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对峙 ——一看三少爷的剑

龚文平

嗯，若干年，若干年以前，同学的一部被翻阅无数早已残破的书闯入过我的人生，这就是三少爷的剑，古龙中后期作品，那时他应该还在巅峰时期，书虽破，在古迷如我眼里，却浑身散发着处子般圣洁的光辉，让我屏气凝神呼吸不得。但初看之下却有些不满，她多了市井多了俗气，少了熟悉的古大侠天外高人般的凛然和冷峻，多了惯常生活，少了古大侠最纯粹最动人的江湖意境，于是我像很多人一样去追逐着古大侠的名作，绝代双骄，楚留香，陆小凤，七种武器，流星蝴蝶剑，天涯明月刀，沉醉于那些人那些故事那个只有古龙才能给我的江湖。。三少爷的剑当然也是名作，但名气要小多了，小得有的人甚至不太愿意把它摆在古龙的代表作品里。于是光影流转的青春岁月里，她成了我又一个熟悉的过客。。
     昨夜， 昨晚，又看她，这是第二次，和上次的相隔已是悠悠十多载。十多载岁月奔流，她仍然是她，风姿绰约，不可方物，我却已经不再是我，当初还是无须少年，少年不识愁，少年轻狂，如今已垂垂老矣，识尽愁滋味，老相纵横。当初只记得阿吉在臭水沟醉倒投身妓院，几个街头混混拿着刀子刺进他的身体，血从刀刃喷涌；只记得他和老苗子喝酒，老苗子老实忍耐，老苗子叫他喝酒叫他吃菜叫他到里屋一张木床睡下，他要跟赴大老板的宴席，此去不知能不能再回；只记得苍苍白发的燕十三在轻舟上将他迷倒，用十三把金刀给他刮骨疗伤，河水潺潺，雾气如梦，为的只是和他宿命一战。这些好像都是不该记得的，因为这些都似乎是无关紧要，但这些却都刻在了记忆之中，清楚明了占了一席。

     燕十三是个剑客，剑客中的巅峰，他无情无亲，唯剑是命，他的生命都献给了剑，一次次和人决战，一次次攀登和超越，到最后名已不再重要，对剑道的执着成了他人生唯一的意义。为此，他不停地约战当世名家，用这些名家的血祭剑，也不停地有人找他决战，妄图一战而闻名。剑锋因磨砺而锋芒四射，剑客却随着时间而英华内敛。

     燕十三自创夺命十三剑纵横天下，但却不是天下无敌，因为还有一个人和他同样以剑闻名，名倾天下，他的名字叫谢晓峰。翠云峰，绿水湖畔，神剑山庄，三少爷谢晓峰！没有人能够阻挡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谢晓峰能吗？最后只剩下这个问题。燕十三求剑之路最终必然地指向了那个宿命之地，指向那个宿命之人。秋。落叶萧萧。孤独的旅程。燕十三向那个地点那个人走去。他没有把握赢谢晓峰。
      

     谢晓峰，神剑山庄三少爷。父谢王孙生三子，大少爷痴呆，二少爷战死。谢晓峰天赋异禀，为剑而生，别人十几年学会的剑法，他十几天就能精通。四岁能舞剑，时称神童，十三岁胜其姑父名剑华少坤，名动江湖。不到二十，其剑已天下无敌。慕名问剑的剑客不知凡几，乘舟渡绿水湖前往观瞻决斗，却几乎都一去无返。谢晓峰的剑下从不留活口，一剑既出，如覆水难收。神剑山庄几百年的声誉不堕，就因为他们每一代几乎都有不世才俊产生，而这一代就是三少爷。但他的剑能胜过燕十三吗？

     燕十三和谢晓峰看似泾渭分明迥然不同，一个江湖浪子，一个世家公子，一个落拓飘零，一个安居无忧，一个仗剑天涯四处试剑，一个守家自重静候挑衅，但他们都是天赋奇才，少年得志，与人决斗从无败绩，他们都太骄傲，但都有骄傲的理由。他们生性都不能接受失败，为了胜利可以近乎残酷地苛求甚至折磨自己。他们都视剑如命，为了剑道的巅峰不停地追寻，即使受伤，即使流血，即使失去亲人朋友，也绝不回头。从根子上看，他们那么相似，就像一枚铜钱的两面。

     这两个人相遇，会碰出怎样的火花？!

     燕十三终于渡过绿水湖，来到神剑山庄，来到天下第一剑的神殿，谢王孙却给他看了一副黑漆棺材。谢晓峰的棺材。谢晓峰十几天前已经死了！真是一个笑话，燕十三就像一个剑客跟人决斗，一剑挥出去，却忽然发现划过的只有空气。无边的落寞涌上心头。他心中的疑问永远没有了答案。绿水湖，轻舟一叶，燕十三忽然拔出了他的剑，在船上刻了个“十”字，然后他就将这柄已跟随他二十年，已杀人无算的剑投入了湖心。一阵水花溅过，湖水又归于平静。剑却已消沉。谢掌柜吃惊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要这柄剑？”燕十三道：“也许我还会要的，那时我当再来。”伫立舟头刻舟沉剑的燕十三心中的失落有谁能知道？但他或许还没有死心，谢晓峰死了或许还有其他人值得他拿回这柄剑，或许他也隐隐约约感到这个叫谢晓峰的人跟他的命运牵连远没有到画上句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