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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挞婆队]秋夕落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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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12:34: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秋夕落雨

虞美人·夕雨

镜花水月已不复,凭栏夕雨处。寒雁悲鸣急相嘱,均劝莫等花陨泣霜珠。

残萤无心与星逐,轻舞惊玉兔。是夜流云何处住,但凭西风觅路错归途。


[乾挞婆队]秋夕落雨[完结]

[乾挞婆队]秋夕落雨[完结]

发表于 2005-12-27 16: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了,怎么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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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2: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节 清音谷

清音谷。

是夜,出奇的静,不闻虫鸣,不见萤舞。

落尘轩。

一点幽烛,在窗内摇曳,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伫立窗前,不知为何,竟不推开窗子。

月明。星稀。

一袭红衣,静静的坐在落尘轩外的小水塘旁。微风时时流过,吹拂起她额前的散发;月光点点洒落,映着她的绝代容颜。那深于秋水的双眸,似乎在诉说着点点哀愁,微蹙的眉头,天见尤怜。她此刻,只是呆呆的望着池水,池中映着她的倒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萧索、孤独,如同天上的明月,没有星的陪伴,即便是光芒满天,看起来,仍是那么的落寞。

落尘轩内的人影似乎忍不住般,把手搭上了窗棂,却是犹豫了一下没有推开。许久许久,那个人影方才下定决心似的,轻轻一声长叹,离开窗前。片刻之后,落尘轩的门‘吱’的一声开了,略微的沉默之后,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飘荡在落尘轩的上空:“师妹,你进来吧,别呆在哪里了,你已经坐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低头许久,终于抬起头来,转向落尘轩。明亮的眼中,映出一个出尘青年,白衣如水,月色如衣,淡淡得笼罩着他,些许的朦胧之感,如同他的声音一样飘忽不定。

“风雅师兄,不好意思,打扰你清修了……只不过,明日,我们便要上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红衣女子话音有些凄凉。右手紧紧握着的红色折扇,微微有些颤动,显然克制住了什么。

看着平日里嘻嘻哈哈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小师妹竟然如此的伤感,风雅也不由得声音有些异样起来:“夕雨……你先进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去一趟玉宇,你不是一直想要出谷么?这次……”

“我日前相算,此行,大劫……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夕雨截断风雅的话,幽幽柔柔说到此处,目光收回,流波闪烁,再次转向池塘,微微一笑,“师兄,我真怕,这一别,不知何时可以再和师父相见,或者,便再也回不来呢?算了,师兄你歇息罢,夜已深了,我回去了……”说完,也不待风雅回答,施施然的站起,飘然而去,隐于夜色中了。

风雅似乎想唤,刚刚跨出一步,却硬生生收住……无奈的苦笑,望着夕雨离去的方向,风雅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失落起来了──大劫?呵呵,就算是要命的,师父的命令,又怎么可以更改?

清风,仍然轻拂;月光,仍然洒落。可是,怎总觉,哪里变了?清修多年的他,为何此时,心会如此的不静?

风呜咽,是谁,让得风儿也是如此的伤感?

雀悲鸣,是谁,让得雀儿亦是如此的……心痛?

* * * * * * * * *

清音谷坐落于一个远在边陲小山谷里,谷主是江湖上失踪多年的顾云竹。清音谷是最近两三年才兴建起来的一个小小的门派,仅仅有三四十个弟子,而且由于顾云竹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还学识渊博,所传授弟子的并不拘于武功,往往投弟子所好,甚至包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等等的也都有传授。所以门下弟子功夫是良莠不齐,所专修也是大大的不同。

日向风雅是顾云竹的大弟子,专心于异术与武学,由于他天资出众,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仅仅有一手漂亮的功夫,更可召唤出众多修真人士终其一生想得到的守护式神,可是羡煞了不少人。顾云竹向来对弟子甚为苛刻,可是对这个大弟子却是深感孺子可教,是以青眼有佳,。

而夕雨则是最小的弟子,自从被顾云竹收为弟子便是极尽宠爱,视如己出。她不喜欢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所以于武功这一方面,恐怕仅仅够自保而已;而另一方面,她异常喜欢占星、预言之类,顾云竹原本想把武功倾囊相授,没想到她却整日缠着自己要学什么天机测算,又看她学的极快,显然是有过人之能,所以便也是倾尽所学,尽心指点。哪知夕雨仅仅十五六岁,便已是把顾云竹的所有这方面的东西学了个遍,而且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连顾云竹也不由得暗自惊佩起来。清音谷远离世俗,夕雨可说是不谙世事,也不愿意懂,整日无忧无虑的摆弄她的那些家当,每当顾云竹对她说起什么江湖险恶,要多学些武功之类的话,便是做个鬼脸,风也似的跑了──好在功夫学得不咋地,轻功倒是不错,至少开溜挺快的。

这两个人因为比较得顾云竹重视,所以走得也比较近些,互相极为熟悉。平日里风雅虽然经常是闭门谢客自行修炼,可每到夕雨前来自己的落尘轩,都会陪着她闲聊一会,听着她闲扯,说什么今日测出什么星座出现了什么问题,什么多少年后东南方向会出现一个什么什么人等等之类的;而风雅有时也会招来式神‘清风’和‘明月’──两只红红的小狐狸,逗夕雨玩。估计如果天机老人看到夕雨这样泄露天机,恐怕会气的活过来;而仙人如果看到竟然有人给式神如此任务,恐怕也会吓得从云上一个跟头栽下来罢?

风雅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不管是世俗功利还是什么所谓的江湖。

夕雨却是自从艺成便一直想出谷闯荡江湖,虽然师父说,江湖凶险,连兄弟都不可信,更何况闯荡所结交的,都是些萍水相逢的人。夕雨可以在师父说这话时,感受到他埋藏在心底的淡淡的哀伤──师父,难不成,也是个伤心的江湖人么?

虽说一直想出去闯闯,可是真到了那一天,惊喜的背后,不自禁的,流露出的却是畏惧与惶恐。

“夕雨,风雅,你们坐吧。”顾云竹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恭敬的立在下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随意的吩咐道。

“是,师父。”两人一起说道,坐了下来,俱是询问的望着顾云竹。

顾云竹神秘似的轻轻击掌,对这两人笑言:“风雅、小雨,你们的功夫已有小成,所缺乏的仅是熟练度与经验的问题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准备准备,明日,便出谷去吧。”

夕雨一怔,她最近闲得无聊,把整个清音谷的人的未来算了个遍,却独独没算自己,谁曾想,却被顾云竹‘算’进去了,惊愕半晌,不可置信:“师、师父,您说什么?”

这时一个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放了三件事物,一柄红色的折扇,一个精巧的锦盒,还有一幅卷起的画卷。

顾云竹取过那柄红色折扇,递给夕雨:“喏,这个是华清扇,可算是难得一见的法宝了,可以给施术者增加数倍功力,以后出门在外,拿着防身用吧。”紧接着,顾云竹拿起画卷,貌似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手来,连着锦盒递给日向风雅:“风雅,你此次出山,便和夕雨一起去帮我办件事情吧,这个锦盒里面是清音谷中的至宝之一‘清韵宝珠’,这幅画卷……是一幅地图,你们一定要亲自把这两件事物送到玉宇的玉树庄主手里,事情紧急,两个月内必须送到,不得有误。”

风雅恭谨的接过,刚要打开,却被顾云竹喝止住了:“风雅,这幅画卷你们两个切记中途不得打开,里面关系到清音谷的存亡,千万不可大意。”

夕雨不知为何,不祥的预感席卷心头,没有忽得至宝的兴奋之感,下意识的望了眼风雅,两个人都看到对方眼中不自然的闪过疑虑。但旋即,嘴角微微上挑,露出往日的调皮的神色,:“师父,不要我了对不对?出谷就出谷,不过,玉宇是什么东西,玉树是什么东西?”

顾云竹一愣,他还真没想到会听到有人问玉宇是什么‘东西’,就算玉宇算是‘东西’,那么敢问玉树是什么‘东西’的,恐怕就只有自己身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徒弟了,莞尔之下耐心的解释:“谁说不要你了,让你出去历练历练,也随了你多年的心愿,省得你怨我一辈子,不好么?嗯,这个玉宇现在已经凛然成为江湖第一邪派了,十三主位有至少七人身处武林排名前五十位,已与当年的正派领袖琼楼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架势。庄主玉树武功深不可测,幻剑深不可测,谋略与手段自然更不必说。他手下的四当家京允,是其得意的干将,号称江湖之伤,虽然排在第四,但是实际地位也仅次与玉树庄主而已……”

夕雨听着听着有点走神,耳听顾云竹吐沫横飞的夸赞着京允,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问的是玉宇与玉树,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京允有什么关系?

日向风雅却没有夕雨那么一根筋,听闻顾云竹如此说,不由得有些关注这个出现频率极高的‘京允’。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是……与此行有着密切关系?

夕雨和日向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算不到,这个京允,也许会改变许多东西。有的东西不可改,有的东西不可不改,而这个人将要改变的,会是什么呢?

* * * * * * * * *

辞行异常的简单,顾云竹甚至都没有出面,只派了谷内精通医术的女弟子苏问前来送行。

不过只派她倒有只派她的好处,比如当苏问一股脑的把足以治一个军的乱七八糟的药扔给他们两个的时候,夕雨心里可是一个劲得祈祷别让人看见……还比如当苏问神秘兮兮的叮嘱日向风雅不要带夕雨私奔的时候,风雅可以不用怕被外人看见尽情的使用术法对着苏问一通狂扫……

终究,还是要走了。

再不走,天就黑了,又要等到明天了。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两个人没有出谷耗到天黑了。

所以倒不是没有人愿意来为他们送行,而是已经送了三天了。

(据说苏问这三天一直闭门不出,看样子是一直在准备伤药……|||

夕雨一袭红衣,手握一柄红色折扇,骑在一骑纯红色的骏马上,如一片红云般,遥望清音谷。她深深思虑着那日的命卦,此去不祥。残阳何止如血,残阳亦如画。

一幅凝滞的火红,几欲挣扎而出。风雅背负着画卷与锦盒,一袭白衣缥缈如昨,高雅清淡随意的跨着白色名驹,绝世而出尘,仿佛一抹白色的月光,洒在了火红画卷之上,却别有一份洒脱与韵味。

上路罢?上路了。

江湖路险,但愿并非不归路。

[第一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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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2:3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谁识京华倦客

在这种时候赶路,真真是大煞风景。

太阳暖洋洋的洒着让人困倦的光晕,小风徐徐的吹,使得正在赶路的两个人都处于极为困倦的状态,夕雨这个从没出过家门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这是赶路,不是遛弯?对着风雅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风雅被磨不过,只得扶夕雨下马,同意歇息一会儿。

夕雨总是脑袋让人脑袋大大的,尤其是在对他毫无防备能力的风雅前面。

"师兄,我要吃水果!"夕雨宣布。

风雅惊愕:"我上哪里给你找水果去?这附近也没有村庄。"

"不,我就要吃水果!"夕雨再次宣布,肯定的。

"别闹,小雨我们再赶一程到了县城就可以找到水果了。"风雅无可奈何的答道。

"不嘛!"夕雨开始耍赖:"我不想走了,但是现在就想吃水果!让清风明月去!"

"哎呀,那是式神不是宠物!哪能去给你找水果!"风雅哭笑不得。

"不嘛!师父说让你照顾好我的!我现在要吃水果!"

"别胡闹!"

"不嘛!"

"别闹了……"

"不嘛!"

"小雨……"

"不!嘛!"

"师……"

"不嘛!!!"

风雅脑袋有八个大,在夕雨面前自己自认有天大的本事也会没有丝毫效用的,老老实实的投降了:"算啦算啦,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水果啊。"

"哇,师兄最好了!"夕雨眉开眼笑,扇着扇子,笑容满面。

风雅转身要走,想了想,看了看夕雨,微微一笑,提起了包袱。

夕雨的笑容降了下来,自己的小把戏被揭穿,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之间出手,直直的点上了风雅的穴道。而风雅丝毫没有抵抗,任由自己被定住身形,也不躲闪。

"你,你干嘛不躲?"夕雨得手了还是无限迷茫,愣愣的问。

风雅无法答话,只是淡淡的一笑。夕雨恍然间明白了,风雅也想看,不过也是顾及顾云竹的命令怕不好交待。夕雨吐吐舌头,拿扇子敲敲那风雅,坏坏一笑。旋即翻手拉过包袱,打了开来。那副画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夕雨缓缓的捧在手里,靠近风雅,缓缓的打了开来,登时怔住了,而风雅随意的瞟了一眼亦是神色大变。

画上夕阳将落,衬着点点落樱,带着隐隐柔光,一个红衣妙龄少女手握一柄红色折扇,樱花树下,清丽脱俗的出尘之感跃然纸上,就连眼中的神韵亦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却不是夕雨是谁?

而画旁赫然提着几行字:吾徒夕雨,年已十六有余,但因久隔尘世,未能得一归宿。玉宇众将小可早已听闻,如雷贯耳,尤见四当家京允,年少有为,吾心甚喜愿盼结此良缘。今云竹特命小徒日向风雅与夕雨前来,并携清韵宝珠,有克毒之效,赠与吾弟玉树庄主,还望成全。为兄:顾云竹敬上。

两人傻傻的看着,许久,夕雨如释重负般的一笑:"师父干什么开这种玩笑呢,吓了我一跳呢。"

风雅忽然抬眼瞪着夕雨,由于穴道被封无法说话, 只得干瞪眼。

"你让我解开你的穴道?"夕雨明白了,偏着头问着。

风雅眨眨眼睛。

"哦。"夕雨点点头,走上前来,却是补上了几指,还自顾自的念叨着,"师兄呀,你不知道,我只会点穴不会解穴么?"夕雨无可奈何的耸耸肩,示意无能为力。

这两个人在一起可不是呆了一年两年了,夕雨的脑袋里转的什么心思,风雅自然是清楚的很,坏了坏了,难不成,夕雨要逃?心里虽然把自己骂了个遍,但这是无法言语实在是有苦说不出,"我们一起逃罢!"风雅心里呐喊,就是无法出口。

"你一定是怕我逃了不好交待是不是……"夕雨有些犹豫:"不过不碍事的啊,我自己闯闯江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师兄你去玉宇继续送东西,我呢,四处转转,不行了再去找你哈。"夕雨决定一件事情的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这种'生死大事'

甚为灵动的眼珠子转了几转,便即下了决定,听的风雅一阵寒战,这未免也太多儿戏?!小雨你给我解穴,你听我解释!

夕雨卷起书卷,放回包袱:"不过师父的画功倒长进不少呢……马我也带走啦,据说路上换马走得快的。"

风雅眼睁睁的看着夕雨把自己搀到树阴底下,眼睁睁的看着她牵着两匹马绝尘而去,冷汗顺着背脊缓缓流下……小雨啊,江湖哪有那么好玩!你千万别出危险啊!

* * * * * * * *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江南这么个风景旧曾谙的地方,用来当作闯荡江湖的起始点,想必是最合适不过得了。

江南风景之美自是不必说了,江南的江湖是最美妙的江湖却不仅仅是因为风景最好。江南有着最漂亮的侠女,更有着最帅气的侠客。还有一点不可忽视,你要是想喝到最香、最纯、最怪、最让人难忘的酒,自然还是要去江南。

江南的酒馆不胜枚举,随便找个小镇子、小山头都可以找得到或大或小的酒馆,但是这样未免就没了品位,现在说的酒馆,乃是所有江湖人士必定熟知的酒馆--兰花醉。

玉宇自然不在江南,可是江南却在玉宇的势力范围之内,既然兰花醉在江南,那么不消说,这个大名鼎鼎的酒馆,自然是玉宇门下。当然,人家酒楼的大门口不会写着这里隶属玉宇,只不过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也正因此,夕雨不知道怎么赶的,竟然在极度郁闷之下,听到有人谈起了这里,便慌不择路跑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酒楼意图买醉一番。

事实证明,她很倒霉,真得很倒霉……

只身进店,发觉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人,唯有正中央的一个桌子空着,她可并不知道什么江湖禁忌,也不想想为什么会空着那么个位子,不顾整个酒馆的人的惊愕瞪视,径自走到桌旁,大刺刺的坐下。

掌柜的得到消息,几乎是一溜小跑,奔命似的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客客气气的问可是有什么事。夕雨莫名其妙,瞪着掌柜的:"呃,吃饭算事情么?"

掌柜的更为莫名其妙的看着夕雨,下意识的瞟了眼身后抱着一摞书走来的年轻人,干笑两声:"小姐,您要点什么?"

不会点菜,便说点最好的十样菜,这里可不比乡下小饭馆,不到一两可以吃到一顿不错的饭,这里可是兰花醉……掌柜的些许看到夕雨穿得不错,想必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四处乱跑,于是只之一声吩咐,什么鲍鱼、燕窝、鹿尾、熊掌流水架般滚滚而来,再加上兰花醉的镇店陈酿'兰花醉',结账时,匆匆算价,竟然是不下百两银子……

可怜的小夕雨翻遍全身也仅仅凑出不到二十两来,极为尴尬的坐在正堂正中间的位置,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心里只是一个劲的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学土遁术,就算狼狈好歹也比呆在这里受无数人指指点点的注目礼要好。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仿佛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为什么天还不黑?人还不散?

她忍得住,可是有的花花大少却忍不住,见到这么一个美貌的小姑娘一个人面红耳赤的样子,便明白了一二,时不时得调笑声隐隐传来,使得夕雨不得不自言自语的喃喃的念叨:不要动手,要有涵养……

可是偏有那么几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这可就不赖我了罢?

* * * * * * * * *

"小姑娘,只要你让我们过来陪你喝两杯酒,你这桌席,我们付帐,怎样?一个锦衣大少凑上前来,坏坏的笑着,眼睛不老实的在夕雨身上四处乱窜。

没了师兄在边上,夕雨不禁有些慌乱,惊恐的退后一步:"你、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喝杯酒呀。"锦衣大少眼中闪烁着贼眉鼠眼的光芒,向前跟进一步。却是右手一卷,卷起夕雨刚刚泯了一点却嫌辣而放在一旁的残酒,仰脖而尽。

夕雨脸色有些苍白,继续向后退着,却没看身后,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桌子。突然一阵极为震撼的声音传来,夕雨匆忙抬头,隐约可见身后那个桌子上摆满了书卷,三排基本上都是半人多高,透过堆积的书卷,仅仅隐约可见一个模糊青年的影子,桌上香烟袅袅,并不是清冽的酒味,而是一股淡淡的茶香,在这酒肉之地,甚是出品。

而就在她正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书卷的时候,那三排书突然因为自己的碰撞而的向后倒了过去。身后那个人影却是丝毫不知闪避,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抬袖,而那么沉重的书卷竟然就这样被拦了下来。反而向自己倒来。

而就在夕雨迟疑是不是该躲的时候,锦衣大少已经闪到自己跟前,几乎已经是脸对脸的距离。

夕雨大惊之下,不自觉地用起了功夫,这时也就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右手折扇疏忽伸出,胡乱的直直的打在锦衣大少身上。原本没想有用得一下,却听呼的一声加上一条人影向后飞去。却是把人直接击出了兰花醉。

而那摞书却是当头压下,还未及惊叫,只觉一股很猛烈的力道向自己扑来,把自己推出了很远,而凭直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中,被对方抱着,飘飘荡荡的稳稳落了下来。而自己撞到的那个人,也是同样的挥起衣袖,把书卷稳稳的挡回在桌上。

夕雨一阵心慌意乱,心想着自己看了那么多杂书,其中不少讲什么英雄救美之类的事情,难道自己真碰上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低低的咳嗽,外加轻轻的放笔的声音传来,在这喧闹中却是颇为突兀。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英俊冷漠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淡紫色的长衫,淡紫色的披风,眼神犀利而深邃,嘴角的微笑棱角分明,却是让人不由得泛起点点寒意,腰间悬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却又增了不少高雅之感,而且在这酒肉之地,京可以感到传来了点点若有若无的墨象,这样书生气极浓的形象却是与他的身法没有任何相符之处,而这是优雅而没有丝毫感情的话语悠悠传来,却是对着抱着自己的人说的:"风少爷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阵窒息,夕雨只觉那人放开了自己,退开一步,针锋相对:"不敢,恰巧路过管管不平事而已。"

夕雨脸上一阵发烧,偷眼看着身边这个被称为'风少爷'的青年人的背影,蓝白色的长衣,佩着银中微微泛蓝的长剑,挺拔而威严。

此时锦衣大少已是大骂着进来了,紫衣青年冷冷得扫了他一眼,对方的声音马上向被截断,戛然而止。

"要骂出去骂,这地方不是给你撒野的。"冷漠中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锦衣大少吓得撒腿就跑,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度了。

风少爷嗤之以鼻,却是对的紫衣人,不屑的冷笑:"好威风,好煞气。"

"风少爷,这里并不欢迎你,你也可以走了。"紫衣人话音未落已然转身,单手背后,冷冷的优雅下令,毫不客气。

夕雨刚想顶一句,却是被那个风少爷暗中拉住,知其心意,便住了嘴。风少爷也不再理他,扔了两块银锭掷在桌上,拉着夕雨转身便走。

* * * * * * * * *

夕雨愣愣的跟着那个风少爷出了城,一个远在郊外的一片空阔的场子中,风少爷停住脚步,看四下无人,终于放开了手,转身打量夕雨。

夕雨有些害怕,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没有人烟,要是这小子有什么不轨……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闯了多大祸?"风少爷歪着头看着夕雨。

"我,你……"夕雨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谨慎的望着风少爷。

"呃?哦。"风少爷见了夕雨紧张的样子,略一思索,便知其故,微微一笑,抬手解开发髻,使头发柔柔的散了开来,简单的梳理了一下,换成了女子发式,配着蓝色长衫,淡蓝色的长剑,以及腰间的佩玉,加了些许的风雅之感,但,这个风少爷,竟然是一个女子?

夕雨愣愣的看着'风少爷'"你是谁?"

"嗯,叶风是我的化名,你可以叫我岚樱。"岚樱抿嘴一笑,"妹妹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敢挑玉宇场子的,我只见过你一个哦。"

夕雨惊的睁大了眼睛:"什么?玉宇?!"

岚樱一愣,看夕雨情形不似作伪,讶然:"怪不得,原来你并不知情。可是,就你这样子,你家人竟然也敢放你出来走江湖?你这样子走下去,估计会惹出不少乱子!"

"乱子?"

"是!江湖人士旗下产业数不胜数,兰花醉仅仅是玉宇的一个据点。按照江湖规矩,这类产业的首席首座,除了上层人物,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使用的。而你一进去就坐到那里,大家还以为你要闹场子呢。"岚樱眉头蹙着,细心讲解,忽然声音低了下去:"他好像故意放我们一马啊,要是其他主位,不知会不会情况更糟糕呢?"

夕雨听着更乱了,脑袋里不断闪现一个名字,终于忍不住惊呼出来:"那个家伙难道是京允?!"

岚樱微怔:"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劝你最好少惹他,他可是人称江湖之伤的!"

夕雨定了定神,脸色变得有些惨然而苍白,喃喃的:"是,我哪里敢惹他,躲他还来不及!嗯,樱姐姐,我叫夕雨,叫我小雨就好。"

"夕雨?啊!你就是京允的那个失踪了的未婚妻么?"岚樱惊问。

"啊?我还不认识他,一定搞错了!"夕雨慌忙辩解着。

"嗯?"岚樱有些疑惑,想了想旋即便即释然。"京允据传他心狠手辣,但是,似乎……他没有追究你的越礼,还帮你打发那个家伙……他似乎只是面上冷啊……而且,他似乎是……"岚樱望着天边的浮云,犹犹豫豫的转向夕雨:"小雨,我还有些事情要去证实一下,先走一步了。你如果去了玉宇,我会去找你的。"

夕雨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夕雨本身就属于那种极易动感情的,虽然刚刚认识,仍是颇为不舍,向前一步,刚要说什么,却被岚樱摇摇手打断,她淡蓝色的影子忽如神风般向城边掠去了。

夕雨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虽然她没有江湖经验,可是她的脑子里的江湖典故,江湖人士的资料却不是一般的多,清音谷的'云华阁',自己可是经常趁顾云竹不在偷偷溜进去。

梦源,四大家族中,叶月、顾云两族的护剑神秘门派,精于术法、阵法、剑术、毒术。目前现任二位护剑使:凌月首席岚樱,寒星首席岚星。

叶风,江湖侠客。兵刃:神风剑,江湖人称"神风剑客"

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叶风、风少爷竟是女的?而且,竟然是梦源的凌月剑使岚樱?

"唉呀!"夕雨突然想起了什么,气的跌脚:"坏了坏了!马儿落在那里了,又不好回去,怎么办啊!"

[第二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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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2:5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夕雨在告别岚樱之后,赫然发觉自己遇到了几个特大的问题,一是马不在身边,走路根本就是难于登天,她可是娇生惯养的,在清音谷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点苦怎么受得了?二是自己几乎什么都不会。不会照顾自己,不会找地方住,不会这个,不会那个,而且没有地方去!

在游荡了许久之后,终于咬牙跺脚的暗骂自己,看来,认命罢……去找玉宇,去找师兄,师兄不在,大不了再去找玉宇嘛!虽然京允那个家伙给夕雨留下的第一印象一点也不好,凶巴巴的,但是,听岚樱的话意,京允似乎还够意思?

她本身是想回清音谷的,但她知道顾云竹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更改,恐怕会多拉上几个人再把自己送来,而且没准还省不了训斥。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自己去了实在。

夕雨本身以她的江湖经验,想要打探到玉宇的行踪,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打探玉宇的人,难免会引人侧目,思来想去,还是靠自己的好,这位大小姐可是学过占星术数的,而且她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在一个僻静的旷野中,夕雨祭起了华清扇──那柄红色的折扇,就算模样不大好,它也是法宝呀!

"…………

愿以吾血,祭以天地;

鬼魅四散,降得冥光。

愿以吾身,燃之为媒;

神明共允,赐与神芒。

愿以吾心,招魂至今;

魑魅魍魉,无常天荒。

愿以吾音,唱名四方;

天魔降世,重吟天殇!

以此为誓,换得天机;

轻言重惩,守之得详!"

一段超长的祭文过后,那柄折扇,在地上缓缓的划出了一个图形。

夕雨思虑许久,方才明白。随手涂抹了,抄起扇子,飞一般的去了。

沿途,改了男装,随意打探,果真听到了不少玉宇的消息,而更多的,却是一个什么武林大会的事情。

夕雨可没有闲功夫去闯什么武林大会,但是既然玉宇要去,自己去一趟也好……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半个月后,正在夕雨累得要死异常郁闷的走在去武林大会的路上时候,一行二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地平线的那头。

夕雨近乎愕然的抬头,这么准??

而就在她正在考虑该怎么说话,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人一骑已经冲到了面前,夕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心惊胆战的看着马上那个紫衣骑士。那个家伙竟然低着头?完了完了,此行大劫、此行大劫……

而那明显脱离队伍的白马紫衣却在此时硬生生停住了。紫衣青年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两人相对,紫衣一怔,夕雨一怔。

夕雨眼睛瞪得像铜铃,摇着折扇的手也停了下来!啊!见鬼啦!!!京允!!!!

京允却无视夕雨,回首。

那二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袭白衣如雪,眼神犀利如冰,却又一股落寞寂寥的神情。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然的扫着自己,夕雨不由得一阵发寒,更寒的是,京允瞪了自己半晌,微微皱眉,脸色忽然变了变,憋了半天,才迸出一句:"怎么是你?小姐,还请您让一让吧!"

夕雨有些微愣,向着自己还着着男装,不由有些尴尬,却是拿起架子,又复不带任何表情只是微微躬身:"不敢!小女子只是想见识一下,刚从武林大会会场得到全胜的玉宇众位当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回轮到京允微愣:"不敢,在下便是玉宇的人,敢问姑娘有何见教?"

"果真是你们……"夕雨有些幽怨,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京,你认识她,怎么没听你说过?"白衣人忽然询问,语气平平淡淡。

"不,一面之缘。"京允回身一拱手,再次无视夕雨。

"哪位是玉树?小女子想见识一下!"夕雨宣布,不急不徐,此言一出,她发现这句话的效果是异常的大的……

"大胆!"其中一人忍无可忍一声怒喝,打断了对方的话,"玉宇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白衣人似乎毫不介意,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京,你试试她功夫,不要伤她。"他随意的吩咐,京允点了点头,飞身下马,稳落夕雨面前。

夕雨脸色一变,闪过惧色,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学过功夫:"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就开打?"

京允微微一笑,对着夕雨微一躬身,并不出剑:"玉宇就是规矩。"说完右手在胸前半画一圆,直推而来。

夕雨一声惨呼,未及躲闪,一股大力猛烈的袭来,一阵剧痛,人顿时已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去。夕雨大惊?京允更惊!吓得京允硬生生收力,人如苍鹰般直扑而来,在半空中稳稳得接住了她,一个盘旋,落到了地上。

夕雨靠在京允怀里,由于惊吓半天回不过颜色,就别说要离开他了,简直如果京允放手她就会摔倒地上。

此时,白衣人的声音却悠悠响起:"京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懂得怜香惜玉了?"京允一怔间,便要放手。夕雨大羞,脸色绯红,想要起身,怎奈怎么也挣不起来,眼看那么多人都看着,顿时泪光莹莹。

京允想放手不敢放,夕雨想离开离不开……而京允似乎也对于这种梨花带泪的女孩子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没了初遇时候的悠闲、稳重,说话竟也有些不利落了:"呃,这个,你,你叫什么名字?不要哭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哎呀,你,你别哭了……"

噗哧一声,远处那队人终于忍不住了,看着京允得手足无措,笑得喷了出来。夕雨大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只是嘀嗒嘀嗒得掉。听到了笑声,京允皱了皱眉,猛地回头,冷森森的望了那片笑声一眼,傲然的,有些许威胁。那声音如同那日般嘎然而止,仿佛被猛然间截断。此时京收回了目光,转而又复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望着那夕雨,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一时间竟然把夕雨看愣了。

"好了好了,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怎么知道得我们?三番五次的闹场子,可是有什么事情?"京允的声音异常温柔,就像大哥哥在哄小妹妹,但是一想话意怎么都觉得别扭。

夕雨抬起头,注视着京允,随即又望了一眼那边大队,委屈的回了一句:"我就说此行大劫,一开始还不信,果真应验了,师兄说得没错,我是逃不掉的了。"停了停,咬着嘴唇,昂然说道:"好!我就告诉你!小女子夕雨!"

京允猛地定住了,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如见鬼魅的望着夕雨,连连退后,终于退到离她至少一丈远的距离,一会盯着她,一会盯着她手里的扇子:"你你……叫夕雨?!"

京的表情有点像哭,再后退几步,逃命似的飞到了白衣人马前,仰头求助似的望着白衣人,话不成声:"大大大大哥……她她她她是……夕雨啊……"

白衣人却是只懒洋洋的答了一句:"我一见那扇子就认出来了。她要不是夕雨,我还可容她活到现在。京啊,恭喜恭喜。"话语中却根本没有一点恭喜之意。"看样子,我们的队伍又要多加一人了,言秀,你安排一下吧,京你就照顾她好了。"说完径自继续走了。

无奈之下,京允只得再次走回夕雨身边,拉她起来,带着一点歉意,当然更多的还是畏惧:"走吧,恩,刚才,没有伤到你吧?真是对不起……"

夕雨咬着嘴唇,眼泪忽然又涌了出来,低着头,抽噎不止。京允头都大了,自嘲的一笑,俯下了身子,平视着她:"小姐,我求求您了,别哭了好么?"

夕雨无视京允,不搭理他,搞得京允苦求无果之下,无可奈何之下抱起夕雨,跃上马背,把她放在身前,驾马追了过去,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让我匹马!"京允暴怒的声音回响回响……

* * * * * * * * *

这一路上,夕雨基本上终于把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搞明白了。

那个白衣的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冷漠的不成样子的家伙,自然便是玉宇庄主玉树了,一路上只见他与京允说过几次话,其他的时候几乎是用眼神办事情的;那个穿棕袍的温文尔雅谈笑自若的青年叫唐言秀,是玉宇的二当家,也是四大家族中唐家的后人,暗器、毒术整个玉宇无人可及;那个银色长衫,似乎总在想事情的是水灵儿,一个很女孩的名字,似乎和目前正派的盟主琼楼有着极深的渊源;那个出生喝止过自己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是真心,玉宇的十三当家,竟然拥有干将;而那个比玉树还冷漠的女子叫忧君,似乎是琼楼的副楼主,是这次武林大会时玉树亲自出手降伏的,她和自己年岁相差不多,处境也差不多,两个人倒是在路上相熟起来了……

总之,这个玉宇果真不简单!似乎每个人都是个人物,虽然每个人都对自己很好,但是每个人都会有着或多或少的警戒。

众人兴高采烈的一起回到山庄,夕雨在这一路上,再没有理过他,京允也就乐得尽量离她远一点了。可是,这一到山庄,京允和夕雨就都傻眼了。

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玉宇三当家祁天涯带着留守的众人,早早的就等候在山脚的哨口了。一见庄主,天涯微笑着抢上,行礼问安。而众人也在京允的带领下,回礼。

规矩行过了,自然放下了架子,说笑着散开了。

京允拉过天涯,苦笑:"三哥,你怎么把好好的玉宇折腾这样?"

天涯豪爽的一笑:"还好嘛,漂亮许多了!四弟你的婚礼已经准备停当,哦?四弟妹也回来了,那好得很。"此时祁天涯却是看到了女装的夕雨,也是一见面便已认出。京允脸色倏忽间阴沉了下去。

"这个,是不是……"话未说完,京允就停住了,一脸尴尬的望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飘逸的身影。

"小雨,许久不见,怎么跟着他们回来了?"日向风雅嘴角含笑,向京允行了一礼:"冒昧的叫声妹夫,不要紧吧。"

"不敢。"京允生硬顶回,一瞥见,玉树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往山上走去。

而夕雨却跑到风雅身边,委屈的絮絮的说着什么。

玉树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步子,转头吩咐着:"关于此次出行的总结,二弟就辛苦一下,下周公会再说。由于风雅师侄不愿在玉宇久住,也不用挑日子了,四弟生日五月初四,就那天举行罢,还有三天,大家都准备一下罢。"玉树说完狠狠地蹬了一眼日向风雅,对方丝毫不介意,继续和夕雨聊着。

玉树一挥衣袖,向前走去:"散了吧。"

京允咽下口水,边追边喃喃自语,也不理会夕雨,径自走了:"天啊,三日后,催命啊?"

夕雨刚要说话,被日向狠狠的撞了一下,又忍住了,愤愤地转过头。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作为当事人的这两位,似乎都不大愿意啊……

* * * * * * * * *

五月初四。四宜书院。

玉宇四当家京允与清音谷夕雨的婚礼,便要在此日举行。

夕雨在这三天里也曾策划出逃,可是这回日向风雅说什么也不放人了。他说,师父震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据说,公会的时候京允和玉树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搞得所有主位都很尴尬。忧君却是看热闹似的还挺高兴。后来才得知,玉树在那次公会上不顾京允的抗令阻拦,加封夕雨为十四主位、忧君为十五主位。令忧君入住玉宇待客山庄'感遇别庄',归于外事待客司,不过并不允许随意进出玉宇内部,对于聚会厅公会,却是只有传令才的入内。忧君乐得清静自然没有异议。

而夕雨则在婚礼前便暂住京允的四宜书院了。

这三日闹得京允郁闷到了一定地步,对夕雨虽然很好,但是总觉得好的有些过了,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天天拉着夕雨整个玉宇的闲逛,指点风景,反正京允位分够高,夕雨也是主位,也没人敢拦着。偶尔路过的匆匆赶路的主位,见到他们毫不掩饰的讶异让夕雨有些不知所措。而就算迎面而来的是玉树,京允也只会异常温柔的说笑着对玉树行礼,然后对着夕雨说这是规矩也是礼节,不待玉树脸色变坏便拉着夕雨飞快的跑开了……

这么两天下来,就算是夕雨也明白或许京允真是受刺激了,异常的不正常。所有人都担心他会在婚礼的时候搞出什么事情--四当家绝对有这份本事和胆量,即便会惹的玉树……

婚礼,还是在这两个人的竭力破坏无果的情况下来了。在反对婚礼这件事情上,京允和夕雨出奇的一致,还达成了所谓的君子协定,这倒拉进了他们的不少距离。不过看样子,还是认命罢。

* * * * * * * * *

夜,四宜书院第一次渡过如此喧闹的夜罢?

夕雨新娘装扮,忧君伴着,坐在一间书房里。四宜书院的书房实在是太多了,多的除了书房还是书房。夕雨并不是厌恶书的人,甚至她很爱书,可是现在,她实在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爱书爱的四进四出的大院子,除了一进作为待客的院落,除了三进有一个小卧室,其他的,竟然全是书房?!

甚至没有一间多余的卧室,搞得京允这两天为了招待'贵客',竟然腾出了自己的卧室,让夕雨暂住。可是今天由于要布置新房,便把夕雨送到一处叫'碧落馆'的书房,虽然宽敞,但总觉得有些怪异……新嫁娘竟然在书房等着婚礼开始……玉宇的规矩平的奇怪!

奇怪就奇怪吧,等罢,等罢……

"十四妹,十五妹,还请移驾大厅,婚礼就要开始了。"天涯隔着门便传来的豪爽得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却使夕雨一个激灵。

"多谢告知。"忧君彬彬有礼的回应,转身扶起已经快哭了的夕雨:"我们走吧。"

夕雨本待相抗,但想着这个见鬼的玉宇不知会有什么法子折腾自己,而且风雅也不会绕了自己,只得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被忧君搀扶着,向大厅走去。

夕雨没有身着习惯性的红装,在一群人的威逼利诱下,只得穿上了银色的礼服。据说,京允坚决不同意红色着装而且也不允许加什么盖头,美其名曰怕闷着夕雨,大家疑惑之下遂了他意,把礼服的大红改成了耀眼的银灰色,煞是扎眼。

玉宇的规矩太奇怪了……夕雨没觉得怎样,反正她也没怎么见过怎么嫁人,可是忧君知道呀,看着夕雨一身素色,而且还没有盖头,早就是愣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出殡还是嫁人啊……

两个人跟着天涯来到大厅,但见宾主落座,男方主婚玉树与女方主婚日向风雅分坐两边,剩下的首席自然是玉宇诸位主位,次席是几个常任护卫,再次席才是江湖帮派的来人。整个大厅,竟似坐了不下一二百人。

夕雨泪光闪闪,打量着周围,四周喧闹不已,玉树眼神依旧犀利的打量着来访宾客,而日向风雅则带着平和的微笑,对着宾客点首示意,主位们则是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偶尔传来阵阵笑声,甚是欢悦。而除了主席以外,其他的桌子根本就是毫无声息,有玉树在,有主位在,谁敢放肆?转了一周,不由一怔,京允人呢?

刚想着这小子是不是真的逃婚了,就见京允的神情极为古怪,似给人缚上刑场似的,在唐言秀的陪伴下,狼狈的走了过来,竟然也是银色的礼服……

哭丧……忧君表情同样怪异,脑海里真真的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呃,新郎来了,可以开始了。"唐言秀谨慎的瞟了眼身边阴沉着脸的京允,对着玉树言道。

"嗯。"玉树微微挑上了一点微笑,颔首。

京允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面对各位主位,作了一个箩圈揖,貌似很悦然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的道:"今日玉宇四当家京允在四宜书院与夕雨成婚,多谢各位赏面,前来喝一杯喜酒。"说了之后,周围静寂如死,竟是没一个人出声回答。任谁都可以听出这话里的异样。

夕雨听闻一愣,似乎想笑,却只是使自己的哭更加好看一点罢了。

但不管这新郎新娘表情如何、反应如何,礼仍是要行的。于是,一席银衫、一席雪裙并肩而立。大礼告成,喜筵早段。

京允不耐烦的行完礼便要拉着夕雨退场,这时却见一个侍女走到他们跟前,福了一福:"新娘请先去歇歇吧,新郎请留下敬酒。"

京允眼中寒光乍现,他是什么脾气呀?这次勉为其难答应这个莫名其妙的婚事,要不是因为想着顾云竹还有些作用,夕雨在身边可以稍微克制对方一点,自己早就该翻脸了,此时隐忍了许久终于要爆发了,但仍是拼命的压制着,低低的道:"在下还有事情,先回避了。各位,继续!"

真心明显的呛了一下,咳嗽着:"京、京哥,你……"

京允抬手拉下头发上别的银色的绸带,潇洒的一甩头,头发散了开来,恢复了原来的一贯发型,飘逸着。举座各位简直都惊呆了,京允冷冷的望着玉树,扫视全场,嘴角漫起一丝冷笑。玉树竟觉得心底冒出点点寒意。

"失陪了。"京允转身优雅的沉声道,"夫人,我们走。"随即一挥衣袖,率先而出。

夕雨呆了下,茫然的点了点头,跟着京允往内室走了进去。

玉宇众位主位和风雅,就这样看着发怒了的京允隐在屏风后面。都有些发傻。

"呃、呃……"言秀见天涯疑惑的望着自己,清清嗓子,出来打圆场:"新郎新娘有点等不及了,更何况江湖人士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礼仪,我们继续、继续。"说完端起酒杯"嗯,我代四弟对各位前来道贺的宾客们敬一杯……"

稀稀落落的道谢声响起各个角落。

玉树也似有点火了:"你们继续吧。"说完,甩下众人,也径自去了。

唐言秀这回完全也没辙了……

* * * * * * * * *

"你……你……"夕雨跟着京允来到京的卧室,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犹豫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京允拉她坐在床上,柔和的目光望着她。

夕雨惊疑不定:"你,你要干什么……"

京允自嘲的笑了,松开手,目光转向桌上的红烛:"你,嫁给我,不愿意吧。"

"自然!"夕雨想也没想冲口而出,"要不是师父逼我。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京允继续笑:"你说,既然我们都不愿意,为何还要结婚呢。"

夕雨张口结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放心,礼也行完了,我不会那么不负责的。天色已晚,又累了一天了,睡吧。"京允浑没了刚才的气势,到有些悠悠柔柔之感。

夕雨脸刷的一下红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嗯,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京伸手再次拉住夕雨的手。夕雨大惊,怒道:"京允,你给我把手放开!"

京允慢慢的站了起来,脸色沉了沉,把手松开了,不带丝毫语气,眼中闪着逼人的亮光:"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夕雨不自禁的退开一步:"你你……"

"夫人,你先休息吧,在下就在外室,有事情可以叫我。"京允声音低沉,似乎理所当然一般。夕雨有些怔住,目视京允缓步走了出去。

人影刚刚不见,就听京允扬声怒道:"真心,在下严重警告你,你如果再敢擅闯四宜书院,小心我手下无情!"

真心啊了一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大作。真心又是啊了一声:"四哥四嫂打扰了。"

真心吓得有些丢魂,没想到京允在暴怒下竟然会启动遇警机制,本身偷偷溜出大厅只想逗逗他们而已,却险些丢了性命。真心所藏虽然隐秘,但是在四宜书院,又有何处是京允所不能及?幸好京允没下杀手,留了一方空位,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夕雨在屋里听的真切,也有点发傻,竟然会对自己的'兄弟'如此,这个玉宇好可怕……蜷缩在床角,心底寒意滚滚而来。寒呢。

* * * * * * * * *

当晚,三更已过。京允仍是没有睡去,冷眼望着窗外的月,迷迷蒙蒙的。忽觉室内夕雨的呼吸有些不均,犹豫一下,起身过去。走到床前,见夕雨蜷缩着,似乎微微有些发抖。一笑解下自己的披风,想给夕雨披上。谁知,刚一凑近,夕雨眼忽然睁开了,惊恐的,抬手只听啪的一声,京允脸上狠狠的挨了一下。

虽然夕雨功夫不咋地,但是在京允毫没防备的情况下,自己又是极为惊惧的情况下,这一下打的是干净利落,实实在在。其最立竿见影的效果就是竟然把京允打出了血……好狠……

京允一蒙,夕雨也是蒙。他的动作停住了,由于使劲克制着怒气使得手微微颤抖。轻轻的把披风盖在夕雨身上,直起身来。慢慢的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痕,放到嘴边舔了下:"这里不比山下,夜寒,别冻着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夕雨猛地明白是错怪他了,咬着嘴唇,低着头仍是不敢言语。

砰!!!

房门猛地被京允撞上了。夕雨一个机灵。

* * * * * * * * *

新婚第二日清晨。

四宜书院是四进四出的大院,京允的卧室也就是现在夕雨住的地方,处于第三进的正房,甚是宽敞。除了这间,其余的几间屋子有一间茶室,一间棋室,两间书库,剩下的几间屋子都是书房。

夕雨一晚上没睡,对京允实在是歉然至极,早早的起来了。由于还不是很熟悉地理环境,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除了知道在四宜书院四处乱跑的后果很严重,没准还会丢命这点,其他的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起来了是起来了,走到门口张望一阵,见连个人迹都没有,看了看'礼服',索性坐到了地上。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隐隐传来,夕雨刚一抬头,却见到端着茶盘的京允从月门转了过来。

"四、四当家……"夕雨脸一下子红了,讪讪的猛地站起,低声道。

京允明显的一愣,嘴角动了动,终于是微笑出来:"夫人起来了,怎么坐在这里?我以为昨晚那么折腾,你会多睡一会儿呢。早上露冷,你还是多穿些衣服罢。这是早点,我一会要去外事,先把东西给你准备好。 你那红色的衣服在柜子里,忧君放的,扇子也在那里。"

夕雨没想到京允竟然没有丝毫不悦的神情,反而甚是体贴,看着京允脸上尤在的掌印,心下一阵心虚:"四当家,昨晚,我……"

"昨晚什么?对了,四宜由于有很多重要资料,所以保卫措施比较严密,并没有下人,所以一切事情需要自己做的,有些委屈你了。另外,四宜由许多机关,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四处乱走。"京允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夕雨在说什么,自己想了想,补充道,顺便把茶盘递给听愣了的夕雨,"哦,还有,这几个书房我都是经常使用的,以后要找我可以四处都转转。"

"你,你不介意?"夕雨怯怯的问道。

京允看着满脸的写着'对不起'的夕雨不由得莞尔:"介意什么?小家伙不要多想,我走了,下午回来。书房有书,你可以随便看看。也可以出去找忧君,反正没人敢拦你。"

"可是……"夕雨脸红彤彤的,仍是忍不住的想要道歉。

"可是有预警对罢?没有事情的。只要无恶意,预警是不会启动的。"京允优雅的截住了夕雨的话,看看时辰:"不能在耽搁了,我先去了。中午不用等我回来,嗯,建议你去真心那里蹭饭,他的厨子手艺可是很有水平的,而且真心今天中午也不在,我会扣下他,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京允调侃了一句,再次微笑,抬手捋了下夕雨略见散乱的额发,转身去了。

"啊……"夕雨被这个有些暧昧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但见到京允转身便走,不由得有些讶异。怎么看起来,京允真的很像君子呢!他为什么会被称为江湖之伤呢?

夕雨捧着茶盘,竟然发起呆来。

[第三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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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2:5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节 烛底萦香

新婚三个月后。四宜书院,怀殷书房。

如往日一样,京允早早的起身,来到了书房,沏了一杯热茶,品着亲自随意下厨做的早餐,为今日刚到的宗案分类着。含光长剑摆在一旁,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看着眼晕。

书桌旁设着一个小案,案几上摆着早点,看来昨天晚上京允和夕雨的胡闹,终于又以京允的失利而告终。

每天晚上,京允为了不招致闲话,都会跑到卧室与夕雨闲聊,而闲聊得话题基本上都是决定第二天谁负责一天的饭菜,一般的情况这两个人甚至会打起来……不过,由于夕雨的耍赖外加撒娇向来搞得京允头大,所以三个月了,京允还是没有吃到过夕雨亲手做的菜肴(除了夕雨偶尔会亲自沏茶作为补偿,京允不得不承认,夕雨的茶艺一点也不亚与自己)。以至于京允现在还在怀疑着这个莫名其妙嫁给自己的难缠的大小姐到底会不会做菜……

嗯,值得怀疑。由宗卷上的东东不自然的转到这上面,京允不由得微微苦笑,摇了摇头,摊上这么一个国家级保护'动物',算我倒霉!为她花钱,为她做事,她还这么胡闹,倒霉倒霉倒霉倒霉!

由于京允真的对夕雨很好,这位大小姐开始还比较收敛,到后来也明白了,整天放肆的不成样子,京允倒是也不管。

泯了口茶,淡淡的茶香与淡淡的墨香氤氲着,京允终于把思路拉了回来,眉头微蹙,抬笔圈点着,随手勾画。

而就在刚刚静心不久,一阵与这种平和极为不协调的声音在院内响起,幸好四宜作为玉宇重地,连个下人都没有,这种近乎惊天动地的响声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京允更是不必在乎有人过问是不是有敌来袭──因为这三个月可以听到这种响声的人该问的都问过了……面子该丢也已经丢过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现在估计不只他习惯了,连整个玉宇的人都该习惯了……

京允头未抬,眉未动,手未震,心平气和的,温文尔雅的,悠哉游哉的:"夫人,我在这里。"

声音沉寂,一阵脚步声传来,猛地推门,一袭红衣赫然出现在门口──这个书房,向来连主位都不让随便进……

京允微微一笑,抬眼:"夫人今天真是好兴致啊……起的好早啊……"他拖了长音,若是让言秀之流听到了,估计也会吓得不清,没发烧吧?这是京允吧?

夕雨俏脸一板,哼了一声,闪身入内,飘然落在京允身侧的早已备好的舒适的椅子上,看见京允在看手上的宗卷,随意的拉过来瞟了一眼,又扔了回去。

京允苦笑:"夫人,您每日清晨都检查我在干什么,莫不是对我太不放心?这些宗卷连老七他们没经过允许都不可以私自察看,您这也太过了……"

夕雨瞟着他,也不客气,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哦?看一下我的夫君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不可以么?"

京允哭笑不得:"您当我是您的夫君么?整天占着我的卧室还不许我进去,这我忍了,可你怎么能把什么梳妆台之类的东西搬我那屋呢?我的书都被你扔的满院子都是我……"

夕雨啪的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还说呢!你那个地方你以为我愿意待?你给我建个地方,才不要再在那里呆下去!"

京允的茶差一点喷出来:"夫人……您不知道我已经全力命他们赶工了么?"紧接着低低的接了下句:"我还怕你不肯走呢……"

"你说什么?"夕雨冷冷的侧目。

"没!"京允慌忙应了一句,心里把自己骂个半死,天啊,刚见她的时候楚楚可怜的,谁想到是这么个脾气?天啊天啊,当初没有竭力反对这桩婚事,这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失败的一个决定了!

"你在想什么?准没好事!"夕雨瞟见京允似笑非笑愁眉苦脸的样子,警戒的问。

嗯,这个夫人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冰雪聪明……

"没有,真的没有!"

"嗯?"

"真的!"

……………………

* * * * * * * * *

这天上午,终于又以京允失败的狡辩而告终……不知为何,在别人面前可谓舌灿莲花的四当家,在这个红衣女子面前,毫无还手余地,所谓一物降一物,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汗,是不是大哥觉得我过的太舒服了,想让我受受被降伏的滋味?京允苦着脸,深深的思索这个让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难办,难办。

夜半,四宜书院,怀殷书房。

一点幽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豆的灯光下,京允左手支着脑袋,右手仍是写这写这,疲惫之态一显无疑。

白日里勉强强打着精神,和夕雨说笑,沉着冷静的处置每一个问题,可是一到晚间,终于有些吃不消了。

已经三个月了啊……三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有夕雨在,内心深处,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全。每日在怀殷书房,耗到很晚很晚,天蒙蒙亮的时候,才会熄灯小酣一会儿。

言秀也有察觉京允偶尔由于疲累而显出的恍惚,给了他一些安神的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可是这位竟然生生的用内力克制住药力,该熬夜还熬夜,终于连言秀也没办法了,京允也快累得趴下了。

这天晚上,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太困了,或许是因为内力虚弱的克制不了药力,终于在快到三更的时候,迷蒙入睡。

夕雨何尝不知京允这每日的熬夜?京允得卧室正对着这间书房,偶尔午夜梦回,总会看见灯亮着。

看着京允这个家伙每天强打笑颜,自己心里实在也着实不好受的。半夜倚窗而望月,顺便打量灯下那个奋笔疾书的身影,其实,也是件蛮有意思的事情──反正白天可以补觉嘛……

又一次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隐约之中,微弱的烛光仍然摇曳着,但烛下那个身影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静静的看了一会,终于确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京允这个家伙由于太累,睡着了。

麻烦。夕雨自言自语的回身取了件披风,刚要推门而出,却忽然顿住。

柔和的月光下,另一个如魂魄般的影子倏忽之间出现在院子的正中,一袭白衣如水,月色如衣。白色的披风在微风下微微拂起,衬的那本就挺拔的身影仿若天人。

'吱—'微乎其微的响声轻轻传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颇为突兀。那个影子推开了京允的房门,闪身而入。

夕雨惊的险些惊呼出来,那个身影很熟悉!可是,是谁?

她的武功不怎么样,可轻功当世已无几人可敌,如红烟般飘出了房门,凑近了对面的书房。对在窗下,窗影中,那人影审视了京允一会儿,忽然解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的搭在了京允身上。紧接着后退一步,继续安静的看着京。

京允这种就算在睡眠中也不允许任何生物靠近三丈之内的家伙竟然没有察觉?对方功夫之高匪夷所思!夕雨暗中惊讶。

就在这时,对方似乎忽然发觉了什么,猛地转向窗外。

夕雨大惊失色,心知自己必被发现了,不由得呀了一声。

那人影忽如凭空消失了,然后知觉一股大力把自己吸了过去,瞬间已与那个人影交换了位置,猛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京允身前了。而就在刚才和那人身形交错的时候,夕雨很清晰地听道了一句略带恼怒和冷漠的话:"今日所见,不得泄漏!"

"啊?!"夕雨再次惊呼,却不是因为那话,而是那声音,分明就是──

* * * * * * * * *

京允哪里会睡得那么沉?夕雨两声惊呼几乎是连着的,而夕雨甚至惊呼声还未落,就觉察到了种可以吞吐一切的光芒闪耀着爆出,含光极为迅速的出鞘,然后在京允还没有完全清醒,夕雨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搭上了夕雨的肩膀。

"什么人!"杀意,浓重。

京允眼中光芒乍露,声音低沉,浑没了往日的平和与潇洒。

"啊……"夕雨再次惊呼,她知道京允的功夫不低,可没有想到快得让她都没有使用轻功避开得地步。

京允听得清楚,不由一愣,却并没有撤剑,除了语气有些松动,眼中的光华反而更强烈了:"夫人,你来干什么?"

"啊……"夕雨颤抖着指了指由于京允猛然出击,而滑落在地的披风。

京允再次一愣,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白狐披风,眼中光华尽退,也是啊了一声。缓缓撤剑,有些不好意思。

"啊,我,不知道,你……嗯?"京允一句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俯身拾起了披风,眼神急剧变化,有疑惑,有迷茫,"这个……从哪里来?"

"啊,是大哥……是大哥那天给我的……"夕雨不愧是冰雪聪明啊,话到一半临时改口,丝毫听不出异样。

京允难得的微微一笑:"哦,这样啊……多谢你了。快去睡吧,夜深了。"

夕雨惊魂未定,见到京允不再追问,干咳几声,不无怨怨:"天啊!你把我吓成这样,还怎么睡?!"

"啊?"京允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歪头想了一下:"那我们去看月亮好不好,散散步,算作补偿?"

"好啊!"夕雨展颜一笑,烛光下,明艳不可方物。

嘎,老婆大人长的还不错嘛!京允打量一下,笑对自己说。自己竟然原来没发现!把披风随手放在书桌上,拉着夕雨跑了出来。

花前?月下?不是一般的诡异啊!京允不易察觉的迎着夜风,淡淡微笑。

大哥那天给我的?呵,扯谎,也需要看看对谁!若不是今日去幻祥楼看到大哥就披着这个披风,恐怕也会被你唬过去罢。女孩子啊,聪明了,反而不好啊。

不知为何,莫名的一阵心安,月亮真的好美啊……

* * * * * * * * *

京允不知是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家伙,但是,这个四宜真的是很漂亮的。听着京允得指点,夕雨想着。

两个月来第一次很认真的打量这个四进四出的大院子,这是最后一进了。而整个四宜最高的建筑风烛阁,就在这里。黑洞洞的,挡住了许多月光,使得这第四进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京允到了这里,停住了声音,抬首望着风烛阁。有些惆怅,有些追忆。

"我们进去看看?"夕雨提议。

"算了,今日,晚了。而且风烛这里,是玉宇最重要的资料所在地,连我亦是不会随意进出的。"京允淡淡的解释,却是有些深深的意味。

"不,我要去看看。"夕雨宣布。

"不可以。我们回去吧。"京允这次没有在乎夕雨的撒娇:"还差一个地方,明天要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带你去。"

"不!我要现在进这里,不是明天!"夕雨倔强。

"哦?四宜的后花园你想看看么?况且,那里的建筑今日已经完工了,日后,你可能便要住在那里了。"京允调着夕雨的味口,微笑。

"啊?"夕雨惊喜,"真的么?"

"恩哼。"京允点头微笑。

"哇!四哥最好了!"夕雨不自禁的叫了出来,瞬时把这里的风烛阁望的一干二净。四哥?京允不由得怔住,这个小家伙叫我四哥?呵……好,好诡异!

夕雨拉着京允就往回走:"啊,我们去休息好啦,明天快快到啊!"

京允任她拉着,离开了这第四进的风烛阁。

临走的时候,不知为何,京允忍不住似的再次回头。黑洞洞的,一片阴霾……沉痛,心底,淡淡的泛起一种自己难以把持的感情,我,罔顾了么?也许罢……

夕雨无意中回首,撞见了京允迷茫的目光,有些讶异。

这个风烛阁,到底有什么?肯定不简单!

[第四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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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2:5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节 门掩黄昏

第二日,四宜书院。

清晨的薄雾似把什么都蒙上了一层沙,显得一切都似那么不真实,虽已到秋日了,但玉宇山上,仍会不时有些清雾弥漫着。

夕雨推开窗子,透过薄雾,凭栏而望,对面怀殷的那点红烛,依然在隐约的摇曳着。夕雨一愣,这小子又没睡?昨天那么折腾竟然不困啊?夕雨灵动的眼珠转了几转,忽然流露出狡洁的微笑。

半个时辰之后,怀殷书房。

夕雨毫无声息的推开了书房的门,端着一个茶盘,留了进去。

“小雨?”京允猛地抬起了头,然后愣住,眼睁睁的盯着蹑手蹑脚而来的似乎很天真地以为自己不会发现的夕雨,外加上她手上的大茶盘,讶然惊呼。

“呀!”夕雨尴尬的受着京允的瞪视,脸刷得一下变得和那袭红衣一个颜色,绯红的像个苹果,煞是可爱。

京允放下笔,迅速的收拾了一下桌子,把书卷堆到了一边,然后站起身来接过夕雨得茶盘,转身放到桌上,口中不停,关切地问:“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不舒服么?”

“打开看看~”夕雨从袖中抽出折扇,轻轻的摇了两下,指点着茶盘,打着手势。京允疑惑的看了夕雨一会,随手揭开了茶盘上的遮布,然后不由得轻呼出来。

整个茶盘被摆成了一个圆形的大拼盘,中间一个小圆摆着四盘小菜,分为绿、黄、红、白四色,外面一个大圆环摆着四样茶点,分别作成蝴蝶、梨子、牡丹、荷花的形状,两个环的中央是一个大茶壶,氤氲着若有若无的茶香,四角摆着四个精致的小杯子,对角的两个是鲜奶,另外一对是空杯,想必是茶杯了。看样子,这个大拼盘可是真费了夕雨得不少心思。

“怎么样,不错吧!”夕雨满意的看着京允的震惊,一脸傲然,坏坏一笑。

“呀,你真会做菜呀!难不成今日你起得这么早,而且破例没有搞得鸡飞狗跳,就是这个缘故了?”京允看着夕雨哑然失笑,“不错不错,不过你这一个早点做那么多干什么,随便来写就好了,至少时间也不够啊。”

“哼哼,好心没好报!算啦,以后就做自己的,以后您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吧!”夕雨俏脸一板,恨恨得道。

京允莞尔拈起一块点心,瞪了半晌,调侃似的用很诡异的表情来了一句:“呃,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不会下毒了罢?”

夕雨脸色阴沉,冷冷的睥睨这京允,搞得他很深切的感到,惹她是一个很不明智的举动……“哎……”京允一声轻叹,一幅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势头,张口吞下了那个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点心。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京允显然被噎到了,猛地灌下茶杯里的奶,却是仍不由得一阵猛咳。四宜书院感随便闯的,除了玉树、言秀、天涯,便只剩下把玉宇当作自己领地的真心了,前三位不会有那么好心情这时候过来,不用说……果真……

“哇!四哥四嫂都在啊!”真心推开怀殷的门,看到这幅情景,笑了出来。

“你以为四宜是你家么?怀殷你也敢乱闯!出去!”京允眉头皱起,终于使喘过一口气来,口气生硬,命令。

“切~”真心的兴致一下没了,“只是说一下而已嘛,大哥说让您却二哥三哥那里商量事情,今天不用上幻祥啦……呃,最好快一点,我刚刚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京允有些冷然:“这种事情也敢耽误。我知道了,马上去。”想了一下,又复歉然的对着夕雨:“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今天有些事情……反正东西多的是,算作午饭可行?”

夕雨还未及答话,就听闻真心一阵怪笑:“四哥好温柔啊~~~~~

“真心你给我滚出去!”京允转头,目露凶光。

真心吐吐舌头:“四哥重妻轻友!对了,四嫂,大哥让您去下幻祥,说有事情。”

夕雨本证幸灾乐祸的看着‘夫君’欺负‘十三哥’,听到突然提到自己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叫我干什么?”此时京允亦是同时问道:“大哥有何事情?”

真心假意一阵惶恐,作了一揖:“小弟告辞啦,二位快去吧!”

京允自知真心不会知道玉树有什么事情,不再理会他,对着夕雨:“我先送你去幻祥,然后我再找二哥他们。”真心本是撒腿欲走,听到这句话补了一句:“大哥说让四嫂自己去的,四哥您还是快去银阁罢!”

京允下意识的闪过忧色:“嗯?那么你快去吧。要有礼貌一些啊……”

“哦。”夕雨呆呆的应了一句,也是感到了一种不祥之感。

大哥,有什么事情么……

* * * * * * * * *

幻祥楼。

夕雨一个人怯怯的仰望这个四面环水的,号称整个玉宇最高的建筑物,有些恍惚,这里对自己来说,完完全全可以用传说中的来概括。来玉宇三个月了,只是有一次京允介绍景致的时候指点过一次,而那次,她深切的感觉的,京允那种桀骜不驯成了一种没有棱角的恭谨与崇敬,那是一种敬仰。

到目前为止,夕雨只见过玉树一两次,而且玉树并不是那种多话的人,每次见面,最多说一两句话,还是那种极为淡然极为疏远的语气,淡淡的吩咐,不容置疑,而真正的对话,可以说夕雨连想都没想过。

这次,玉树可有什么事情么?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幻祥楼位于玉宇‘渊潭’的一个湖心半岛上,从四宜看这里,四周永远环绕的薄雾,总不真切,偶然隐隐现出的飞檐朱阁,衬得这里如同仙境。而走到近处,才发现竟然是如此的肃清,若不是本身知道,定不会把这里想象成玉宇庄主的居所。

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的楼阁,从这里看去,只是文文秀秀、清清淡淡的一座座小楼阁重叠交错,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而且由于这里和四宜都是最重要资料的所有的地,所以并没有下人,大门敞开着,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竟似乎有些凄凉萧索。或许这里唯一与别处不同的,就是非常的大。

夕雨试探着,在门口张望四顾,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不知道自己这样闯是不是太过冒失。

“四嫂么?请进吧。”一个华服青年从里面迎了出来,看着夕雨微笑着一拱手,向里一让:“久等了,我引你进去。”

“啊!”夕雨见突然蹦出个人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你是……”

“哦,我排在第八位,叫我……呵,小羽就好。”隳之羽似乎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们别乱了就好。”

夕雨一怔,小雨,小羽……汗:“哦,还是叫你八哥好了,好么?”

隳之羽更加无可奈何苦笑:“还是叫八弟罢,这个八哥儿……不敢恭受。”

夕雨在此一怔,忽然明白了八哥儿的意思,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敛裙行了一礼,跟随着隳之羽向这个神秘的庭院深处而去了。

一身入其中,顿时只觉是眼花缭乱,到处是分岔路,而且似乎没处都是一样的,夕雨本是凭着记忆强记道路的,走了一会便即乱的不成样子了,只得放弃。这里的飞鸟什么的似乎并不怕人,见到有人还是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情,还有一只麻雀落到夕雨肩上要吃的。夕雨一路上逗逗小鸟,闻闻花草,搞得隳之羽不得不随时停下来等她。

从不知第几重的月牙门出来,转过了一个回廊,眼前一下的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一片的翠绿,竟然是种了满院的梅花,梅并不是这一季,所以入目的仅仅是绿色的海洋,甚为壮丽。夕雨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仿若入梦。

“四嫂,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前面不得允许是不可随意出入的。沿着着条小径一直走下去就是了。大哥应该在三楼。那么,小弟告退。”隳之羽行了一礼,不等夕雨答话,转身回去了。

夕雨怔怔的呆了好一会才想起要往前走,等自己完全融入树海,竟然觉得,这条看起来很短的路很长很长。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了隐约的楼台一角。加快了脚步,终于到了尽头,恍惚之间一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龙飞凤舞中透出庄重的三个大字‘幻祥楼’,落款是一行行楷:“京允谨上”。

夕雨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得笑了出来:“四哥真是大度啊,四处留字,连这里也是他来命名的!回头要损一损他啊。”突然想起这里是幻祥楼,硬生生的收住了声,吐了吐舌头,走了进去。

踏在楼梯上,由于极为寂静,‘吱扭吱扭’的声音甚是突兀,把夕雨自己也吓了一跳。

三楼是一个旷阔的大平台,视野极好,四面都是宽大的落地窗,整个玉宇竟然都可以俯瞰。这里地势本身就高,这楼号称玉宇第一高楼,并没有虚词。而让她震撼的是,是楼下的那片梅花花海。

“啊……好美……”夕雨竟然低低的惊叹出来,浑然忘了所处之境。

“是啊……”蓦然一声轻叹应和似的悠悠响起,轻得不能再轻,“京他最爱梅啊,到了冬日……”他似乎想起什么,没了声息。

四哥爱梅?没听说,毕竟整座四宜都没见到一支梅花。夕雨心里颇为不信,向声响处打量,终于看清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软软的很舒服得靠在椅旁的背影,落寞而萧索的背影,无声无息的望着那片梅海,还有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四宜。白衣如梦,缥缈的似乎并不属于这里,幻祥如梦,为何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会起这样一个萧索的名字?

“大哥。”夕雨轻声唤了一声,敛裙微微的行礼,也不知对方是否可以看见。

“嗯。”轻描淡写的回应,玉树仿佛心思并不在这里,有些出神。

夕雨有些不知所措,见玉树并没有理会自己,便开始打量这个被玉宇奉为圣地的地方。

整个屋子甚是空旷,没有什么特别的饰物,像个大户人家的书房,南面有一张书桌,桌上堆叠着许多书卷,虽然经过整理,但总觉有些零乱,想来是因为书太多的缘故。

然后,就是熟悉的气息了。如同四宜,这里弥漫淡淡的茶香、墨香、书香、花香,交叠着,却是泾渭分明。随后,是北面的书柜,由于书柜后面就是窗子,湖水的反照,也似无意中透露出了软软的阳光。那一线线的阳光下,灰尘漫天飘舞,屋子本不是很亮堂,却是看得真切。

说不清楚这里是否明亮,因为既有阳光,又有如深渊般的黑,一望望不到底的黑──笼罩着玉树,更凸显了他那袭白衣。

奇怪的人,奇怪的地方。

“找个地方坐吧。”玉树冷淡的只是吩咐。

“嗯。”夕雨虽觉玉树冷淡,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是装的,对,一定是装的,不然,她不会注意京允喜欢梅花,也不会让自己坐罢?

“昨天的事情,他说什么?”玉书似乎是试探着?夕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四,四哥没说什么,只是问那披风从哪里来……”她听了一会,看到玉树没有接话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我是说那天您给的……”

“嗯……这么说他还是知道了……”玉树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句,截断了夕雨的话。“你来玉宇有三个月了罢,还是适应么,他待你还好么?”玉树一直背对这夕雨似乎在默默注视着远处。

不用说这个他定是京允了,也对,自己和玉树的话题,恐怕只有京允了:“我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直没有关照自己的弟妹,也真是有些过意不去。”玉树的声音有些疏懒,倒是让夕雨不自然的生出亲近之感:“你也曾经走了一段江湖,想必也遇到不少事情,我也有许久没有走江湖了,现下正有时间,说来听听?而且据说你曾经遇到过京允,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夕雨有些惊讶,他绝对想不到这种话可以从玉树嘴里说出来,顺着话意疑问:“您有许久没有走江湖了么?不会吧,玉宇不是江湖帮派么?”

“十年前或许还可以称得上在闯荡江湖,现在,却不算了。玉宇一直是京和言秀天涯他们在维护,我只是偶尔露面处理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有些疲惫,有些凄凉。“我有我自己的事情。玉宇不算什么。”

夕雨简直是惊愕了,玉树怎么会对自己说这些?玉宇不算什么?玉宇庄主对这自己亲口说玉宇不算什么?太,太过了罢?她不由得为京允有些义愤:“喂!四哥那么拼了命的为玉宇干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四哥……你也这么叫他了?我没有让他拚命为玉宇干事情,他是自己愿意的,言秀他们也一样,我并没有逼他们。”平淡的话音使得夕雨一阵哑然。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他们是在为你……”夕雨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反驳玉树,因为他确实没有逼他们。

“你错了,他们只是为自己。以玉宇为媒介,造就他们的梦,他们在努力造就自己得梦。而我不是。我只是借助他们,顺便帮助他们去完成那些。我们的目标并不统一,但是行动却统一,看起来都是为了玉宇,却都是为了自己,你明白么。”玉树有着淡淡的笑意,不知是不是来自心底。

“不!你才错了!或许别人是你说的那样,但是四哥……但是四哥绝不会那样!”夕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毫不客气。玉树没有见过多少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沉默。一阵窒息,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以及千斤重的压力。“对不起……”夕雨意识到自己的越礼,嗫嚅着。

“无妨。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如此对我说话了……自从这个玉宇建立,就没有人敢了……”玉树微微抬起了头,那是一种令人心痛的无奈与孤单。自从被别人敬成了神一样的人物,人的一切,便都离自己远去了……就连他也一样。“我们的话题远了,回来吧。”

不知为何,夕雨竟然觉得这样的玉树有些可怜,那是一种身居高处的不胜寒,他之所以会很冷,是因为很寒罢,心里也很寒罢?玉树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话,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玉树不会和京说,不会和言秀说,不会和天涯说……他总要和人说罢……夕雨不在有什么恐惧的感觉,她知道,玉树并不是神,并不是玉宇乃至江湖所认为的一个神,他只是一个人,孤单的、没有人陪的人。曾经有人陪伴,所以现在没有人陪伴,则愈加孤单。

“江湖么,那次离开师兄……”夕雨微笑着,回想着,把自己着离开的一个月的事情絮絮的详细的说着,她不敢肯定玉树有没有在听,但她仍是说着。玉树依旧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眼帘下垂,遮住了的,是一片如海的梅花。

* * * * * * * * *

“叶风?神风剑客嘛?他一个人挑了我们六处据点,可是大扫我们的威风。”玉树听着夕雨的叙述,到了此时,方才插了一句。

“好像是吧。”夕雨并没有说叶风就是梦源岚樱,她并不傻,还不想告诉玉树所有的真实情况,但是想来也不聪明。如此的对话,玉树曾经和京允进行过一次。不过那次,京允连发生地‘兰花醉’都没有提,就是说出去路过一个酒馆,碰到她没有钱结账,自己垫付了,如此而已,简直是重新编了一个故事。

玉树听到夕雨的故事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自然知道夕雨说的可信度会大很多,他不再言语了,不动声色的想着怎么查查这个问题,凭玉树的直觉,这个事情不会简单。玉树没有骗夕雨,只不过,他省略了大部分,误导了她。在玉树面前,夕雨和三岁孩子差不了多少,他知道怎么降伏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小姐,自然更知道怎么利用这么纯良的小姑娘告诉自己无法得知的,却很想得知的事情。

不知京允得知了这次对话,会作和反映。

“不要告诉他好么?”夕雨临走时,玉树低沉的声音再次缥缈起来。仿佛带着魔力。

夕雨歪着脑袋笑了笑:“好,算作我们的秘密?”

“嗯……”

真的,不知他知道了,会作何反应?夕雨天真的以为自己了解玉树了,她以为她明白玉树的苦了,她以为玉树仅仅是不想让京允知道他的内心。

‘好天真的孩子……’玉树凭栏望着夕雨走出幻祥楼,望着今日当值的隳之羽把她带了出去,望着她沿路继续欢闹着逗鸟,一抹不明其意的冷笑骤然浮现:‘京,你的隐瞒让我更想清楚地知道你不愿告诉我的东西,你不应该对她这么好,你应该让她学的和你一样,不再天真。虽然……’

偶尔的微风拂过,梅海整齐的传来凌乱的刷刷声。除此,再无别的声息。虽然……

白衣默默的伫立,冷艳的面庞不辨丝毫喜怒,渐渐的,与幻祥融为一体,指尖光华流转,传说中,玉宇庄主的兵刃是幻剑,无形无质的如同他自己一样的缥缈。

[第五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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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2:5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节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四宜书院。

京允从银阁不无郁闷的回到四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仅错过了早上没有吃的午饭,连晚饭都是在银阁言秀的极力要求下,将就着解决的。他实在不明白那么点破事怎么回劳动言秀、天涯和自己同时亲自处理。当然,如果是大哥故意托我时间,我也没有办法。

从银阁出来,太阳便已经懒洋洋的爬下了山头了,此时,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

夕雨心情不是很好,早上和玉树‘谈天’,很快就回来了,如同预料的一样,四宜又没有一个人。一个人在四宜的各处书房里转悠几圈,却是最终回到了怀殷。桌上的茶盘还没有收起,清茶也已经凉透了。京允从来不喝凉茶,自己还是知道的,却是懒得倒了。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嫌太凉了,便不再喝,点着幽烛,把玩着京允惯用的毛笔,无聊到了极致。

京允见到怀殷得门敞开着,又复有了歉然,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这夕雨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歉然中度过,不要让她在受苦了,至少让她在我还在的时候,一定要快乐。“小雨,真是抱歉,久等了,今天事情太多……”

“啊!四哥~!”夕雨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飞快的跑到京允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摇晃着撒娇:“四哥四哥,你说要带我去四宜后花园的!”

京允一愣,抽袖不自然的向桌子走了几步:“哦,好啊,还没有题字,带上笔墨好了。”

“四哥你好象很喜欢题字啊?聚会厅啊、四宜书院啊,就连幻祥楼都是你的字呢!”夕雨帮着京允收拾笔墨,漫不经心的说着。

京允哑然:“呃,是呀,因为题字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呀,总不能让大哥亲题罢?”

夕雨还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不能让玉树亲题,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那为什么叫幻祥呢?多不吉利!”

京允明显的怔住,忽然有些走神,却是在夕雨发现之前把思路强拉回来,强笑:“哪有不吉利啊,幻剑意祥和啊。”

“幻剑意祥和?”夕雨不信的语气很不客气的流露出来,怪怪的重复着。

京允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端起夕雨倒的那杯凉茶,一口饮下,不顾夕雨的愕然:“那么,大哥和你说了什么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秘密~!”夕雨神秘的一笑,拉着京允就往外走:“走啦,去后花园~!”

京允看着笑逐颜开的夕雨,心下一阵担忧,秘密?大哥,大哥究竟和她说了什么?不知为何,或许是潜意识,京允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具体是什么,确实觉得触摸不到。

抱着笔墨纸砚,不想带什么兵刃了,如果是花前月下,那么抱着柄剑就真是大煞风景了,临出门前随手从墙上摘下来一支长笛,权作防身之物。

要发生什么了……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了……

* * * * * * * * *

月亮散发着幽幽柔柔的光芒,群星闪耀,虫鸣阵阵,煞是清幽。夜幕笼罩之下,京允领着夕雨径往后堂走去,通过一条细长逼窄的夹道,出了月洞门,方才顿觉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堪比她所知得整个四宜得大院子。中间一条细石甬道,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但并不真切。甬道的东侧,有一间甚为脱俗的小屋,瞧情形,似乎是小木屋。一直向前,隐隐听到一阵水声,转过一个小弯道,有座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山,石山前面有个不小的池塘,西方有一条小溪,缓缓的向池塘汇聚着水源,池塘的中心有个凉亭。

转过凉亭,却是又是一片巨大的空场,眼前,是满院的樱花。而这时,樱花已经快要凋零,而唯有中间的一棵,傲然的绽放着最美的花朵,在月光之下,散发着逼人的震撼。

夕雨早已经眼花缭乱,见到这株盛开的樱花顿时奇怪的很,围着那树转了几圈,忍不住回首相问:“四哥,这棵树为什么开得这么艳呀?你看其他的花儿都要谢了呢!”

京允缓步上前,拍了拍树干,在追忆着:“这株樱花呢,是我亲手所植,施了术法,算是与我血脉相连吧,只要我还活着,它便会长艳的。”

“啊?好神奇啊!不过这倒不错,你有什么事,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对不对?只要你不在的时候我守着着棵树就好啦!嗯嗯,如果你欺负我,我就找柄斧头,一斧子砍下去!”夕雨想了想,忽然乐了,乐得京允一阵发寒。

“天啊,我又不是树精!你以为砍了它我也会死么?”京允摇头苦叹。

“不可以么……”夕雨一下子黯然下去,“真是的……”

京允脑袋变大:“夫人,您不会一直在找可以把我搞死得方法罢……”

夕雨翻翻白眼:“可不是!可费了我不少心思!”

京允无语,瞪了夕雨好一会,终于在暗念‘要有涵养’以及‘不合小人一般见识’中把气平了下来。左右环顾,找了个大石头,铺好纸张,招呼夕雨:“喂,你来说,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好?”

夕雨心思可不在这个上面,围着树又转了两圈:“对了,四哥,你不是喜欢梅花么,为什么要种樱花呢?”

京允本正在铺纸,听闻此言停住动作,转头:“你怎么知道的?”

“啊?大哥说的啊!大哥说,你喜欢梅花的!嗯……奇怪,幻祥楼种满了梅花,四宜书院却是种满了樱花……难不成大哥喜欢樱花?”夕雨似乎在自言自语,却是让京允愣在了当地。是呀,幻祥楼种满了梅花,是为谁呢……大哥怎么会知道我喜欢梅花呢……京允望着那轮月,那柔和的光,那闪烁着晶亮的星,那漆黑的夜幕,那遥远的往事,忽然有些黯然。上一次一起赏梅,是七年前罢……

夕雨却没想到刚才的那席话刺激到了京允,反而颇有兴致:“嘿,这樱花是为谁种的?嗯?”

京允恍然,低声相应:“为一个故人而已。”

“故人?哼哼,是女孩子罢!”夕雨不依不饶。

“嗯……”京允感伤的笑了笑:“一个早已经该忘记的故人,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岁月流逝的太快了……”

夕雨一愣,显然没有明白京允再说什么,但是最后一句却是听明白了,想起清音谷的那段日子,想起和师兄、师父、苏问,甚至那两只狐狸的日子,笑容竟然也消逝了:“是呀,岁月流逝的太快了……都已经半年了……”

京允的眼深不见底,那是一种幽邃的深沉:“你错了,随着岁月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我们。”

* * * * * * * * *

随着岁月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我们……京允幽幽的说出了这句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竹笛,无意中触碰到了他一直戴在身上的玉,细微的玉与竹笛的撞击声清脆悦耳,却似乎一下惊醒了他,他不想再把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展颜一笑,如沐春风,“小雨,这个地方,称之为‘山居秋暝’可好?”

“山居秋暝?”夕雨单纯的毫无心机,马上顺着京允的思路往下走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意境不错哦!”

京允微微一笑,捉起笔来,借着月光,随意挥毫,转眼的功夫,一幅行楷跃然纸上,大字赫然“山居秋暝”。掷笔,顺手自腰间抽出竹笛,握在手中。

“漂亮漂亮,怪不得到处题字,原来还有点水平。”夕雨接过,啧啧称奇。

京允摇了摇头,对这个夕雨的‘称赞’实在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京允的墨宝,向来是难求得,整个玉宇也不过仅有‘幻祥楼’‘四宜书院’‘聚会厅’‘风烛阁’四处而已,相较之下,言秀天涯的还较他为多,此时夕雨竟然说他到处题字,真是让其有些哭笑不得了。

“呐,好啦,还有一处,想必你看到了会高兴得很,走,跟我来。”京允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天上的月,用了一种颇为神秘的语气,也不待夕雨答话,拉着她径自向那棵长艳的樱花树后走去。

转过大树,却是不由得惊呆了,只见一座瞭高土台突兀的立在那里,高台上雕琢着古老的花文,乍然看去并不真切,却是依稀可见有天上的星座,也有仿佛天书似的文字。漆黑的伫立在这里,若不是因为挡住了月光投下了一片阴影,还真是看不出来。

夕雨见到高台了呆看了许久才蓦然大喜过望:“哇!观星台!”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似乎总算见到了分别多年的老友,原本在清音谷,就是有这么一个观星台的,偶尔闲暇无聊,就会拉着风雅跑到那上面看星星,推算轨道,而此时突然呈现在自己面前,怎么能让自己不激动?

夕雨不顾矜持的回身扑向京允,抱着他:“四哥太好了!”还不等京允反应过来,却已飞快的放开了他,快速拾阶而上,围着观星台上面转了几圈,忍不住起舞起来。火红的衣服逐渐舒展,在月下缓缓飘荡,如风、如云、如水、如昨。轻盈的舞姿使得京允不忍把目光移开,娇艳的红,霎时间充满了整个天地,旋转着,使得一切都欢快起来,万物都似蠢蠢欲动。

月影下,瞭望高台上,舞动的红衣,早已忘却所处,她的思绪,回到了昨日,回到了那清音谷的日子,回到了风雅微笑的伫立其旁,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日子,轻灵的不像凡间之舞,流水般柔和,浮云般无依。

京允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横笛,他不自觉地想为这个舞者奏乐,那简直是如妖魔般的舞蹈,他的魔力简直可以让京允忘却自己的身份,忘却自己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他没有上高台,或许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种绝妙的舞蹈,他席地而坐,望着天上的幽月,望着头上的樱花,横笛凑到嘴旁,轻吐音节,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曲调在唇下流转,应和着那风华绝代的舞蹈,舒缓而安宁。

夕雨侧头望着夜樱下那专注的面庞,露出了许久没有过的笑容,顾盼间皓齿明眸,神韵非凡,那清舞的身形并没有停下,反而合着曲调,缓慢下来。地上的舞影,如同梦幻,飘扬着,纷飞着。

那曲子或许并不和此时此景,却是极富感染力,甚至不下那鬼魅般的舞蹈。凄清,哀婉,绝美,流动,似乎在述说,似乎在低吟,似乎在呜咽,似乎在悲鸣,撩拨,悲壮,奢侈,凄婉,却是安详,宁逸……

那是传说中的,一个叫梦源的国度,长鸣的安魂之曲,为天地间一切生灵的安魂之曲……

月下,京允身上的玉佩,流露出淡淡的华光,玉上的天成字迹清晰可见──寒星。

那是梦源寒星护剑使的,信物,寒星玉。

岚星,星儿,梦源,寒星草堂,寒星玉,镇魂歌……

混乱的思绪,混乱的心情,混乱的景致,混乱的歌曲,混乱的舞蹈,天地也在旋转,天地间的亡灵,你是否可以听到这安魂之曲?你是否会因此而踏上远离尘世喧嚣的道路?

可我呢、我呢……我不是早已罔顾了么,我不是,早已忘却了么,可──为什么一握起这许久未碰的竹笛,会鬼使神差的奏起原本应已流失的歌谣呢……我,真的罔顾了么?

两个人,陶醉在为彼此编制的梦中。人世间的繁杂、凶险、奸诈在这里消逝的无影无踪,所剩的,只是一舞,只是一曲。月下之舞,星下之曲,交织重叠,他们透过时间的距离,透过空间的慨叹,只是彼此相依,相依彼此。

而那交融之所在,便是‘随意春方歇,王孙自可留’的地方。

一曲已毕,一舞终歇,一人台上,一人台下,抬首仰望天际,偶尔天边的一朵流星,似乎带走了什么,而偶尔飞掠而过的萤虫,却似乎又带来了什么。一来一去,一去一来,终究是盘桓在心,不可磨灭。

樱花色的记忆,有着明月的柔和,有着繁星的闪耀,有着舞蹈的绝美,有着歌曲的摄魂,一切的一切,是樱花色的……

是夜,流云在何处安家,是夜,残萤在何处安家,是夜,我们在何处安家?还有何处,属于我们……

* * * * * * * * *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久都没有。而仿佛暴风雨前的沉默般,当淡蓝色的影子无声无息的降临,当那柄震动江湖的神风剑骤然出现在京允面前时,他几乎已忘记了闪避,目光直直的盯着岚樱腰间的凌月剑使的信物──‘凌月玉’。而当那凛冽的剑风刺痛自己的肌肤时,京允下意识的挥动了手中的横笛,毕竟剑锋比木头要坚硬的多,只是一阻,便即如旋风般划下。

京允猛然间明白自己的处境,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孤高的气势,眼中也有了犀利的光芒──牵制住岚樱,不管她所为何事,不能让她伤害夕雨。他自己对自己说。

强自往断笛上注满了真气,绕过岚樱神风剑,径往对方腕上点去。岚樱为求自保,转剑斜指,劈向横笛。京允低赞了声好,横笛疏忽上挑,同时左手同时探出,击向岚樱,口中不停:“夫人你先回去,我来缠住他!不要惊动别人,不要乱走!”

夕雨刚刚并没有看清来认是谁,现在这两个人上下翻腾,更加看不清楚,虽不知对方所为何事,反正不像朋友,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京允的功夫还是可以信的过的,遵从京允的意思,也是应该的。不用京允多说二遍,夕雨趁着空当,运起轻功,一晃眼间已没了踪影。

岚樱并没有理会,神风剑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线,止住了京允左手,同时身形向右极闪,左手神出鬼没的打还回去。

京允左手并没有回收,就地一转,让开了剑锋向着来攻的方向反击,同时竹笛握紧,搭上了神风剑的剑背往其下放狠狠压去。

“好!”岚樱一声清喝,骤然把长剑翻转,剑刃向上,却谁知京允竹笛如影随形,竟是随着剑势,也转了半周,反而倒使更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剑势了。而这时,京允已与岚樱单掌对上了,一冲之下,两人同时用上了粘字诀,顿时双掌紧紧地扣在了一起。而这时,京允虽然制住了对方长剑,但苦于左手相连,无法继续进攻,瞬时间决定策略,不再理会神风剑,提起竹笛往自己双掌相交的地方扫去。

岚樱见到竹笛扫过,顿时撤了劲力,而京允拿捏好时机,在岚樱撤力的一瞬,亦是同时撤力,两人双掌乍然松开,各自越开。岚樱神风剑横摆胸前,京允竹笛自也摆好了起手式。

“故里花园香犹在,翘首盼君回,旧时草堂尘未染,只待故人归……”岚樱盯着京允的眼睛,神色暗淡,难以抗拒的凄美:“星儿,梦源寒星草堂一尘未染,我们在等你回家。”

京允的喉咙有些干涩,努力使自己平视那期待的双眸,深邃而悠然:“什么梦源?我,不记得。”

[第六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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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3: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节 零落成泥碾作尘

“十一年了,星儿,一别便是十一年,如今你竟已成了玉宇的四当家京允……”岚樱不在乎京允的话,静静的盯着这个已经陌生的妹妹,黯然。

“……”京允一时无语,许久似乎下定决心,抬头:“风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星儿,你怎么能……”岚樱口气中不可置信:“那个天真可爱的岚星,真的,回不来了么?岁月的能力,为何竟然可以有这么大?以至于,你……”

“风少爷,我想你是误会了,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岚星了,有的只是玉宇四当家,如果你此番前来,就为了这点,那么,劳您空走一趟了。”

“你真的罔顾了么,你若已罔顾,你为何还要佩着寒星玉?你若已罔顾,你为何还要奏起梦源的镇魂歌?你若已罔顾,你为何还要在这四宜种满樱花?你若已罔顾,你,还会就这样放我走么?”岚樱的口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却是一句句的打在了京允的心房。

“我无法舍弃现在我所有,所以我已罔顾,罔顾,并不代表不能怀念。”京允怅然苦叹,握紧了手中的断笛,“我所失正是源于我所有,我必须罔顾。”

“难道你是舍弃不了眼下的富贵?”岚樱紧逼。

“所谓富贵,不过是繁华一梦,我本就是不在意。否则,我当日也不会应你们之命,离开梦源。”京允凝视着岚樱的眼睛,一字一顿。

“难道,你是舍弃不了玉树?就算你明知,不会有结果?”

“够了!”京允犀利的打断:“我不要你来干涉我什么!我不会要什么结果,我不求得到什么!我这辈子一直为别人而活,可现在,我通通要罔顾!我甚至罔顾了自己,你明白么?”

“他值得么?”岚樱一笑,并不是嘲笑,是怜悯。

京允仰望星海,迷离:“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不愿。”

“星儿,你太傻。”岚樱苦笑:“你觉得,你还以瞒玉树多久,你还可以瞒小雨多久?这两个人,你注定要负一个。”

“小雨……”京允又复有着歉然:“我只是想让她快乐。她只是无辜的闯入者。”

“你错了。你对她越好,就伤她越深,你明白么?你或许可以给她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的快乐,可剩下的时间,她必定是痛苦的。”

京允自嘲的一笑,不再言语。

“梦源就要联合琼楼攻打玉宇,打得为浩(注:琼楼创始者,水灵儿的父亲)报仇的旗号。到时开战,琼楼会使尽一切力量分化玉宇。你是他们的筹码之一。那个时候,你必定无幸。”

短暂的寂静。

“什么?!”京允震惊,猛然间眼神变作尖锐:“你说什么?梦源琼楼要联合攻打玉宇?”

岚樱见到京允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反而对任何不利于玉宇的消息极为敏感,不由得心下暗叹:“是这样的。星儿,我希望你和我离开这里,为了你的安全……”

“不可能。”京允那瞬间的失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风少爷,我早说,您这一趟恐怕是白来了,我还有些事情,请回吧。”

“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姐姐么;玉宇就真的重于你的性命么……”岚樱凄凉。

“我不为玉宇,我为我大哥。”京允浅浅一笑,“我的性命风少爷您不必操心,我决不会死在‘敌人’的手上,而且,既然要开战了,你我,就不在一个立场上了,那么还请以后兵戎相见,不要客气。下次,我必定不会仅带竹笛就上阵的。”

“遗梦,在你走后遗失了。我,一直在找它。”岚樱放弃了劝说,换了种口吻,缥缈的。

“遗梦古琴……?”京允愣了一下,喃喃的重复,却是微笑的回答:“遗梦古琴么?不在了,或许,还可让我们都好过一些不是么?”

“你果真……不再是星儿了……”岚樱对着京允,幽幽柔柔的笑着:“我原本还以为,你没有变,只不过身份变了,心总是没有变……”

“你错了,我们都变了……我若和你回去,你认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会放过我么?你认为,身为神风剑客的你,可以真的放过我么?你认为,梦源的寒星草堂,还会属于我么?梦源遗梦,遗梦梦源。我们的梦,都已经随着岁月流逝了,就如同回去不昨日。我们都回不去了。就算我们无法忘记,我们已注定要罔顾了。”京允含笑,更多的却是苦涩与辛酸,“我爱他,我不想走,我不愿走,我不能走,是谁,没有明白呢?”

岚樱一时哑然,怔怔的看着京允:“真的要,恩断义绝了么?”

京允把目光转向了那株长艳的樱花:“樱花花谢之时,便是我回首之日。待到了那一日,还望你为我奏上那曲,除此,什么梦源,我,不记得。”

什么梦源,我,不记得。

真的可以,不记得么?

腰间的玉,满院的樱花,还有遗梦古琴,真的可以,不记得么?我似乎,一直在拼命得让自己不要忘记……

伤得深的,仅有夕雨一个么……作为当事人的我……呢?

* * * * * * * * *

梦源遗梦,遗梦梦源。

以遗梦命名的古琴,她的声音,不自觉的会透露出些许的悲凉,勾人魂魄的悲凉。曾几何时,在梦源叫寒星草堂的地方,岚樱抚琴,岚星吟唱,在每日的晨辉,晚霞中,轻吟那逝去的歌谣。据说,镇魂歌一出,所有的亡灵都会去寻找归宿,而不在在人世间辗转痛苦,两个天真的姐妹,为了安抚亡灵,便许愿要为他们吟唱一辈子,让他们得以安息。

岚星受命离去的时候,岚樱把心爱的遗梦古琴赠与了妹妹,可是由于没法带去,便留在了寒星草堂,她们许愿,一定会重聚,所以,琴在哪里,都无所谓。

物是已人非,想必,便是这个意思吧?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了。十一年的春秋冬夏,十一年的生死轮回,十一年的辗转奔波,十一年的遥遥相对,十一年了。梦源,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我?梦源,还会留下多少我存在过的痕迹?

终究是不忍罢?终究是不忍忘记罢?终究是不忍罔顾罢?

忍不住的,在安顿下来之后,潜回了梦源,对着遗梦默默伫立,然后悄然带走了它。

而寒星草堂,在取来遗梦古琴时,早已狠下心来,放火烧得灰飞烟灭了。可是岚樱,为什么还说那里一尘未染呢……她骗我,就如同我在骗她。

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怎么会忘记那个曾经天真的岚星?我,又怎么会忘记曾经为我温柔抚琴的岚樱?

但,我们都回不去了。

离家是,我也仅仅才十一岁。如此,陪伴梦源于陪伴玉树的时间,已是等长,这叫背叛么?仅仅是因为,一开始我便在梦源?

这公平么?绝对不。

我无法选择我的路,我却可以选择是否继续走下去。

看着岚樱凄凉的背影隐入大地的尽头,姐姐,姐姐,姐姐……我的苦,你又可知呢?

什么是爱?

我想保护我的一切,姐姐,我和你走,受伤害的会是你,会是梦源!若不走,伤害的,应该会只有我一个罢?我自认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也自认并不是很无畏,但,我自认,我会保护好我要保护的一切的。一定。

你,梦源,夕雨,大哥,玉宇。

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你们,明白么?

* * * * * * * * *

天空中弥漫的,是一抹惨然。伴着朝阳,新的一天悄然而来。可是,昨夜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新的一天而烟消。心上的伤痕,怎是这样就可瓦解?反而愈来愈深,愈来愈痛。

说下那么决绝的话,就算心意已决,可是又怎么会没有任何感觉?她毕竟,是自己的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啊!

岚星,不,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岚星了,京允自己对自己说,有的,只是玉宇四当家,玉宇京允。可是,真的可以这样么?

京允苦涩一笑,柔柔的秋风拂过,吹起了她额前的乱发,也带走了许多许多。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四宜,京允有些歉然,自己让夕雨一等这么久,她定是很担心罢?京允对夕雨,从一开始起,便有着一种保护的心情,她想让夕雨快乐,所以对她好,这仅仅是对妹妹的爱护,夕雨却一直会错意。

还是去和她说一声罢,别让他担心才好。京允心里虽然混乱的不成样子,但仍是念着夕雨的。沿着小径转入了四宜,似乎这里还沉睡着,没有因为破晓而惊起什么。怀殷的那烛光仍旧摇曳着,保持着离去时的样子。对面的卧室的门却紧闭着,里面竟也透出微弱的光芒。

京允缓步走过,伸手轻轻推门,却是反锁住了。京允一愣,不知夕雨在干什么,不想打扰她,看到窗子半开着,虽觉窥探不好,但总是压不住好奇之心,绕到了窗旁。

夕雨背对着房门坐在桌旁,似乎桌子上摆着沙盘,隐隐的红光流转,那把红色的扇子悬浮在半空,说不出的诡异。

"…………

愿以吾血,祭以天地;

鬼魅四散,降得冥光。

愿以吾身,燃之为媒;

神明共允,赐与神芒。

愿以吾心,招魂至今;

魑魅魍魉,无常天荒。

愿以吾音,唱名四方;

天魔降世,重吟天殇!

以此为誓,换得天机;

轻言重惩,守之得详!"

夕雨低声轻吟着咒文,听得京允怔在当地,这个难道是失传已久的‘迎天九术’中可测天机的‘迎天咒’么?夕雨她在测什么?那柄悬浮的扇子震动了一下,竟然稳稳下落,在沙盘上飞速划动起来。京允被夕雨挡着视线不知在写些什么。

时间似乎过的很漫长,那扇子写了一盘又一盘,似乎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夕雨似乎很是震惊,也很是急切,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扇子的飞速划动,不是念叨着什么,但是声音极低,即为不可置信的语气。

到底写的是什么啊?京允一阵讶然。能把夕雨吓成这样的,难道是什么大事情么?略一计较,敛衣飞身而起,毫无声息的落在房上,揭开瓦片,向下望去。

此时扇子划动的速度慢了许多,似乎已经费了太大的力气。却见缓慢的写着:

“这梦源春樱,叶落风飘;那玉宇寒梅,独自傲放。问苍天何意,十年繁华中落幕;叹尘世悲歌,玉树临风一场空。风中烛,飘摇了一生情愫;幻祥楼,痴做了半世……”这时扇子的力气似乎终于竭尽了,努力的又划了两下,却是无力的啪的砸在沙盘上了。

话还没有说完……可是,光看前文,意思便已明了了。夕雨怔怔的看着沙盘上还未写完的话,沉浸在震惊当中。而房上的京允,竟然也是痴了,不知为何,心下竟然一阵莫名的颤栗,这,难道是说,玉宇将倾么?从玉宇建立到现在,已有九个年头,难道,时间不多了么?

“不,不可能……”夕雨的声音是迷茫的,“为什么会这样?”她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终于离沙盘有足够远了,“浮华一梦,是真的么……”

京允刚想下去问问夕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却见幻祥楼方向上,展开了一朵耀眼的彩色焰火,虽然是白天,却仍是掩不住它的耀眼的光芒。

“彩焰令?!”京允简直是惊呼出来,“天啊!”

夕雨听到屋上有声音,继而是京允的惊呼,大惊失色:“四哥?!”

彩焰令是玉树特有的,整个玉宇焰火令里最高的级别,此令一出几乎是全体警戒的意思,所有主位见令必须迅速赶到现场,以备不测。而此时,竟然出了彩焰令?到底有什么大事情?难道,难道……难道岚樱她竟然没有走?!

京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紫色的小球状的东西,微运内力向上甩去,顿时上空绽开了紫色的烟火,虽然比彩焰暗淡不少,却也是耀眼的很:“我去去就来,回头和你解释!你不要待在这里,去山居秋暝等我!”话音未落,人已如箭般飞射而出,霎时间没了踪影。

夕雨愣愣的看着那紫衣迅速的隐去,本想去追,却是停住了。悲戚。

罢了、罢了、罢了……

转身走向山居秋暝,沿路风景依然,却似换了人间。

* * * * * * * * *

不久之前,幻祥楼。

“没想到名动江湖,独自挑了我们六处据点的神风剑客,竟然是个女孩子。”玉树很舒服的坐在幻祥楼三楼的平台之上,悠闲的看着日出,对拔剑相向的岚樱,根本是毫不在意。

“没想到,名动江湖的玉宇庄主,竟然像个谦谦君子。”岚樱不客气的还击。

玉树没有回头,声音平和而淡然:“看样子让你失望了。风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若我有所知,或许在下可以效劳。”

岚樱眉头暗暗蹙紧,自己不熟悉地形,见到此地人烟稀少,便冒失的闯进幻祥楼,却怎能躲开玉树的控制,刚一落地便被一股大力吸引住了,栽了进来,心知中了埋伏,落地之后才开始暗暗叫苦。玉树要是真想动手,十个自己都打不过!

“不敢。”岚樱神风剑缓缓出鞘,祈祷自己可以有一击的机会。

“既然你从四宜方向过来,和京允,谈得如何了?”玉树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冷笑。一下一下如重锤般打在她的心上,岚樱脸色微变。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找东西,无意中闯入四宜,就同无意中闯入你这幻祥一样。”岚樱语音不改,但听话音,似乎隐藏的有些露手露脚。

“风少爷,你就算功夫再高,我也不信你可以在京允不知的情况下在四宜呆上半个时辰,而他既然没有启动预警,你们想必是相熟的。那么,我问你们谈得如何,没有错吧?”玉树似无意的撩拨岚樱得痛处,使得岚樱一阵心碎。

“我不认识他。”岚樱话音决绝,“我只是来找‘寒星’玉的。”

“寒星玉么……”玉树有些不易察觉迟疑,但旋即被冷漠所代替,“不认识?那么我介绍你认识可行?”话音刚落,岚樱只觉眼前一花,玉树的袖中似乎喷出一股硕大无比的火焰,然后,就是彩色的焰火直冲云霄,漫天飞散。

“彩焰……”岚樱低低的惊呼,后退了一步。

“是彩焰。”玉树声音中赫然多了不少萧索与落寞,一语至此,却是戛然而止。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回过身来看一眼岚樱。

到了摊派的时候了,昨日刚刚接到玉宇山下线报,消息应该是可靠的。既然梦源要联合琼楼进攻,那么就不要放过敌方任何一人,更何况正派的领袖人物之一的‘风少爷’呢。

京允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什么了,既然已经和梦源摊派,那么牵制梦源的作用便没有了,他的才华虽然少见,但是仍是可以找人代替的,况且身居那么重要的职位,稍有不慎,是否会全盘皆输?一个都不能放过。

可是……可是,怎么忍?玉树从没有过的,竟然在大局与个人的问题上犹豫了,或者说,是彷徨了,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可是……京的事情和大局比……望着楼前的那片沐着朝晖的梅花,望着四宜方向绽开着绚丽的紫色焰火,玉树不顾身后的敌人,有些出神了。

岚樱本有着很好的机会夺路而逃,却是身形方动,一枚墨色暗器悄无声息的逼了过来,岚樱无法,转过身来,被逼了回来,首先来的,便是楼下当值的言秀了。而阻挡她的,自然是唐家成名暗器惊墨了。

看着四宜上空绽放的紫色焰火,玉树站起了身来,挺拔的背影几乎让人无法正视:“他,马上就要到了,我要亲自介绍给你认识,亲自。”

[第七节 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28 12:49:0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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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6 13: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节 残照当楼

“未知风少爷光临大驾,方才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言秀彬彬有礼的向岚樱见礼。岚樱的脸色有些苍白,并不理会唐言秀:“你想要干什么,我不要见他。”

“不见也要见。”玉树不给岚樱丝毫转圜的余地,“况且,他,潜入玉宇这么久,于情于礼于规矩,都没有任何可以饶恕 。”

“他潜入玉宇?他亲手把玉宇建立起来,甚至都不愿舍弃这里跟我回去!你,你怎么可以说于情于礼?”岚樱简直不可置信。

“刚刚还说你不认识他。”玉树微微摇头,冷笑,“你若有他一半聪明,恐怕都不会仅仅在江湖上赢个‘神风剑客’的名号。”

“大哥,风少爷他……”言秀听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说的难道是四弟么?四弟他……”

“京允是梦源护剑使岚星,所以准确的说,目前是你的四妹。”玉树不无调侃的说着,引得言秀泛起阵阵寒意。

“梦源?”若不是玉树亲口说的,言秀可能真的会觉得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四弟如果真的是岚星,那岂不……”那岂不什么?就算她是岚星,她有可能会背叛玉宇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就算她是,又怎么样?可是,留一个敌人的主将在身旁,总觉得……

“她不肯和我回去,你们却还疑她,我真为她不值。”岚樱话音嘲讽。

“没有值不值。”玉树倏忽转头,一字一顿,冷峻的令人窒息的脸庞,漆黑的双眸此时闪烁着犀利而尖锐的光芒。

这,他们,好像……真的,好像。

无论是说话,还是眼神,都是,那么的像。岚樱一时怔住了,望向玉树的目光没有了厌恶,只有怜悯。

他们两个,都,还不知道呢罢……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像啊。十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人的一切,包括,那颗曾经纯洁的如同傲雪的梅花的心啊……

整个玉宇到幻祥最近的建筑物,就是四宜。京允的轻功,自然是不可小觑的。他对幻祥熟习之极,几乎是刚看清有个人影在门口一闪,京允便即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了──不过他为了省事,是直接从窗口跃进来的。

然后,就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京允嘴角抽动,映入眼帘的,是剑拔弩张的岚樱,与温文尔雅的言秀,还有负手凝视远方的玉树。“大哥、二哥。”他垂首,抱拳,手中,依旧横握着半支竹笛,刚刚太过仓促,却是忘记了取剑。隐隐的,不祥的预感强压在心,不敢正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他自己。依旧沉默,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种死一般的沉寂,到了摊派的时候,却是不忍揭开那层纱罢?

“言秀,把京扣下。”单调的声线如同魔音,萦绕在每个人的脑海。

剩下的三人同时怔住,旋即言秀发掌直劈向京允,而岚樱也在此时攻向言秀,而若是京允现下出手,他完全有可能甚至有很大的可能制住言秀,让玉树投鼠忌器,而京允似乎没有缓过味来,只是微一侧头,躲过了要害,那一掌却是打在了肩头,痛彻肺腑。京允微微皱眉,竹笛横扫,替言秀挡住了岚樱,而此时,言秀却已然紧扣住了京允的要穴,连点十三处穴道,定住了身形。

“得罪。”言秀在京允耳边轻叹,然后挥袖荡开了岚樱的一剑,退后一步,转到京允身后,若是岚樱出剑,并定会在京允身上先扎个透明窟窿。岚樱瞬间移开神风剑,遥指言秀:“放开她!”京允口不能言,闭上了没有因为刚才的出击而产生任何波澜的眸子,那对于她来说太过晶亮的东西。

“呲,幸好梦源的人并不都如你一样天真,否则这个对手,我或许都不屑要。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你的对手不是言秀,应该是京允。而且,我们或许,可以谈个条件。”

时年,琼楼、玉宇两座大型山庄分别为正邪两派的领导,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但是势力互相渗透,唯有合并,才可真正的一统武林。

琼楼的创立者叶月浩,乃是凌月剑主,而梦源作为护剑,自然和琼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十余年前浩无故丧命,而凶手是谁,一直是梦源琼楼所困惑之处。前些日子突然传来消息,说浩是与玉树对决之后,才莫名其妙去世的,此时琼楼正愁无处寻理由开战,现在正好借助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来场大决战。

而殊不知,这个消息,却是玉树故意放出的。与其等到对方来攻,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准备了两年之久,在自信完全有把握的时候,便放出了消息,对方仓促准备,定然不堪一击。而玉树一直都知道京允的真实身份,而当时或许是因为一时兴起,抑或因为觉得这个筹码对日后有用,也或是因为觉得面对她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便一直没有点破,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梦源自从和岚星失去了联系,便一直不知道岚星的境况,谁知她竟然已经升到了玉宇四当家,这个近乎真是权力只在玉树一人之下的地位。京允等于岚星的消息,自然,也是玉树放出的。

京允,就目前形势来看,现在已经成为双方的筹码了。就看他偏向于谁了。是梦源,还是玉宇?是岚樱,还是玉树?玉树是真的想把她当做筹码么?抑或,是内心深处想知道,京允到底要选什么?

双方都没有把握,京允隐藏的太深。聪明得过了头,到最后,除了彷徨,便是痛苦。

* * * * * * * * *

“言秀,这里不用你了,下去让大家回去罢,不要上来了。”玉树冷冷的吩咐,言秀施礼,后退的离去,临走时,担忧的望了会儿京允,似乎,也觉不忍。

连自己都不忍,玉树会忍?

从武林大会回来,言秀便知道了京允其实是女扮男装的,自己又不是傻子,知道了这点怎么会看不出京允与玉树之间的若有若无的联系?玉树同意京允的婚礼,无非是因为想要掩饰京允的身份,虽然总感觉弥漫着淡淡的醋意。(汗!!!)

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自己已经无法亲历,而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京允不要伤得太深。大哥,他也是,有私心的人啊。

“你要,什么条件?”岚樱见言秀退出,开始重新估量形势。

“不要做无谓之争,我玉树还没有到会被你打败的地步。”玉树无所谓的一笑。“其实和你说也没什么用,他们既然要你来,自然作者你没有回去的准备,牺牲一个换得可有可无的情报,对他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这个他们无外忽是琼楼了。

岚樱无语,她也知道这其中的玄机,作为岚星的姐姐,其实本也在怀疑对象之中。

“我若现在劝你加入玉宇,你会同意么?”玩味。

“妄想!”绝然。

“很久之前也有个人这么和我说过,不过我并不是要真的收你,只要告诉你,你现在让京退出玉宇和你回去,自然也是妄想。不止我会不同意。

“在玉宇来说,京允不过是一个卒子,她不配所求什么,她也不配离开,你明白么?”玉树的声音冷然而绝情。京允倏忽的睁开双眸,那寂灭顿时化作冰霜,她不信。为何,他要说出这种话来?

我明明,早已屈服!我明明只想让我保护的人安心,我并没有丝毫的反抗,我早已认命,可,为什么他要说出这种话来……

岚樱注意到了京允的神色转化,顿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竟然要自我牺牲来换取玉树的放纵,可是玉树怎么回看不透?

但,也原来,她们彼此竟爱得这样深。深的可以忍受彼此的伤害……

* * * * * * * * *

“星儿,你看见了!他是怎样对你!莫怪我无情!”岚樱赌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她赌玉树不会硬接自己的招式,于是,猛然之间合身扑上,多年的经验已经可以让她收发自如了,她很清楚,只要京愿意,她会自己离开,那么只要自己安全就好,所以并不吝啬使用出了貌似同归得一剑。

但──

“不要啊!”京允眼见岚樱不顾性命竟然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招式,心底突兀的一阵冰凉,猛烈的呐喊起来,却是张开这口无法出声,涩涩的喉咙要滴出血来,努力的想要挤出一个音符,却是连单纯的发声都不可以。眼眶也是干涩的,欲哭无泪的干涩。

梦源的剑法她怎么会认不出来?无论玉树有什么本事,这种结果必然是岚樱死玉树伤!

不要啊……

一边是自己的唯一的亲人,一边是唯一的情之所系,我如何可忍?我又如何可以放任?!不要啊!

疯狂的鼓动内息冲击着穴道,可是言秀的功夫又岂是可以小觑的?无论变化多少种方法,竟然不可以撼动分毫!不要啊!一次两次,依旧是徒劳,却是依旧疯狂的顶撞这。

不不,我拚了性命也要拦下!再也不顾什么,竟然逆运起了真气,拚了功夫全废,我也要拦下!

我不会让你们互相伤害,你们都是我要保护的,我一定要保护!

穴道是冲开了,可是冲开的一瞬,如同预料的那样,真气如决堤般的洪水,奔流着向体外倾斜而出。所有的剩余的真气混作一团,翻滚着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猛烈的袭来,却是强压这,纵身而起,右笛左掌,分往两人打去。

内力的倾泻使得这一掌看起来颇俱威势,而这时的两人丝毫没有觉得京允忽然动起来有什么不妥,唯一想到的就是以京允的功夫,这一掌拍来虽不致命,但若强撑,仍会受到不轻的内伤。

玉树本正在火着,此时见京允竟然如此放肆,便更不顾及,逼向岚樱的幻剑骤然消散,翻掌抵上了京允的手掌。而那边岚樱神风剑和京允的竹笛也是同时撞到了一起。竹笛顿时如切豆腐般被宝剑斩断,岚樱为了保住京允的胳膊,急切之下也没有多想,发掌推了出去,想把京允推开……

霎时间。残照当楼。

“姐姐,你快走……”遥远的称呼,遥远的话。那个一直不肯叫出来的称呼,竟然在此时,如晴天霹雳般的叫了出来。

是,是躲开了神风剑,但……

虚幻的内力早已弥散,护体的真气都没有剩余的了,硬受了两掌,肝,肠,寸,断。

玉树与京允指尖相对,却是瞬间相离,触手所及,竟恍然是一片空无,于是内心的怒火也换得一片空无……唯一能做的,便是硬生生的收住已经发出大半的掌力,不再顾什么反噬力的可怕。她的手,是那样的冰凉,那冰凉的触感痛击在心,那双掌相交又相错的一瞬,竟然仿佛,有着‘天塌了’的感觉……天塌了,天塌了……

伸出的手似乎想握住那冰冷的苍白,却终无力的放任了。指尖尤凉。

天塌了,天塌了……

猛烈的凡是里一点点的侵蚀着瞬间冰封的心,一口鲜血抑制不住也不想抑制住的狂喷而出。

血,漫天弥漫,沾染了那袭白衣,像极了,一朵朵雪中璀璨的梅……

岚樱噙着泪,她明白,自己在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可,京怕输,京不敢赌,于是她拼了性命换得了自己的机会……为了,为了谁呀?真的,只是为了,只是为了玉树么?并不愿就此狼狈的离去,但也并不愿辜负着拿命换来的机会……从此,我有多为了一个人而活啊……

玉树的鲜血也渲染了自己的衣衫,血的浓烈使得她一阵迷茫,越窗而出,离开幻祥。幻祥,幻祥,呵,这里的名字,真的是……奇怪的紧啊……呵……呵呵……

玉树没有再言语,只是伸着手,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倒下。

没有表情,近乎呆滞的注视

眼中扩散的是死一般的黑。没有了光晕笼罩,剩下的,只有诡异的没有生息。

就这样,生生错过了么?就这样,相触友分离了么?

就这样……就这样……

无力的跪下,玉树高傲挺拔的身躯缓缓的,跪了下来,紧紧地握住那如冰般的手,苍白无力,徒然的输送着本就巨损的内力,无法思考,没法思考,无法言语,无可言语。

京允见到岚樱的离去,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了,或许那颗为别人奔波一辈子的心,停下了,反而,是好的罢?

望着木无表情,血染的白衣,疯狂运送残余内力的玉树,京挣扎着把手,放到了玉树运送内力的手上,却是软软的搭着,无法移动丝毫。

“与其等到兵戎相见得那一日,就这样解脱,也是好的罢……都是我的错,所以,请不要……”京的话没有说下去,或者说无法说下去。很安详,很平和,很满足。甚至没有了往日一闪而过的迷离,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若是能永恒的这样看下去,该,有多好啊?没有立场,没有身份,没有距离……

女扮男装,仅是为方便行走江湖,却哪知,就这样阴错阳差的一直错了下去,却哪知,就这样错过了这本就短暂的一辈子。风中烛,飘摇了一生情愫。二十二岁的人生里,一半为了梦源,一半为了玉树,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在幻祥之中,风中之烛倔强而高傲的燃放着,就这样,燃尽了自己,或做了烛泪,就这样,终于是风散了,随着风,闪了几闪,终是,熄灭了……

都是我的错,所以,请不要……

所以。

请不要……罔顾了罢……

眼前,是血色的一片,血蒙蒙的,遮住了双眼,遮住了尘世,也遮住了所有的美好。

请不要罔顾了罢……

玉宇将倾,千万千万,不要罔顾这里了啊……

[第八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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