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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醉梦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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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2 17:33: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孤岛是仙山,碧海飘渺间

     醉,因何而醉,梦,以何为梦,江湖,何为江湖。上处庙堂之高,下至百姓之远,都避不过江湖二字。文人墨客身具穷酸傲骨,偏也以攒辞武林侠事为喜。唐致太白,只以诗酒,不以剑名,又多少人知道他也是名剑客?古语君子六艺,尚有射,至后世,好武成风,江湖由此而来。

     夏,
     神仙岛坐落于南海之滨,岛山高千丈,四面环水,濒临南港,放眼望去,皆为云雾,只有岛山之巅若隐若现。若是外地客商和武林侠客到此无不以为那是座孤岛,山高险峻奇石密布,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这种想法要是被当地渔民知道的话,恐怕会笑这些人只是个土包子,谁不知此岛乃江南富商荣家的产业。岸上有的,岛上一概尽有,岛上有的,岸上不一定有。恐怕京城都不如此间繁华,勾栏红舘,说书听戏,赌场客栈,岛上无所不全,曾有文人献辞于岛,“一入仙岛了凡尘” 说的就是来了这就不想走,一切凡尘俗事都已忘却。不过在这里,要有钱才能生存,小家小户百八十两银子来此岛不过是靠屁吹火。富贵太平王曾临神仙岛,走时想花大价钱买下此岛,却被岛上的下人客客气气的送出了岛,临了留下一句话“纵是神仙也不过尔尔”,神仙岛便由此得名。

     碧水清啸,满目黄沙。腥甜的海风如同抚摸情人的乳房一样拂过岸边茂密的古树,它们也如同给予情人回应般地扭动着漂亮的腰姿,向自然展示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海上不时会有觅食的鸟儿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而忙碌着,海浪声混着不同鸟儿的鸣叫声让身处此间的人心旷神怡。
岸边有一个人,一袭黑衣,黑色镶着白色丝边的裙摆随风自动。奇怪的是,岛上虽然凉爽却同样有着夏日应有的天气,炎热,潮湿。这人头上带着一顶西域才有的布帽,蒙面,就连眼睛都有黑色的薄丝垂纱遮住,他静静地矗立在夏天的烈日之下。他的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存在,仿佛那蓝天的清澈,碧海的浩瀚,鸟儿的脆吟,古树的轻摇与他自成一体,仿佛那一抹黑色与万妙的自然浑然天成。他就是这神仙岛的主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他有一个别号叫荣少爷,他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不过他不是真的少爷而是老爷,早在五年前,江南富豪荣傅云就已把家业交给了他。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晓他的年龄。
“咳咳。”轻轻的咳嗽声,消散在海浪声中。他喜欢一个人在太阳下看看岸边的景色,负手而立,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无论春秋每天总是会花上几个时辰在岸边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若是一个人能安静的欣赏自然,巍然不动生怕会破坏此间意境,岂非是雅士?

     “荣少爷,您该回去吃药了。”林旁走出一黄衫女子,淡淡的说道。她并没有走到荣少爷身边,而是在他身后二十步的距离站着,也许她自己也为这天人一景所着迷不愿意去破坏。

     这是荣少爷最喜欢的丫鬟小悠,也是唯一的一个丫鬟,他并不喜欢被人服侍,却很满足小悠在他身边照顾他起居饮食。小悠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或许常年在岛上的缘故,她的肌肤透露着健康的小麦色,不同于那些平常的江南女人白皙病态的皮肤,双目凝似秋水,朱唇微启,“还望荣少爷莫要过多作践自己才好。”

     荣少爷别过头,抱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的表情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小悠关切的话语响彻在他耳边,他心情总是会很愉快的。“谢谢你,小悠。”说完这话双脚一跃落到小悠身边抄着她的倩腰再次两个起落便已消失在岸边。没有人看见此间的情景,若是有人看见荣少爷的轻功的话,也不得不为这俊逸的轻功所折服,燕子三抄水,本就是江湖一等一的轻功身法,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人。

     
     小悠很喜欢这样被荣少爷抱着,轻功的速度让周遭的景色虚幻,迷乱。她的嘴角微翘,腮红点透,被一个喜欢的人这样霸道的搂在怀里,既刺激又欢喜,那少女怀春的情愫便是瞎子,也能窥得一二。

不过说话的功夫,荣少爷已经能听到岛上传来各式各样吵杂的声音,赌客们的声嘶力歇,三五成群的俏女人围着谈论男人的声音,男人们刀剑交戈声,声音虽然杂乱无章,不过对于荣少爷来说,他早已习惯,甚至会感到亲切。岛山中有一处峭壁,荣少爷的繁华神仙岛就在峭壁之上。峭壁三周设有三丈高的城墙,没有城墙的那一边就是进山的悬崖。除非身临此涧,否则外人也很难相信在这孤岛荒山中竟然也有如此繁华。三十几丈高的悬崖上垂落着十几根半手的粗糙麻绳,这是唯一进山的办法,没有好的臂力是进不了神仙岛这个销金窟的。
   
  没有停顿,荣少爷到了山脚借势在岩石上一蹬单手抓住绳子没用几下就越过了三十多丈高的峭壁。他的身法之快甚至很难看清,但对于荣少爷来说,只不过就好像穿衣吃饭那么简单。不是没有各种势力打过神仙岛的注意,每每当心怀不轨的一些帮派头子带着他的徒子徒孙想来神仙岛占点便宜的人也都只能望山兴叹,即使有几位轻功好的能攀爬上去,也得面对不少于五十名的江湖高手,外加六七十把强弓。这些守山的高手大多都是在陆上犯了滔天大罪的人,在这神仙岛上却只能安心的做一个守山之人,荣少爷的威望和忠义让这些杀人越货自命不凡的江湖大盗心甘情愿的替他卖命。


“咳咳”咳嗽的声音再次响起,无论一个人有多么高的武功,内力有多么深厚,生起病来,总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病了,总会治,治病也分能治和不能治,不能治的病也总能找到一些各式各样的缓解办法,好过颓废等死。荣少爷的病是先天性的怪病,中原甚至没有这种病状出现过,但他偏偏就得了这种怪病,这种怪病终日不能见阳光,只能生活在夜间。皮肤晒过阳光之后就会流脓,四肢乏力,严重的话也就一命呜呼。这也是荣少爷为什么常年一身黑衣的缘故,他不愿生活在夜里,他偏偏喜欢阳光,他喜欢阳光晒在他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可是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沐浴在阳光下,他只能把自己裹的很严实,只能用眼睛和身体去触摸阳光的温暖。

“荣少爷,放我下来吧,我走着就好”,小悠的脸红扑扑的,虽然未谙情事,但少女怀春的样子总是避免不了出现在脸上。“小悠,我只有抱着你,才感觉很舒服,才觉得这世上我并不孤独”,小悠的腰上的手又紧了紧。

“荣少爷,我去给你拿药,放…放我下来吧”,小悠说话都已开始结巴,很明显她自己也不愿意荣少爷放开她。“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我先去场子上走走,你把药放到我房间吧”。荣少爷慢慢的松开了环在小悠腰上的手。小悠脸红红的撇了荣少爷一眼,“好的,少爷”。说完踏着碎步竟飞似的跑开了。

荣少爷喜欢看小悠害羞的样子,他觉得很开心,很快乐。他心里将小悠早已当成自己的女人,但他不会做欺行霸市,强迫小悠的事。他在等,等小悠答应他,等小悠放下自己丫鬟的身份,摒弃门户之见的时候。

赌场里面总是很吵杂的,骰子在骰盅里翻滚声,庄家的呼喝声,赌客们的下注声,银钱捏在手中相互的敲击声,牌九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混合着男人的汗臭味,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甚至还有光脚的脚臭,这些声音气味对于荣少爷来说很是近人。 他喜欢没事就在场子里面逛逛,喜欢看赢钱的人满脸兴奋,听那爽朗的笑声,喜欢看输钱的人那满面愁容,听那自怨自艾,哀声叹气。因为他觉得这样很有趣。他经常在别人输钱的时候借给别人几百两几千两银子,然后和他对赌赢回来,再把银子送给他,不准他当日再赌。赌博本是一件怡情的事情,他不想像夫子那样教人道理,不会做这种对于赌客来说焚琴煮鹤之事,不过不是人人输钱的都能得到他的馈赠,也得看他心情,看他高兴。若是有输钱的在他赌场闹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他爹,他不高兴了就直接拖着你从悬崖上扔下去。

“荣少爷,您好,这把你来玩玩?”骰子庄家殷切的问道。

  荣少爷摇了摇头,拍了拍庄家的肩膀示意他继续。

      他喜欢看别人赌钱,比他自己赌钱更高兴,无论输钱的赢钱的,他都喜欢在旁边支支招,这跟下棋不一样,下棋的最忌讳旁边有人七嘴八舌的乱说一通,赌钱的有时候拿不定主意该下什么注总是喜欢求助于旁人,赢了更高兴,输了也不会沮丧。就跟喝酒一样,就讲究一个痛快。

      小悠轻轻的走到荣少爷身边,低着头,小心的说道:“荣少爷,药已经端到您房间了,您还是先吃药吧”。她的声音很轻,生怕会坏了荣少爷观赌的兴致。荣少爷不动声色的拉过小悠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我会吃的,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看” 小悠哀怨的看了荣少爷一眼,悻悻的点了点头,“那您可记得吃药,凉了药效就不够了”


      荣少爷微微颔首,回过头继续观赌,不再理会小悠。这恐怕是任何男人的通病,有时候男人会像孩子一样,找到一件顺手的玩具总是爱不释手,现在他的兴致依然在看别人赌钱上面,是否这就是男人的没心没肺,其实不然,这只是有一种不舍的情绪在里面,就像小孩子正玩的高兴,突然让他不玩了,他总是会赖着想多玩一会儿。

      赌场的中央总是会空出一大片地方,摆放着雕花原木桌椅,作赌客们赌累了稍作休息之用,原来的时候这些桌子上面会放满糕点,但是这些豪客们总是喜欢把他们的随身兵器放在桌上,后来就逐渐成为赌客们插科打诨的地方。

      “有注早落,买定离手”,类似这类的声音不时在各赌桌上由“催人死”声嘶力歇的响起。催人死并不是真的催别人去死,他们在赌场的角色既不是赌客也不是打手,只是一个收钱催赌的伙计。每当庄家赢了三四个闲家赌客们,他们将会抽取一定的银子放入自己身边的坊主箱。坊主,当然就是荣少爷自己了,荣少爷作为江南第一富商荣家中人,自然不会安排自己的人做庄家出千玩伎俩,那是小赌场经常做出敛财的手段。在这里赌钱,会绝对公平,因为没有人敢在荣少爷的场子里面耍混子,自从两年前川蜀袍哥“夺魂手”钱百首出千被当场抓住,被发现尸骨不全的丢在赌场的茅房边上,就再没有人敢在荣少爷的赌场里面耍这些小聪明了。

      “你总该听那小丫头的话,按时吃药的”冷冷的声音传入正在兴头上的荣少爷耳中,若是旁人,自然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荣少爷兴头上去打扰他。他虽然待人亲切,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莫要在他愉快的时候忤逆他。乃看这人,面似冠玉,印堂之上有一道不长的立剑疤。两条剑眉向上飘着,一双深邃的黑色眸子似古井深潭,平静无波,鹰鼻如钩,仿佛连你的命都能被他勾去一样,两侧太阳穴股成了圆球,内力已深不可测,乍看之下便知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这人便是荣少爷的嫡亲兄长,神仙岛二岛主,师承武当前任掌教石雁的外门弟子,年仅七岁就拜在了石雁的门下,在武当地位尊崇,现任武当掌教还的唤他一声师叔。有“索命神君”之称的凯杰,他印堂之上的那道立剑疤在他皱眉的时候活脱脱的像长了第三只眼睛。
  
     “呵,大哥,你总是向着那小丫头”荣少爷回过头带着讪笑的语气说道。

     凯杰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她将是我的弟妹,当哥哥的总是要向着她的”

     “那我就不是你兄弟?”荣少爷脸上的笑容更甚。

     凯杰握了握拳头,道:“倘若你现在还不去吃药,我不介意少个兄弟”,笑着说了这话。

荣少爷回房间了,去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效果的药。他不觉得有人刺他几刀有什么痛苦,但是眼前这黑的发紫的药汤,他总是难以下咽。

他知道他自己的病情,能吃药总是好的,虽然觉得没什么效果,但总比不吃药好得多。

与生俱来的这个怪病,让他无法感受到阳光刺向他肌肤的温暖。

像他这种热爱自然的人,这算不算是一种折磨?

只能是他自己才会知道这个中滋味。

门,此刻被推开,小悠姗姗而入,看着荣少爷喝汤药那苦得发青的表情,她觉得很好玩,堂堂英雄人物,连守山的那群亡命之徒江洋大盗都害怕的荣少爷却害怕吃药汤,这本身不就是一个让人可以笑的事情么。能笑总比不能笑要好。小悠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荣少爷不由衷的恭敬,甚至是惧怕。在她眼里的荣少爷很可爱,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荣少爷看着站在一旁的捂嘴轻笑的小悠,故作佯怒道:“好笑吗,这药是没有什么效果,我才不愿意喝的,又不是怕苦。”

小悠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一个人但凡越解释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在越掩饰着什么。她觉得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更值得这样好笑了。

“是,我知道,荣少爷乃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区区药汤自然是不在话下。”说完,更是笑的弯下了腰。

荣少爷一脸的悻悻,面对小悠这丫头,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别人面前,他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在他堂兄和小悠面前,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

赶忙岔开话题,“小幽,近来几年,我知道你已经厌倦了岛上的生活,恰逢我也静极思动,想出去走走。回江南看看,你可愿意与我一道?”


小悠听完这话,眼里难掩的兴奋呼之欲出,“真的?”

荣少爷道:“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小悠道:“太好了,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呢,岛上的日子虽然惬意,但久了总是觉得空荡,没有以前在福州的日子自由。”

荣少爷笑道:“那好,我们叫上大哥一起回福州看看,这岛就交给荣平打理。”

荣平是很早以前就跟了荣少爷的仆人,至荣少爷的父辈起,辛苦了三十多年,于五年前被荣少爷带到神仙岛,赐姓荣,至于以前姓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主要打理岛上一切事务,现年已经五十开外,处事圆滑,谨慎小心,把神仙岛交给他很让人放心。


吱嘎一声,门又被推开,“原来你们也想回福州看看,我也想,在岛上我都快闷出鸟儿来了”来人正是荣少爷的嫡亲堂兄凯杰,“若不我们现在就走?”

荣少爷道:“正合我意”看了看在一旁高兴的小悠,“小悠,咱们现在就走吧,不用带行李包袱了。”

小悠道:“那衣物总该带些吧。”

荣少爷笑道:“不用了,南港向北有一条八宝巷子,那里也是我的产业,恰好就有裁缝布匹铺,他们早就做好了衣物。说来,也是我前些日子叫人去通知的他们。”

一个人若十分有钱,那很多事自然是十分方便的。

小悠道:“那好吧,随时可以动身了,岛上红舘那些扶桑女人总是让人很不舒服。”

小悠随荣少在岛上住了五年,自然知道那些勾栏红舘是什么场所。

一旁的凯杰哈哈大笑,“小悠这种妹子,当然会觉得不舒服了,那些女人是做什么的你早就知道了,像你这样的女子本就是污泥之上的一和莲藕,虽不染,但总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生活的。”

荣少爷尴尬地笑道:“那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飘花听剑雨,闲叶闻刀声(上)


南港岸口,走南闯北的商船有序的林列在岸边,忙碌的号子断断续续的响起。下货的装船的,络绎不绝。南方的商贾们在这里将本地的果菜物品销往北国。北国的货船也同样装着特产来到南方。
讨生活的力夫们赤裸着上身,挥洒着他们的汗水,常年的苦力工作让他们的肌肉保持着迷人的紧实的线条。等活做的和刚忙完的力夫们三三两两躲在一些靠近岸边的阴凉地方小息,他们并不敢往周围走远,一旦有货要装船或者货要下船,总是得抢着去做,慢了自然就抢不着活干,抢不着活就没有收入,虽然辛苦,但他们好像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苦恼,他们没有地位,没有显赫的家世,自然就要做这些有钱人不想做的事情。在江湖里生存是艰辛的,所以他们总是比很多人会善待自己,能在他们脸上看到的笑容也一定比很多人多得多。

简单,正是快乐的意思。


南港岸口周围的商船是由巴家寨子管着的,一直在南港岸口横行了很多年。过往的商船们每在这里走一船货都得给巴家寨子交一笔不菲的银子。否则,货船出不了港。也没有人敢忤逆巴家寨子的人,不过巴家寨子的人对岸口的力夫很好,每天都有专人从冰窖里运来两三百斤冰块,兑在凉水里面供力夫们解暑。勤劳的人,总是容易得到别人的同情与帮助。货船商贾为什么不敢忤逆巴家寨子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力夫们的心都向着巴家寨子,一旦力夫们不给货主装船下货,那他的船就得停在岸口,巴家寨子也会每天收取他们不菲的船位租金。所以没有货主愿意得罪巴家寨子,也没有其他帮派来抢这块讨不着好处的地盘。


“听说神仙岛上的扶桑娘们很够劲,真想去试试”,一旁歇息的力夫满脸臆想的讨论着岛上的红舘女人。

“就我们这一个月辛苦挣来的散碎银子,还不够去岛上喝壶酒的,咱们还是别想了。岸口周围的勾栏草鸡也不比那些什么扶桑女人差。”另一个力夫回应着,他的发色已经显白,看来是在女人身上耗了不少的心力。


这些高声讨论的话语,随时都能听到。市井之人言语虽然粗鲁,但性情耿直,又比很多人要正直的多。

这些话语也同样传入了正从岸口上走来的一行人,正是荣少爷与他的兄弟凯杰和丫鬟小悠。
小悠捂嘴轻笑道:“凯少爷,看来您前几年去扶桑带回来的女人倒真的是出名了呢。”

凯杰讪讪的一笑道:“这事是你荣少爷的主意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一个跑腿的。”这种尴尬的事情,凯杰立刻把责任往荣少爷身上推。

小悠转头又看了看荣少爷,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凯杰说的什么,扭头望向一边。黑色的宽大西域帽子加上黑色的薄纱垂帘遮住了他的表情。


凯杰微微笑了笑,“我第一次觉得我兄弟这身装扮还很是方便,至少我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小悠笑得胃都开始疼了,“凯杰少爷,你好坏。”


悦耳清脆的笑声如珠落玉盘,荡人心扉,路过的力夫们注意力也不时往这三个怪异的人望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色,那是造物主怎样的用心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美人,小悠被这么多裸身的力夫瞧着不禁也脸红了,清澈的眸子里面也不免带着一点嗔怒。

荣少爷拉过小悠的手轻轻的握住,向小悠歉意的摇了摇头。凯杰在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慢地随在他俩身后。


岸口周围从来不缺少酒馆,有酒的地方人就多,人多的地方,往往三教九流一应俱全。力夫们见荣少一身黑色衣物包裹的严严实实,异于常人,一旁的凯杰虽然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面相也不善,纵然有个绝色美女,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是不敢上前调戏的。

但往往总有不开眼的人在,一抹粉色身影突然跃在小悠身前,“哟哟哟哟哟,好标致的小娘子,未施粉黛,便如此绝色,稍加装扮直叫我辈中人垂涎相思啊。哈哈哈哈……”刀磨铁锈般难听的声音传入小悠耳朵里面难受的紧。


荣少爷松开了小悠的手,盯着眼前这个粉红色装扮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下面长的一张好似女人脸上才应该有的嘴唇,一双招子闪烁耀人。肤色白净,看着文静秀气。可说起话来,却是如此不堪。

这要是在神仙岛上,谁敢调戏荣少爷的丫鬟,虽然身份是丫鬟,但任谁都知道这是荣少爷的女人,调戏荣少爷的女人,那简直跟寻死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区别。

慢说荣少爷如此人物,即使泥人也自带三分土性,心爱女子被人调戏,何人能忍,当然不能。所以,没有话语,宽大的袍子随手向那粉色人影削去,深厚的内力使得绵软的袍子竟似刀剑一般。

看似随手一拂,那粉衣人却不敢大意。荣少爷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虽不致于能打死对方,但着实吃上一记,不成重伤也得落下残疾,可那粉色人影偏偏向后一个转身轻飘飘的躲过。不等荣少爷再次出招,粉色人影大呼:“大侠等等,等等,我错了,别打了,嘿,别打了。”边说边抱着脑袋到处乱跳,荣少爷使出一击便负手而立,就看见那粉色身影还在一旁上蹿下跳,惹得嗔怒的小悠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荣少盯着那粉色身影,不禁皱了皱眉,粉衣人看似胡蹦乱跳,那步法竟竟也好似九宫命理图,这等轻功怕是江湖罕见,至少荣少爷以前是没有见到过。

“巴兄弟,快来帮忙啊,老子要被打死了,快来啊,救命啊,奶奶个腿啊,好硬的点子,老子差点都被打了嘴巴子了。”粉色身影边喊边往一旁的酒馆奔去。

“兄弟,刚才这人不似平庸之辈,好俊逸的轻功,怕是你都比不上。”凯杰收起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脸慎重的说道。

“我的流云飞袖几时成了打人嘴巴的功夫了?”荣少爷不禁苦笑问道。

“就在今天”一道剑影疾驰而来,迅如惊鸿闪电,天字刚说完,剑已到了荣少爷眼前,这一剑已无法避开,这一剑恐怕天下也只有极少人能在剑未到身前五尺的时候才能避开,快的让荣少爷已来不及反应。

荣少爷仍然负手而立,剑到眉心处骤然顿住。


持剑人疑道:“阁下不怕死?”

荣少爷淡然的回道:“你即不会杀我,我如何会死?”

持剑人道:“我不会杀你?”

荣少爷双手置于胸前掸了掸衣袖,“你身未具杀气,纵然剑法精妙,也伤不了我。”

“我的剑没有杀气?”持剑人不禁问道。

一旁的凯杰愤然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拔剑与我们?”

回答凯杰的是剑,又是一剑,如此近距离的一剑,剑身的龙吟混杂着剑气破空的声音刺向凯杰,电光火石的一剑,这一剑比刚才更快。凯杰也用剑,但此时拔剑已然不及,所以,他并未拔剑,侧身避过这一剑,看似手掌轻轻向上一抬剑刃,剑气顿消。持剑人已收剑回鞘。

“两位定力不错,功夫如此之高,不知挟持这位姑娘所为何事?”持剑人的语气中带有惊诧和愤怒。

“我们?挟持她?”凯杰差点笑出来,“谁告诉你我们挟持她了?”

持剑人不禁看向小悠,问道:“姑娘,他们两位是否挟持于你,果真如此的话,今日在下怎么也会救下你。”

小悠还未从刚才那两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似未听到持剑人的问话。


若是一个姑娘被人挟持住,是不是因为害怕而不敢说话。江湖中不乏掳人良家少女的事情,持剑人不知小悠与他俩的关系,自然不知个中缘由。

“姑娘?”持剑人不禁再次问道。


“啊?吓死我了,荣少爷您没事吧?凯少爷您也没事吧?”小悠关切的问道。

“这位仁兄剑法高绝,以为你被我们俩挟持了。”荣少爷看着小悠急切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喜。


“不是这样的,我是两位少爷的丫鬟,我叫小悠,他们是荣少爷和凯少爷。”小悠赶紧说道,只怕持剑人再次误会拔剑相向。


“荣少爷?索命神君凯杰?有幸,哈哈哈,有幸,今日得见两位,乃生平一大快事,哈哈哈。”持剑人大笑道,“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个误会,倒是失礼得紧。我说江湖中还有谁能使得如此好一手武当云柔掌呢”

凯杰打量了这个持剑人,弱冠二三的年纪,眉清目善,眼光清澈而平静,朴素的淡蓝色衣着给人一股正气凌人的感觉,双侧太阳穴向外凸起,显然内家功夫已登堂入室。“阁下不知是何人?为何说我们劫持小悠?”

“哦,在下巴棟,不才日前刚接任巴家寨子寨主之位,这码头就是我的地盘。刚刚我兄弟给我说码头上有两个怪人挟持了一个绝色女子,我就特来看看。”巴棟带着笑意回应着,无论谁见到了武林两大英才奇侠,心情总是愉快的,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你兄弟?是不是穿着一身粉色衣服,长的像个女人,还盘着个女人头,满嘴胡话的那位?”凯杰问道

巴棟说道“对,就是他,他叫司徒燕,人送绰号粉燕子,轻功甚是了得得紧,武林中以轻功胜他的人,我至今都还没有看见过一个。能在外人面前夸夸自己的兄弟,自己也一样有面子的,江湖中人有多少人都讲求这一个面子。

荣少爷不禁莞尔,“你那兄弟调戏小悠,不才想教训他,谁知他逃跑的功夫倒是挺好的。”无论谁的女人被调戏了,那心情也不会好的起来。


巴棟愤然道:“这骚货又骗老子,他,妈,的这是第几次了。”

巴棟虽然语气不善,不过并未动怒,甚至还带有笑意,“我家兄弟心性顽劣,人品不倒是不坏,就是见了哪家妹子总是喜欢去叨扰几句,还望两位兄弟海涵。”

凯杰说道:“原来是江湖人称的粉燕子,怪不得轻功如此了得,我还以为是什么少年英侠,原来是个采花盗。”

荣少爷摆了摆手“大哥,此人我倒是知道一些名头,虽然心性顽劣,不过倒确实算得上一个豪杰,此人行事磊落,不是你所想的样子。”

凯杰正想问荣少有关粉燕子的事情,忽听有人大喊:“城门出事啦,大家去看啊。”

岸口码头属淮南城,码头和西城门相隔不过一条街,街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商摊贩,此时一听城门出事,连生意都不做了,一个个径直往城门奔去。这也得算是巴家寨子在码头上经营得好,这些摊贩们得益于巴家寨子的码头,一天倒也能挣不少小钱,有热闹看的时候,也不用在乎一时的生意。

巴棟问道:“不若两位一道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热闹?之后我请三位喝酒,以示赔礼,可好?”

不等荣少爷回答,小悠拍手大叫道:“好啊好啊,荣少爷凯少爷,我们去看看吧,在岛上闷的慌,刚出来就有热闹看,倒也好的很啊。”


望着一脸雀跃的小悠,荣少爷和凯杰都不愿去拒绝她,虽然小悠已然二十三四,心性倒也单纯,在神仙岛那样复杂的地方还能保持一个孩子的心性很是难得。

“走,我们就去瞧瞧到底是什么热闹。”荣少爷说着不动声色地拉住小悠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小悠脸一红,一步一簇的跟着。

凯杰看向巴棟,“巴兄弟,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哈哈哈哈哈。巴棟愉快爽朗的笑声顿时响起。

城门离岸口并不远,以这几位高手的轻功眨眼便至,已见前方一群人围着城门轰然大笑。定睛一看,原来城门高吊着一个赤条条的男人,看不清长相,样子及其狼狈。

小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仔细的看了看那个赤条条的男人,顿时脸红扑扑的埋在了荣少爷的怀中,“好讨厌。”

也不知女人见了男人的裸,体之后为什么会喜欢说讨厌二字。似乎好多女人都一样,有的估计是真讨厌,有的估计就是欲拒还就了。

只听扑啦一声响,吊挂着那赤条条的汉子已被当头淋了一桶水,“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小子,经常偷看女澡堂子,今天被我抓到了,也给他洗个澡,让大家都来看,宋有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有司徒粉燕水洗偷窥狂人。”

巴棟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周围人早就笑成了一团。

小悠轻捶了一下荣少爷的肩膀,“荣少爷,那人好坏。”

凯杰在一旁早就笑岔了气,边笑边道:“这司徒小燕子行事还真不见得怎么光明。”


巴棟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答语。

司徒燕站在城门高处,向下俯视一通,负手而立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恶心样子。猛然发现小悠也在,兴奋地拍了拍手,跳下了城门径直朝着小悠走去。

“嘿,小娘子,我们又见面啦,可真是有缘啊,俗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知可否陪我睡?”司徒燕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着小悠。

荣少爷轻轻的咳了一声,司徒燕这才发现这俩个瘟神也在,不由得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打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的,跑的话那他们肯定也追不上自己。


巴棟实在看不下去了,怒道:“荣少爷刚才还夸你行事磊落,你他,妈,的接着就把人衣服裤子给扒了,还调戏荣少爷的女人,我看你真的是找打啊。”

司徒燕一听,顿时双眼冒光,“我乃个爷爷腿啊,原来是荣少爷, 幸会幸会,误会误会。”

若不是知道此人心性顽劣,本性不坏,恐怕以荣少爷和凯杰的脾气,今儿个司徒怕是走不掉了。
巴棟在侧急忙道歉:“对不起啊,两位兄弟,我这位兄弟就是嘴上喜欢占便宜,人不坏,还望不要见怪的好。

荣少爷虽然薄怒,不过也知此人喜欢胡说八道,不甚放在心上,凯杰在一旁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调戏他妹妹,那还有好的么。

凯杰道:“司徒小燕子,若你在我手中能走出十招,今天这事就算了,如若不然,定要揍得你满地找小钱。”

司徒燕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道:“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和你打,如果你一定要对我动手,那,,那我就逃走……”

巴棟叹了口气,很想装作不认识司徒燕,可又偏偏没法子。司徒燕这人重义,为人圆滑,早在三年前两人就拜把子结为了兄弟,深知司徒的脾性,从来就是嘴上闹的厉害,实际上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荣少爷望向司徒燕,“司徒兄,刚才那赤,裸汉子是怎么回事,为何吊于城门前?”

司徒燕感受着荣少爷的云淡风轻,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越是平静的背后越是容易爆发出巨大的愤怒,反正他是打不过荣少爷的,自负轻功了得,选一个好逃跑的位置,还是能跑掉的。不过嘴上还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哦,那人啊,那人外号叫什么夜入深闺摧花,无人望其项背,好像叫什么东方晟轩。长期偷看女澡堂子,今天被我当场发现就捉住了。他看女人洗澡,我就让大家看他洗澡,公平。”

“呵呵呵,司徒兄性情虽然顽劣,做事有失风度,不过我甚是喜欢。”荣少爷笑着说道。

“妈,的,喜欢老子,这人别是有龙阳之好吧。”司徒不禁在心中想着。

当然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除非他真的想被揍得满地找小钱。

巴棟见缝插针,对着荣少爷和凯杰作了一揖,说道:“热闹已罢,不若我们去酒楼喝上几杯,我做东,给三位陪个不是,不知三位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荣少爷不置可否的一笑,“巴家寨主相邀,怎敢忤逆,固所愿,不敢请尔。”

凯杰用大拇指拨了拨自己的随身佩剑,淡然的说道:“适才巴兄那一手剑法甚是精妙,在下眼拙,未曾看出何门何派,可否再次指点一二,打完我们再去喝酒如何?”

巴棟对凯杰拱了拱拳,“在下剑法乃祖上所学公孙式之遗留,公孙大娘晚年将舞艺与武学融会贯通,早年间为世人称道的剑器之舞便实实在在的成了观之精美却能杀人无形的剑法。我所配之剑为飘花剑器,净重一斤八两,乃轻盈利器,剑走轻灵,十八岁之后习刀,略有小成,后拜的峨眉门下,习的刀剑双杀四十九式,所以,小弟剑法精进才如此之快。”

“难怪,难怪,难怪你的剑法不适寻常轻灵之剑专走偏锋险路,竟得峨眉刀剑真传,真是少年英雄。哈哈哈哈,今日认得你我之所幸,不切磋切磋,倒是真的枉为习武之人。”凯杰急不可耐的握住了剑鞘,就等巴棟点头答应。

“既然凯杰兄弟有此雅兴,我倒不想坏了兄弟的兴致,只是当街切磋,有碍观瞻,不若与我一道返于寨中,我们品酒论剑,如何?”

“好,甚好!”


荣少爷和小悠摇了摇头,深知凯杰怕是心痒难耐,武痴的劲头又犯了,谁都拉不住,索性让他尽兴。“好,那应巴寨主之邀,我们就同去叨扰一番,还望莫怪。”荣少拱了拱拳道。


“你们打就可以了,巴兄,我去喝酒就行了”司徒燕满脸堆笑的说道。

荣少爷盯住司徒燕,眼中竟也是带着精光,“司徒兄,适才见你轻功了得,在下也自负轻功高明,不若我们也比比?”

司徒燕说道:“你不会趁机揍我吧?要比轻功也可以, 你离我这么远”说完从荣少身边横跨了几步,“等等,再远点。”说着又横跨了几步,看的荣少一脸茫然。

“巴兄弟,你和凯杰先走,我们随着你们身后追来。”荣少爷说道。

“恩,朝着大路一直往前就会看见我家门房”说完一跃而起,向前奔去。


凯杰大喝一声,“好”,纵身一跃,竟也使出武当正宗内家轻功八步赶蝉,不紧不慢的跟着。


荣少爷撇过头对小悠说道:“小悠,你轻功不弱,先跟上凯杰他们,我们随后就来。”

小悠知道荣少爷的兴致来了,也不做推辞,跟了上去。小悠虽然不通武功,不过一身轻功得之荣少爷亲传,也自是不弱。


司徒抱胸于前看着小悠往前奔去,幽幽地说道:“燕子三抄水,这不应该是我这粉燕子用的功夫么,不过这功夫不适合逃跑,早就不练了。”

司徒一句话差点说的荣少气急喷血,燕子三抄水,一等一的江湖轻功,用来逃跑?这司徒燕真是奇异妙人。

荣少爷深吸一口气,“来吧”

司徒燕连忙说道:“好汉等等,等等,我数三声再开始。”


荣少正准备回答,就听见司徒直接喊了一声三,纵然跃向了屋顶,荣少一脸悻悻,顺势跟了上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预示着他们两人轻功的速度,可不管荣少如何发力追赶,司徒燕总能甩开荣少两三尺距离,荣少这才知道自己的轻功虽然高妙,但是比起眼前这人来似乎还远有不及。


正是一错神的功夫,荣少居然看不见司徒燕了,这让他更加茫然,以为司徒已经甩开他一大段距离,只好全力以赴的向前追赶而去,他不知道的是,司徒趁他一错神的功夫跳下了房子抄着近路就跑了。荣少他不知道去寨子的近路,可司徒不可能不知道,巴棟他们是走的大路,路程要远一些,司徒就不会傻到真的和荣少爷比拼什么轻功,若是能让自己轻松一点,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巴棟和凯杰也相继到了寨子门前,可是他们却发现司徒燕居然斜躺在寨门之上打鼾,凯杰一脸惊讶,巴棟就不会这样想了,他肯定知道,司徒一定又是偷奸耍滑了。

“这……这司徒小燕子的轻功当真如此了得?”凯杰问道。虽然凯杰不以轻功见长,但也算得上江湖数一数二的角色。有人轻功如此可怕,自然让他心中不适。


巴棟也不戳穿司徒,乐的他装。一脸的也是不可思议。

荣少爷和小悠也相继到达了寨门之前,同凯杰一样,望着寨门之上打鼾的司徒,眼神里充满了惊诧。

巴棟说道:“三位请,驾临鄙寨,不甚荣幸。”

荣少爷点点头,跟着巴棟身后进了寨门,凯杰不禁问道:“那小燕子不用叫他下来了?”

巴棟灿然回道:“不用管他,一会喝酒的时候自然就能看的见他了。”


凯杰大笑道:“这司徒真是个妙人,妙人啊,哈哈哈哈。”

进得寨门,两旁是偌大的池塘,迷人的一片粉红钻入人的眼球,满塘的荷花竞相争艳,未开苞的花蕾也蓄势而发。

“巴寨主竟也是风雅之士,在下还以为把寨主似其他山主那种粗俗不堪之人。”荣少爷不禁感慨道,文人说荷花乃花中君子,出淤泥不染,洁身自好,风雅之花。荣少爷自然没想到长期与码头力夫打交道的巴家寨子竟是如此模样,“路中有石凳石桌,若是夜晚良辰小坐于此,浅酌几杯,乃是快事”。

“荣少爷谬赞了,谁不知荣兄的神仙岛胜世间繁华,天水一间,乃天下至雅,在下这里真是不堪,不堪呐。”巴棟笑着道,任谁拍自己的马屁总是愉快的,何况还是江南大富荣少爷,

凯杰在一旁迫不及待的拔出了佩剑,喊道:“快点,我等不及了,打完喝酒。”

荣少爷笑道:“巴兄弟,你还是赶紧和我大哥切磋吧,不然他急得可要烧你房子了。”


巴棟哈哈一笑,“请”
   



                       飘花听剑雨,闲叶闻刀声(下)

“等等”小悠突然喊道,“巴大哥,我想问一下,司徒说他抓住了那个东方晟轩偷看女澡堂子,他是怎么抓住的?岂非他也在女澡堂子?”说完不由得掩嘴轻笑起来。


“这……”巴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以司徒顽劣的心性这种事情还真是他的风格。

荣少爷也微微一笑道:“适才司徒在城门口说那人长期偷看女澡堂子,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如若不是他也长期在女澡堂子偷看,又怎会知道别人在偷看?”

事情当然如荣少他们猜想的那样,寨门离他们谈话之处并不算远,甚至司徒已经听到了小悠的疑问。若是一个人谨慎小心些,那么肯定是活的比较长久的,以至当他们看向寨门的时候,司徒燕已经不知了去向。

荣少爷哈哈大笑道:“巴兄弟,那司徒燕当真是个妙人,恐怕当时是他也和那个赤条条的汉子一起在女澡堂子里,被别人发现了,监守自盗,说他是在抓偷窥的小贼。倒也滑头的很。”

凯杰在一旁不耐道:“兄弟,不用管那妄人,巴寨主,请吧!”

“等一等”,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

凯杰回头看了看小悠,小悠也是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是她。

一道倩影款款而来,一簇簇树叶的倒影随着那名女子的步伐缓缓从她身上划过,如春风拂过湖面带起的那一道涟漪。

淡褐色的眸子不善地盯住眼前的凯杰,“三位若是来寻仇,我们夫妻二人接下便是,观你三人不似虚妄小人,围攻我夫君一人,算什么英雄?”

“噗”,巴棟尴尬得手足无措,拉过女子的手说道:“三位,这位是贱内雁儿,不明就里,敬请见谅。”

雁儿关切的问道:“相公,这三位是何许人也,为何与你寻仇?”

“谁告诉你他们是来找我寻仇的?你这时不应该在父亲那里吗?怎么来这里了?巴棟问道。

雁儿道:“父亲本来有事唤你,我正准备来找你,遇见司徒燕匆忙跑来,他告诉我有三个仇家找你寻仇,他打不过就跑来找我来了。”

“这司徒死燕子,把好好的心情给搅没了。”被打断两次,凯杰也没有切磋的心情了。

弄清事情的原委后,爽朗的笑声放肆地回响在巴家寨子中。

“小悠姑娘,两位兄弟,容我去见见老爷子,随后就来找你们,贱内会安排好酒菜招待各位,今天我们要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巴棟向荣少三人拱了拱拳。

“不妨,来者是客,不若我们一道去拜访拜访老爷子。”荣少爷笑道。

巴棟道:“甚好,走。”

雁儿拉住小悠的手道:“妹妹,他们去拜访老爷子,那我们去准备酒菜。”

小悠望向荣少爷,荣少爷点点头,示意不用跟着他们一起。

巴老爷子的房间门大开着,血腥,刺鼻的血腥味,已容不得巴棟思考,迅速奔入房内。巴老爷子匍匐在床边,双手无力的搭在榻上,上身的衣衫已被撕裂,露出三寸长的刀口,血肉外翻。显然是后心中刀而死而房间里有着本该不在此地的人,赫然是司徒燕,而手中正握着一把刃口有三寸长的奇特匕首。

“司徒燕,我杀了你!”未等巴棟拔剑,司徒燕已旱地拔葱而起,撞破了屋顶,不知所踪。脆弱的瓦片屋顶已破开一个大洞,稀稀拉拉的碎瓦片应声落地。

     荣少爷与凯杰相继从破开的屋洞跃向屋顶,巴家寨子虽然不大,但楼房林立,已看不见司徒燕的影子。
     
“司徒燕……”巴棟强烈的怒吼充斥不甘。他的心在滴血,坐在床边抱着巴老爷子的尸身已湛然泪下,鲜血从巴棟的指缝中滴落在淡蓝色的裙摆上,流淌的轨迹如针扎般刺痛着巴棟的手指与心。

未曾追到司徒燕,荣少与凯杰不知如何安慰巴棟,本想拜见老爷子,不曾想到突逢大变,垂首立在旁边,默然不语。

     
     


     汤是鲜美的肉汤外加几碟精致的小菜,却已冷透。酒是上好的陈年花雕,四坛酒,都已拍开了泥封,散发出醉人的香气。除了酒水被从酒坛倒向酒碗的声音,烧人心肺的酒水顺着滚动的喉结流向胃里的咕噜声,空酒碗用力拍向木桌的声音。周遭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死寂,夏日的炎热仿佛也冲淡不了房间内阴冷的气息。

     巴棟已独自喝完两坛酒,他还没醉,他不敢醉,他也无法醉。荣少爷和凯杰看着巴棟更是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得在旁轻声叹气。
     
     他想不通和他义气相投的兄弟为何会杀害他的父亲,他不知道司徒燕和他相交的初衷是为什么。痛失亲人的悲伤和酒水已经让他的思维不再敏捷,身躯也不再似往日那般挺拔,颤抖的手指似在发泄着难以言表的愤怒。
     
     酒已残,最后两坛酒巴棟甚至已经不再倒在酒碗里喝,抱着酒坛直接痛饮,他的脸上都是酒渍,胸前的衣襟被溢出的酒水打湿了大半。原来清澈的眼神里现在朦胧着无尽的水气,失去至亲,让他无法表现得坚强。
     
     十三声尖锐的破空声如电闪雷鸣地从屋外打向正摇摇欲坠的巴棟身上十三处大穴。

     一个人若是喝了酒,反应难免会慢,若是喝了很多酒,恐怕是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荣少与凯杰落于客座与主位有着五六尺的距离,暗器毫无征兆的打了进来,加上他们一直处于悲痛的心情当中,一时竟是救援不及。巴棟的剑还挂在腰间,剑还沉在鞘里,剑刃在剑鞘内随着巴棟摇晃的身体轻轻作响,似在为将死去的主人哭泣。

只听剑利剑出鞘的龙吟声,金戈互击的声音,火光四溅。打向巴棟的十三枚透骨钉全部落在地上。巴棟斜剑指地,大吼道:“司徒燕,来啊……”说完竟是跃出屋外,狂野似的乱劈乱砍,散乱的剑气将两侧池塘里的荷花与荷叶尽数切成无数碎片,随着微风洋洋洒洒的飘散在巴棟周围,形成一道惨烈的诡丽画面。荣少与凯杰见巴棟跃出,自然一道跟了出去,小悠已被刚才是暗器吓住,立身靠在房柱上面不敢轻易动弹。

“呼哧呼哧……”巴棟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人却异样的精神,束发也因才的剑气而崩断垂落遮住了脸颊。“噗”一抹婴红从巴棟嘴里喷出,布满血丝的眼球盯住荣少爷和凯杰,似择人而噬。巴棟的剑,无法停下来,依旧状似疯狂的乱挥着,路中的石桌石凳也被剑气轰成了碎块。

荣少爷大惊道:“不好,巴兄弟要脱力了,凯杰,我们制住他,不然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说完刚烈的一掌印向巴棟胸前,凯杰随后一腿扫向巴棟的双腿。

掌力破空,巴棟回剑抵住剑身护在胸前,荣少爷一掌打在巴棟的剑上震得巴棟急退三步,凯杰一腿扫向巴棟,将他打的飞也起来。

“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荣少爷急忙上前点住巴棟的膻中穴,防止气血上窜,凯杰接着就是一掌刀切向巴棟后颈将他打的晕了过去。



夜已渐深,淮南城的夜晚没有白日里四处黄尘的样子,却比白日里多了更多的喧闹。

白天挣银子讨生计,到了晚上,依然也有各式人等在讨着生计。淮南城灯火通明,各处酒楼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因为临近神仙岛,所以淮南城要比大多数地方的夜市要热闹的多。夜市最热闹的地方不是酒楼客栈,而是青楼,莺莺燕燕们唤着过往的路人,对谁都是报以迷人的微笑。

    倚翠楼,淮南城数得上号的青楼坊子,不同于其他青楼拉客的都是姑娘,这里并不用拉客,只有两位十八九岁的男童恭敬的站在门前,没有老鸨,只有龟公。这不得不说倚翠楼的老板高明之处,男人们进来花钱找姑娘周围都是男人服务,也会满足那些人绝大部分的虚荣欲望。嫖客们坐着他们只能站着,嫖客们嫖着他们只能看着。虽不是什么大雅之堂,但好附庸风雅之士也往往喜欢来这里消遣。

    慕言是倚翠楼的头牌,很少人能够进得慕言的闺房,虽然她只卖艺不卖身,但每天总是有很多人拍着队就是为了能够见上她一面。曾有些江湖名人仗着武力想一亲芳泽,但进了她的房门就没有再见他出来过,美人虽好,但之后也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深知那位青楼头牌也定是一位武功卓绝的高手。

    不过,此刻慕言的房中却有一人坐在红桌前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他并不是被邀请进去的,而是从窗口钻进去的。慕言的房间临街近海,即为青楼头牌,自然是住在最高的楼层里。离地少说也有五六丈高,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攀爬借势的地方,即使江湖中一些自喻轻功无双的人也无法做到一跃而就。可这人偏偏就做到了。

    “这位公子不请自来,好生无礼。”慕言坐在床前冷冷的说道。她甚至都懒得去看来人一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燕,“都说慕言房中的酒香,我看不对,这酒和楼下的酒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就为了能上楼来喝你的酒听你的曲子。”司徒燕边喝边道,“虽然莽入姑娘闺房之中甚觉失礼,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我会躲在淮南城第一美人的闺房中喝酒,任谁都知道,倚翠楼的头牌姑娘是一个武林高手,像我这种不以武功见长的人未被你相邀,贸然来此说不定会当场毙命在你的手上。”

    听罢这话,慕言缓缓偏过头斜视了司徒燕一眼,一身粉红色的衣着,面相清秀,最特别的就是那他头发,别着三根和女人一样的发簪,每一根发簪正中都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黑的发亮的墨丝批搭在肩上。

“原来是司徒公子,小妹倒是不曾想到江湖人称轻功第一的粉燕子,今日因何躲入贱妾的房中。”慕言仍是一副冷冷的语气。

司徒盯着冷若冰霜慕言,笑道:“为了躲麻烦,天大的麻烦。”

慕言轻笑道:“有什么麻烦能选择让你逃避?”

司徒说道:“你若是杀了自己姐妹的父亲,你姐妹要找你报仇你会不会躲?”

慕言回道:“会。”


司徒燕还是死死的盯着慕言,“倘若我说我杀了巴老爷子你信不信。”

慕言神色微变,沉声道:“不信。”

淮南城没有不知道巴家寨子的人,也没有人不曾听过巴老爷子的名号。一手飘花七剑专打人身七大要穴,江湖上有数的高手。赫然听到被人杀死,怎能让人不惊。

慕言道:“虽然公子轻功卓绝,但是以你恐怕还杀不了巴老爷子。”

“若是我那兄弟也似你这般想,我也不会躲到你这里来了”司徒燕眼神中竟是带着感激,被人冤枉无疑是让人痛苦的,有人能理解,就好比雪中送炭一般给人温暖。

司徒燕起身而立,面对慕言深施一礼,“我知姑娘乃昔日日月神教中人,本名韩慕颜,擅使刀,烦请看下此物。”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那把刃口有三寸之长的奇特匕首。

江湖中人都知道,日月神教的刀法出神入化,对刀的研究世人也难以企及,司徒燕请韩慕颜看刀,无疑是十分正确的。

韩慕颜眼里闪出精光:“你怎知我是谁?”

司徒燕说道:“恰好我有一个兄弟痴恋你很久,自己又不敢来找你,所以他还特地叫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他说他十分想念你,这辈子定要娶你为妻。”

韩慕颜笑道:“你是那死胖子的兄弟?他倒未给我提起过,不过既然你是他的朋友,我倒是愿意帮你这个忙。”说完从司徒燕手里接过了那把其他的匕首。

“刃身一尺,宽三寸,刀柄精铁所炼,沾有铁砂。这是关中大侠独孤飞的成名兵器蝴蝶刀,昔日独孤大侠凭这一把刀不知断了江湖中多少豪杰的手脚。”抚着刀,韩慕颜缓缓的说道。

司徒燕道:“莫不是那位人称平地龙飞的独孤飞?”

韩慕颜道:“是,可惜此人因仇家太多,被人追杀至大漠,至今音讯全无,而在大漠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死路。”

在大漠里除了黄沙便是黄沙,没有人烟,没有食物和水。一个人若是在大漠消失了十几年时间,恐怕除了死,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破风一剑去,索命阎王来(上)
路的尽头是天涯,大漠的尽头便是死,渺无音讯十多年,或者也可以说早已尸骨无存。

司徒燕已有点醉了,并不是慕言房中的酒容易让人醉,喝酒这种事情,心情愉快的时候喝,不管喝多少,他都不会醉,心中烦闷的时候喝酒,喝一口有时候就会让人不省人事。

倘若你被一个寨子的人四处寻找的时候,另外还有三四位高手随时准备要你命的时候,就会知道,这种压迫力是多么的惊人。

司徒不敢去看韩慕颜的眼睛,偏偏他又不得不去看,韩慕颜的眼睛里有一种诱惑,致命的诱惑,她静静的站在司徒燕面前,甚至连指尖都不曾动一下。裁剪得体的薄纱衣裙在司徒燕眼里看来恍若无物,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也因为酒精而产生了变化。

司徒燕走了,带着那把蝴蝶刀走了,他情绪十分低落,喝酒之后又让他头疼的要命。更要命的是,在她眼前的那个绝色女人他根本不能碰。那是他朋友的女人,他没有背叛朋友的习惯,以致他身边总是有着很多朋友。虽然他好色,但是他绝不是鸡鸣狗盗之辈。

他现在需要女人,需要一个女人的身体,还需要一个能够听他诉苦的人。他本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没有太多的世俗牵绊,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尽量的去满足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因为在世上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对自己好。

倚翠楼是青楼,想要找一个出卖身体的女人很容易。下楼并不用太长时间,甚至他的身体还一直持续着那要命的变化,他的身边就已经多了一个女人。一个懂得侍候男人的女人,轻解罗裙后,床榻上就传来让人心跳的喘息声。

他的身体年轻而健壮,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弛有度,身下的女子胸前的饱满之上那两点嫣红在他干燥有力的手指中尽情的扭曲变形,惹得阵阵娇嗔。偶尔滴落床单的汗水,显示着他拥有旺盛的精力。

云雨之后,司徒燕翻身懒散的躺在床榻边,将刚还被压在身下的女子轻拥在胸前。

“我是个混蛋,特别大的一个混蛋,我和你做那事的时候,我想着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司徒燕自言自语的说道。

那青楼女子微微一笑:“如公子这般想法的人,这青楼不知有多少。但如公子这般坦诚怕是并不多见。”

被人称赞总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哪怕那只是言不由衷,或者只是为了你的银子而献出的谄媚,但至少比根本没人理睬你要好得多。

司徒燕紧绷的情绪不由得放松下来,说了一句玩笑“其实出来时匆忙,忘记带银子了。”

那青楼女子翻身而起,看司徒就像是在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她在笑,她在笑司徒燕,又或者是在笑她自己。在司徒燕耳朵里听来,那轻蔑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

司徒燕起身穿好衣服,从怀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能听他倾诉的女人,只不过是一个为了钱而献出一切的可怜女人。司徒燕一向出手比较大方,就算叫上一屋子姑娘,也花不了五十两银子。只因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很可悲。

司徒燕走了,这次他是真的走了,或者他根本不应该来。他可以选择逃,逃到另外一个城镇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但是他没有,只因巴棟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朋友这两个字,有时候比生命更重要,有时候也比任何事物都要美好。朋友,本就是两个要命的字眼,美得要命,又或者真的要人命。不为他自己,也为了他朋友,他也应该把整件事情查清楚。

司徒燕走在出城的路上,子时将至,喧闹的夜市也逐渐归于宁静。只有街道两侧那点点星火还在倔强地证明着之前的喧嚣。

他要出城去一座破落的道观,那里有着他的朋友,也就是那位迷恋着韩慕颜的朋友,他的朋友叫向轻。

那赤条条的汉子甚至还被吊挂在城门口上,夏日虽然炎热,但临近子时的温度还是十分凉爽的,一阵阵清风划过,那赤条条的汉子已然瑟瑟发抖。司徒燕看见了他,突然他想笑,他觉得至少还有一些事情值得他笑,而那夜入深闺摧花,无人望其项背的汉子显然也发现了司徒燕,嘴里不知道在谩骂些什么,吊挂了一天,让他整个人都虚脱无力。嘴里谩骂的话语根本无法听清。司徒燕捡起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随手一挥,吊挂着那东方晟轩的绳子应声而断,虽然司徒燕的暗器功夫并不高明,但是像这种死物一般的目标他还是不会失手。放下了那汉子,司徒燕甚至没去看他一眼,或者他也没有脸去看他,面对他。当然,作为一个同样喜欢偷看女人喜欢的小贼,他们本该会是一对有着同样癖好的朋友,在当时差点被发现的时候自然是要拉上个替死鬼。他的轻功非常好,几个起落已不见踪影。

向轻,只听这人的名字似乎觉得他很瘦,或者轻功很好。但却刚好相反,向轻是一个胖子,不折不扣的大胖子,脸上的肥肉甚至挤压的看不见他的眼睛。偏偏他还留了一大嘴的胡子。远远望去就像头上顶着个草窝,可笑而滑稽。每当他色眯眯的看着别人姑娘的时候,只会惹人轻笑,别人并不知道在那双细如丝线的眼睛里掩藏着什么。他不会武功,任何武功都不会,他和司徒燕一样好色。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样交上的朋友,至少他们也有着相同的癖好。

“你那痴迷的情人我已经见到了,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之前的青楼女子让司徒燕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向轻露出一嘴白牙笑道:“风月之所,多性情中人。别人不知道,可我却知道,她还是个处女。即使有人被她邀去房中饮酒过夜,也不过是她捉弄男人的癖好而已,说不定那些进得她房中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在地板上跪了一夜。”

司徒燕并不理解向轻对韩慕颜的痴恋,他觉得很可笑。但是他不会笑他的朋友,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喜欢另一个人的权利,这是无法剥夺的权利,别人也无权干涉。

“你为什么有客栈不住,偏偏住到这破落的道观?”望着四处的破败,司徒燕用手指捻了捻柱子上的灰尘,恐怕整个道观也就是几根柱子还算完好。

向轻道:“你知道我的脾性,慕颜姑娘现在住在倚翠楼,我要是住在周遭的客栈,想着她的同时难免不会被其他姑娘诱惑,所以我还是住远一点比较好。”

喜欢一个人,难道真的可以从一而终?司徒燕不明白这种感情,他不明白为什么向轻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自己。他不明白,或者也是因为他自己做不到。一个浪子,本为浮萍,不会得到亲情的眷顾,他只会依着自己的心思做事,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想不通的事情,司徒燕不会去想。他不会为难自己,不会钻牛角尖,索性拿出那把曾经断人无数手脚的蝴蝶刀在一旁把玩着。

向轻用手肘蹭了蹭司徒燕,问道:“慕颜提起过我没有?你把我说的话带到没有?”

司徒燕白了向轻一眼,回道:“话我都已经带到了,她也确实提到你了,就说了一声那个死胖子然后就没了,不过她说了我既然是你的朋友她就愿意帮我忙。”

向轻哈哈大笑道:“我说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美男子,她怎么可能不对我动心,看来她是喜欢我的。”说完自顾自的在一旁哈哈大笑,不再理会司徒燕。

有情总是美妙的,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至少他们都很可爱。

司徒燕躺在满是灰尘碎木屑的地上,双手枕在后脑,眼睛望着满目苍夷的庙顶,夜里没有星光,只有无尽的黑暗让人压抑。他需要养好精神,明天要去山西境内,找一找之前和大侠独孤飞有联系的那些人。微闭上眼睛,竟也缓缓睡去。

向轻见司徒燕闭上了嘴回头望去,苦笑一声,也斜靠在柱子旁酣然入睡。


子时,巴家寨子一片潇寂,巴棟双目依然紧闭,静躺在床上,眼角尚有泪痕,荣少爷端坐在房内的客桌边静目养神,昏暗的油灯照在那一袭黑色上跳动着妖异的光芒。虽已夜深,但荣少爷未将那一身黝黑的衣帽除去,因为他随时准备着出手,他相信司徒燕一击未曾得手,一定还在伺机杀掉巴棟。相交不深,贵在知心。他已把巴棟当成朋友。为了朋友,他可以做到他一切能做到的事情。

凯杰已经去寻找小悠和雁儿去了,从他们去救巴棟的时候,这两人就不见了。小悠当时还在房内的,当他们出去的时候小悠竟然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事后他们也检查过那房间,却并没有任何异样。他不敢想像如果小悠落入司徒燕手中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连同雁儿一起消失,他在害怕,同时也在愤怒。

“唔……”巴棟醒了,他想挣扎着靠在床榻边,却痛的呻吟了出来。昏沉的头脑被全身的刺痛激的清醒起来。

     荣少爷起身走到巴棟床前,轻将他扶在榻边,不曾发的一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巴老爷子刚被刺于屋中,现在他的妻子也不见了,他担心巴棟再一次急怒攻心走火入魔。

     “雁儿,雁儿……”巴棟吃力的唤着。

荣少爷不忍欺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雁儿与小悠已不见,我大哥已出去寻找,切莫担心。”

“呵呵……呵呵”巴棟自嘲的笑着,他强忍着悲意,索性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身体的疼痛已然麻木。身体与内心的痛楚让他胃里泛出苦水,他努力不让自己哼出来。是仇恨还支撑着他的身体,是仇恨让他保持着清醒。

荣少爷微微一叹,摇摇头,顾自地走到桌前坐下,拨了拨将要熄灭的灯芯,他想劝巴棟想的开些,却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一个人的哀伤到了极点,任何安慰的话都不会有作用。既然无用,唯有希望他能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这一夜,很静,很静。

天已泛白,周遭一切变得清亮起来。耀眼的红霞遣走了夜的孤寂,荣少爷立于房门边,感受着朝霞带给他的温暖,醉心的呼吸着远山传来的木叶清香。

他一夜未睡却精力充沛,能把神仙岛开辟创建起来,正是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坚忍意志力。司徒燕没有来,或者他应该知道在有所防备的荣少爷面前,他根本无法再有第二次出击的机会。

巴棟已来到荣少爷的身后,他的轻功本就不弱,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荣少爷,谢谢你,承你相救,一命之恩,没齿难忘。”巴棟淡淡的说道。

荣少爷笑了,虽然别人并不能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真的笑了,他知道,巴棟已经抛开了悲伤的情绪,从新变得坚强起来,回到了他们最开始见面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巴家寨主的样子。

巴棟的意志力同样坚强,突逢噩耗,并没有将他打倒,荣少爷侧过身子转头看向巴棟的眼睛,如古井般清澈见底,反射着夺人的粼光。虽然身体的疼痛仍然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并不觉得痛苦,因为仇恨已经麻木了他的神经,他要做的就是报仇。

荣少爷望着池塘边那已经开始枯萎的花瓣碎片,轻叹道:“兄弟此后作何打算?”

“复仇”,简单的两个字充满了尖锐的杀气。哀伤,或许能将人击倒,但是仇恨一定能使人从绝望的深渊里攀爬上来。

荣少爷点了点头,“江湖儿女,本该如此。你我相交即缘,我陪一道。”

巴棟的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笑容,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朋友之间,本就不需要感谢。有时候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

能理解你的笑容的朋友,才是真的朋友。

司徒燕在笑,向轻的睡姿总是那么让人发笑,他醒了,此刻正蹲在向轻的身旁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向轻睡觉时嘴巴张的很大,双臂齐肩张开,鼾声如雷。

司徒燕捻起地上一点灰尘,洒在向轻的舌尖上,呛得向轻醒来。

“死燕子,又整你老子。”向轻还在咳,睡了一夜本来嘴唇就发干,被灰尘一呛更是渴的要命,“个老子的,有没有水?”

司徒燕笑道:“水没有,尿倒是有一些,你喝不喝?”

向轻捏起拳头虚舞着,“老子是打不过你,要是打的过你,非是打得你叫老子。”

司徒燕迅若惊鸿的一下抓在向轻胸前那团软肉上,笑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向轻疼的呲牙咧嘴道:“你是老子,我是你的龟儿子。”

司徒燕又用力的扯了一下,道:“你骂我是乌龟?”

向轻闭嘴了,十个他加起来斗嘴也不是司徒燕的对手,强憋着自己不让自己出声的样子让司徒燕忍俊不禁。

“行了,不闹了,我现在要去山西,立刻就走,有没有钱,给点。”司徒燕放开了抓在向轻胸前软肉上的手。

向轻问道:“你要钱做什么?我的钱可以留着娶慕颜的。”

司徒燕道:“我要买匹骏马,路上要吃要住,还得给人赏钱,你说我要钱做什么。”

向轻一把捂住自己的腰间,“我只有一百两,我给你五十两,别再找我要了。”

司徒燕一脚揣向向轻屁股,笑道:“死胖子,我太了解你了,你说你只有一百两,你身上肯定带着不下一千两,五百两,给不给,不给我就抢了。”说完又貌似凶恶的看了看向轻胸前两团软肉。

向轻不禁一叹,“为什么我和你这种人会是朋友,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啊。”抖着手,抽出了十张五十两一张的银票,递给了司徒燕。

“不若我先请你吃顿早饭,我请客,别做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司徒燕接过银票还沾了点口水数了数。

“你请客那也是我的钱”向轻没好气的说道。

司徒燕尴尬一笑,“嘿嘿,有钱就给你,有钱就给你,不要老是一副守财奴的样子。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向轻喃喃道:“反正是我的钱,不吃白不吃。”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进了城门,早间街道的商铺都已开门,路边的小贩正卖力的吆喝着。夏日的清晨无疑是令人舒爽的,微风中还带有一点凉意,司徒燕大步走进了一家客栈,向轻悻悻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选了一张近门的桌子坐下,店小二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吃点什么?”边问边殷勤的倒着茶水。

这般讨人喜的店小二让司徒燕心情愉快,“来三笼海鲜包子,顺便来一壶酒。这里五十两,剩的赏你了。”

店小二接过银票脸上的笑容更甚,甚至笑的没有听见司徒燕前面说的些什么,要知道,五十两都已经能在城里买上一座大宅子了。店小二那点微薄收入,一辈子也不会挣到这么多。

司徒燕笑骂道:“我乃个爷爷腿啊,还不快去,要不老子收回银子了。”

店小二飞快的抛开了,甚至没来得及道声谢。可他脸上的笑容却不是假的,司徒燕看见店小二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向轻在一旁搓着手指,叩击着桌上的木纹,自言自语道:“花别人钱装大爷,心不亏么。”

司徒燕用力一拍向轻那只叩击着桌子的肥手,笑道:“嘿,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他可不傻,要是在客栈被司徒燕抓着他胸前的软肉大叫的话,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三笼海鲜包子上桌,每笼三个,那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开的乳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唔,真香”向轻闭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

司徒燕拿过酒壶,叹息着问道:“胖子,我们是不是朋友?”

向轻瞥了一眼司徒燕说道:“你想说什么?”

司徒燕偏过头望着远处的海水,一时沉默。

向轻扣了扣桌子,“死燕子,你是在担心巴棟?”

司徒燕默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巴兄弟现在怎么样了,胖子,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向轻见司徒燕不似开玩笑,严肃地问道。

司徒燕说道:“你先干了这壶酒,我有事交代你。”

向轻二话不说,抄着桌上的酒壶就往嘴边送,一口一口的喝着。

人通常喝酒有一个毛病,喝酒的时候几乎大部分人都会仰头闭眼,向轻也不例外,他喝的不快,只因他不想让任何一点酒水流出来。

酒已喝干,司徒燕微微一笑道:“胖子,此去山西路途遥远,我又是个受不了寂寞的人,不如你与我一道,结伴而行,路上说说话也是好的。”

向轻道:“就这事?你直说不就完了吗?吓得老子以为你要交代后事呢,那你让老子喝酒做什么?”

“酒壮人胆,我想清你帮个忙。”司徒燕摸着手背说道。

“什么忙?”

“帮我请你的小情人一路护送我们。”

“什么?”向轻瞪大了眼睛,喝完酒之后中气十足,以至于他更像是吼出来的这两个字。

“瞧你那怂样,吓成这样,真不知道那韩姑娘能看上你什么。”司徒燕不屑的说道。

“谁说老子怂了,老子马上就去找她。”向轻不甘的吼道,就是不动位置。

司徒燕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让他去找韩慕颜是不可能的了。欺身上前一把扯住向轻的领子就往外走。

“喂,喂,死燕子,喂,司徒大哥,我错了,别,我不能去找她。”向轻边说边挣扎着。

“我乃个爷爷腿啊,老子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不用你去,我去,你在旁边等着就行了。”司徒燕说着敲了几下向轻那像草窝一般的头。








                     破空一剑去,索命阎王来(下)

出得客栈门,突然撞来一道人影,一声利剑出鞘的龙吟迎合着剑气破空的声音指向司徒燕。他武功并不高明,此刻被利剑欺身,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闭目等死。

剑,并没有刺向他的要害,也并没有让他受到伤害,只是那柄剑逼在司徒燕的脖颈之上让他无法动弹,森然冷冽的剑气使他后颈已起了一大片疹子。

“砰”的一声,那持剑人从腰间扯出一道信子桶,朝天拉开,一道刺眼的霞光窜入云霄,离地二三十丈之后突然爆开,一团黑烟滚滚散发开来。

剧烈的爆炸声惊动了大半个淮南城,纵然被利剑逼住要害,司徒燕也不得不双手捂住了耳朵,轻微的动作,让他脖子被那柄剑划出了一道不深的口子,丝丝血珠已滴落在那柄利剑之上。一旁的向轻早已蒙住,突入其来的剑和爆炸声使得他不知所措。

沉重而愤怒的声音响起,“司徒燕,巴棟与你兄弟相称,为何加害于他父亲?”来人正是有索命三眼之称的凯杰。说完之后,手上的剑再次往前送了送。

脖颈上的伤口疼得司徒燕倒吸一口凉气,叹息道:“我说我并没有杀巴棟的父亲你能相信?”

凯杰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妄人?你把小悠掳到何处?说出来,否则,你难逃一死。”

司徒燕叹息一声,双手负于背后,眼里弥留着对生命的眷恋缓缓闭上,不发一言。他不用解释,本就解释不清的事情,他已不作无用功。

“你……”凯杰见得司徒燕负手闭目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怒从中来,双眼充血,剑眉之间的那道剑疤在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里如张开了第三只眼睛,他忘了小悠还在司徒燕手上,心中的理智已消散于无形,此刻他只想杀掉司徒燕。

只消一送,司徒燕将毙命于他剑下,正当于此,只听“当”的一声,凯杰逼住司徒燕的那把剑已被挑开,司徒燕微一偏头,被挑开的剑尖依然削断了司徒燕一簇发丝,飘落在地。

“观你用剑,乃出自武当,名门正派之人,何故做这当街杀人的歹事?”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凯杰剑指当空,细观来人。只见的那人蓬头垢面,面有疥疮,已然看不出年纪,粗布衣履破败不堪,干燥的指缝中夹杂着黑泥,一根杵地木棍斜指着凯杰微微颤动着。

凯杰怒目威视,大吼道:“你乃何人?”本该死于他剑下的司徒燕猛然被人相救,使得凯杰怒不可歇。

只听那乞丐模样的人轻轻说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有时我是乞丐,有时我是土匪,有时我是船夫,有时我还是和尚,你认为我应该是谁?”

凯杰大怒,吼道:“我管你是谁,今日你救下这个妄人,你就是他的同谋,找死。”死字刚脱口,凯杰手中的剑已破空刺向那乞丐的咽喉,好快的一剑,石破天惊的一剑,一剑刺出竟包含着十几种变化。

“住手。”司徒燕大惊道,他想阻止,可是他的武功远不如凯杰,贸然出手只得横尸当场。

剑已到乞丐咽喉半寸,招式虽未老,但已经快到无法收手,只见那乞丐手信手一扬,手中的木棍已荡开凯杰的剑尖,转眼凯杰弓身再次刺出十二剑,招招直指乞丐要害,散落的剑气将周围的摊贩果篮搅得稀碎。那乞丐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看似左劈右挡,游身一遭堪堪破去凯杰的最后一剑的剑势借力向后飘去,赞道:“好,好剑法。”

周遭看热闹的人们离的很远,江湖中本就时常发生寻仇刺杀等事,见得凯杰与那乞丐争斗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担心误伤到自己,所以离得较远观望着。

凯杰怒目圆瞪,冷哼了一声“阁下武功精妙,内功高深,凭一根木棍也能敌住我一轮快剑,运气也作实不错。”

司徒燕躬身向那乞丐深施一礼,道:“多谢朋友救命之恩,大侠名讳还望告之在下,日后定当以报答。”

那乞丐随手一摆不理会司徒燕,叹道:“当世剑客能逼我用剑之人,不过五指之数,武当唯有一人,你印堂之上有道剑疤,莫非你就是索命神君凯杰?”说完,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薄如纸翼的软剑,斜指于地。

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也不需要言语。回答乞丐的还是剑,不再是直刺,而是当空力劈而下。一力降十慧,凯杰师承武当,在剑上下了十五年的苦功,在临阵对敌上有着良好的判断力,见那乞丐用软剑,想以兵利之势破除软剑的轻灵。

“当”那乞丐一手持剑,一手抵住剑身,护于天灵,挡住凯杰那凌空的一剑,不再有任何花哨,完全是剑与剑的相持,力于力的交锋。凯杰的剑承下压之势,那乞丐的软剑又承上托之势,两剑僵持着无法动弹。

“武当只杀妄人,这位朋友为何要杀人,可否与在下细说。”内力相拼,最忌说话,气运丹田之中,如开口便泄了气势,高手较量本就在那一势之别,可那乞丐还能持住剑身开口说话,内功已堪化境。

凯杰双手持剑,汗水已豆大般滴落,脸色铁青不发一言,显然并不好过,脚下的石板也因为两人的较力而传出“卡卡”的声响,逐渐碎裂。

“住手”司徒燕只听震人心肺的一声随着一道黑影掠来,宽大的袖袍旋卷住两剑相交处,骤然一带,两剑顿时分开。

旭日半启,空气已经开始灼人。聚在远处看热闹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已经炎热的天气而散去,又见一黑衣人立于那两人相斗之间,更是热情不减。

黑影甩了甩袍子怵然侧立于那乞丐前。见得那乞丐负剑立于一旁,那被污泥所遮掩的脸颊甚至还带有淡淡的微笑,露出一口洁净的牙齿,衬得那人诡异而神秘。

凯杰高估了自己的内力,相拼之际发现这个乞丐内力如浩海般广阔澎湃,不察间已吃了不小的亏,正在他进退不能的关头,被荣少爷以巧劲化去,借势向后轻飘一步紧盯着那邋遢乞丐。

“好,好…哈哈,好一招流云飞袖,至刚至柔,不愧为仙岛之主。”刚,则是说衣袖不曾被两剑利气所伤,柔,则是说那轻巧一送将两剑较力之势化去。那乞丐朝荣少爷拱了拱手,“今日行至大运,巧遇江湖两大高手,实属我幸。”

司徒燕本想插话,可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无奈地只好站在一旁,侧过身看向向轻,却已不见向轻去向。“或许,就在那生死关头向轻逃了吧。”司徒燕心里想着,向轻不会武功,就算留在这里也可能会被连带杀害。江湖,本来就不是讲理的江湖。

不等荣少爷说话,只听冷冷的一声传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司徒燕,往年错看于你,相交于兄弟,未曾想到引狼入室,至我父身亡,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说话的,自然是巴棟,轻轻的走向司徒燕,就那样平静地走过来,只是死死的盯着司徒燕,若仔细观来,那巴棟眼神好似猛兽盯住了猎物,随时可以伺机捕杀。在巴棟看来,司徒燕早已是将死之人,虽然司徒燕轻功卓绝,但是想要从凯杰和荣少爷两人身前逃脱,显然不可能。加上他自己,就算那神秘乞丐也不能保得司徒燕一命。

他已驱逐了心里的哀伤,眼中只有仇恨,荣少爷发现凯杰发出仙岛独有的“黑云”信号后他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才跟着荣少爷一起寻来。司徒燕无法轻移一步,他发现巴棟的剑势已经笼罩在他周围,他想避开,却不知能往哪里避开。

剑已出鞘,不快,却致命。司徒燕或许武功并不高明,轻功却属江湖中拔尖的存在。在他生死关头之际,自身潜力已被激发至顶点。人已似翔燕滑出剑气笼罩之外,可是无论他的人到了哪里,那森寒闪烁的剑光也跟着到了哪里。

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眼中看来,那淡蓝色的身影所舞的剑法并不快,可是那粉红色衣着的人左突右闪却总是无法躲出去。

昔有佳人公孙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入江海凝清光……

巴棟嘴里轻轻的吟着杜甫的诗句,这是他父亲的习惯。巴老爷子已死,作为他的儿子,不但习到了他的剑法,也同样承继了他的习惯。

初生的旭日,竟也被这森寒的剑气逼得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司徒燕不是没有见过巴棟的剑法,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仇恨之下的那只手,所舞之剑竟如此凌厉,猛烈。


司徒燕的冷汗已经湿了后背大片衣裳,在他见过凯杰与那乞丐相拼之后,以为他们的剑法已经登峰造极,此刻的巴棟也不遑多让。他的衣衫已经有数处被剑气割破,司徒燕已被剑气逼到贴向他们刚出的那家客栈门墙上。

那乞丐或许还想出手相救于司徒燕,奈何被荣少爷和凯杰这两位高手注视着,使他无法出手。

凯杰与荣少爷一人处于那乞丐西南方位,一人处于那乞丐东北方位,看似简单的站位,却隐隐钳制了那乞丐前进或者后退的道路。或许,他能与凯杰和荣少爷任何一人相斗,但他没把握同时酣战两大高手,他没把握,凯杰和荣少爷也同样没有把握,这位乞丐的内功之深,远出他们的意料。

利剑入肉,带起一片血花,小块碎肉。

司徒燕左肩云门穴已被剑尖点住,抽出,左臂已无力的垂下。

云门之后便是髀关,前者伤臂,后者制腿。若是燕子被折断了翅膀,会是什么模样?司徒燕的双腿就是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的一双腿在无数次生死险境救得他的性命,若是髀关穴剑尖点住,那便真如燕断翅,虎无牙般凄凉。

避无可避的一剑,司徒燕想用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去挡那一剑他都做不到。那剑光认定一处,便寻一处,招是死招,却有无数变化,无一点破绽可寻。融合了峨眉刀剑双杀的飘花七剑,既有剑的凌厉,也有刀的狠辣。似刺还劈,剑已不及髀关一寸,隔着衣物,腿上的血肉似受到了凌冽剑气所带来的刺痛感。

忽见司徒燕双腿一跪,蛇般从巴棟胯下游过,巴棟没有想到司徒燕会跪下这一着,刺出的剑已忘了变招,剑尖本已将及右腿,司徒燕这一滑出去,剑尖更是在他腹侧至腋下间拉出一条口子,鲜血淋漓。

本能若无法救自己于水火间,那么冷静的头脑也会在关键时刻作出正确的判断。这一招即是措于不及的一招,也是置诸死地而后生的一招。

数次历死,救得司徒燕的不光是他傲人的轻功,还有冷静的头脑。

人已滑开三丈外,司徒燕捂着自己肋下的伤口,对着那邋遢乞丐大喊道:“那位朋友,今日恩情,在下谨记,事急,来日会之于此,以谢大恩。”说完,跃向屋顶,起落间已不见踪影。他只能走,他没有解释,解释不清的事情他不会去解释,留在这里只能枉徒送掉性命。


巴棟剑指于地,神情默然,他没有追去,他知道,一旦司徒燕逃出剑光笼罩,他的轻功在这几人无人能及。只是,他心中多了一些东西,多了一些让他疑惑的东西。

凯杰与荣少爷怒视着那邋遢乞丐,喝问道:“阁下究竟何人,为何阻我等行事?”

那邋遢乞丐从容的看着凯杰与荣少爷,冷哼道:“我不知三位与那人有何过节,单凭适才我与你相拼之际,他完全可以从容离去,而他却没有,可见此人行事尚且磊落,至于你们几位想与我动手,那我奉陪便是。”说完,冷眼扫向凯杰。

荣少爷沉然一思。

那司徒燕在他们未到之际,为何不逃,巴家寨子在码头势力庞大,为何他却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这客栈之中。没有人会给他答案,唯一能给他答案的司徒燕已负伤逃走。

凯杰铁青着脸也不言语。

呛,呛两声刀气破空,巴棟回身一观,见得两柄大刀袭来,置于巴棟身前,没入地面一尺,一紫色倩影飘来,凌空一个跟斗,左脚点于刀柄去势,右腿垂落立于另一刀柄之上,身法如鬼似魅。

来人自是向轻痴恋的情人,韩慕颜,向轻见得司徒燕有性命之险,也顾不得害怕面对韩慕颜,一路疾奔至倚翠楼,求得韩慕颜出手相救。

巴棟见得韩慕颜薄纱遮体,也不曾细观来人容颜,说道:“青楼女子,也有如此高手,市井之中果然多豪杰。” 巴家的势力遍布淮南城,观其衣着,自是知道来人出自于青楼,寻常人家的女子定不会穿着薄纱行于市中。


                         不在乾坤内,醉里我癫狂

“巴棟,你这混蛋,你还真当司徒燕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当真与猪狗无异。”向轻跟在韩慕颜身后跑来,见得地上的血迹,得知司徒燕定然伤在他们手中,不由得大怒道。至于何处来的底气,那肯定来自于他身边的女人,昔日日月神教最年轻的执法长老,韩慕颜。

日月神教至圣女任盈盈与令狐冲荡迹江湖而后,教众四散,日渐式微,自韩慕颜这一派,日月神教已消声觅迹,归属隐门,江湖中已再难听到日月神教这四个字。不过,毕竟传承于前人大派,神教中人自是武功卓绝,更何况韩慕颜十六岁就已任神教长老。

巴棟的剑尖上最后一滴鲜血滴落,炎热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鲜血的甜腥味被巴棟吸入胸膛,他感到十分压抑,那是一种痛苦,仇恨,悲伤,绝望和无措。巴棟紧闭双眼,想要努力驱逐着这些情绪,收剑入鞘,面有苦色,站在街中不发一言。

司徒燕究竟是否是真凶,如不是真凶又是何人,当场发现手持凶刀又作何解释。

这一切,还只是谜。

韩慕颜沉默了很久,缓缓道:“司徒燕来找过我,问我那把杀害你父亲的刀为何人所有,他想查出到底谁杀害巴老爷子。虽不能证明他就不是凶手,但至少他是向轻的朋友,我愿意先相信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司徒燕是否是凶手前,韩慕颜不愿意轻易下结论。她立于双刀之柄,似有意卖弄轻功,实则逼在巴棟身前,防止巴棟追杀司徒燕。

那邋遢乞丐盯着巴棟沉然道:“好一手飘花七剑,想来朋友是巴家独子。且容我说一句,巴老爷子功深造化,以刚才那粉衣人的武功来看,如果他能杀掉巴老爷子,也不会被这位索命神君与你先后相逼。”

错了?难道真的错了?

江湖中是非对错,向来全凭臆断,其实,又有多少人能知会其中缘由?

巴老爷子趴于床榻之上,除了后心一刀致命伤,再无其他伤痕,屋内如常,没有打斗痕迹。谁能在无声无息中一刀将巴老爷子杀死?或许有这么一个人,但那个人一定是他自己。

“咳咳咳…”荣少爷微微躬身,多年的隐疾已然发作。以前,他总是能听到身旁小悠关切的话语,而今小悠下落不明,不禁让他心中几多焦急。

凯杰见得荣少轻咳,轻皱眉头,侧过身望向韩慕颜当下断喝道:“不管司徒燕是否是真的杀了巴老爷子,但至少现在他有很大的嫌疑。他伤重肯定走不远,我去捉他回来就是。”

邋遢乞丐见得凯杰作势要走,一手搭在他肩膀之上,定然道:“不妨,既然那司徒燕走不远,我们几人跟在他身后就是,看他能出什么花样。他的人是我救的,若查出此人真是杀害巴老爷子的凶手,我会亲手抓来交给你们,如何?”说完眼里闪着厉色扫向众人。

韩慕颜附和道:“若司徒燕真是凶手,我也饶不了他,我最恨忘恩负义的小人。”

向轻很想说司徒燕不是凶手,可是谁会相信他。喃喃道:“反正我相信他不是凶手。”

荣少爷向巴棟投去询问的眼神,巴棟叹了口气,道:“也好,荣少凯杰,此事就托于你们,我不能走,我在这里小有势力,小悠和雁儿没有找到,我需要留在这里找到她们为止。”

那乞丐大笑一声,腾空一个跟头,如腾蛇入云掠向屋脊,破旧的衣衫迎风咧咧作响。一个起落竟是三四丈,人已远去,只闻隐隐传来一句“不在乾坤内,醉里我癫狂……”

凯杰大惊道:“这…这是师叔?”显然,武当出身的他,自是知道武当创教之后有一位退出武当却仍然为武当长老的一位师叔。

韩慕颜同样震惊,她也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乞丐竟然是江湖隐侠石剑。

荣少爷却不曾知道此人来历,久处仙岛,世外江湖已很长时间未曾涉临。

巴棟苦笑道:“原来是他。”

除了荣少爷之外,在这几人都知道石剑此人。或许石剑的名头在江湖中不为人知,可“武当宿老”“丐帮大团头”“少林禅僧”“华山游侠”这些名头江湖中却是无人不知。幼年天赋异禀拜于武当创教掌门张真人门下,三年有成,遂出武当,临别与张真人较于道教真意,退出武当后张真人留于长老之位于他后训凡是武当弟子无论辈分,见他均行师礼,而后仙踪难觅。是江湖中唯一一个退出门派而被门派保留地位的人,而后相助于丐帮平叛,使丐帮不致分崩离析,被丐帮帮主授予大团头的称谓,更是帮主之下,长老之上的人物。至于为何被人称谓少林禅僧一说石剑易容至少林与铁肩大师参禅悟道,一说石剑醉酒打上少林无人敌手,众僧以禅理而度,反被石剑说服,众说纷纭。之后于华山派苦修剑道,剑法大成。

有的人死后会成为传奇,不是奇事,奇的是,有的人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传奇。很明显,石剑就是这种人。他精于易容,很少以真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行踪飘忽,若非他吟那一句“不在乾坤内,醉里我癫狂”恐怕也没人会知道他究竟是谁。

传奇,对于多数人来说无法企及,纵然江湖名头再大,想成为传奇,也无疑痴人说梦。那是无数人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境界,或智慧,或武功。

追求再美终是梦,黄粱到头梦成空。


石剑此人行踪不定,却侠肝义胆,正气盎然,此事若是他也出手,那么也不用担心司徒燕会耍出什么花样。江湖中能被人称为侠的人并不多,石剑被称为隐侠,自是有着相当的道理。
   

韩慕颜于刀柄之上踏落平地,从地上抽起自己的两把佩刀,收于腰间,拉着向轻寻着滴落的血迹寻司徒燕而去。猛然被韩慕颜拉住手,向轻心中又惊又喜,无措的像个孩子一样跟在韩慕颜身后。

荣少与凯杰辞别巴棟也走了,他们要去证明一件事情,到底是否是司徒燕杀了巴老爷子,还需要寻找小悠与雁儿的下落。

夜,微风,半月空,街中星火,悬灯屋檐东。

司徒燕确实并未走远,实际上受了重伤也根本走不远。 云门穴经络已断,如不续接,恐有残疾之忧。哪怕是真的死在巴棟手上他也不愿意自己废人一般的活着,所以他并未走远,就近找了一个医馆治疗自己的伤势。

醒来已入夜,屋内燃着灯,四周被药汤熏的发黄的墙壁上挂着尚未风干的草药,角落里堆砌着煎药的瓦罐,空气中还弥漫着汤药的苦味。

“醒了?”屋外走进一个老人,躹偻的身形颤颤巍巍地向司徒燕走来。老人走的很慢,慢到可以看清脸上有多少褶子一样的皱纹,数的清鬓角有多少银丝。

无情的岁月蹒跚了脚步,逝去了韶华。

这是为司徒燕治疗伤势的医倌儿,他喝下那碗分量不重的蒙汗药之前就是这个老人接待的他。接续经络的痛苦常人无法忍受,所以昏迷是个好办法。

那老人走一步好似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可司徒燕发现老人的脚步很轻,轻的几乎是刻意用轻功身法在行走,可明明那老人却是十分自然的走来,和常人无异。

这人不是医倌儿,究竟是谁。

司徒燕猛的坐起,搭在胸前的薄被滑落至双腿间,侧腹至腋下那条伤口已包扎好,被司徒燕这么一用力,包扎的医带上渗出了些许血迹,伤口撕扯之下疼的司徒燕倒吸一口凉气。

那老人冲司徒燕眨了眨眼睛,笑道:“好毒的眼力,我自问易容精妙无匹,居然被你一眼就看透。”

见得司徒燕盯着自己,老人已知自己的易容已被识破。

司徒燕叹了口气道:“阁下是为索恩而来?”

那老人笑道:“哦?索恩?何出此言?”

司徒燕苦笑道:“上午就是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找上门来,我实不知朋友找我是因为什么。”

老人抚了一把假须大笑道:“看来你这只燕子非但轻功不错,眼力也有两下子,你是怎么认出是我的?”

司徒燕道:“你走过来我就看出来了。倘若你用轻功刻意放轻脚步我肯定认不出来,你却走的如此闲庭信步,凭借的就是高深莫测的功力,或许江湖上内功如你之人还有那么三两个,可他们都为一派宗主,轻易不会出世,爱惜羽毛更不会易容不以真面目示人。”

老人道:“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司徒燕苦笑一声,不再作言语。他的心非常乱,他不知救他命的这人寻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本身救他就出于什么目的,巴棟的父亲身死也不知何人所为自己却背上了黑锅,还被重伤至斯,轻轻抚了抚包扎在身上的医带,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人道:“你就不问我究竟是谁?”

司徒燕道:“我不必问。”

老人笑道:“为何不问?”

“你想说我不问你也会说,你不想说我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说,我何必问。”司徒燕掀开盖在双腿上的薄被,下榻穿好了鞋子。

“既然我救你一命,我有要求你答不答应?”老人对司徒燕问道。

司徒燕对老人拱了拱拳,“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尚有差遣,力所能力之处一定办到。”

“我只有一个问题,巴老爷子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司徒燕叹声道:“不是。”

那老人冷笑道:“那你为何不作解释?”

司徒燕道:“换做是你,看见我拿着凶刀在现场你会不会听我解释?”

老人道:“不会。”

“所以我不必解释。”

“很好。”

司徒燕诧异道:“很好?好在何处?”

老人笑道:“好就是好的意思。”

司徒燕道:“恩,确实很好,有酒没有?”

老人道:“你能喝?”

“能”

“喝的多?”

“当然多。”

“好,我陪你喝,等着我,我去取酒。”医馆里面总是泡着各式各样的药酒。

若是苦闷,酒当然就是个好玩意。两人喝酒不但喝的多,而且喝的快。酒至半酣,两人脸已赤,舌已卷,说话都已经说不清楚,能听见的,只有他们莫名的笑声,而且是很放肆的笑声。有时,身边亲近的人不愿意给你信任,反而陌生人却愿意相信你。人心,总是飘渺难测,司徒燕很感激这个老人,只因为这个老人给了他连他朋友都不给他的信任。司徒燕忘了伤口带来的疼痛,他很开心,开心得就像小孩子跟着大人一起去逛庙会那种兴奋。同时他也十分感激这位老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劝他伤重后不该饮酒。在司徒燕眼里,喝酒乃人生第一快事,如若不能喝酒,就算能活几百年都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一壶毒酒,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可能他自己都能当美酒一样慢慢品尝。

老人终还是离去了,司徒燕没有留。只因老人临走说了一句,若是查不出凶手究竟是谁,他会亲手杀掉司徒燕,而司徒燕至今却连老人的真面目都未曾见得,胃里不由得泛出酸水,他想呕吐,吐出压抑在心里的痛楚。

是的,江湖本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讲,凭的就是实力,当命运无法自己掌控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活着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司徒燕现在只能睡一觉,他醉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真正喝醉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睡觉,那些喝醉了发酒疯的人,根本就没有喝醉,发酒疯的人从来都是那种在别处受了气,想得到更多人注意罢了。

烛泪已尽,司徒燕已沉沉睡去,这一夜,静得可怕。月如钩,将西沉,醉卧繁星叩门。




烈阳当中,已逾午时,司徒燕才缓缓醒来,头痛的想割下自己脑袋再一脚踢开。酒水虽好,犹过惆怅。醉酒的滋味,很不好受。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散发出阵阵酸臭,活像一只刚从水里爬上岸的土狗。包扎着伤口的医带被汗水打湿,让裂口处又痛又痒。

医倌儿已不是陪他喝酒的那个医倌儿,为司徒燕打来一盆温热的清水,加了些许药草,司徒燕脱掉衣服小心地将身上每一寸肌肤擦拭干净。衣衫已又破又脏,司徒燕肯定不会再穿,给了医倌儿五十两银票让他帮着去裁缝铺子里买来一件粉色衣裙,老迈的医倌儿见得司徒燕出手阔绰,笑得连皱纹都似多长出几条,人越老,爱财之心就越盛。

散乱的头发已被梳裹完毕,三根红宝石发钗插于头上,如果只看背影,还真以为是哪家出落的标致美人。司徒燕爱美,甚至比女人都爱美,他没事的时候都会对着镜子看上自己半天,可惜医馆里没有镜子,打来的那盆清水也因擦拭身体稍显污浊。换上了那套新买的衣裙,打扮的自己就像整装赴宴的公子哥儿,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刚受重伤颓废,虚弱的样子。

外表是人的门庭,干净漂亮是与人尊重,也是与己尊重,这一点司徒燕做的很好。

以巴家的势力,要在淮南城找一个人并不难,况且还是一个受重伤的人。司徒燕不明白为什么巴棟会这样放过他,也许是察觉出事情的端倪,又或者是那陪他喝酒的老人与他们达成了什么约定,总之,司徒燕并不知道。

出的医馆,花了五十两租了匹马车去往山西。一百两就能买到一匹上好的骏马,五十两只租辆普通马车,也乐的那车夫对司徒燕一直点头哈腰。本想买马自己骑过去,可是身有重伤,无法经受住马背的颠簸,虽然时日会多耗费一些,总归比让自己伤口颠裂要好得多。

骄阳下,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出得城门疾驰着,飞快的车轮卷出一路黄尘。司徒燕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赶马的车夫聊着各地的女人,男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话题最多的莫过于女人,反之女人也一样。

赶路的时间是最难打发的,即使聊天也觉着无聊与空虚。没多久,司徒燕又斜靠在车厢内熟睡过去。

“川妹妹多情哟,等着情哥哥,哟呵哟呵哟,妹妹像朵花儿哟,让哥哥来亲个嘴儿……”司徒燕小盹了片刻,那车夫已扯开嗓子唱起来,歌声并不好听,边唱还边用马鞭用力抽打着马臀,马儿吃痛,更加卖力的奔跑着,马车也颠簸的厉害起来。

南方夏日里的湿热总是让人特别烦闷,刚睡着就被车夫吵醒了,司徒燕不免怒从中烧,正打算开口骂那车夫,就发现那车夫已经随手扔了一个酒葫芦过来。

“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一件很让人生气的事情?”颠簸的马车撕扯着司徒燕身上的伤口,怒道,“好好赶你的车,小心不付你银子。”

“对待救命恩人,你这种态度可是很不好的。”

司徒燕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苦笑一声“怎么哪哪你都在啊,刚才那车夫呢?”

“那车夫已被我打发走了,现在我替你赶车。”那车夫头也不回的说道。

司徒燕讪讪地说道:“阁下这辈子浪费在易容上的功夫怕是比花在女人身上的功夫都要多吧。”

那车夫抽打着马匹,说道:“你还是看看后面再说吧。”

司徒燕撩开车帘回头望去,之间身后驰骋着三匹高头大马,当中一袭黑色束裹,夏日里唯有荣少爷还会是这身装扮,身边自是那位索命神君凯杰,另一边一道紫色身影身后还坐着一个胖子,远观而去黑色的毛发几乎覆盖了整个脸庞,不是向轻又是何人,同骑一匹马的那道紫色倩影自然就是韩慕颜了。

司徒燕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是在跟踪我。”

车夫道:“不光是跟踪你,还准备随时出手杀你。”

司徒燕苦笑,他不怕死,却怕至死都不能洗刷自己的冤屈。若是你的身边跟着三四位高手准备随时出手要你的命,你就会知道,那种滋味是多么的煎熬。

既然躲不掉,就不用躲,“一骑黄尘司徒笑,无人知是索命来…”司徒燕摇头晃脑的叹道。

车夫笑道:“这诗经你这么一改,觉得顺口多了。”

司徒燕道:“我们这才见过三面,你就换了三种身份,不知能否看看你的真面目?”

原以为车夫会推脱,没想到车夫在脸上拍了几下,一把扯掉附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实面容来。

司徒燕拿着酒葫芦盘腿坐到了车夫旁,看着车夫的脸。

俊俏已不足以形容,白色的脸,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是一种晶莹剔透的白,脸上的肌肉随着颠簸的马车抖动着,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观其年纪不过二五之数,一眼过去,就似世家公子那般,有力的手鼓着青筋不时挥舞着马鞭,太阳穴如常人平坦,丝毫不觉这是一个身怀武功的绝世高手。

这是一张连男人见了都会喜欢上的脸,女人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的脸。

修长的手指上带着一枚样式古朴的戒指,司徒燕不禁调笑道:“哟,还带着顶针呢,想不到你也是位女红高手啊,哈哈哈哈。”

车夫翻了翻白眼,道:“你眼力不错,莫非看不出这戒指的蹊跷?”

司徒燕把酒葫芦的酒都倒在嘴里,喃喃道:“想不到隐侠石剑居然做了我的车夫,这要是传到江湖中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原以为那凯杰已是江湖中年纪最轻辈分高的离谱的人,没想到还有比他辈分更高的人,看来风言不假。”

这枚戒指自然是武当长老和掌门才有资格佩戴,司徒燕浪迹天涯,武当门人见过不少,却未曾见过如此年轻的长老,风传武当有位奇人,退出武当后依然贵为武当长老,凡是武当弟子见了均行师礼,称为长老不尽然,当为宿老。如此年轻,江湖中也只有那么一位。

石剑道:“不错,我就是石剑,阁下见闻倒是很广泛。”

司徒燕不由得问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面相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石剑又从身边摸出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几口后说道:“怎么,你想学?”

司徒燕摇了摇头,道:“我自问自己没有你对武学的那种天赋,还是不必了,若是你求我学,我倒是可以考虑。”

“满口胡言,你莫忘了,若是你找不到凶手,我也是会要你命的。”石剑冷冷的说道。

司徒燕不以为意地往车门一靠,悠哉悠哉的喝着酒,舔了舔嘴唇道:“江湖中谁不知道石剑仁义满天下,在没有找到我杀害巴老爷子的证据之前,恐怕你并不会杀我,而且还会保护我,对吗?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多管闲事,不过这闲事你管的好,至少现在后面那几位不会急着杀我了。”

石剑道:“你倒是很看的开。”

司徒燕道:“看不开又能怎样,打又打不过你们几位,逃也逃不了,还能怎么办,不如潇洒一点。”

“很好,就冲潇洒这两个字,我敬你。”说完举着酒葫芦对这司徒燕示意一下,又喝了几口酒。

“嘚嘚嘚嘚…”身后的马蹄声临近,司徒燕向后望去,见得韩慕颜与向轻共骑着马儿与马车并排的奔跑着。

向轻向司徒燕招了招手,说道:“我们在后面吃尘,你们在车里喝酒,哪有这种道理,还有酒也给我一个。”

司徒燕见得向轻自是能想到向轻之前之所以不见了是因为去找他的小情人来帮忙来了,心下一喜,随手将自己手里的酒葫芦抛给向轻,道:“酒就一壶,凑合着喝。”
   
韩慕颜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抢过酒葫芦,顾自的喝光酒葫芦里的酒,然后扔了出去。向轻只好瞪着小眼干巴巴的望着。

司徒燕一把拍向大腿,笑得捂着肚子。

路边有树,碧绿葱葱。司徒燕见得车后的黄尘对石剑说道:“用四个字形容这车外的景色,你知道是什么吗?”

石剑笑道:“是什么?”

“青黄不接”

车里荡漾着笑声,韩慕颜与向轻也笑了。醉人的笑声,用不着有多么好的理由,只要能笑,总比满面愁容好得多。司徒燕神经大条,性格洒脱,纵然是刀口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也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笑。

笑,能交到朋友,笑,能消除隔阂。当然,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司徒燕脱掉了靴子,双脚悬在马车的隔板下,来回的荡着,也学着石剑唱起来:“川妹妹多情哟,等着情哥哥,妹妹香香的哟,哥哥来亲个嘴儿…”手指抠了抠脚趾缝,抠完了再嗅,嗅完了又抠。

石剑道:“脚这么臭你就不怕被人剁掉?”

司徒燕道:“这你就不懂了,英雄脚臭,好汉屁多,有时候我屁也挺多的,所以我即是英雄,也是好汉,谁会来剁英雄好汉的脚?”


石剑笑着,扬起马鞭尽力的抽打着。

这一路的歌声,笑声,给烈阳下奔驰的马车更是增添了不少凉意。



                           
   
赶车八日,已入的山西境内,司徒燕一行人下车之后首要之事不是寻找独孤飞的下落,而是找了一间酒楼,已有多日不曾安然地坐下吃一顿饭,喝一顿酒。这一路上不是吃干粮喝白水,就是在偶尔的路边小摊匆匆吃过便上路,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山西,怎能不先好好地吃上一顿。

“鼎园”是当地最有名的食府,煨的烂透的小牛筋,色泽晶莹的白玉豆腐,色香俱全的鲜熘桂鱼等等菜色已经上桌,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在外地还真吃不着。酒是山西老汾,从壶里散发出的香气就能断定已经窖藏十年以上。

司徒燕,向轻,韩慕颜与石剑四人一桌落于屋中,荣少爷与凯杰两人坐在离门较近的位置。司徒燕本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若是平时,早就拉着荣少与凯杰一桌喝酒了,但现在荣少他们对司徒燕殊无好感,司徒燕也不想拿热脸去碰冷钉子,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着。

此时正是“饭口”,鼎园内热闹异常,三三两两就是一桌的江湖豪客,商贾书生们已将偌大的酒楼坐满,江湖侠客们谈论着自己的所见所得,商贾们说着自己的生意经,穷酸气的书生们三两杯酒下肚也吟诗作赋起来,酒香混合着各类菜式的香气方圆一里内都能闻得到,加上这吵杂喧闹的声音,也独独的凸显了这鼎园在当地周围的特色。

司徒燕调笑着向轻说道:“你看韩姑娘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风尘女子’。”

韩慕颜给自己添上一杯酒,一口喝干,问道:“何出此言?”

司徒燕指着韩慕颜的头发说道:“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几个老粗奔波了八日,头发已经风吹的散乱的不成样子,几日又未曾洗漱,又是风又是尘的,不是风尘女子是什么。”

韩慕颜捂嘴笑道:“那我倒还真是个风尘女子。”

向轻在一旁望着韩慕颜,献媚的笑道:“那我也是个风尘男子。”

司徒燕大笑道:“你最多不过是个龟公,你那样子还想流落风尘,那肯定你那南院只接待残障人士。”南院,自是以供富豪女子消遣娱乐的地方,与青楼无异。

爽朗的笑声惹得四周频频侧目,石剑还穿是那车夫的装扮,司徒燕长着一副女人脸,向轻那满是毛发的头又显得那么滑稽,偏偏和这三个人坐一起的还有一位稍显落魄的绝色女子,不由得让四周喝酒吃饭的客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邻桌摇摇晃晃走来一个醉汉,身有八尺,体型魁梧,一身肌肉紧绷在蛇皮背心之外,拍在韩慕颜的肩膀,“我认得你,你是淮南倚翠楼的慕言姑娘。”

寻常女子自是不会轻易与多位男子同坐,再加上韩慕颜还是那身薄纱衣裙,也难怪一下就被人认出是出自于青楼。

向轻刚要发作被司徒燕不动声色的一把按住,轻声笑道:“别动,我请你看一出戏。”

向轻皱眉望着司徒燕道:“什么戏?”

“怦然心痛”

若是一个人身上突然少了点什么,那肯定会心痛。

一旁的石剑也饶有兴致的盯着那魁梧汉子。

韩慕颜轻微地挣扎了一下,道:“这位大哥去过淮南?”

那满身酒气的魁梧汉子大笑道:“老子走南闯北十几年,什么地方没去过,在淮南的时候见不着你这位青楼头牌,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既然这么有缘的见着了,怎么着也得陪我和我几位兄弟喝一杯。”邻桌另外几人随即符合道,“是啊,美人,过来喝一杯。”那几人同样是一身蛇皮背心,腰挎弯刀,显然是一条路子上的人。

喝了酒的人,胆子总是比平常要大的多,再加上多年在刀口上滚生活,本身自己都是难惹的角色,又何曾怕过其他人。看来不如他们的愿,恐怕不会甘休。

韩慕颜嫣然一笑,双手轻抚在那汉子的蛇皮背心上,偏过脸贴在那汉子的腰间道:“这位大哥,可是现在我在陪这位胖子喝酒,要不你和这胖子说一说?”

司徒燕心中大笑,好一招移祸江东,这向胖子什么功夫都不会,要是和这位醉酒的大汉起了冲突,怕是会吃大亏。

那醉酒的汉子顺手搂在韩慕颜肩膀上,一手指着向轻道:“赶紧给我滚,大爷我就不收拾你了。瞧见没有,这美人想陪大爷喝酒,你算什么东西。”

向轻一把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豆腐都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垢。大怒道:“我,干,你老娘,你想死找不到日子是不是。”向轻一脸的胡子,眼睛微眯,就算发怒也是一脸憨态,滑稽可笑。他不会武功,可司徒燕会,收拾这醉酒大汉完全是够了,加上一旁还有石剑,所以向轻底气足的很。

偏偏司徒燕装作没有看见一般,夹了一根牛筋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向轻向司徒燕投去求助的眼神,司徒燕指着自己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待得牛筋落肚,司徒燕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还不忘赞叹道:“好吃。”

向轻见得无人帮他,可慌了神,又只能硬着头皮指着那醉酒的魁梧汉子,“老子今天不跟你计较。”

那魁梧汉子回头对自己那桌的人笑道:“看见没有,这胖子怂了。”说着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插在木桌上面,发出“夺”的一声,向轻不觉的哆嗦了一下,邻桌的几个汉子也大笑起来。

韩慕颜轻微挣扎了一下,叹一声道:“大哥你放开我好不好…”

那醉酒的魁梧汉子笑道:“不放,老子这只手拿到手里的东西从来没放过。”

司徒燕单手撑着脑袋斜在桌上笑道:“砍掉你这只手你放不放?”

那汉子吼道:“小白脸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就算砍掉老子这只手老子也不放。”

石剑笑着正想来劝,只听韩慕颜说道:“好。”一手捏住那大汉的手按在桌上,那手足有韩慕颜手掌两只大小,骨节峥嵘,一看就是外门功夫练到了家。可那大汉被韩慕颜的小手按住却怎么也抽不回来。韩慕颜另一只手操起立在桌上的刀,就势劈了下去,连木桌都被劈掉了一块。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激的大汉清醒过来,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抱着断手痛苦的叫唤着。

邻桌的汉子们见得同伴手被砍掉,纷纷抽出刀叫喊着冲过来。石剑轻叹一声,只听啵的一声,手里的酒杯已被捏成几片碎块,又向那几个持刀汉子扔去,“噗噗…”几声入肉的轻响,那些碎片都钉在冲来的汉子们脚掌之上,轻移不得半步。

韩慕颜一手持刀,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夹住刀锋轻轻一折,那柄刚刀便断一节,就这样随手几下,那柄刚还削断人手的钢刀已被折断至柄,还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这种破刀怎么能砍断人的手?”

那些持刀汉子见得韩慕颜这一手,心下后悔,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出于青楼的女子也是位武林高手,吃了暗亏,加上石剑那一手暗器功夫,只能忍掉这口气,扶着地上那断手的大汉一瘸一瘸的跑了。

司徒燕一脚将那只地上的断手踢向屋外,喊道:“莫要忘了带走这只手。”可那手却飞向了荣少爷那一桌,见得断手飞来,荣少爷随手射出正捏在手上的筷子,将断手又死死地钉在门口的木柱上面,发出夺的一声,没了筷子,就只剩双手了,然而荣少爷真的就用双手抓过一只鸡脚啃了起来,凯杰冷眼看着司徒燕,哼了哼,不再理会。

司徒燕右手置于后脑摸了摸,笑道:“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了啊,我这功夫不到家,惊着两位了。”

韩慕颜捂嘴轻笑道:“这一招声东击西,司徒公子可是练得炉火纯青的呀。”

向轻也跟着韩慕颜符合地笑着。

韩慕颜一拍桌子,指着向轻怒道:“死胖子,老娘不是给你说过让你习好武艺再来找老娘吗,就你现在的样子还怎么谈保护老娘,若不是老娘还有点功夫,今天就吃了大亏了。”

司徒燕起身殷勤地给韩慕颜倒了一杯酒,说道:“死胖子不会功夫,我会,要不你跟我吧,我保护你,你看我如此英俊挺拔,风流倜傥,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相公人选。”

石剑拿着酒壶就对嘴的喝起来,喝完对司徒燕道:“你的功夫就怕打不着别人却打着自己人了。”

司徒燕抚掌坐下,看着向轻笑道:“胖子,我说你为什么不敢见你这小情人呢,原来是打不过人家啊,哈哈…。”

向轻低着头喃喃道:“我练把子力气,又怕不轻松,练手暗器,又怕打错,练手刀法,又怕惹祸,还是不练的好,不练的好…”

周遭的客人们似也见惯了如此场面,甚至连一个吓走的都没有,见得这边争斗已毕,又和自己邻座的朋友们低声谈论着什么。譬如酒楼这些地方,这种情况时有常事,也无甚稀奇。



喝酒亦是常事,可千万记住一条金科玉律,那就是醉酒后不要去惹清醒的人,反之,清醒的人也最好莫要去惹醉酒的人。无论是伤害到别人或者是伤害到自己,无非平添仇怨,殊为不智。

这一顿饭吃的并不愉快,刚来山西就惹下梁子,至少本地的一些帮派不会就这样让他们一行人轻易的离开。付完酒账,正准备离去,酒店外已有数十刀剑汉子将门口堵住,显然是冲着司徒燕几人而来。石剑不想多事,只是想让他们请让条路出来,否则就打断他们的腿。那些持着刀剑的汉子们轻蔑的笑着,但当真的有十几人被打断了腿躺在地上呻吟的时候,只得默默的让出一条路来,甚至他们都无法看清石剑是怎么出的手。

石剑虽然仁义,却并不迂腐,对于这些欺善怕恶之辈,从不曾手软过。就像豺狼只会围攻落单的羚羊,却不敢冒犯离群索居的雄狮。

“各位帮会朋友,此间人等乃我白府贵客,望不予计较,各位伤重诊金由我白府一律承担。”人群中行来一下人模样的青年人,看那脸上傲气竟是比周遭这些帮会中人更甚几分,甚至连围在门口这些帮会中人好似还有些惧怕来人。白府究竟是何来历,连下人都有如此气势震的周围这些精壮的汉子面露惧色。

那青年人行至石剑跟前,埋头深躬,双手递上拜帖,恭敬言道:“家主得知贵客临门,却要事缠身,未曾相迎敬请见谅,吩咐小人将诸位引至府中稍作歇息,另有直情相告。”

石剑拆开拜帖,上书写道:“弟携双友惶恐启上,兄乃伟器,太虚之神龙,桓临山西,耀之僻壤蒙皓华。逢事缠身未迎,望兄莫怪,司徒燕一事,弟有耳闻,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待弟而归,有事相告。”署名下落“白色”二字。

字很端正,用的宋书笔法,失凌厉而得润气。以字识人,识字知性。可见这白府并非市井盗匪之流。

石剑随手将拜帖递给司徒燕,看着那下人问道:“你家主人知道我来?”

那下人直起身子,眼里似闪烁着骄傲的神色,说道:“入得山西境内,甚少有家主不知之事。”

司徒燕走过去拍了拍那下人的肩膀,道:“行了,你先回去安排酒席,我们随后就到。”

那下人恭敬的向司徒燕施了一礼回道:“司徒公子吩咐,定当遵从。”说完真的就那么走了,可笑的是,连走的时候都是躬着身,低着头,退了十来步才回身起行,全然没有来时那么傲慢。
   
石剑疑惑的看着司徒燕道:“你认识这家人?好像他很怕你?”

司徒燕笑了笑道:“这不止一家,是三家。山西有三大武林世家,白家,蓝家和盛家。这三家在山西就是地地道道的土皇帝,就算真皇帝来到这也未必管的了他们,在这里他们门人无数,家风甚严,我与他们家主平辈论交,若不显得恭敬些,他回去可是要吃板子的。”

司徒燕说的吃板子,那就是真的吃板子,把木板一块一块的吃下去,当然石剑并不知道。

石剑笑道:“看来认识你的人还挺多,你一个市井无赖怎么会认识这么多奇人异士。”

司徒燕大笑道:“那有一句什么诗说的好像是什么什么天下谁人不识君,说的就是我,你可不要让那三家人听见你这话,否则定要找你走上几招,说不定你还打不过人家。”

韩慕颜在一旁白了一眼司徒燕,冷哼道:“不要脸。”

石剑叹了一口气道:“若他们有兴致与我切磋倒也无妨,对手难求,我已经很久没有败过了。”

石剑与司徒燕他们缓缓的并行着,虽然周遭有人,可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与冷意。是不是高手都有这烂德行?司徒燕苦笑的想着。

“你若想找人打架,那边不就有两位么,他们两位武功那么高,你有把握打的过他们两个?”司徒燕说完望向身后的荣少爷与凯杰一行。

石剑苦笑了一声,叹道:“若是论武比剑,或许他俩可以与我打成平手,若是比杀人,他们俩不是我对手。”

司徒燕看向韩慕颜与向轻指着石剑道:“吹呢…”

石剑笑眯眯的看着司徒燕道:“他们俩的武功如同画里锦帛,恢弘大气,绵延凌厉,可终归困于一境,倒是你,你头脑灵活,看似顽劣实则洒脱不羁,在境界上你可高了他们不止一筹,你若习武多至两年少则半年当至他们两位现在的功力。”

司徒燕生气了,确实生气了,在石剑眼中,他居然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除却那一身傲人的轻功之外,本身武功只要不遇上荣少爷这种高手也足以在江湖自保,可石剑居然嘲笑他什么功夫都不会。

司徒燕不理会石剑,加快了脚步顾自的行进着。石剑和韩慕颜还好,轻松地跟在后面,却苦了向轻,只得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跑着。道路两旁的行人,看着这三人似跑非跑偏偏又那么快,后面还跟着一个奔跑的胖子,不禁频频侧目注视。

石剑苦笑,他知道司徒燕铁然误会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多说已然无益,枉增烦恼,平添误会而已。

向轻在身后喘息着喊道:“等…等一下,慢点。”

此时刚过正午,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饶是司徒燕轻功了得,额上也已渗出细汗,更别说向轻这丝毫轻功不会的胖子。

司徒燕是个会享受的人,若要问在这夏日酷暑里有什么事最享受,他一定会告诉你,出一身臭汗,然后去烫个澡,烫完之后冲上一盆冰水,那将是从头到脚的舒坦。

这正是为什么一开始并未直接去到白府的原因。司徒燕一行远来风尘,白府自然会安排沐浴,恰好就趁这烧水的空当在外行得半个时辰,顺道还能置上一套可人的衣物。

行至白府,门口的烫金大字显示着这家主人的尊贵,门旁两侧的守卫精装干练,神色逼人,似乎一眼就能将人看个透彻。向司徒燕一行微微点头行礼,未作阻拦。刚要跨进白府大门,司徒燕突然想起身后还跟着荣少爷和凯杰,对那守在两侧的守卫说道:“那两人也是我的朋友,若是他们跟来的话,不用阻拦。”说完向身后的荣少爷和凯杰招了招手,示意一起。荣少爷和凯杰何等身份,就算要跟踪司徒燕又岂会做那未请自入之事,见得司徒燕相邀,也不作伪,一起进得白府。

向轻累的脸色潮红,脚步虚浮,一手搭在司徒燕的肩膀之上,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死燕子,明知道我不会轻功,你还跑那么快,想累死老子你就直说。”向轻粗重喘息着说道。

司徒燕笑着捏了一把向轻胸前的软肉,疼得向轻呲牙咧嘴,说道:“老子是教你享受,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热水当然已备好,偌大的木桶足有十人环抱,可供二十人在里面泡澡。桶底铺着厚厚一层已被烫烂的薄荷叶子,踩在上面软绵粘稠,令人十分舒适。水温很烫,烫的温度适中,刚好在人的承受范围之内。木桶周围站着两位赤裸着上身的童子正在卖力的给司徒燕与向轻擦着背,手臂上的肌肉随着擦拭身体而有韵律的跳动着。石剑并未与司徒燕一道,这人独来独往惯了,也或者石剑和司徒燕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一起沐浴浸澡的地步,白府甚大,供单人沐浴的地方自然多的是。

沐浴前,出的一身臭汗,使的全身毛孔张开,此时再被温水一烫,似乎要烫到人的骨子里面去,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充分得到了来自水温的慰藉,那种舒适感是无法形容的透彻。向轻和司徒燕的的额上早已浸满了汗珠,木桶里面的水烫出来的汗珠。

“啊…爽啊…”向轻蹲在桶里伸了伸懒腰,恰到好处的温度让疲惫的身躯得到彻底的放松,甚至他就想这样蹲着睡一觉。

司徒燕一拍向轻的后脑说道:“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感觉很爽?”

向轻双手浇起水在脸上搓了搓,道:“嗯…爽,狗曰的水这么烫,也似乎带有一点透到骨子里的凉意,舒服。”

“你脚下踩的是薄荷的叶子,本身就是清凉通透,靡人清香之物,都不需要用香胰子。等等泡完之后再冲上一盆冰水,你会更爽。”司徒燕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着。

擦背的童子已经退下,半个时辰的沐浴使的司徒燕与向轻两人舒爽许多,临了时的一盆冰水当头而下,更是激的向轻忍不住抖了个哆嗦,刺骨的寒意让向轻不禁轻声呻吟了出来。换上干爽洁净的衣物,散发出淡淡的薄荷独有清香,两人更是看起来更是如出水芙蓉一般,肌肤如婴儿般嫩滑,白净。司徒燕还好,本身长的就跟女人一样秀气,经此更是丰神俊秀,神采奕奕,可如玉般的肌肤出现在满头毛发的大胖子脸上,就说不出的奇怪,不过样子却比以前感觉可爱了许多,惹的司徒燕在向轻脸上上下其手,捏得大呼过瘾。

向轻摸着自己的脸问道:“狗曰的,老子的脸为什么这么滑,是不是没洗干净。”

司徒燕一把拍掉向轻的手不屑道:“我真不知道韩姑娘能看上你什么,连最起码的驻颜都不会,之前出汗使得毛孔张开,加上温水一烫,毛孔就放至最大,将皮肤里面的肮脏之物统统随着水流排除体外,最后那盆冰水又让毛孔收缩,这才使的你皮肤像女人一般滑嫩,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向轻又道:“那沐浴完不是要焚香吗,你们这些人都喜欢这样。”

“焚焚焚,迟早我把你一头猪草给你焚了,你以为那薄荷叶子是白泡了的吗,任何檀香和这清香比起来都是狗屎,让你不懂不要乱说话,你偏偏还要装懂。”司徒燕一脸的不屑。

向轻一脸谄媚地笑道:“司徒大哥,你教教我,我学会了也去教教慕颜,让慕颜漂漂亮亮的。”

司徒燕哼了一声:“就你这种老粗不会,耍这点小聪明还不如去把功夫练好。”

梳洗毕,太阳已向西行。白府非常大,司徒燕并不是第一次来,甚至他更像是在自家庭院一样,东转西转司徒燕已领着向轻来到一片水塘前,若不是满目的荷花与清香,真看不出那是一片水塘,红绿相间,一片片儿的荷叶紧紧地拥在一起,挤地已将水面的粼光掩盖得都难以发现。塘岸边九曲廊桥通往水塘中心,桥墩是汉白玉所砌成,玉上雕龙附凤,栩栩如生。塘中是一座很大的亭子,红漆的柱子,碧绿的琉璃瓦,如钩亭檐之下便见得挂一张名为观塘的匾子。亭边跪坐在榻上一位青衣布衫的消瘦幼女,年纪不过十之一二,面容红润且有微斑,嘴角上翘,眉目含春,一双眸子不时的瞟着坐在亭中的司徒燕。榻前有琴,双手抚于琴上,白净,修长的手指来回地在琴弦上游离着。

向轻碰了碰司徒燕的手臂说道:“这沐浴也沐浴完了,却看不见主人出来招呼,这做主人的可是失礼的很。”两人正坐于亭中,石桌上摆放着一壶老汾,几碟精致的糕点。主人未至,两人便是听琴饮酒打发时间。

司徒燕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道:“如此美酒良景外加如此美人抚琴,还不能让你闭嘴,你真是煞风景。”

向轻不以为意道:“美人?有哪个美人比得上我家慕颜,再说了,这小姑娘刚过十岁吧,你居然也有这种龌龊心思。”

司徒燕瞥了一眼向轻,道:“你知道个屁,你且问这位姑娘是否扬州人士。”

向轻看向那位抚琴的青衫幼女,未待开口,那幼女已然回道:“司徒大哥已然知道,又何必问。”琴声依然悠扬,却有一股苍凉哀怨的意味。

向轻不解,问道:“扬州人士又有何不妥?”

向轻这胖子,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不曾到得其他地界见见世面,不知也难怪。司徒燕只好向其解释道:“扬州盛行‘瘦马’,也就是幼女,扬州富人们以奸,淫猥,亵幼女为乐趣,一般这种苦命女子命稍微好一点的可以做个小妾,命不好的也只能做一个富商们的玩物,不过也有那种从此攀上高枝的人。后来,就发展成了一个行业,有专门的地方训练这些八岁到十岁的小姑娘琴棋书画,本得是穷苦人家走投无路才会让女儿做‘瘦马’,可这位丫头无父无母恰巧长得还算俊秀,就十分自愿的做了这一行当,习得一手好琴曲,后来就被白色,也就这儿的主人买进府中。”

向轻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青衣布衫的小姑娘,面容清秀,点点雀斑浮于鼻头,一张小嘴青涩却诱人,嘴角上翘,眼睛清亮,目光闪烁,一看便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狡黠,身材清瘦娇小,很难想象若是向轻自己压在她身上会不会活活把她给压死。当然也只是想想,尚未及苐的小姑娘,向轻是生不起那些龌龊心思。

向轻苦笑着对司徒燕说道:“你似乎没有什么事不知道的,真难想象你到底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司徒燕拍了拍自己的这双腿道:“腿就是江湖,行遍天下,自然知道的东西就会多一点,谁会像你这种草包,来去就那么几个地方。”

这一点向轻确实比不上司徒燕,他从来都是不喜欢折腾的人,若不是韩慕颜幼年戏语说长大嫁给向轻,向轻也不会跟着韩慕颜东奔西跑。待得韩慕颜成年后,又觉向轻不会武功在江湖难以自保,所以就以躲避向轻来督促向轻习武,可这胖子不管韩慕颜躲到哪都能找到,气的韩慕颜入了青楼,身在勾栏,却洁身自好,从来只抚琴饮酒,见着她面的恩客连一个占上便宜的都没有。

想到这里,向轻嘴角微微上扬,笑出声来,拿起石桌上的酒壶对嘴的喝光。若是有什么事令人高兴,那么再差的酒都能喝出极品美酒的味道来,更何况这三十年的老汾。酒香四溢,微风划过,带着向轻愉悦的呢喃声,消失无际。

酒不醉人,人自醉。向轻醉酒伏在石桌上,醉得像喝了三百八十斤黄酒一样的死狗。一壶酒不可能让人醉到不省人事,更何况向轻的酒量并不差。

“丫头,你下药的功夫比以前高明了,我都看不出你什么时候出的手。”丫头双手未离琴弦,若是她下的迷药,那出手却也实在太快了些。

琴声已停,丫头眼神迷离中带有嗔怒,飞身欺进司徒燕的怀里,双手环在司徒燕的脖颈之上,娇小红唇突然印在司徒燕的嘴上,双唇相接,那湿滑的小舌已熟练地找到司徒燕的舌头交缠在一起,丝毫没有幼龄少女的生涩之感。

“你来就来,为什么要带上这胖子碍眼。”

司徒燕没有机会回答,那张蜜桃般的嘴唇又已迎来,丫头的嘴唇冰凉而激情,让司徒燕腹中邪火愈烧旺盛。

司徒燕不是圣人,丫头更不是。好在观塘亭平时作为家主赏景打坐之用,没有吩咐,是没有下人敢到这边来的。四下无人,烈女秀郎两人的交缠,似得连塘中的荷叶也羞得脸红起来。

丫头娴熟的将衣衫褪去,酮体如玉,晶莹剔透,胸前的峰峦已初见模样,半蹲半跪在司徒燕面前,修长的双手贴在司徒燕腰间两侧,抬头看着司徒燕边用牙齿轻轻的撕开了他的腰带…

横生的枝桠,已被丫头小嘴裹住,竭尽所能地吸允着,不时发出“哧唔哧唔”的声音。司徒燕闭着眼睛享受着舒适的感觉,一个懂得侍候男人的女人总是会很讨人喜,司徒燕很喜欢丫头,这种喜欢无关年龄,并非爱情,而是情人间的激情。

司徒燕拉扯着丫头的青丝推向亭边的护栏,丫头背身趴在亭栏边,嘴角带笑,双目春意激荡,回头对司徒燕说道:“来呀,冤家。”看得他只恨不得立刻将她撕成粉碎。

轻车熟路地在沟渠里面找到了那朵盛开的百合,直取那诱人的花蕊。丫头的肌肤像江中鱼儿一样滑,指尖的触感游弋在她身上让她轻微地颤抖着,两身相击的清响逼出那阵阵娇吟。

不得不提的是,被训练出来的“瘦马”绝对有着成熟女人无以伦比的优势,只因她们更能满足男人内心底那种将女人撕碎毁灭的原始兽,欲。

迷人的娇喘声充斥在满塘葱绿中,正如那葱绿中的点点嫣红,灿烂而美丽。

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痴缠爱嬉持续了多长时间,塘中荷叶随风起舞,沙沙作响,附和着这天人交媾的绚丽画面。

若有可能,你愿不愿意做司徒燕,又或者你愿不愿意是那丫头,情人间的激情爱欲总是比一般夫妻要来的猛烈的多,甚至连激情过后留下的秽物都被丫头舔舐得干干净净,她无疑很会把握男人的心理,虽然淫靡,可男人偏偏就对这类女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天为被,地为席,男欢女爱本就是天性施为,世俗风化在司徒燕眼中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就算向轻还在旁边睡着,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一点羞涩。

红亭如初,夕阳也只剩最后那抹余晖,映得大地红晕一片。池中君子在那漫天红霞中,争相辉映,越发绚丽夺人。

九声晚食钟绵远悠长,飘荡在白府每一寸土地上,闻有回声。白府的晚食钟向来只会在接待客人时才会响起,敲响次数也不尽相同,从一至九,便可鉴别来人身份。九为至尊之数,可见白府视司徒燕等人为何等贵客。

司徒燕已整备好衣物,适才的爱嬉令得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丫头已经离去,尊卑有别,她是不可能与得司徒燕同行一道共饮膳食的,白府的规矩,没人胆敢挑衅。

向轻揉着头也已醒来,呻吟道:“头疼死了,这酒的后劲真大。”

司徒燕满脸笑意,一把拉起向轻,道:“酒喝完了,我们也该去吃饭了,想必此时主人家也已归来。”

向轻抬头看了看天边,夕阳如被情人拉进被窝一般,悄然不见,那片片残云的光芒也肉眼可见的褪去,似在诉说着对骄阳不舍的眷恋。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真是怪事。”向轻不解的自语道。

司徒燕暗笑一声,引在向轻前方,朝着白府会客厅堂走去。晚风已悄然带走司徒燕脸上的春意,也四散着荷花的清香。


红木圆桌上已摆满了菜肴,各种各样的山西名菜、小吃。满目琳琅,香味四溢。主人白色还未回来,待客的是蓝尧,也就是山西另外两大武林世家之一的家主。

观其面相,淡眉如丝,眼似铜铃,四方脸,微胖,大笑起来嘴角几乎能咧到耳根,活像那种作喜庆之用的娃娃头,那下巴上还留着一两寸山羊胡,显得十分可笑,若是识得他的武功,那便笑不出了。七八年前他曾在醉酒之后孤身一人一夜之间将山西周围大大小小的山贼匪窝共四百多人杀的鸡犬不留,每一具尸体都是被掌刀打断了脖颈。事后几年,山西周围太平无事,根本无人敢再占山为王,作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此刻蓝尧便在大笑,因为他瞧见了司徒燕。石剑、韩慕颜、荣少爷、凯杰等人也已梳洗完毕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落于客座。

四周垂首着几位服侍丫鬟,恭敬地站在一旁,就连门口也站着两位好似迎宾之用的丫鬟,司徒燕进的厅内,随手在门口的两位丫鬟脸上摸了一把,惹得那两位女子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连连后退。

蓝尧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甚至起身时碰到了桌沿,使得檀木圆桌轻微摇晃,大步迎向司徒燕,满脸讪笑的拉过司徒燕的手,笑道:“你这燕子自从上次一别,我们已经有三年不曾见得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陪我喝个痛快。”

石剑一行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蓝尧如此失态,又瞧瞧司徒燕,越发觉得这个人让人看不透。一副匹夫无赖的模样为何连这种大世家的家主都如此亲近,这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拜帖上明明相邀的是石剑,可偏偏司徒燕却行那主角贵宾之为,也并不见蓝家主有何不妥。

司徒燕一把拍掉蓝尧的手,根本没看他一眼,径直地坐在主位对面,捏着牙筷就吃了起来。请客吃饭,这座位是很有讲究的,主位朝门,屋内屋外有什么事这个主人都能看到,发生什么事便能好生照应,为上八位。左右两侧便是宾客落位,主人左右相应,意味着左右逢源,为中位,而司徒燕现在所坐的位置是下八位,一般是主人家的家小后辈才会坐的位置。可司徒燕并不为这些规矩所束缚,因为这个位置的面前摆着三盘鱼,倒不是因为司徒燕喜欢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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