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鸿飞冥冥龙难现──纪念古龙去世二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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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飞冥冥龙难现──纪念古龙去世二十周年[br]作者：非亦乐 http://www.tianyaclub.com/publicforum/Content/no17/1/11503.shtml[br]　　[br]一代大侠古龙去世这些年了，一直没写过关于他和他小说的片言只语，不是不愿写，而是数度提笔，凝思间又叹息而止。转眼二十周年也快过去了，有友说：“你真不写写怀念他的文章？”我无语。国庆长假，闲着无事，不由又翻出了他的书来看，心中一个念头不知怎的砰地跳了出来：尽我力，写我心，好与不好，诚与不诚，惟有天知。[br]　　[br]那我还犹豫什么呢？[br]　　[br]　　（一）关于古龙小说的概况[br][br]　　按珠海出版社的古龙全集附录的古龙出版年表来看，古龙一生共出版了六十九部小说，其中外人参与代笔的有九部，他一人独力完成了六十部。照我的观点来看，63年以前的作品还只是一代大侠的试笔阶段，普遍没什么价值，我也一般很少去看它，古龙真正光华璀璨的第一部作品是64年出版的浣花洗剑录，从它到67年的绝代双骄，可为古龙精品的前期阶段，作品一共有六部。[br][br]　　从血海飘香开始，到风铃中的刀声为止，我以为是古龙作品的后期阶段，本阶段共43部作品，创意无限，几乎部部精彩。[br][br]　　从剑神一笑开始到猎鹰赌局，无疑是古大侠写作的末期，共六部，其中外人代笔的就有四部，而他本人写的剑神一笑和猎鹰赌局，就故事而言，也是流利好看的，所以就我而言，其实古龙的小说本没有末期。[br]　　[br]　　（二）前期略论[br][br]　　无庸讳言，这个时期的古龙小说整体水平在我看来已臻一流，虽然他的后期小说普遍评价更高。就我所知，有很多朋友就十分钟爱本期的古龙作品，有迷铁中棠的，有喜欢小鱼儿的，更有那些超级的“武迷”们，最爱的是武林外史。[br]　　[br]　　“我站在山上，一眼望去，莽莽苍苍”。[br][br]　　本期的古龙小说，是他一生致力于长篇的最得意阶段，从此以后，几乎都写的是中短篇。应该说，这个时期小说布局之宏大，人物之繁复，场面之壮观，故事之曲折，都是后期所不及的。我忘不了历险江湖的方宝儿，神往于气势豪迈的蓝大先生，更有时梦中与铁中棠相遇，而当沈浪那潇洒的一笑瞥过来时，我又是怎样的痴迷啊。小鱼儿机智无双，俞佩玉年少英雄，熊猫儿憨态可爱，花无缺人中之龙。[br][br]　　又怎能忘记，一代大侠燕南天，铁剑豪情，盖天盖地；绝世怪杰白衣人，孤舟飘飘，无悔而死。[br][br]　　这次第，又怎是一个“好看”了得？[br][br]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多么寂寞..”[br][br]　　从此而后，“寂寞”二字成了古龙小说的附骨之蛆。[br]　　[br]　　（三）文字之美与文风之奇[br][br]　　古龙前期小说确乎十分精彩，但就文字而言，则不能说是有“独到之美”了。[br][br]　　关于小说的文字，我一直有这样一个看法，小说就要有小说的语言，应和诗歌、散文的语言决然不同的。[br][br]　　总观武侠小说，就诗词意境而言，无人可及梁羽生，就博杂广闻而言，金庸堪称翘楚，温瑞安的华丽诡异，谁能企及？而黄易的天马行空，也自是独一无二。[br][br]　　他们，同古龙一道造就了武侠的盛大。[br][br]　　然而我要说的是：[br][br]　　──在所有的武侠小说家中，古龙的文字，当是第一。[br][br]　　──在所有的白话文作家中，古龙的文字，当是第一。[br][br]　　数典不能忘祖，现代白话文的普及，我们不能不提倡导者胡适，不能不提集大成者鲁迅，但现在回过头看去，胡适的文字已不能叫人满意，而鲁迅先生的呢，时夹古意，也略有令人感觉不纯的地方。其他的大家，沈从文的毛病同鲁迅，未能一白到底，郁达夫的本好，可惜力度偏软，周作人的文字，“洒脱”难掩其轻巧，冰心的过丽，而钱钟书的太滑。至于当代诸家，除老鬼外，实未有使人赏心悦目者。[br][br]　　大体说来，古龙文字的特点，十分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张弛有度，刚柔相济。其朴素、简洁、有力，是直接上承《水浒》而来的，一个筋斗，凌空数百年。[br][br]　　那是一场天降之雪，铺于万里林莽之表，而郁郁的绿意，又是那样的生机盎然。[br][br]　　那是西风中猎猎舞动而摇曳多姿的一面旗帜。[br]　　[br]　　很多人十分欣赏《风云第一刀》中那“诗意”般的语言（如曹正文先生等），但其实那只是古龙转型期的一个试验品，“诗意”的语言，其实于小说是不宜的。真正高明的小说，它的语言绝对是杜绝“诗意”的，如红楼，如水浒，如战争与和平，如静静的顿河。[br][br]　　这很简单，因为小说的实质是讲故事而不是抒情。[br][br]　　所以我认为，古龙真正“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语言是从欢乐英雄开始的，而梁羽生的过于抒情的语言、温瑞安过于诗化的语言都妨碍了他们小说的可阅读性和认同度，也降低了小说的价值。[br]　　[br]　　对于古龙的文风，一向评价甚多，但在与古人的相较上，尚未看到有如意者。在我心中，古龙为人为文，其实酷似南宋豪放派词人一脉，其悲壮，其低吟，其抑郁，其豪迈，无不尽其余绪。[br][br]　　──快意洒脱，楚留香不减刘改之，一个是平生百战何妨笑，一个是“斗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 [br][br]　　──豪迈傲纵，燕南天铁剑无敌，他凝视山头嘴角边那微微的一笑，也每当得张孝祥“扣舷独啸，击楫誓中流”。[br][br]　　──惆怅处，李寻欢故园重游，一时心情，何异刘过“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是、少年游”。[br][br]　　──悲壮时，十一郎明知不敌，为情为义为理决战逍遥侯，辛稼轩少壮英发思报国，到头来，也只赢得“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br][br]　　古龙，他真正延续了南宋以来几欲断绝的自由心灵和悲豪之情。[br][br]　　──在那里，我们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高歌，可以别有怀抱。他带着我们摆脱了虚伪，砸开了铁链，并阔步走向自己真正的家乡。[br]　　[br]　　（四）男儿—酒—剑—友情[br][br]　　从血海飘香开始，古龙才真正成为了一个“酒色之徒”。[br][br]　　──“儿须成名，酒须醉。酒后倾诉，是心言”。[br][br]　　大地飞鹰中那苍凉而豪迈的歌声再度响起，在静静的雪崖林木间，穿越了几百年的时空，停驻在了我的胸口上。[br][br]　　于是，我的热血又不由沸腾了起来。[br][br]　　──尝对朋友说，古人曾云：“期在必醉”，而现代的人们，是越来越不会醉了。──为何？朋友问。──心机太深故。我淡淡地道。[br][br]　　“古龙对女性太不尊重了，简直当作一件摆设”。又有朋友说。[br][br]　　“那你读读《欢乐英雄》吧。”我说。──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古龙是最懂得尊重女性的。女人，其实就是一件艺术品，我们应懂得如何去爱护它，欣赏它。[br][br]　　“古龙小说里的男人都是些酒鬼”。又有朋友道。[br][br]　　“无酒不成男人”，我正色了，“难道你是喜欢伪君子的么？那去看笑傲江湖去吧。”[br][br]　　酒，色，剑，友情，无疑是分析古龙小说中男主角的四个维度。[br][br]　　而这，无疑也正是千古以来所有江湖男儿的本地风光。[br][br]　　曹正文先生曾云：古龙有别于金庸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他造就了大量的风流之侠，而金庸写的是人伦之侠。[br][br]　　我基本同意此观点。[br][br]　　但应该说明的是，此风流非彼风流。[br][br]　　大多数人，一涉风流便基本上难以捉持，也就下流而去，正所谓：“醉酒而逸，好色而轻”，古龙的风流，却是一段自由心灵之行。[br][br]　　自由心灵，才是真正的风流。[br][br]　　在这点上，古龙又绝类豪情千古的李白。两个奇男子，虽一以诗名，一以文高，相隔千百年，但他们那不愿受世俗束缚的毕生志向却是何其雷同。[br][br]　　“──吾将跨虬游六合，虚空寥寥无雪迹。大风自北来，吹起寒云叠叠开。安得酒如雨，从空饮之无尽取；安得酒如泉，坐地饮之眼朝天。狂吟拍手耸方肩，问我何人李青莲！”[br][br]　　李白已然不朽。[br][br]　　古龙呢？[br]　　[br]　　古龙的书，一向只认为适合于真正的男人看。[br][br]　　女人不必看。[br][br]　　伪作之人看不懂。[br][br]　　很多人喜欢古龙，只因为一个原因：那里面的友情。[br][br]　　友情这东西，女人不懂，因为她们之间没有真正的友情。伪作之人也不懂，因为他们从心底里已先拒绝了它。[br][br]　　友情，只会发生于性情男子与性情男子之间。而在我们这里，友情只不过是互利的手段，是党派的代名词，是日常取笑的过时玩意儿。[br]　　[br]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是高人。[br][br]　　──伯牙摔琴谢知音，仰止之外，我们惟叹息而今红尘万丈，此种友情已不再有。[br][br]　　幸好，我们还有古龙。[br][br]　　幸好，我们还能听到古龙振聋发聩的声音：“情之所钟，正在我辈！”[br][br]　　李寻欢与阿飞，其友情之曲折、惊心、光彩照人处，无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郭嵩阳以死报探花，更令我动容。[br][br]　　──但得相知，为尔生死何惜。[br][br]　　不必说楚留香与胡铁花历险江湖的默契，不必说陆小凤与花满楼那无言的心契，也不必说秋凤梧与高立那身心皆可托的兄弟之情，还不必说欢乐英雄中那平平常常的点点滴滴，单是马如龙与铁震天的一见相许，义气相重，已是叫人无限神往。[br][br]　　何况，还有小方与卜鹰，还有小高与朱猛，还有沈浪和熊猫儿──[br][br]　　更何况，还有三少爷与燕十三那男儿相对似敌似友的微妙感情。[br][br]　　古龙仅此一端，已足傲人。[br]　　[br]　　时间已然流逝，写到这里，我不由耸然起身，望向群山里那烟雨遥遥之处。不知怎地，忽莫名地想起了诗经中的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br][br]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br]　　[br]　　（五）完结篇[br][br]　　罗罗嗦嗦，写了上述如许文字，回头看去，忽有不满，对古大侠的分析尚浅，对他的景仰之情也未能充分表达，然我已尽力。[br][br]　　于是，我这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去。[br][br]　　古龙是一个豪情豁达之人，但他其实也是一个十分孤独的人，这孤独，来源于他天纵不羁的性格，也来源于这纷纷扰扰真真假假的尘世。[br][br]　　他的天真，已不适合于这块土壤。[br][br]　　他应是古代“功名马上取，英雄一丈夫”的豪杰雄士，更准确地说，他只适合于两个朝代：盛唐、南宋。[br][br]　　那都是文豪辈出的年代。[br][br]　　在那里，有李白、岑参、高适、王昌龄，有辛弃疾、刘过、陆游、张孝祥，有歌舞升平，也有国运黯然。[br][br]　　惜哉！[br]　　[br]　　古龙郁郁而去时，年仅49岁。[br][br]　　然而天负古龙，古龙却未负我们。他的人生和他的小说都是我们一辈子说不尽道不明的话题。[br][br]　　古龙因酒色而死。有人说。[br][br]　　这话我同意。[br][br]　　好男儿天下志，也终须为酒色累倒。[br][br]　　但他的一生已足傳奇，已足无愧。[br][br]　　一直认为，他的死因更大因素来源于他的入骨的孤独。尘世于他，已难有知心相谈之人。[br][br]　　倪匡？只能算半个。[br][br]　　金庸？他的性格与古龙实在相差大远。[br][br]　　也许，温瑞安与他的性情最相近，然天意弄人，两人终未能成为一生抵掌笑谈的知友。[br]　　[br]　　古龙已矣，而我们却仍要生活。[br][br]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回头已是百年身。[br][br]　　对于古龙，该说的我都说了，自然有很多也未能说清。[br][br]　　但那已不重要。[br][br]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我已表达，我已尽心，我诚实，我无愧。[br][br]　　何人能无愧？[br][br]　　黄沾也已去了，为何率真之人都如此短命呢？我随时都会想起他那首绝代经典的《笑傲江湖》曲，“──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这意境同古龙又是何其类似啊。[br][br]　　这正是：古人往矣难寻，真我风流再现。[br][br]　　 一代绝侠龙踪，鸿非冥冥九天。[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