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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政之战](政子)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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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22: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虚,不是缥缈的意思,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每逢农历谷雨,在丛林叠障的群山中,虚会在这一日仰头望天,在那浑浊的灰色眼眸中,不知道他想看清什么,当然,我也无须去猜测,因为做我们死士这行的,向来都是吃眼前饭,下一顿吃什么、喝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虚个子很高,但有些瘦弱,或许这和他受的伤有关,有一年我们奉命去保护高丽使团,在他们即将顺利跨过边境时,我们遭遇了伏击,六十个死士拼到最后,只剩下七个,而虚的下巴被打掉了,回到行会后,士首用钢丝穿过他的面颊代替他粉碎的腭骨,这才勉强让他合上嘴巴,可惜的是,鼻子以下的穴位丧失了功能,每逢雨雪,他都会疼的掉下眼泪来,而且不时流着鼻涕,看着让人心酸。
如今,虚已是腰挎红结长刀的死士了,士首说的对,人总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能平衡所得到的荣誉,对于我这个低一等的白结死士来说,荣誉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活着,每一天嚼着芦杆,与虚站在秋熟的麦田中,看十几个年轻的娘们撅着屁股收小麦,或者打上几斤好酒,和虚坐在大槐树下望着落日默默的发呆。虚不会说话,是说不出来,那钢丝会压着他的舌头,发出的声音会被人嘲笑,尤其是那些天真的孩子们,会笑话他的嘴巴,抬起小手拧他腮上的钢丝扣,那个时候,我会看到他眼中隐隐的哀伤。
今天,又是一年当中的谷雨,虚也同往年一样,坐在树下静静的望着天,我在一棵树后站下,拨开树藤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刚刚吩咐下来的任务,虚能不能做好,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在谷雨这一天出刀。思绪盘还,眼中虽呆瞪在虚身上,却回想着士首的吩咐和那斟茶时的水声……
“边南渫罗王的小儿子困在济堆王劳开的寨中已经四个月了,渫罗王求助晋帝石老儿,于前日将其幼子解救出来,想来劳开不会善罢甘休,本座受人之托,想由明安、你和虚走一趟,保护渫罗王幼子平安返回边南地界。”
“属下明白,只是行会内人手短缺,属下愿意支身前往。”
士首没有说话,只是半阖着眼睛,轻轻抬起茶壶向小盅内添水,吱吱的水声拌着雾气模糊了士首的脸目,我只能看到水雾空隙间,他微张开的嘴。
“劳开手下有一剑客,擅长用两尺的锋剑,具说此人喜听人死前痛苦的哀嚎,所以致命一剑必刺肋间腹哀大穴,那种锥心的痛楚会让人生不如死,这也是前隋与后唐的酷吏逼供的伎俩,渫罗王的幼子要在七里亭调包,而且他舌头生来就少半截,虚和他的也身材相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我只是说不出来话……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咔住我的喉咙了,有点腥咸,我不住在嘴中卷弄着舌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呕吐出来,士首的意思很简单,也注定了虚的命运,有些时候,做为死士是不能反抗命运的,就算有一拼之力,也会为任务的目的所左右,在士首啜口饮茶时,我知道,虚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此刻,我紧紧攥着树藤,心中隐隐滴血,我无力告诉他命运的安排,也无力想象他的反应,我就那么无力的站在那里……
虚是个敏感的人,他早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只是他要看够那片天,冥冥中,我似乎感觉到,他已经在那片天中找到了答案。
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挡住了他看天的眼睛,我知道此时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甚至我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抓住他的手,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干这一行的,注意起生死是件抵触灵魂的事,我只是先张了张嘴,稀里糊涂地一股脑儿告诉了他,让我惊讶的是,我一直没有听到我自己在说什么。
虚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任何意味,仿佛他的脸像一块精致的石雕,我心里在祈求,虚能动一下他的脸,哪怕是眨眨眼也好,我开始有些冲动,想告诉他,如果现在我们逃走,谁也不会送命。
“吓呀……”他说。
我怔了一怔,他在叫我的名字逍遥,只是他的嘴巴不是那么灵便,他灰色的眼眸上下翻动看着我的脸颊,接着说道:“一大明咯尖呃,呢啊也和,我嘿啊来希嗯哟一们一啊的明咯,我嘿嘘,让呃嗖吧……”
我木然地直起身,颤抖着嘴唇望向他,深深的愧疚让我眼圈泛红,他那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在轻轻微笑,只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了这么多,腮上一定很疼,我不忍说听不懂,只好勉强挤出笑容,装着听懂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一大明咯尖呃,呢啊也和,我嘿啊来希嗯哟一们一啊的明咯,我嘿嘘,让呃嗖吧。”
虚微微咧开嘴,笑了。

当我和虚准备好行装时,行会前院的大门处,另一组的用刀高手明安已经驻足等候了,他戴着斗笠,深深压下他那张英俊的脸,在我们行会中,明安是有名的美男子,往往一些护送美妇人的任务,大都是以他为首。
“知道石老头的公主吗?嘿!真是够劲,下次我一定带你俩逛逛大晋的宫殿!”
我回头看了看虚后,转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这次银子赚不少吧?石老儿是损了女儿又折兵啊。”
明安红着俊脸笑道:“银子不少,不过都交士首大人了,不过呢,嘿嘿……”说着从宽大的衣怀中掏出一个小酒葫芦,神秘兮兮地凑进我和虚的身间笑道:“这可是上等梨花酒!听公主说,是补阳的上品,来~别说爷们不义气!一人一口分了!”
我看着明安揪开葫芦嘴灌向虚,不禁笑道:“你那份就甭要了,我和虚分了就得!”
虚听罢,一把抢过葫芦向行会的大门跑去,明安大惊失色!心疼地跟着跑去抢,我摇了摇头,随步而去,大门外的两排古槐已露初芽,春色已满,踏着春天的车辄,我望向虚的背影,蓦然之间,我感到虚不同以往的快乐,就像跨上俊马,去追逐梦中的星星一般,我复杂的心绪随着脚步越加沉重,不尽然间,我回首望着行会大门,心想,这是虚最后一次走出来了……
距森山中的行会不足十六里的七里亭,我们等到了渫罗王的幼子,依照士首的命令,虚换上了幼子的衣服,并用须发掩盖住了腮间的钢丝扣,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个小王爷竟然和虚长的差不多,士首所言不假,或许这一切都是瞑瞑之中老天安排好了的吧,当我看着莫无表情的虚时,那心中的矛盾与复杂像股股汹涌的浪涛,击打着我无奈和脆弱的心灵。在我们与小王爷和一行保镖分手后,我时常不能克制地想把他身上的衣服撕下来!此时此刻,有多少对敌人的眼睛在盯着他,想在他那腹哀穴刺上一把利剑!干了七年死士,我无法眼睁睁地将唯一的朋友推上死神之路,我开始憎恨自己的无力,也开始丧失了敏锐和机警。
我们依着原定路线穿梭在密林中,假模假样地向边南走去,直到夜上更天,我们才疲倦地停了下来,可我并不想停下来!这只是给刺客杀害虚的机会!我颤抖着喘着粗气,不敢望向虚,我感觉自己是个刽子手!每次想看他都会加深自己的内疚,我已经彻底明白了,与其是任务,不如说是送虚上路!
“吓呀……”
我蓦然一惊,转头看去才发现虚的手搭着我的肩头、并微笑着指了指漆黑的密林,我暗骂自己该死!总想着虚会死,却不提防刺客会不会半路杀个措手不及,我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异恙后,看了一眼远处拾柴的明安,接着按上虚的肩头道:“虚!我们逃吧!我不能这样送你去死!”
虚惊讶地看着我,随后摇了摇头……
“虚!你听我说!或许你会嘲笑我!身为死士不该有原则!但是我不能就这么让你死!我他妈的……我……”我哽噎地喃喃说:“我也是个人……我的良心……我不能让你这么死!你明白吗!”
虚狠狠在我肋下捏了一把,我呻吟着瘫下身子,左半身一阵麻痛,我知道虚点了我的穴,我含着眼泪努力想在他灰色的眼眸中看清什么,可是什么也没看到,他只是低声吱唔道:“一大明咯尖呃,呢啊也和,我嘿啊来希嗯哟一们一啊的明咯,我嘿嘘,让呃嗖吧……”
我松开压在他肩头的双手,痛苦地闭上眼睛,重复着我听不懂的话:一大明咯尖呃,呢啊也和,我嘿啊来希嗯哟一们一啊的明咯,我嘿嘘,让呃嗖吧……
一大明咯尖呃,呢啊也和,我嘿啊来希嗯哟一们一啊的明咯,我嘿嘘,让呃嗖吧……
究竟是什么?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我低头捂着脑袋,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不解和懊丧!就在这时,明安回来了,我小心擦干眼泪,抬头望去时,却见明安并没有捧着取暖用的柴活,而是搀着一位农妇打扮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不到双十,虽然看上去还有点姿色,但小脸很脏,这刻像头战战兢兢的小鹿骇然地望着我们。
我起身让她坐了下来,问道:“你是谁!深更半夜的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见我警惕地盯着她,颤声呀唔呀唔地比划着,我皱了皱眉,“哗”地抽出半截长刀,喝声道:“再不说生豁了你!”
明安上前按下我的长刀,道:“前边有个村落,我想她是走失的,你看她半痴半傻的,不如明早送她回去好了。”
我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这个女子,随后望向虚,虚似乎没有在意,只是扫着四周的密林,我心内叹了口气,缓声道:“那就看紧她!明早送她回去!”
女子像是被我吓到了,卷曲着缩在一旁,我不时瞪她一眼,使她像只小鸡一样越缩越紧,虚看在眼里拍了拍我的肩头,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女子的身上,并微笑着抚着她的头,努力喃声道:“明儿,嗖好啊。”
一旁的明安笑道:“他是跟你说,明天就好啦,你也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明天一早,咱们就送你回村子,啊。”
我哼了一声,却见虚回过头向明安比划道:“豁,豁,了。”
明安看看我,道:“看来他和这娘们都冷了,怎么办?”
我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起身道:“我去弄柴活,你给我看着她!”最后一句我加重了嗓音,我已经再受不了明安的悠闲了,他根本不知道虚对我来说多么重要!明安看了看虚,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说道:“我们是兄弟,我和你一样。”
我闷声道:“我看不出来!”随后望向虚道:“坐在那里别动,我一会就回来。”
虚勉强地笑了笑。
我忐忑不安地向密林走去,一路上拾取柴活,春天露水大,能找到干的不容易,想来我们走了很久了,还滴水未尽,我想起包袱中还有小半斤腌肉,不如回头煮锅汤,虚最喜欢汤菜了,我想到他那嘴巴,不觉间心酸地叹了口气。
“逍遥,我来帮你吧。”
我猛地一惊!回头一看正是明安!
“你疯了!怎么跟来了!”
明安牵强地笑了笑,弯下身拾起一个断枝道:“虚说没事,我就来帮你一把,早点拾完早点回去。”
我瞪着明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间!我丢下柴活“哗”地抽出长刀向原处奔去!却见明安蓦地窜上来断了去路!
“你什么意思!”
“我只有一个意思,你别去。”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不是谁,你去也没用。”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热泪,狠声道:“你们串通好了的?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明安的脸上灰白一片,缓缓抽出红结长刀,低声道:“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我歇斯底里的横刀前冲!却听林间传来一声哀嚎!
这一声哀嚎几乎让我变成了木头,我呆呆地举着刀前冲,却无意挥刀,我知道,虚完了。
“嘭”地一声!
明安一拳勾在我的腹沟,我毫无痛苦地瘫在他怀中,在他搂住我的一刹,我竟然看到他眼角的泪花……

一年后……
又是谷雨,在虚曾经坐落的大树下,我也呆呆地望着那片天,在一年来,我总想起虚的那句话,虽然我不知道他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但是这种猜测就足可以让我想一辈子的了。在日落黄昏时,明安坐在了我的身边,他说当时虚比我们俩早发现了密林中的刺客,而且不下百人,各个都是中原的一流高手,那个女人就是劳开王手下的剑客,不仅是任务,虚为了我和明安的性命,设法支走了我们……
我和明安望着日头渐落,要隐没一线光辉时,我重复虚的那句话:“ 一大明咯尖呃,呢啊也和,我嘿啊来希嗯哟一们一啊的明咯,我嘿嘘,让呃嗖吧……”
明安红着眼圈道:“他是说‘你的名字真好,明安也是,我希望来世能有你们一样的名字,我很疼,让我走吧’……”


《虚光》完。
政政护环2006年2月11日17:13;致我的好兄弟大地主。
篇外话:因为赶的很急,又在群杀之前,所以想用“你、我、他”来叙述兄弟之间简单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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