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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大成碑系列之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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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9 10:57: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天底下最快的刀有多快?
有人说,天下最快的刀,就像是风一样快。
风有多快?
风实在不能算快,甚至你只需要一匹快马,就可以跑到风的前面去。
但当一阵微风拂过来的时候,你却会无处可闪,无处可逃。
因为风无处不在。
甚至那一阵风拂在你身上的时候,你还会觉得很温柔,很惬意,就像是情人的一双手轻轻抚摸着你的面颊一样。
这是怎样的一柄刀?
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知道。
因为无论怎样的刀,一旦到了这个人的手里,仿佛就会在突然间受到九天十地七百二十诸神诸魔的全部诅咒和祝福似的,拥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魔力。
他的人也一样,看上去英俊,高贵,优雅,年轻,充满一种睿智与深沉的活力,充满一种狂放与不羁的野性。
他只有二十七岁,就在绝大多数江湖人还在为安身和名利拼命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他们几辈子也赚不来的名声,几百年也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他不仅在江湖中一呼百应,声震南北,甚至在庙堂上也能直面天子,呈言议事。
无论是谁,只要提到有这么一个人,马上就会想到他。
安乐府太平富贵王七世子,韩吟风。
现在的韩吟风正精赤着身子,懒懒躺在一口冒着雾气的大木桶里。
木桶里当然盛满了温度刚刚好的洗澡水,水面上铺满了刚从“听花阁”采来的牡丹花瓣。
他轻轻用手掬起一片花瓣,十分优雅地放进嘴里,细细嚼着,缓缓吞了下去。
韩吟风自认为并不是个很讲究的人,所以每一天他只会洗三次澡,换四套衣服,每一餐只需要二十五个菜,睡前焚一炉香而已。
他的身体匀称而精壮,肌肉显得极富弹性,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青春与张力。
当然他洗澡的时候也只需要四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侍奉就行了。
今天当然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是新来了一个女孩子,她搓背的时候手非常柔,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甚至连呼吸里都隐隐带着一丝兰花的气息。
所以他抓住女孩子的手,说了一句话:“你洗个澡,现在就跟我走。”
韩吟风当然不是个好色贪淫的人,如果他需要,到现在为止至少有一万个女人愿意主动钻到他的被窝里面去。
但他却拒绝了其中至少九千八百个女人。
能让他说出“现在就跟我走”这句话,表明这个女孩子无疑已经交上了非常好的运。
其它三个女孩子的眼里立即露出了一种既羡慕又嫉妒的神色。
她们有的已经足足来了三年,但到现在为止,韩吟风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她们一眼。
韩吟风慢慢穿好湖蓝缎子的长衫,慢慢朝门外走去。
穿过九曲回廊,就是听花阁,听花阁的左边是一片兰竹林,竹林浅映处便是七世子的起居处——倚竹楼。
韩吟风刚刚跨出门槛,就看到吴管家已经在九曲回廊上候着自己。
“他来了。”吴管家面无表情低着头,只说了三个字。
韩吟风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他。
这世上能够令吴管家亲自找上韩吟风的事已经不多,能够令七世子停下脚步的人当然更少。
“怎么来的?”韩吟风的声音显得平静而闲淡,“白石和白伤呢?”
“走来的。”这是吴管家的回答。
他并没有回答白石和白伤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
但韩吟风听到这句“废话”之后,脸上的笑容开始慢慢消失。
“他自己走来的?”韩吟风顿了顿,又问道,“用两条腿走来的?”
吴管家的回答依然很简单:“是。”
韩吟风居然又笑了。
“好,”他慢慢道,“我喜欢这个人。”
能让韩吟风说出“喜欢这个人”,那么表明这个人至少已经很不简单,至少说明韩吟风愿意会一会他,和他说上几句话了。
刀童双手献上了刀。
刀在他手里,就像情人在心里一样。
“你等着我,”他轻轻伸手,为女孩子捋过垂落在额上的一缕乱发,动作显得轻柔而温暖,“我很快回来。”


雁翎坐在酒店的一个角落,慢慢喝着一杯水。
除了吃白米饭和素菜,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喝水。
那个瘦瘦的满脸胡茬的刀客已经在这里吃了足足一个时辰,他喝了四坛酒,吃了三只烧鸡,十六个馒头,刚刚还叫了三斤熟切牛肉,看起来好像连一点想要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齐小山,男,祖籍湘南,年二十又八,使凤尾刀,刀式凌厉直接。无父母,无师承,无居所,行踪飘忽,好酒,性情多变。”
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这个人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他还在吃。
这么多东西放到肚子里,已经足够撑死两头牛,但他看起来偏偏就是比两头牛加起来还要能吃一点。
谁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瘦瘦的人居然还能撑这么多东西下去。
雁翎已经喝了四杯水。
水喝得太多,总会出现一些本来就很容易出现的状况的。
所以她去了一个地方。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才发觉齐小山已经不见了。
不仅人不见了,连桌上刚叫来的牛肉、喝光的空酒坛、啃过的鸡骨头都一并没有了影子。
这里好像压根就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只能笑笑。
想不到他又从门外跨了进来,径直走到雁翎的面前,斜睨着眼看着她:“你一直在跟踪我?”
既然人家都看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齐小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像你这样跟踪一个人,我相信就算是一只蜗牛也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溜掉。”
被人看穿还不算,居然还被人指责跟踪不负责任,技术不过关,除了苦笑,她还能做什么?
齐小山转过身,冷冷道:“走。”
“走?”雁翎道,“去哪里?”
齐小山一边走,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你是跟踪我的,我想去什么地方,你就应该跟到什么地方。”
他想了想,又以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语调缓缓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雁翎居然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居然还挺好看。
看来这个人不仅奇怪,而且有趣。
“我并不是来跟踪你的,”雁翎道,“我是来记录你的。”
“哦?”齐小山停下脚步,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记录我?”
雁翎点点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记下来。”
齐小山道:“无论我做什么?”
雁翎道:“是。”
齐小山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我洗澡呢?”
雁翎的脸居然有点发红:“就算你剥皮,我也会把你记下来。”
齐小山大笑道:“可惜我的皮实在是太厚,厚得连我自己都有点吃惊。”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记录我?”
雁翎只说了八个字:“十年一品,大成五人。”
齐小山面色一沉,突然又大笑了起来。
“好,想不到你居然是做大成碑的人,”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微尘,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为了想上大成碑,几乎连两条腿都快要跑断了,结果却连你们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
雁翎道:“我知道。”
齐小山道:“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雁翎道:“因为我不高兴。”
齐小山道:“你为什么又会找上我?”
雁翎道:“因为我高兴。”
齐小山很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搬出“高兴”和“不高兴”这两个理由来的时候,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唯一的选择就是赶快闭上嘴巴,并且是闭得越紧越好。
齐小山在前面走,雁翎就在后面远远跟着。
他走得快,她跟得快;他走得慢,她跟得慢。
他一直不停地走了两天两夜,其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停下来休息一片刻。
雁翎就这么跟着他,跨过了五条河流,穿过十二座市镇,爬过四座大山,其中还骑过两次快马,施展过八次轻功。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跑,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后面有二十个小鬼拿着勾魂索,想着法子想要勾他命似的。
直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雁翎才算是想出了一点门道。
只要是齐小山经过的地方,不远处都会有一股极清极淡的青烟升起,继而很快扩散开来,空气中就会传过一阵令人说不出来的特殊花香。
无论他怎么走,那股香味始终都会在他身后出现。
直到三个时辰以前,那股香味才彻底从空气中消失。
是不是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组织,一直都在追杀他?
夜已经很深。
齐小山总算停下了脚步。
看起来,他是打算要找个地方住一晚,吃一点东西了。
这是城郊一个很荒僻的小店。
对于雁翎来说,无论多么荒僻的地方,只要有东西吃,有水洗漱,有床可以睡觉就行。
偏偏这个店主懒得像一只掉了皮的老猫,不仅没有东西可以吃,连洗漱用的水都需要自己去打。
更可气的是这个水桶看起来就像个淘米的筛子,一桶水打起来,就已经漏掉了一大半。
雁翎好不容易漱洗完毕,回房掏出纸笔,很快把这两天所看到的事情非常简明扼要地记了下来。
然后她就像是四肢散了架一般躺在床上,现在就算有两个人来把床拆了,她也懒得动一下。
但现在她就算不想动也不行了。
因为门突然塌了。
门当然不会自己塌进来。
一个鼻子被打得比门板还要塌的人正躺在门板上,面前摆着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的一头连着一根细竹管,手里还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尖刀。
这个人居然就是小店的老板。
齐小山正站在后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慢慢活动着手指,“用**什么之类的太麻烦了,你现在就可以走过去,用刀指着她试试,我保证你无论想干什么都可以。”
那人虽疼得浑身抽搐,仍然勉力支起身体,不停对着齐小山叩头哀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见色起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齐小山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已经准备不再理他。
想不到那人却突然跃起,跃起的同时“咔”地一声,全身上下至少有三十种不同的暗器闪电一般向着齐小山劈面袭来。
暗器出手的时候,那人便如箭一般从另一端的窗口倒飞了出去。
一切都很快,快得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好在雁翎能够看得清楚。
原来那人的暗器就在将出未出的一刹那,齐小山已经扑了过去,扑过去的时候正好一拳挥在他的裆下。
暗器发空了,裆下这一拳却像是着着实实打在沙袋上一样。
雁翎一直在想,这“咔”的一声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齐小山站在那里,正在用手轻轻掸着肩头上的灰尘。
他的衣服虽然很旧,但看起来非常干净。
他对着睁大双眼坐在床上的雁翎耸耸肩,笑了:“深更半夜前来,是不是有一点打扰清修?”
雁翎冷冷道:“我正在想,是不是应该把你像块门板一样扔出去?”
齐小山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还想走的,现在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雁翎居然也叹了口气:“你实在是不想走,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齐小山就这么走过去,走到床前,挨着她坐下。
雁翎静静看着他,看了很久,才悠悠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组织的人只管记录,本不应该干涉别人,也不能有情感的?”
齐小山点了点头。
雁翎道:“但是我现在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齐小山道:“你说。”
雁翎道:“这些人为什么一直要追杀你?他们是谁?他们到底追杀你多久了?”
齐小山苦笑道:“原来你都已经看出来了。”
雁翎道:“是。”
齐小山道:“他们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被追杀也不太久,才两年八个月零三天而已。”
雁翎道:“你每一次都像这几天一样四处奔走躲藏?”
齐小山道:“有时候不是。”
雁翎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代表了一切疑问。
齐小山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是拼命,用刀和他们拼命。”
没有说话,没有人说话。
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不知包含了多少常人不知的辛酸血泪。
整个世界好像在突然间就陷入了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雁翎突然说话了:“你不下去看看?”
齐小山道:“看什么?”
雁翎道:“看你的朋友。”
齐小山道:“他们既然来了,本没有打算走,就算让他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雁翎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齐小山道:“就在我一拳打扁那个人鼻子的时候。”
雁翎叹了一口气:“原来那个人早已把你的消息送了出去。”
齐小山道:“有这样的朋友难道不好?”
雁翎道:“看来你的朋友还挺不少。”
齐小山道:“朋友若是太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站起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外面燃着灯。
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残局,棋的一边坐着一位布衣葛结的老人,手边放着一柄昏黑的短刀,幽暗的灯光照在他枯白的头发上,看起来已经没有一点生气。
另一边坐着一位正在冥思苦想的衣着十分华丽的少年人,腰上挎着一柄极细极薄的缅刀,灯光照着他拇指上的汉白玉扳子,放出白雪一般的辉光。
“死刀”白石,“伤刀”白伤。
“死伤一出,非死即伤。”
无伤不死,无死不伤,好像随便在什么时候,他们两人总是同时出现的。
齐小山就静静站在那里,静静看他们两人下棋。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终于慢慢说话了:“你现在就可以走,在我们这一盘棋没有下完之前,无论你想走到什么地方去,我们都不会拦你。”
这句话当然是对齐小山说的。
齐小山居然在另外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不会走。”这是他的回答。
“哦?”老人举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你也很喜欢下棋?”
齐小山道:“我不会下棋,但我懂棋。”
老人的声音显得苍老而凛冽:“说来听听。”
齐小山道:“人生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人道:“以棋喻人,有道理。”
齐小山接着道:“举棋不落,大局未成,胜负已分。”
老人道:“以棋喻事,很好。”
齐小山道:“棋在手心,心在手外,棋在局上,心在局外,棋有完时,心无止境。”
老人的手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像是沉思了良久,才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为这一盘残局我下了多少年?”
当然没有人知道。
老人没等齐小山回答,自己接着道:“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时光荏苒,韶华白头。
老人突然一挥手,“哗啦”一声将满盘棋子掀落在地。
年轻人看着他,齐小山也在看着他。
老人慢慢站了起来,对齐小山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这把刀原来叫什么名字?”
齐小山摇头。
老人道:“生刀。因为在年轻的时候,这柄刀只救人,不杀人,只要有人见到我的刀,就表明他至少已经可以活下去。”
这是怎样一把刀?无论如何,江湖中已经留下了很多关于它的传说。
“再后来,我这把刀变成了伤刀,只伤人,不害命。”
这至少也是一把快意恩仇的好刀。
老人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悲哀神色:“现在它叫死刀,死刀见光,非死即亡。”
关于死刀,在江湖中已经没有传说。
因为它就是事实,它带来的后果就是死亡。
齐小山忽然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老人道:“因为我活了这么久没有想通的一个道理,现在突然想通了。”
齐小山道:“哦?”
老人道:“我原来一直以为,刀只是我手心的一颗棋子,人生就是我的棋局,我想让它到哪里,它就会到哪里。到后来我才慢慢发觉,原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它的奴隶,它想让我怎样,我就只能怎样。”
齐小山道:“那是因为你的心一直被羁绊在棋局里,一直无法自拔。”
一旁的年轻人始终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非常难看。
他现在的刀就叫“伤刀”。
是不是他也已经从老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宿命?
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道:“你的刀呢?”
齐小山道:“我的刀在这里。”
“很好,”老人道,“无论胜败生死,今晚都是我最后一次出刀。”
齐小山冷冷道:“不必了。”
老人道:“哦?”
齐小山道:“你的气势已钝,刀意已绝,你现在根本连一只鸡都杀不死。”
老人道:“我知道。”
齐小山道:“我也知道。”
老人道:“你知道什么?”
齐小山道:“你现在不仅是刀的奴隶,也是韩吟风手心的一颗棋子,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老人道:“我不是他的棋子,我只是欠了他一个承诺。”
齐小山道:“承诺是他的手,棋子是你的心,全天底下至少有一万颗心还攒在他的手里。”
老人突然仰天大笑道:“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把欠别人的债带到坟里面去。”
齐小山冷冷道:“我也一样,就算进了坟里,我也会把别人欠我的债追回来。”
老人道:“你要去找韩吟风?”
齐小山道:“我突然很想去找他,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爬到安乐府,问一问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难道他需要全天底下的人都做他手底下的棋子?”
雁翎就趴在窗台上,一直听他们说话。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她用笔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江湖中的故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居然有这么精彩,也有这么残酷。
谁都没有再说话。
谁都知道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
雁翎没有再看下去。
因为他们无论是谁伤、谁死,她都会感到非常不高兴。
他们都是刀客,都是委身江湖的浪子,都是身不由己的哲人。
他们的的道理和哲学,都是用平生的性命与鲜血换来的。
齐小山为了摆脱命运的束缚,奋力反击,他是值得尊敬的;白石老人通透了用刀的哲理,仍愿以死践诺,难道他就不值得尊敬?
现在正值盛春,本当是万物繁茂的时节,雁翎却听到窗外的落叶正在扑簌簌往下掉。
为什么有一种令人无法抵御的寒凉?难道是秋天已经提前到来了?
她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
无星,无月,无声,无人。
灯还未灭,照着满地春风卷起的落叶。
落叶青如墨。
这一战,她并没有看到。
齐小山已经站在门口,带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看着她。
他的脸很苍白,但他的眼睛却很亮。
“你回来了?”雁翎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了上来。
“是,”齐小山微微闭着眼睛,“你是唯一一个还在关心我的人,所以我要回来看看你,看看就走。”
雁翎撇着嘴:“既然是看我,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仔细看看?”
齐小山轻轻道:“我闭上眼睛,是因为我已经把你记这里了。”
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笑着道:“记在这个地方,就算是司空摘星再世,也绝对无法把它偷走。”
雁翎垂下了头。
她突然觉得,齐小山实在是个很讨厌的人,无论你怎么看,都会觉得这个人非常讨厌。
齐小山没有再说话,而是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去。
他的步子已经不稳,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但他仍然没有停下来。
雁翎道:“你去哪里?”
齐小山头也没回:“去会一会韩吟风,我的老朋友。”
雁翎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回答,回答她的是茫茫夜色。
这时候雁翎才看清楚,在齐小山站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小滩鲜红的东西。
血。
鲜血。
但她不能追上去,因为她知道,就算追上了,他也会想尽办法甩掉自己。
这是他的宿命。
他的刀,能否斩断宿命?


韩吟风看着他,看着这个像一头受伤豹子一般的刀客。
他能走进安乐府,至少已经经历了七场恶战。
他满身上下都是刀伤,有一刀甚至是从他的肩头劈下,斜划过后背,直抵腰间。
但他还是站着走了进来。
他站在花台旁边,牡丹正艳。
他好像永远就不会倒下一样。
韩吟风是个看起来非常英俊、非常优雅、非常高贵、非常有礼,甚至还很漂亮的男人。
“你就是齐小山?”韩吟风坐在虎皮蒙椅上,伸出一只手。
有位看起来非常妩媚、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正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镶金小刀,很仔细地为他修剪着指甲。
“是。”齐小山看着他,“你就是太平富贵王七世子韩吟风?”
“是,”韩吟风非常悠然地笑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应该是在三年零两个月之前之前听说过你的大名。”
齐小山没有说话。
韩吟风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杰出的刀客已经不多了,你能够活着走进来,无疑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能够从韩吟风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无论是敌是友都已经不重要。
齐小山突然反问道:“你呢,你是不是刀客?”
“我不是,”韩吟风道,“我只是个用刀的人,刀只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
齐小山笑了。
“你有那么多棋子,你能不能想到你有一天也会成为一颗棋子?”
“我?”韩吟风慢慢站起身,瞳孔也在逐渐收缩,“我永远不会成为一颗棋子,因为我就是坐在棋盘外下棋的那个人。”
齐小山道:“你错了。”
能够在韩吟风面前说出“你错了”这三个字的人,全天底下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韩吟风居然很有风度,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齐小山道:“你已经被权利和欲望所操纵,你在它们的手下只不过也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韩吟风突然笑了,大笑。
“很好,”他说,“你不是被我这颗‘棋子’吃掉的第一个人,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的刀像春风一样清新流动,无迹可寻。
但这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把刀。


春天已经过去了很久,白花渐渐凋谢,酷暑慢慢到来。
齐小山还会不会回来?
他与韩吟风那一战,到底谁生谁死、谁胜谁败?
没有人知道。
从这之后,江湖中再也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消息。
雁翎一直在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等下去。
也许她只是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些记录补完。
但她知道绝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些令人无法说出来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才了解。
现在已经是盛夏,墨绿油亮的树叶看上去像是打了油似的。
门外好像起风了,听起来又仿佛是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她慢慢走过去,慢慢打开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
每一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失望。
但她知道,希望就在下一次,也许现在,也许就在明天。
齐小山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的。
发表于 2012-8-30 09: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女调查员的爱情》,呵呵。

之前说过,“大成碑”创意不错,但此篇的问题却不少。
1、“大成碑”收纳的是武功高绝但有隐士天资的人,从这方面来说,浪迹天涯、舐血刀头、在追杀中过活的齐小山恐怕尚无这样的境界,所以选择对象有问题。
2、人物设置上,雁翎应该不那么简单,现在看来却只不过是实习的女调查员。
3、韩吟风为什么要追杀齐小山?这到最后我也没看懂。如果是为了决战天下刀客,为何要派手下人追杀?如果只是为了诛杀,又是什么原因?
4、回到“大成碑”,“大成碑”并非“兵器谱”,如果只是为了把刀剑毁了去切菜做饭,博个“退出江湖”的名声,江湖人恐怕很少愿意这么做。绝大部分江湖人,要是还是声名、荣誉。

从这几方面来说,如果没有解决这几方面的问题,这个“大成”系列恐怕难以写下去了。

——我倒有个想法:可以把“大成碑”写成是一个圈套,一个有着一统江湖野心的人(例如公子羽之类)的圈套,而他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知道要靠武力除去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武林世家或集团头领)绝非易事,于是就想出用“大成碑”(要强化、神话)来诱使他们加入,而一旦被选人“大成碑”,虽将名垂千古,但本人和门下弟子不得再手染血腥,这样就等于把这些人都束缚住,然后再继续实施他一统江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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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30 10: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感谢让你飞侠友的点评。就本篇来论,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最大的一个缺漏就是失却了大成碑的原有精神,选择江湖浪子齐小山,不得不说是我率性而为,因为有时候写到痛快,就有点笔走龙蛇,不论原味了。当然,我设定大成碑这个集团很简单,就是品评武器,有点像百晓生的兵器谱,唯一的不同处是这个集团最大的目的在于通过记录或施加影响,引人向善,但它的最终目的却是一统江湖……运用“善”的力量来达到“权”的目的,这个到底是善是恶我也不好下定论,某种程度上,韩吟风集团就是大成碑集团的反照。韩吟风追杀齐小山的原因,无外乎是想要收他为己用,齐小山不从,由此引发的追杀。通篇看来,其中错漏颇多,再次感谢让你飞兄的精细点评,您的意见很到位,我会认真吸取,多向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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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30 15:5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臆寒兄客气了,我也是信口开河了几句,说得不妥的地方,还望海涵。
说到学习,是我应该向臆寒兄学习才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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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30 19:54:57 | 显示全部楼层

文还没看,暂时没时间。先看了回帖,忍不住想吐槽一下下。。。

天杀的九叔,请注意页面整洁,美观!{:4_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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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2 00: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我不认为能够上“大成碑”的人,除了武功高绝,还要有隐士的天资。

我觉得,能够上碑的人,更象一批潜力股,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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