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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杀第二轮杀贴: 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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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22:0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南国六月,梅雨季节。

破釜塘上的渔民撒网捕鱼,渔家女捡莲拾蓬,空中飘荡的歌声宛如出谷黄莺。破釜塘西岸,有三间农舍。茅屋上的干草崭新,像是刚刚换过。院子里有个白发老太太正在编着竹篮。老人看上去七十有余,双目凹陷,深幽空洞,赫然是个瞎子。院子里鸡鸭成群,或追逐嬉戏,或蓬松羽毛卧在土里,或抛土觅食,形象不一。茅屋里锅碗瓢盆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风箱鼓动,炊烟升起,一股淡淡的米香扑鼻而来。

“娘,我回来了。”伴随着一声粗犷的叫嚷,一个农家汉子推篱而入。他看上去四十有余,肩上扛着个锄头,明晃晃地直耀眼。卷着裤脚,像是刚下地回来。

老妇人觅音侧首,脸上现出一抹慈祥的微笑:“都忙完了?”

“村西头那块地还剩一些,下午就消停了。”中年农夫搬过墙角的桌子,朝屋里叫,“双子。饭好了没?”

屋里传来脆生生的女子声音:“就好。爹,你回来了?

中年农夫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一边搀老太太起身,一边道:“娘你就别忙了,一大把年纪了,小心累着。“

老妇人轻轻捶着背,笑道:“上了年纪更是应该活动活动。“

屋里出来个衣着粗布花衣的农家姑娘,年过二八,长得还算秀气。端菜上桌,都是农家常见的酸菜腊味。

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然而谁也没有发觉,在他们欢笑声中,中年农夫手指却在桌面上不停地游走,蘸水写着“来了”“一切小心”等字样。瞎眼老太太似乎看到中年农夫写的什么,频频点头。花衣少女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正在这时,院外有人叫道:“农家,吾等远道而来,想借宝地歇息,可否行个方便?”

觅音看去,只见院外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过三十的白衣青年。身上白衣洗得干干净净,生得风流倜傥。嘴角挂笑,让人看一眼便觉得非常亲近。叫声清脆圆润,一口标准的中土口音。

白衣青年的身后,是一个七十开外的灰衣老僧,身形精瘦,颧骨高耸,脸色苍白,活像一具枯尸。然而眼中精光四射,似是一眼就能将别人的心事看穿。手持一挂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灰衣老僧后面之人,身材魁梧,虬髯满面,威风凛凛,活像张飞转世。背着一个很大的口袋,鼓鼓囊囊,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中年农夫迎前道:“农家地脏恐怕弄脏了公子的这身衣裳。”

白衣青年笑道:“无妨,无妨,我们坐坐就走。”

中年农夫请三人入院对双子道:“给客人准备凳子。”双子答应一声,很快取来板凳。抬头瞥见白衣青年盯着自己,脸上一红,放下凳子转身跑到屋里去了。

中年农夫忙道:“农家的娃见不得世面,公子不要见怪。”

白衣青年笑道:“无妨,无妨。”二人落座,唯虬髯大汉站着没动,眼光盯着桌上的饭食,垂涎欲滴。

中年农夫道:“诸位既是远道而来,想必已是饿了。乡下人粗茶淡饭,三位如果不介意,就随便吃一点。”

白衣青年尚未答话,虬髯大汉嗡声嗡气地道:“不介意,不介意。”言语生硬,非中土口音。虬髯大汉话已出口,人站着没动,一双大眼落在灰衣老僧的身上,像是请他示意。

白衣青年扫了正在埋头吃饭的瞎眼老太太几眼,道:“我们这位兄台胃口大得很,这桌饭菜恐怕不够他一人下肚。”

中年农夫笑道:“这个无妨。公子如果想吃,家里还有些余粮,足够三位食用。”又道,“双子,给客人做些吃得来。”

不待双子答话,白衣青年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吾等在此歇息,已是打忧。如果前辈方便,就给我们腾个地方,找些柴火来就可以了。”

中年农夫虽说好奇,却又不便追问,即令双子将院子打扫干净,腾了个地方准备了干柴。虬髯大汉不满地瞪了白衣青年一眼,赌气地将布袋丢在地上。白衣青年也不理他,只顾打开包裹,农家父女看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却见包袱里有锅,有碗,有筷子,有馒头、锅巴做成的干粮,甚至还有搭灶用的石砖。还有无数个竹筒,也不知道做何用途。待虬髯大汉把竹筒打开,往锅里倒的时候,父女二人才看清,竹筒里装着的竟是清彻见底的泉水。

然而,更令父女二人吃惊的是,白衣青年从怀里取出个瓷瓶,里面倒出些白色粉末,和水搅拌后,竟把干柴放在碗里悉数洗了一遍。那虬髯大汉收拾停当,从怀里掏出火摺,来点洗过的干柴,饶是他绞尽脑汁也点不着。

双子见他焦急的样子“扑哧”一声,笑道:“干柴见了水还能点着?”说罢,再也忍耐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中年农夫叱道:“女孩子家不懂事,不要乱讲。”

白衣青年笑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是这位兄台弄错了。”

虬髯大汉脸色涨红,吼道:“臭小子又在耍我!”

白衣青年嘿嘿一笑,又从布袋里掏出个竹筒,里面倒出些黑黝黝的浓稠物质,洒在干洗柴之上。虬髯大汉恶狠狠地瞪了白衣青年一眼,再度点着火摺,“忽”地一声响,干柴上的火焰窜了老高。突如其来的火焰骇得父女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

白衣青年一行三人另起炉灶做起饭来。虽说如此,虬髯大汉的目光时不时地向农家父女这边偷偷打量,像是长时间没吃过米饭。虬髯大汉的饭量着实惊人,满锅的干粮馍头被他吃了十之八九,而白衣青年也不过吃了两上馍头,灰衣老僧吃的更少,一个馍头吃了不到一半。

吃饱喝足,白衣青年不但没有把锅里的水倒掉,反而又加了几筒。虬髯大汉见了,抢着道:“大师,水都不多了,这厮还这样浪费。”说罢,幸灾乐祸地盯着白衣青年,等待灰衣僧人的责怪。

灰衣老僧眉头微蹙,探询的目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嘴唇一张一翕,却不见说话。然而。白衣青年的神色变得恭敬起来,待灰衣老僧合上双唇,白衣青年的嘴唇也是一张一合。灰衣老僧的眉头逐渐舒展,最后含笑不语。

白衣青年走到中年农夫身前,施礼道:“叨唠前辈。”

中年农夫忙道:“公子有何吩咐?”

白衣青年道:“小生看到前辈院子里养了不少家禽……”

中年农夫笑道:“难道公子想吃鸡肉?这个无妨。公子远来是客,在下这就让小女给公子做去。”

白衣青年道:“前辈误会了,家师乃出家之人,怎敢破戒?但小生前往之地路途遥远,所带食物已尽……”

中年农夫道:“既然这样,家里还有米粮,公子拿去些就是。”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道:“前辈的好心小生心领了。前辈既养家畜,想必会有鸡蛋。不知前辈愿不愿卖给小生一些?”

“鸡……蛋?”中年家夫脸色一变。

白衣青年脸色倏然一沉,适才刻在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难道说家里会没有鸡蛋吗?”说话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一阵阴风,冰冷彻骨,中年农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这时,忽听瞎眼老太婆道:“大壮,人家是不是想买鸡蛋呀?”

中年农夫忙道:“是……是……娘。”

“你告诉人家,就说前日鸡蛋在市集已经卖完了,家里剩下也不多,如果人家想买,就让双子去窝里找找,想来还能有一些。”

不待中年农夫吩咐,双子起身道:“我去。”先是从屋里拿出半篮,然后在鸡窝里看过,待她回来,已有大半篮子。双子道:“就这么多了,公子看够还是不够?”

白衣青年眉头舒展,笑容回归:“够了够子。谢谢小娘子。”怀里掏出一块少说也有十两的银锭交到中年农夫手里:“一点小意思,请前辈笑纳。”

中年农夫像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双目圆睁,张大了嘴巴。待他反应过来,白衣青年已去帮虬髯大汉生火煮蛋。

虬髯大汉见白衣青年买了鸡蛋回来,顿时笑逐颜开,大手在白衣青年肩头用力拍打,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老子可有几个月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中年农夫欲还银子,白衣青年说什么也不收。中年农夫推辞不过勉强收了。

一篮子鸡蛋煮熟大约用了大半个时辰,于是布袋又鼓了起来,一切收拾停当,三人起身告辞。

中年农夫送三人至院外,白衣青年忽道:“前辈,令堂大概有七十多岁了吧?”

中年家夫一怔,道:“七十有五了。”

白衣青年笑道:“这么大岁数了说话还这么利索,可真是前辈的福气。”说罢,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目送三人在视野中消失,中年农夫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双子凑前道:“爹……不……乔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中年农夫搔了搔头:“也没出什么岔子呀,却总觉得这小子话中有话。”

瞎眼老人叹道:“这廖鹰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安禄山都要让他三分。”

中年农夫道:“那前辈,是不是我们漏了马脚被这小子察觉了?”

瞎眼老人道:“如果真的漏了马脚,我们三人恐怕早已成为人家的掌下游魂。”

双子叹道:“如果家没有那些鸡蛋,我们今日必定凶多吉少。”

中年农夫苦笑道:“这廖鹰也太狡猾了,我们给他的柴火他都要看看有没有下毒,这样的一个对手确是天下少有。”

双子懊丧地道:“早知道我们在鸡蛋里给他下药了,可……可是在鸡蛋里下药没有个七八天,那药劲又如何渗到蛋里去?”

中年农夫叹气道:“谁能想到这小子什么都不要,偏偏要鸡蛋?我还以为家里没有准备呢。”

瞎眼老妇人笑道:“家里养了这么多鸡,怎会没有蛋?这姓廖的处处想在我们的前头,我们今天没有被他瞧出破绽已算是万幸了。”

乡间小路上,灰衣老僧终于开了口:“廖儿,没有什么不妥吧?”

廖鹰道:“徒儿正在想呢。我们去那农家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吃饭,我问那男子家里有没有鸡蛋,却是那个瞎子接了话,徒儿总觉得一切似乎都太巧了。”

虬髯大汉道:“你小子整天疑神疑鬼,害得老子两个月来没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想当年在安禄山手下,那可是吃什么有什么。哪里像现在?”虬髯大汉发完牢骚,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廖鹰瞪了他一眼:“莽夫。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玩的。对手可是掌握大唐半壁江山的微生棠。如果不是这人,还用得我师父亲自出手吗?这里是苏北,乃微生棠的地界,前面又是微生棠的洪泽左庄。处处危机,我们能不小心?你给我记住,这里是中原,不是西藏。”

虬髯大汉怒眼圆睁:“臭小子,老子还用你来教训。”

廖鹰不在搭理他,对麻衣老僧道:“师父武功盖世,可否瞧出这一家人是不是江湖中人?”

麻衣老僧道:“江湖中人手底如果有些功底,即使练得登峰造极,在行为举止可以加以掩盖,但是眼神却是骗不了人。那父女二人该是不会武功,只是那个妇人偏偏又是个瞎子,坐在那里动也不曾动过,不好判断。”

廖鹰略作沉吟,道:“师父可曾听说过武林中有武功深不可测的瞎眼妇人。”

麻衣老僧道:“不要说妇人,就是男子。武林中也没有几个。”

廖鹰松了口气,道:“师父这样说,徒儿也就放心了。”转眼瞥见虬髯大汉还在生闷气,笑道:“扎西铜武,你不是说没有吃边荤腥吗?”

扎西铜武目露凶光:“还不是你这个臭小子害的?”

廖鹰笑道:“现在你背上背的不就是?为何背着不吃呢?”

扎西铜武一拍脑袋,憨笑道:“臭小子不提我还忘了。”说罢,放下布袋,取出鸡蛋,去掉蛋壳,也不谦让,整个吞入腹中。如此这般,连吞了十个。再剥一个,已是细嚼慢咽,一边吃一边眯着眼睛,赞不绝口:“他奶奶的,老子有二个月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廖鹰一直盯着扎西铜武,眼光扑朔迷离,面色慢慢地缓和,最终笑意挂在了嘴角。扎西铜武见廖鹰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大眼一瞪:“臭小子,看什么看?是不是也馋了?”

廖鹰道:“这还用说?中午干粮都让你一个人吃光了,我跟师父哪里吃过。

扎西铜武不好意思地道:“这也是。”从布袋里掏出数个鸡蛋递给廖鹰,讨好道:“吃罢。”

廖鹰接过,小心翼翼的去掉蛋壳,又去掉了蛋白,取蛋黄在手中,道:“我跟师父都不喜欢吃蛋白,这就留给你了。”

扎西铜武笑道:“你们师徒当真毛病不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仰头吞入腹中。

廖鹰把蛋黄交给灰衣老僧,恭声道:“师父,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入乡随俗你将就着吃点罢。”

灰衣老僧赞许道:“果然是为师的好徒儿。”

路边的野花争相斗艳,引得蜂蝶追逐。花丛中有个约有六七岁年纪的小女孩正仰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各种鸟儿。手里捏着一把不知明的野花,一边撒尿,一边数着“一只,二只,三只……”待鸟儿飞过,这才低下头来。猛然间看到廖鹰正在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急忙站起来,小手一边在脸上不停划着,一边叫:“叔叔羞羞脸。”

廖鹰被他可爱的样子吸引,哈哈一笑道:“小朋友你在干啥?”

“我在数鸽子。”“哪里来的鸽子?”

“龟山寺里。”“鸽子已经飞走了,没有鸽子了。”

“它们还会飞回来的。”廖鹰笑道:“是吗?你的爹娘呢?”“他们在家做饭。”

“做饭?”廖鹰眉头一挑,“小朋友,你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既然吃过了,娘亲为何还要做饭呢?”

小女孩搔搔头:“他们让我出来玩,说是要做饭。”

“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吗?”

小女孩向身后指了指:“在那里。我知道路,不用你送。”丛花掩映之间,果然有一间茅舍隐约现出。

廖鹰道:“叔叔是你爹爹的好朋友,你愿意带叔叔去见你爹爹吗?”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廖鹰一眼,做出了决定:“好。走吧。我带你去。小心别让花刺伤了,很痛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在地前面引路,不时回头叮嘱。

过不多时,茅舍现出。灰衣老僧突然停下了脚步。廖鹰心中一紧,警觉地道:“师父,怎么了?”

灰衣僧人尴尬地道:“没……没事,你们先走,为师随后就到。”

廖鹰将手伸入怀中,神色戒备地向前走着。走出数步,神色倏然缓和,失笑道:“师父果然高明。”

茅屋近在眼前,里面传来男女房事发出的声响。扎西铜武一听乐了:“大和尚耳朵到是灵光,难怪落在后头。”

 楼主| 发表于 2006-2-26 22:0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女孩冲着房里叫道:“爹爹,有人找。”

屋里有个男人含糊地答应,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个女子在骂:“死鬼,那是我的裤子。”过了不久,屋里才现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年过三十的农家汉子,一身渔家的打扮。女子已近三十,长得还算秀气,唯有脸生了不少雀斑。粗布绿衣,头发凌乱。扯过小女孩,怒道:“就知道到处乱跑。”

农家汉子并不认识廖鹰三人:“客官,有事吗?”

廖鹰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夫妇二人一眼,道:“我们远道而来,路途劳累想找个地方歇息,不知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农家汉子道:“山村野地恐怕弄脏了公子的这身衣裳。”

“无妨,无妨。”廖鹰向灰衣僧人使个眼色,灰衣老僧会意地点点头。扎西铜武哪里想到二人在玩花样,迈开大步就要往屋里闯,已被灰衣老僧扯住手臂,任由他怎样挣脱也是无济于事。

屋里充斥着一股男人房事后排泄物的怪味。廖鹰眉头也不曾皱一下,笑意却是愈浓。廖鹰没有落座,如鹰的目光将屋子打量了一遍,最终落在土坑上的枕头下。枕头下有一条没有藏好的方巾,方巾的污垢隐约可见。

农家汉子见廖鹰盯着方巾看,脸色涨红,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廖鹰的目光,尴尬地道:“公子请坐。”

廖鹰微微一笑:“公子姓廖。”“廖公子?”

廖鹰点点头:“今天看样子要下雨了?”农家汉子脸色一变:“雄鹰飞上了高空。”

廖鹰低声道:“船准备好了吗?”“好了,正等着公子呢。公子什么时候用?”“现在。”“在下这就去准备。”农家汉子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公子有什么吩咐?”“船上可以载几个人。”“最多四个。”

廖鹰轻轻摇了摇头:“六个人怎么样?”“不是不行,只怕万一有个闪失……”

廖鹰冷冷地道:“没有万一。”

小女孩见农家汉子手里拿着船桨出屋,欢叫道:“爹爹是不是要出塘?鱼儿要一起去。”

农妇叱道:“小孩子不要胡闹。”

小女孩受到斥责,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呜声道:“鱼儿要跟爹爹一起出塘。”

农妇怒不可遏,顺手扯过小女孩,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怒道:“死丫头,你就不能学得乘一点?”小女孩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廖鹰上前抱起小女孩,安慰道:“不要哭,叔叔带你出塘。”

小女孩破涕为笑:“真的?”含泪的双眼盯着农妇,怯怯地道,“娘亲会生气的。”

廖鹰笑道:“娘亲不但不生气,还要陪着鱼儿一起出塘?”

“真的?”小女孩睁大双眼,显然不太相信。

“不信问你爹爹。”小女孩来看农家汉子,农家汉子苦笑道:“是的,你娘亲也出塘。”

“太好了!”小女孩欢叫一声,小嘴在廖鹰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叔叔真是好人。”

破釜塘幅员辽阔,从湖这边几乎看不到对岸的景色。湖上的渔船随处可见,有的结网扑鱼,有的采莲拾蓬,好不热闹。

廖鹰所坐的渔船容纳五人略显拥挤,稍有活动,船就有些倾斜。好在船桨在夫妇二人手中,船走得十分稳健。灰衣僧人双目微阖,闭目养神。扎西铜武像是头一遭坐船,双手紧紧地抓着船舷,双眼圆睁,大气也不敢喘。廖鹰虽然坐着没动,如鹰的目光却在四下观望。小女孩闲不住,从船头走到船尾,欢叫不止。那在附近捕鱼的渔民,显然跟农家汉子十分熟识,远远地朝这边打招呼。行了约有一个时辰,渔船渐到湖心。

小女孩来到廖鹰身前,歪着脑袋问道:“叔叔你会捉鱼吗?”

廖鹰笑道:“叔叔不会。难道你会?”

小女孩道:“娘亲教过我的,你信不信我捉条大鱼给你?”

廖鹰笑道:“不信。”

“我捉给你看。”小女孩话音未落,“扑通”一声跳入了湖中。平静的水面顿时惊起层层波澜,眨眼间没了小女孩的影子。

扎西铜武失声惊叫:“不好了,臭小子让小女娃下水捉鱼去了!”

廖鹰慌忙狡辩:“不是我,是她……”

“我的女儿!”农妇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湖中。

“娘子!”渔夫大叫一声,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与此同时,廖鹰惊恐地大叫一声:“挡住他!”

事发突兀,扎西铜武愣着发呆。灰衣老僧反应最为敏捷,长袖一甩,青年渔夫落水之处,平静的湖面赫然现出巨大的一个水洞!

水洞转瞬即没,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小船禁受不住,直向旋涡冲去!扎西铜武身子高大,水涡旋转,小船前倾,他的身子前仰,惊叫一声,坠入了湖中。

再看半空,一条瀑布从天而降!赫然是灰衣僧人意图抓那青年,长袖甩起的水布!“哗”地一声巨响,像是湖面掀起的一层巨浪,直向小船撞来!可怜扎西铜武,水中刚刚挣扎着露出半个脑袋,巨浪打来,不见了踪影。

小船怎堪如此重击?廖鹰师徒惊叫声腾空而起,小船淹入湖水之中。师徒二人功力再深,跃的再高,终有落下来的时候。“扑通”两声,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掉入了湖中。

灰衣老僧,这位藏番活佛,陆地上人模人样,在水里恢复了人之求生常态,拼命地挣扎,他不挣扎还好,这一挣扎,却是越沉越深。先是闭着嘴不求救,眼见性命堪忧,叫得比谁都用力:“鹰……鹰儿救我,咳,咳,鹰……”挣扎了大半天,眼见就要沉入湖底,忽觉双手抓住了什么东西,宛如救命稻草,紧紧捉住不放。

慌乱之际,忽听耳边传来廖鹰的声音:“师父,师父……”

灰衣僧人吃足了水,神智不清,朦朦胧胧地看见廖鹰的面孔。心中一震,急忙收敛心神,强运神功,这才看清自己抓的是小船的船弦,廖鹰则抓着船弦的另一边。

原来,这廖鹰略懂水性,空中落下,直扑翻船之处,费尽全力,从湖中拖过沉船,眼见师父生命堪忧,这才将小船拼命撑到师父身前。这廖鹰,虽说有生命之忧,依然能在最困难的时候找出逃命的法子。

灰衣老僧有了喘息之机,人也清醒了许多,沮丧地道:“是为师害了你。”

廖鹰道:“师父不必如此,即使此船不翻,我们师徒今日水上也难逃一劫。”

灰衣僧人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廖鹰无比懊丧地道:“想不到我廖鹰竟然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手中。”

“那个小孩子?她……她……她……”灰衣老僧“她”了半天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廖鹰恨恨地道:“从一开始徒儿就上了她的当。”

灰衣僧人恍然道:“有了这个小孩做人质,我们大可高枕无忧,但人家早算到我们有此一念,所以才会让我们带这个娃儿上船。”

廖鹰叹气道:“其实没有师父想的这么简单。”

“哦?”

廖鹰道:“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徒儿根本就不会上船。破釜塘方圆数百里,岂不是最好的设伏之所?”

“微生棠早已设伏?”灰衣老僧皱眉道,“如果这样,他们是如何传递信息的呢?”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事先徒儿也是想不到,但现在已经明白了。”廖鹰叹了口气,“师父,还记得那个小女孩拉尿时在数天上的鸟吗?”

灰衣老僧失声道:“鸽子!”

廖鹰沉重地点点头:“鸽子从哪里飞走,就说明我们从那儿出发。小女孩接到消息,传给屋里的父母。我们人到,他们就装作进行房事。徒儿进房查证,偏偏看到没藏好的那块方巾。现在想想,如果他们真的在做那事,那些东西岂能露出来给人看?唉,都怪徒儿被那小孩子所惑,这才着了她的道儿。”

灰衣僧人不服气地道:“为师堂堂一代宗师,到要看看他们能耐我何?”

廖鹰道:“我们现在湖心,就是没人来管我们,我们没吃没喝,早晚也得饿死。”

灰衣老僧面色如灰:“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不成?”

“死还不至于。”

“徒儿可有脱身之计?”

廖鹰道:“以师父的武功,如果将徒儿掷起,能掷多远?”

灰衣僧人道:“如在陆地抛出个数十丈不在话下。在水里,为师无从借力,要靠此船作为,掷出十丈之遥应该没有问题。”

廖鹰道:“师父能将徒儿抛出十丈,徒儿用蜻蜓点水的轻功,想必还能跃出十丈,如果二十丈内有船经过,我们师徒就没有性命之忧。”

灰衣僧人喜形于色:“不错,不错。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个最近的船只下手。”

二人以手当桨,划了近二个时辰,饶是二人内功深厚,还是累了个气喘吁吁。日近黄昏,然而近百里的湖面上哪里还有半条渔船的影子?

师徒二人喘息稍定,法骨璇不无忧虑的道:“这些船家想必早被微家收买了,怎么一个也看不到?”即使廖鹰机智过人,此时也是无计可施。二人费尽全力,又游了个一二个时辰,眼见天色已黑,二人已是头昏眼花,再也难以游动。正靠在船弦上休息,忽见不远处湖面上有无数灯光闪烁。

廖鹰眼尖,失声道:“师父,有火光。有光必有人家。快!”

师徒二人像是发现救星一般,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地划了过去。待到近前,禁不住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什么渔火?只是浮在木板上的蜡烛。法骨璇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失望之余,手掌一松,差点沉入湖底。

突听廖鹰惊叫道:“师父,忘魂香!小……”“心”字还没说出口,头一歪人事不知。法骨璇的武功比廖鹰虽说高出许多,此时已是强驽之末,过不久也觉头脑昏沉,随即人事不知。

法骨璇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睁开眼就看到了路上遇到的农家小院的二家六口,徒儿廖鹰跟扎西铜武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那扎西铜武最是可笑,肚子胀得像只大鼓。

再看自己全身各大穴道,已被数枚银针封住,稍一用力,便觉五脏六腑一阵钻心的痛疼,这才知道遇上了高人,禁不住万念俱灰,仰天长叹。

双子持刀上前怒道:“这妖僧鼓动安贼叛乱,害得我大唐子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现又来谋害我家老爷,当真该杀。”挥刀欲砍,不了目光与法骨璇相对,心神为之一颤,手中钢刀举在半空,却是落不下来。

众人查觉有异,出口询问,不见反应。

瞎眼妇人感觉有异,沉声道:“双子是不是在看这和尚的眼睛?”

中年农夫趋步上前,果见二人双目相对,失声道:“正是。”

瞎眼妇人厉声道:“打昏她。”

中年农夫一怔:“打谁?”“双子。”中年农夫举起拳头,朝着双子的后脑就是一拳。双子砰然倒地。

中年农夫奇道:“那前辈,双子是怎么回事?”

瞎眼妇人松了口气道:“双子为惑所迷。”

“惑?”“法大师的不传绝学,惑中的目惑。”

法骨璇骇然道:“阁下何人?”“那来申。”

法骨璇大吃一惊:“邪宗那来申?”“正是。”

法骨璇惊讶之极:“你……你竟然是个女人?”

那来申笑道:“谁说老身不是个女子?”

“微生棠与你有十年仇怨,你为何要帮他?”

“谁说仇人就不会是朋友。”那来申含笑道,“这小子如果不将老身的眼睛弄瞎,老身能把他推入冰窖十年而不为人知?宫仙瑶救他出冰,这小子前来找我寻仇,看到老身这般样子,你想他如何出手?微大侠不但没出手,还把老身接到微家,供吃供喝,侍候老身舒舒坦坦。这不,又听说大师要取小微项上人头,老身怎能袖手旁观?”法骨璇听罢,禁不住黯然长叹。

那来申近前道:“想不到大师的武功已练到了目惑,难怪安禄山为你唯命事从。如果再留大师世上,大唐天下恐无安定之日。”

法骨璇双掌合什,闭目轻语:“造化,造化。”

那来申轻轻摇摇了头,叹道:“今日老身不杀你,天下间已没有人能杀你。”说罢,钢刀扬起。法骨璇顿时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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