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半晌才道:“好,我去陪他,我去陪他……”说着,竟跌倒在地。   宋启明为她把了把脉,道:“她只是心力交瘁,并无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涤尘点头,叹道:“真是有因就有果,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有何来今天的悲痛?”   黄昏时,岳盈悠悠地醒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仍挂念着花满楼。   她坐起身,看房间里的摆设,这里还是宋启明的家。   花满楼应该在隔壁吧。   岳盈走出门,轻轻走到旁边的房间。   室内还有淡淡的药味,床铺很凌乱,应该有人刚睡过。可是花满楼却不见了。   她发疯般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始终找不到他。   岳盈大叫一声,夺门而去。   宋启明和涤尘听到声音,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花满楼和岳盈居然都不见了。   他们急忙去寻,却一无所获,只能空自担心着急。     花满楼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中,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在唤他的名字,还有淡淡的香气和温柔的双手,始终环绕着他。   所以,他睁开了眼睛。   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你醒了?”   是蓝羽裳?   “岳盈呢?”花满楼想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伤口隐隐作痛。   蓝羽裳用手按住他。“她早走了。你以为她很有良心吗?”   花满楼并不相信岳盈会就这样离开,可是他也没有再问。   “这里是哪里?”   “我家。”蓝羽裳道。“父母去世后,我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花满楼点了点头。   “对了,”蓝羽裳端过一碗素粥,“你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她小心地扶起花满楼,在他背后点上柔软的棉被。“我每天都帮你煮粥,只要你一醒来,就可以吃。”   花满楼嗅到了粥的清香,粥里还放了花瓣,入口即化,不冷也不烫。   “谢谢你。”   蓝羽裳一笑。“你我之间还用说‘谢’字吗?”   花满楼的内心充满了感激。   喝完粥,蓝羽裳又扶他躺下,为他盖上被子。“不要随便乱动哦,乖乖休息。”   花满楼笑道:“我又不是孩子。”   蓝羽裳靠近他的耳边。“在我看来,你就是个要人来爱的孩子。”说罢,在他脸颊上轻印一吻,又马上娇笑着走了。   花满楼品味着那一吻的甜蜜,又渐渐睡去。   四方客栈。   这是一家老字号,是城里最大最好也是最贵的客栈。   掌柜钱通每天都会一丝不苟地站在柜台后面接待来往的客人。   今天的生意不错,他直到刚才总算喘了口气,偷空歇了歇,喝口茶。   门外又有客人进来了,店小二热情地招呼:“这位姑娘,可是一位?”   钱通也道:“姑娘是用饭还是住店?”   少女一身白衣,上面居然有点点鲜血,但又不似受伤的样子。她面色苍白得可怕,双目无神,头发零乱。虽然如此,仍掩不住她绝色的容颜。   少女一句话也不说,径直朝前走去,似乎神不守舍,受了很大的刺激。   店小二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吃吃地说不出话。钱通从柜台后走出来,拦住了她。   “姑娘慢走,你究竟要住店还是吃饭?”   这少女自然就是岳盈。她便寻不着花满楼,心里认定他已死了。如今神志已有些模糊,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不觉走进来的。   岳盈看了看钱通,突道:“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一把抓住钱通的手腕。“是你!我要杀了你!”   钱通只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吓得面无人色。   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只纤秀修长的手,轻轻一划,岳盈就放开了他。   “他没死。”优雅的语声慢慢说道。   钱通和店小二在一旁却看得呆了。   岳盈已算是绝色美女,但面前这个女子却更美。   她高贵不俗的气质,芳华绝代。微笑的面容亲切却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贵族之气。比春水更温柔的眼波,不经意地轻轻一转,就会夺取人的魂魄。她就像一只凤凰,不是林中百鸟所能及的。   与她相比,岳盈只能算是一个小女孩儿,根本没有她那种成熟撩人的风韵。   岳盈瞪着她。“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岳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跟了过去。      一路上,岳盈都没有说话。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最后竟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   “你到底是谁?”   女子停下脚步。“我就是紫夫人。”她转过身,含笑道。“在他面前,我叫蓝羽裳,是个普通的村女。”   岳盈看着她,眼中有妒火燃烧。   “是你抢走了他?”   紫夫人笑了,笑得那么摄魂,连岳盈都禁不住被她的笑声所迷。   “他本来就是我的。”她道。“在他心目中,你只是个小妹妹,而我却是陪伴他终生的人。”   “胡说!”   “你是个可怜的杀手。”紫夫人眼波流动。“虽然你杀的人都是我想杀的,但杀人是最笨的一种办法。”   “你知道吗,有的人为了复仇杀人,可以出卖自己。   “所以,我建立了一个杀手组织,每次帮别人报仇之后,并不一定要他们付钱。   “有时我只是要他们做一件事。比如,出卖他们自己。   “现在,各门各派中已有很多人是我的手下,有的甚至身居要职。黑白两道,陆上水上,哪里都有我的人。   “他们为了完成报复的心愿,不惜做我的奴隶。”   紫夫人盯着岳盈,“只有一统江湖,让所有的人都归我管,这才能算是真正的报复。到时候,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他们去死,他们也只能乖乖地去做。那岂非比杀人更痛快?”   岳盈不禁退后了一步。“那他呢?也是你报复的手段吗?”   “不是。”紫夫人笑道。“我喜欢他,我要得到他。否则,”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可怕。“否  则我就杀了他,不让任何人得到。”   “所以你不要和我争。你远远地看他一眼就走吧。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不然我立即杀了他。”紫夫人靠近岳盈,吹气如兰,轻声道:“我说到做到,小姑娘。”说罢,飘然向前方的小屋走去。   岳盈呆立半晌,默然走向前去。   她从窗口望进去。紫夫人已恢复了蓝羽裳的样子,正在喂花满楼喝粥。   花满楼一脸幸福的样子,蓝羽裳最后还轻偎在他怀里,双眼却瞟着外面的岳盈,仿佛在说:“他现在是我的了,你走吧。”   岳盈气极,忽而转身狂奔而去。   花满楼惊觉道:“外面有人吗?”   蓝羽裳心中很得意,嘴里却说道:“没有,是一只鸟。”   岳盈跑出很远,泪水早已涌了出来。   她从小就生活在仇恨的包围中。父母临死前,将幼小的她送给别人,只留下一封信,告诉她自己的身世,还有一本武功秘籍,为了以后替他们报仇。寄人篱下的生活,艰苦的学武之路,让她变得孤僻而冷漠,是花满楼带给她温暖和阳光。   对她来说,花满楼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也是她最爱的人。   现在,她就像是一个被抽去灵魂的躯壳,什么都没有了。   她恍惚地向前走,根本没注意,脚下已是悬崖。   她还未回过神,身子就如同云朵般飘了起来,直坠下去。             六、玉人何处   坠落的感觉,好刺激。   岳盈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人的一生中,能有如此激烈的感觉,即使死了也无妨。   一条长绳突然从天而降,缠住了她纤细的腰。   她下坠的势头顿失,像荡秋千般在空中摇晃。   岳盈睁开眼睛,长绳的另一端,是一个和她一样穿白衣,冷冰冰的人。   那人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攀住悬崖边伸出的一棵树。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岳盈问道,忽觉眼前已变得模糊。   那人仿佛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同情。   她已看不清了。   “啪!”树枝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要断了。   白衣人一拉长绳,岳盈便飞了上来,被他轻轻接住。   他用极优美的姿势一跃,跳上了悬崖。   “她没事吧?”另一个人问道。   白衣人摇头。“只是受惊而已。”   “西门吹雪的剑法天下无敌,没想到轻功也很了得。”那人笑道。   西门吹雪放下岳盈。“再好也比不上‘小偷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大笑。“小偷之王?不错不错。”   西门吹雪目中似也有笑意。   “你打算怎么办?”司空摘星看着双目紧闭的岳盈。   “我还有事,你把她送到陆小凤那里。”西门吹雪道。“我们还有重要的事。”   司空摘星仔细端详着岳盈的脸。   “挺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倒要为情所困,还去自寻短见,可惜,可惜。”   西门吹雪道:“你老的时候,想为情所困都难。”白色的身影,孤傲挺立,消失在树林中。   “唉。”司空摘星托着腮,坐在地上。“说得对啊。想当年我怎么没‘为情所困’一下呢?”      紫夫人早已在林中等候。   “你来了。”她对西门吹雪欣然一笑。   西门吹雪只是淡淡道:“三个月之后,到少林寺的后山去,我一定会把死的陆小凤交给你。”   “哦?”紫夫人道。“三个月后你就能杀了他?为何如此有把握?”   西门吹雪道:“你若不信我,当初又何必答应这笔交易?”   紫夫人笑了。“当然相信你。三个月后的今天,我一定在少林寺的后山等你。”她轻笑道。“可别让我失望。”   西门吹雪看着她倾国倾城的笑容,又似看得痴了。   紫夫人在勾魂的笑声中远去。   但来那个天下无双的冷酷剑客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收服。男人就是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不为她意乱情迷,神魂颠倒。连瞎子也不例外,不是吗?   紫夫人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的脚步轻盈如燕,仿佛已融入了浓浓的春意中。   春天已快过去了,夏季即将来临。可是她屋前的花依然挺立绽放,芳香四溢。   没有什么事我做不到的。紫夫人微笑。   岳盈醒来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令她身心俱疲。尤其是一想到从此以后无法再见到花满楼,她就会浑身冰冷,一颗心仿似被人抽了一鞭,痛得无法忍受。   她坐起身,回忆了很久,终于注意到周围。   这里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床,几张凳子。桌上放着一只香炉,一缕青烟从里面袅袅地升起,好像是凝神的檀香。   那个白衣人呢?他是谁?   岳盈下了床,想走出去看看,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现在浑身无力,哪儿也去不了。   外面已是黄昏,远山间居然传来了钟声。   少林寺?   岳盈有些惊讶。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端着一些清粥小菜,走了进来。   他脸上春风得意,满面笑容,好像刚捡了一个大元宝。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把食盘放在桌上。   “是你?”岳盈不禁缩了缩身子。   “是我。”陆小凤笑道。“没想到我陆小凤不仅要陪人喝酒,现在还得伺候别人吃饭。改明儿真的要把这三个字送给别人了。可是送给谁好呢?”她的言教与广,有意无意地瞟了岳盈一眼。   岳盈立刻摇头道:“我不要!”   陆小凤大笑,把她扶起来,到桌边坐好。   “放心,不会给你的。”他笑得亲切而开心。“快吃点东西吧。花满楼若看见你这样子,非心痛死不可。”   一提到花满楼,岳盈的眼神立即黯淡了下来。   “我不会再见他了。”   “你不喜欢他吗?”   “我喜欢。”岳盈的眼中泛出泪光。“他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了,没有他,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那为什么不再见他?”陆小凤问道。   “她说过,我如果再见他,就会杀了他。”岳盈的话没头没脑的,让人听不懂。   陆小凤却好像听懂了。“你是受人威胁的。是她么?”   这也是句听不懂的话。   岳盈点头。“就是她。”她也听懂陆小凤的意思了。天下除了紫夫人,谁又有这样的本事,谁又会做出这种事?   “你放心。”陆小凤道。“三个月后,什么都可以解决了。花满楼会回到你身边的。”   “真的?”岳盈瞪大了眼睛。   陆小凤笑道:“你瞪眼睛的样子很可爱。”   岳盈的脸红了,低头不再说话。   “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三个月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好。”岳盈毫不犹豫。“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陆小凤望向窗外。   “后山。这里是少林寺的后山。”   又是少林寺的后山。   这后山之中,有多少秘密?而这三个月,又能改变什么?   “等着吧。”陆小凤的语气坚定有力。   天渐渐热起来了。   白昼越来越长,花满楼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他喜欢夏天,喜欢阳光满地的感觉。   别人会讨厌夏天的炎热,喜欢温和的春天,清凉的秋日。   但若没有夏季的炎热和骄阳,又如何衬得出清凉的可贵?   窗外的绿意很浓。绿色象征生命和活力,花满楼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他就像外面的大树一样,变得健康而挺拔。   这两个多月来,蓝羽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和她之间,已经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了。   他们已决定,再过十天,就在这幽静美丽的小屋里举行属于他们的婚礼。   蓝羽裳依偎在花满楼的怀里,幸福满足。   “我们到时谁也不请,就只我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花满楼呼吸着她身上的芳香,似已陶醉其中。   “那陆小凤呢?”蓝羽裳用温柔的眼波看着他。   “我可是重色轻友的。”花满楼笑了。   蓝羽裳也格格地娇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那里好宽阔,好温暖。   蓝羽裳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在她的心里,若以蓝羽裳的身份,她一定会平平静静地嫁给花满楼,与他厮守终生。但作为紫夫人,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似已真的有些喜欢上他了,但爱情于她来说,并非最重要的。   她的计划,正如日中天地进行着,怎可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 “怎么了?”花满楼正沉醉于一片温柔中,惊讶地问道。   “没什么。”蓝羽上轻拍他的脸颊。“不知我们这位重色轻友的大少爷今晚想吃什么?”   花满楼张开嘴,故作凶狠状。   “吃你!”   “你好坏!”清脆的笑声,渐渐远去。   花满楼慢慢坐下。   听着这开心的笑声,他的心里固然欣慰温暖,但心底里,仍有一丝不安。   他很爱蓝羽裳,爱她的开朗热情,爱她的善良温柔,爱她的善解人意。   但每次蓝羽裳不在时,他都会想起另一个女孩子。   他记得她的无助,她的天真,还有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焦急和不安。   岳盈,你去哪里了?   花满楼并不认为岳盈丢下自己不管,一个人走了。蓝羽裳告诉他这句话时,他并不相信。   但他不想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女孩子,所以,这两个多月来,他没有问过,也没有找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她。   岳盈在他的心里,地位很复杂。   若是没有蓝羽裳,说不定……   但现在,他已有了自己的爱人,马上要成为他的妻子,所以,他不能对不起她,那样,对两个女孩都不公平。   花满楼只能默默地祝福,但愿那个孤单的孩子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天色渐暗,他已闻到空气中饭菜的香气。   蓝羽裳笑盈盈地端着菜走了进来。   “都是你最爱吃的。”她把盘子一个个放在桌上。   花满楼笑着走过去,伸出双手搂她。   蓝羽裳躲开了。“不行,你会吃了我的。”   “那就去拿点酒来,堵住我的嘴。”花满楼现在真的很想用酒来消除心中的烦恼。   一醉解千愁。   “好,你等着,我去拿。”蓝羽裳在他耳边轻咬。“小心我把你灌醉,让你满地爬。”   花满楼也悄声道:“小心满地爬的是你。别忘了,我的酒量可是不错的。”   蓝羽裳不服气地嚷道:“那就比比看!”说着,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拿酒。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自己的确应该大醉一场。   “哗啦――”楼下传来酒坛碎裂的声音。   “啊――”蓝羽裳的叫声响起。   花满楼脸色骤变,一蹿下楼。“你怎么了?”   酒窖里有两个人。   蓝羽裳倒在地上,已被点了穴道。   一个紫衣人站在她身旁,脸上戴着个银制的面具。   “你是谁?你把她怎么样了?”花满楼缓缓道。   空气中充满了酒香,上好的竹叶青撒了一地。   紫衣人道:“你可听说过‘紫色’?”   花满楼讶道:“难道你是紫夫人?”   紫衣人笑了,声音动听。“你到挺清楚的。”   “我和你们向来没有来往,今天你又为何要来找我?”   “为了一本秘籍。”   “秘籍?”花满楼皱了皱眉。   紫夫人淡淡道:“我给你七天时间,用你花家的家传武学秘籍,来换取你妻子的性命。七天之后,如果你还没拿来,那你的新婚之夜就只有新郎,没有新娘了。”   花满楼似已愤怒。“如果没有秘籍呢?”   “那她就死定了。”紫夫人抱着蓝羽裳,飘然而去。“给你七天的时间考虑,好好想吧。”   夜已深了。   满桌的菜全都凉了。花满楼却只是呆坐在桌边。   他的身畔,已多了好几个酒坛。   半醉半醒间,他的目中有泪。   永远都是淡淡的花满楼,也会流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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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19: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死而复活   三个月之期已满了。   紫夫人正在往少林寺的后山走去。   她和自己的手下合演了一出戏给花满楼看,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任何行动。   花家的秘籍是江湖上的一个秘密,是她最初认识花满楼的目的,也是最终的目的。她做了那么多,不惜以蓝羽裳的身份嫁给他,也就是为了这本传说中的秘籍。   可花满楼居然没有答应用它来换自己的未婚妻。   他是不是不爱蓝羽裳了?抑或是他发现了什么?   走进后山的树林,一个白色的人影已在那里等候。   “你很准时。”紫夫人笑道。   西门吹雪淡淡一笑。   “陆小凤呢?”紫夫人盯着他。   “跟我来。”西门吹雪缓步向树林深处走去。   紫夫人妖娆的眼波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不知是愤怒或是恐惧。   树木越来越茂密,走了很久,前面的路才豁然开朗。   一间石屋耸立在一块空地上,石屋已很破旧,很大,青色的苔藓爬满了墙壁。   西门吹雪缓缓道:“就在里面。”伸手推开了石门走进去。   紫夫人停下脚步,目中奇怪的神情更盛。她想了想,终于还是进去了。   里面很阴森,昏黄的灯光摇晃不停,连紫夫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间石屋好像充满了鬼气。   西门吹雪走到石屋中央的一具石棺旁,推开棺盖。“他在里面。”   紫夫人皱了皱眉,慢慢走到石棺旁,低头观看。   陆小凤平躺在石棺,脸色灰暗苍白。连他那有名的四条眉毛都好像失去了光泽,无力地搭在脸上。咽喉上有一处剑伤,剑身窄而薄,锋利异常,一招致死。   这是西门吹雪的成名绝技。   紫夫人似还有些不信,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足足检查了半个时辰,她终于确定,这个人是陆小凤,而且是个死了的陆小凤。   “你很厉害。”紫夫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西门吹雪道:“还好。”   紫夫人慢步走到窗前,夕阳的余晖恰好照在她绝美无双的脸上。   “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西门吹雪却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紫夫人想了一想,笑道:“本来这是不可以的,”她看了一眼石棺。“但看在你杀了陆小凤的份上,我就答应你。”   西门吹雪的眼神忽地凌厉起来。“上次那个假扮你的人是谁?你在哪里认得她的?她为什么会加入你的组织,成为你的替身?”   紫夫人笑了。“你问了不止一个问题。”   西门吹雪却冷冷地盯着她,一个字也不说。   紫夫人蓦然发现,今天西门吹雪对她摄魂的笑声已没了以往那种痴迷的态度。   她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剑神,咬着嘴唇道:“她是我在江南时救下的女子。当时她病得很重,身边带着个孩子。孩子挺小的,什么都不懂。我见她们母女可怜,就把她们带回去治病。后来,那女子说她叫孙清,丈夫失踪了,带着孩子千里寻夫,却病倒在半路上。她为了报答我,就加入了组织。我看她身材声音都和我相似,便让她做我的替身。这两年来,江湖上出现的紫夫人,大多数是她,而不是我。“她一边说,一边观察西门吹雪的表情。发觉他的表情始终冰冷,却没有什么异常。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就是这样,你满意了吗?”   西门吹雪半晌才点了点头。   紫夫人放下心,道:“那你……”   突然听见远处一个飘忽的声音凄然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他们讲了许多话,外面早已天黑,加上树林中风吹木动,唏唆作响,真能把人吓破胆。   紫夫人终究还是个女人,这时已吓得不轻,瞥了瞥西门吹雪,见他一动不动,似置若罔闻,不禁手脚发冷。   那声音越来越近,已到了门口。   “笃、笃笃。”居然有人敲门。   紫夫人觉得汗毛倒竖,颤声问道:“谁?”   那声音阴森一笑:“我是陆小凤――”   这山似有回音,“陆小凤”三字不绝于耳。   紫夫人大惊,回头看石棺:“你是陆小凤,那他……”   这一看,真是看得真是肝胆俱裂,魂飞天外。   石棺中的尸体,竟已不见。   “开门啊……”那声音凄惨哀求道。   紫夫人冷汗直流,回头去找西门吹雪,却发现连他也不见了。   “啊――”饶她武功高强,也受不住这样的惊吓。她大叫一声,捂住了耳朵。   “吱呀――”门自己打开了。   紫夫人瞪圆了眼睛,盯着门口。   一个人缓缓进来,竟赫然是已死了的陆小凤。   他喉上的剑伤仍在,伤口处皮肉翻卷,血好像早已流光,只剩下惨白的皮肤。   紫夫人的声音已抖得不成语调。“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毛骨悚然的声音回答道。   紫夫人忽地眼珠一转,右手在霎那间解下了腰中的丝带,朝他攻去。“你是人!”   陆小凤哈哈大笑:“你怎知道?”   “鬼没有影子!”紫夫人盛怒之下,又是一招,绸带在她手中似一条矫龙,上下翻飞,攻势凌厉。   “你很镇定,不愧是紫夫人。”陆小凤左躲右闪。   紫夫人在他说话间,竟一口气攻出七八招,一招比一招狠辣。   “你和西门吹雪联合起来骗我,我要你死!”   陆小凤与她缠斗了几十招,叫道:“白无荆的独门武功果然厉害,但我没空和你玩 了。”说话间,右手食指与中指一挟,漫天飞舞的绸带不知怎的被挟住了,无法再动。 绸带在两人之间绷得笔直,他感到紫夫人的手在颤抖。   “你说什么?”紫夫人声音大变,充满了不安。   陆小凤看着她。“你的父母,就是白无荆和白三娘,十七年前,他们就在这间石屋双双自尽。”   紫夫人瞪着他,一言不发。   陆小凤伸出左手,从脖子上扯下一块透明的皮,一撕下来,那恐怖的剑伤也消失了。   “这是司空摘星的杰作,没想到居然轻易将你骗过了。”   紫夫人突然叫道:“不可能,你刚才明明已无脉搏,真气涣散,应该已死了好几个时辰了。我仔细检查过,不会有错!”   陆小凤淡淡一笑。“你可听说过,天下有一种药,叫做‘无月’?”   “没有。”   “‘无月’本是一种草,传说只有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才会开花。吃了这种花,可以使人进入假死状态,就像真的死了一样,没有脉搏和呼吸。在无月生长的地方,不出十步,必定可以找到一种淡紫的藤,叫做‘吞星’。‘吞星’会在没有星星的夜晚开出淡紫色的小花,若在吃了无月后,再吃吞星,一个时辰即可恢复如常。”   紫夫人道:“你便是吃了‘无月’和‘吞星’吗?”   “是的。”陆小凤道。“因为‘吞星’要一个时辰方可奏效,所以我必须和西门吹雪算好时间,早了会被你发现,晚了又不能出来吓你。”   “所以西门吹雪才会和我说话,拖延时间?”   陆小凤沉默了,缓缓道:“他是真的要问你那些话。”   “为什么?”   “因为孙清就是孙秀青,就是他的妻子。而那个小女孩儿,便是他们的女儿。”   紫夫人瞪圆了眼睛。“妻子?”   陆小凤目中似有悲意。“他是个浪子,本不该有家的。但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   紫夫人默然。忽又道:“那你是怎么消失的?”   陆小凤一笑。“这里本是少林寺的秘道出口,当年建寺时考虑到为了避战火,保住藏经,便建了秘道,又在出口处造了一座石室。那石棺低下,便是秘道了。”   紫夫人恨恨道:“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陆小凤道:“因为我无意中知道了你的秘密。”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不想看见花满楼伤心。”   提到花满楼,紫夫人竟低下了头。   “我的确很伤心。”熟悉的声音响起。   紫夫人讶然抬头。   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司空摘星并肩而立,后面居然还有岳盈。   岳盈身边,小心搀扶她的,赫然是穿着紫衣,带着银制面具的“紫夫人”。 八.原来如此   花满楼缓缓转过身,“我一直想用真情感动你,让你放弃一统武林的执着。但自从你假装被威胁的一刹那起,我已明白,蓝羽裳已经死了。”他的语声充满温柔。“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善良、温柔、体贴、乐观,我爱她胜过爱自己,但现在,她已死了。世间没有蓝羽裳,只有白星怜。”    白星怜的脸上,一颗泪珠缓缓滑落。    她和陆小凤之间的绸带原本绷得笔直,但现在,也慢慢松了下来,如同蛇一般瘫在地上。    她对花满楼并不是没有动过真情,当她看到岳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真的妒火中烧。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这个高贵不可方物的凤凰,变成了伤心无助的孤鸟,恍惚间竟似苍老了十岁。    陆小凤心中暗叹。欲望是人类的本性,也是害人的根源。    他虽已不忍再开口,但仍是说了下去:“白无荆夫妇被各派追捕时,曾将自己另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儿送给别人,为她留下了刚刚创立的一套新的武功。这套武功集众家之长,招式狠辣怪异。”他顿了顿,“但他们的两个女儿都并不清楚自己另有一个姐妹。”    白星怜的眼睛瞪圆了,“你是说……”    “没错。”陆小凤道,“你有一个嫡亲的妹妹。”    “是……是谁?她在哪里?”白星怜喊道。    “是我。”一个苍白虚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和声音同样苍白的面容上,早已被泪痕湿透。    “岳盈?”白星怜吃吃道,“怎么可能??我不信!!”她神经质地叫道:“这世上我只有两个亲人,他们早就死了,十七年前就死了!”    陆小凤冷冷道:“你的左肩上,可是刺有一个‘星’字?”    白星怜愣住了。她的左肩上,确实有一个‘星’字,自她懂事开始,这个字就有了。    “你……你怎么知道?”    岳盈忍不住扑到她身上。“姐姐,你是我嫡亲的姐姐呀……”她不顾别人在场,一把拉下身上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肩头,她的右肩上,赫然刺着一个‘月’字。    “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名字叫‘白月盈’呀”    白星怜,呆立半晌,终于紧紧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    白月盈早已泣不成声,两人悲声震天,旁边的人也不禁为之神伤。    白星怜止住悲声,“那你去找花满楼,也是为了秘籍?”    “是。”白月盈道,“本来的确如此……”    “可是后来你反儿喜欢上他了。”    白月盈低头不语。    白星怜凄然笑道:“我还千方百计地和你争。”    “不,”白月盈道,“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姐姐,我一定很早就离开了……”    白星怜心疼地抚摸她的长发,“傻妹妹,如果是那样,姐姐岂非要内疚一生?”她拉着妹妹的手,走到花满楼面前,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我妹妹是真心喜欢你的。以后,你要好好对她,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花满楼道:“你……”    “我配不上你。”白星怜放开妹妹,径自走到陆小凤近前。    “这么多事,连我们姐妹都不知,你又如何知道?”    陆小凤苦笑一下,“那还得谢谢当今的皇上。”    “皇上?”    “上次皇上下圣旨,命我入宫陪他喝酒下棋,其实是另有目的。”    “皇上无意中发现自己御书房的龙椅下竟有一个机关,里面藏有许多秘籍,还有一封信,里面记述了白无荆夫妇自新婚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原来这夫妇二人不愧是天才,竟将偷来的秘籍和一生的经历全部藏在了皇宫御书房的龙椅下。难怪武林中人遍寻多年仍一无所获,又有谁曾想到这些秘籍会在皇宫中?若不是当天皇上的爱猫溜了进去,不小心触动机关,只怕不知过多久才能揭开这件事的真相。”    众人都默然。天意难测,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白星怜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陆小凤接道:“皇上看见那些秘籍和白氏夫妇的自述,感到事态严重,便假借喝酒的名义将我召入宫中,又命我调查一切。”    “阿弥陀佛。陆施主心存慈悲,是以事情可以完满解决。”    门外又多了两人。    一平大师和涤尘道长。    涤尘道长也叹道:“当年一时之念,引发如此轩然大波,实是罪过。”    花满楼走上前,恭声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涤尘道长一笑。“若不是你甘愿以身相阻,老夫也无命再来,这份恩情,到该是我欠你的。”   花滿樓笑道:“那就當是我為朋友做的事吧。”   “好!”滌塵道長大笑,“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爽朗的笑聲,終于為死氣沉沉的屋子添了幾許生氣。   白星憐向一平大師一揖道:“那些秘籍,烦请大师做主,归还给各派。”   一平大师合十还礼。“白施主此举,实是为武林造福,善哉,善哉。”   突然间,陆小凤大喝道:“大师小心!”   一平大师连退数步,胸前的袈裟上竟染满了鲜血。   白星怜手中多乐意柄窄而薄的利剑,剑锋上,鲜血一滴滴地落下。   “姐姐!”白月盈大叫道。   白星怜目中赤红,竟似已疯狂。   “我辛苦多年的几夜,如日中天的计划,怎可毁在你们手里?”她大笑道。“我要一统江湖,为父母报仇!你们都等着,等着瞧吧!各派里都有我的人,他们都会听我的!”   “白星怜,你不要做梦了。他们都是受你要挟的,没有人会真心服从你!”陆小凤喝道。   白星怜闪身,欲夺门而出。   一柄同样窄而薄的剑拦在她面前。“站住。”   “西门吹雪,你让开!”她怒道。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不能出去。”   白星怜大笑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出去!”她回头看见那个“紫夫人”,叫道:“阿清,替我挡住他!”   “紫夫人”一动不动,如同脸上的面具一样,毫无感情。   白星怜“哼”了一声,挺剑向西门吹雪刺去。   西门吹雪手中的剑仿佛满天飞雪,将她包围在其中。   白月盈变色道:“不要,不要杀我姐姐!”   若在平时,西门吹雪的武功与白星怜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但今日,白星怜由于大受刺激,早已失了常态,手上的招式也大打折扣,西门吹雪轻易便占了上风。   白星怜发疯般地狂打,胸前露出了一点破绽。   高手过招,只需有一点破绽,便会乾坤运转,决定胜负。   西门吹雪的剑锋,如同灵蛇一般,悄然无声地滑进了这个间隙。   这是剑神的绝招,一招之下,无人能逃得开。   白星怜也同样逃不开,她只得闭上眼睛。   她似已感到剑锋上凌厉的剑气,渗入肌肤。   剑身有一半没入了身体中。   “不要!”   白星怜睁开双眼。   受伤的不是她,而是白月盈。   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她用自己的身躯为姐姐挡住了致命的一剑。   西门吹雪吃了一惊,手一抽,剑身退了出来。   白月盈倒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也溅在白星怜的脸上、身上。   亲人的鲜血,让她疯狂的神情顿失。   白星怜扔掉手中的剑,抱起妹妹,颤声喊道:“小盈!小盈!你不要死!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死了姐姐怎么办?”   花满楼只觉一阵凉意涌上心头。他虽没有看到,但也已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只坚定而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肩头。   陆小凤理解他的心情,现在他能为花满楼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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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6 19:4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九、风中之菊  血,一滴,两滴,由剑尖滑落在地上。   西门吹雪神色木然。   他第一次杀错了人,也是第一次没有将剑上的血吹落。   白月盈的身法太快,他来不及收剑。   白氏夫妇的轻功,果然是独步天下,就连陆小凤也自叹弗如,西门吹雪也是一样。   白月盈紧紧握住白星怜的手,声音细若游丝。“姐……姐姐……”   白星怜道:“我在!我在你身边!”   “姐姐……放开吧……不要再杀人了……”   “可是,爹娘的仇……”   “他们……会原谅我们的……”白月盈的脸上挂着笑容。“他们只要……只要我们过得开心……”   白星怜如同触电般一震。   “花……花满楼……”白月盈轻唤道。   花满楼很快来到她跟前,已说不出话。   “你……喜欢我吗?”白月盈的气息已越来越弱。   “喜欢,我喜欢你。”花满楼轻抚她的双颊。   “我……太任性……”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有两片火热的唇贴上了她的唇。   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拂,“我爱你,会照顾你一辈子,嫁给我好吗?”   “好……好的……”幸福的笑容扬起,“你要……一辈子照……顾我……不准……耍赖……”   “不会的,我一定照顾你一生一世,直到你头发都白了,我还是会爱你,照顾你的!”   没有回答,白月盈已经听不见,也答不了了。她死得安详、幸福、满足。   白星怜抱着妹妹的尸体,泪如泉涌。   花满楼握着白月盈的一只手,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每个人的心情都是那么沉重。   西门吹雪突然扬起手中长剑,投向窗外,他已决定,此生不再用剑。   一个人影闪过,剑被接住了。   花满楼双手捧剑,走到他面前。   西门吹雪长叹道:“我已无颜用剑。”   花满楼勉强一笑,道:“你的剑应该继续惩奸除恶。”   “可是……”   “就当是为了我和小盈吧。”花满楼将剑送上。   西门吹雪踌躇着,不知接还是不接。   “收下吧。”   一直在旁边的“紫夫人”柔声道。   她用右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   清秀的脸庞,美丽的双眸,出现在西门吹雪眼前。   “秀青!”   当年他为了不连累孙秀青和他们的孩子,弃家而去,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浪子,没用幸福的权力。   “你太傻了。”孙秀青虽有泪水,但也有笑容。“我们可以一起仗剑江湖,我和孩子都不会有怨言的。”她将花满楼手中的剑接过,递在西门吹雪手里。“你走了,我反而更受煎熬。”   西门吹雪目中充满感激。有什么比妻子的理解和信任更可贵呢?   两人相拥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窗外,第一缕阳光射了进来。   “又是一天了。”陆小凤喃喃道。   人,只要能看到新一天的太阳,还是有希望的。   几个月后,江湖上多了一对行侠仗义,游戏江湖的夫妇。   他们总是带着一个幼小可爱的小女孩,为人们打抱不平。   丈夫的神情很冷漠,但眼神却温柔亲切。   妻子娇美纤柔,娴静清丽,但碰到事情时,却总是不肯落后。   司空摘星笑着对陆小凤道:“你瞧,他们倒过起神仙日子来了。”   陆小凤笑了。“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也确实应该得到幸福了。”   西门吹雪和孙秀青的感情,是在危险和生死关头中滋长的,这样的爱情才更铭心,更稳固。   他想起了另一个人。他还好吗?   花园里开满了金黄色的雏菊。   花丛中站着一个人,漆黑的双眸中,飘着淡淡的愁绪,就像空气中淡淡的菊花香。   他的脸上,似有笑容。   花满楼看上去还是很开朗,很无谓。   但他的笑容中,却有一丝阴霾。   满园的菊花,是为了怀念那个孤独,任性,可爱,纯真的女孩。   现在,他每天都会在花丛中呆到天黑,花瓣飘在手中,仿佛是她甜美的笑。   她一定在天上看着他吧。如今她已不再孤单了,因为,父母会在天上陪伴她,照料她。   秋风吹动菊花,摇曳,摆动。   在一个深谷中,同样也有一大片的花正在绽放。   这里的话永远不分季节地开放着。美艳,高贵,缭乱,迷离。   它们的主人是个憔悴美丽的女人。   白星怜的姿态还是那么优雅,缺少了一份妩媚妖娆。   现在,她和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每天种花浇水,并在固定的时间为坟上的鲜花修枝剪叶。   她最亲爱的妹妹,就长眠在这片花木之下。   她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墓碑,轻轻笑道:“姐姐去做饭了,你要乖乖呆在这儿别走。” 紫色的身影,消失在百花丛中。   夕阳的光辉,温柔地将大地覆盖。   太阳永远不会吝啬自己的光芒和温暖,总是将它们无私地奉献给万物。   一个人的心,若是多一点爱,多一点奉献,这个世界将会充满阳光。   即使没有太阳,也可以将大地照亮,将自己照亮。   善有善报,肯为别人着想的人,自己也会过的快乐一点。也许他并没有得到什么,但却为别人带来了幸福。   当花满楼救了涤尘的时候,他把生命带给别人,也得到了一个朋友,虽然他因此而受了重伤。   当他把剑交给西门吹雪的时候,他为别人带来了信心和希望,虽然此时,他失去了心中的爱人。   他没有把花家的秘籍交给紫夫人,因为花家根本就没有秘籍。   父亲告诉他的,只有四个字。   仁慈,博爱。   所以,他将一切都献给了别人,却未曾给自己留下什么。   上天又是否为他留了些什么?   当夕阳的余辉即将消失的时候,花满楼正准备上楼。   秋风中传来少女的歌声:     小小的菊花呀,     你可曾记得我?     你的故乡,有我的梦想。     那双温柔的手,     是否每天将你抚摸?     那时我的心上人,     等待我回到家乡。   花满楼泪水盈眶。   “小盈,是你吗?”   “是我呀。”一只纤细的小手,拉住他的手。   “你没死?”花满楼又惊又喜。   “我本来已死定了,是宋启明宋先生救了我。”白月盈笑道。“姐姐抱我出来的时候,恰好被宋先生看到。他原本是来见你的,结果却救了我一命。”她靠近他,轻声道:  “幸好西门吹雪的剑偏了一点。”    一点,只要一点,就可以改变许多许多。   “那你姐姐那里的墓碑是怎么回事?”   “姐姐那天已经疯了。”白月盈黯然道。“宋先生用金针封了她几处穴道,这辈子她已不能再害人,也不会害自己了。”   白星怜每天相对的,竟是一座空坟。   “我一下床就来找你了,你不会不要我了吧?”白月盈撒娇道。   花满楼大笑。“你想逃也逃不掉了,这辈子你只能呆在我身边,不可以随便乱跑。”  他将白月盈拦腰抱起,走进屋子。   “放我下来!”格格的笑声,远远传来。   “不行,我不放。”   “不要啊……”   不远处,陆小凤和宋启明同时会心一笑。   “看来我们得去喝两杯了。”   “好,我请你。”宋启明携着陆小凤,向前方走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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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16 21:49:11 | 显示全部楼层

此 情 可 待 成 追 忆 , 只 是 当 时 已 惘 然 !

既 然 白 月 盈 和 花 满 楼 是 那 么 的 相 爱 , 又 为 什 么 让 二 人 生 离 死 别 呢 ?

楼 主 若 换 一 种 结 局 更 能 使 人 心 慰 !

呵 呵 , 妄 言 勿 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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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30 01:5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各人想法不一样,有这样的结局应该有一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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