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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命定
八月初八。 清晨，金鸡山顶，红彤彤的太阳比铜盆还大，缓缓的从七彩云海中浮起。 司马长天身着崭新的藏青长袍，背负双手，一路从山下走来。鼻中呼吸着清晨的花香，耳中听闻山间鸟语，潺潺溪流。 此时他气定神闲的踱步而上。他并不赶时间，虽然他知道山上有人在等他。 想到这里，炯炯的双目竟有丝温柔的笑意。腮边虬髯遮住了他的青春，却遮不住他的神彩飞扬，意气风发。可是只有等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去赴一场生死决斗。 越往上走，雾蔼越浓，渐渐遮住了山花的灿烂。他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到山顶。 山边青石之上，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那里，山风猎猎，身影却纹丝不动。恍如一尊旷古石雕般，渗透的却是万世的苍凉。 司马长天心里一阵悸痛，她原本有着自己的美好生活，她原本有着自己的美丽梦想。可是她的青春，如一颗流星，却因自己而陨落。 暗叹一声，默默走到她的身后，伫立在她此时竟毫无杀气的身后，他知道，此时更显柔弱的她，肯定又陷入无边的回忆中去了。他也陪着垂首回忆起往事。 自从三年前在洛河边因看不惯绿林悍匪丁五钱使计杀害明教契嵩，并割下契嵩头颅以十万两黄金卖与萧胤王的罪恶行径，一怒之下，于是废了他的武功。这三年来，他每年都要赴今天这样的挑战两次，这次，正好是第六次。 自从第二次赴约，他就有穿新衣衫的习惯。 全因第一次他从与人拼了三天三夜酒的小酒馆直接去赶赴对方第一场决斗时，对方看着他一身皱巴巴的衣服，浑身散发的酒味与汗臭，鄙夷的眼神，毫不遮掩的掩袖皱眉。竟让他心里突起一丝羞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一战，对方根本就没有出手，而是留下一句话：下次，洗尽你的肮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此事实乃司马长天自出道以来最受辱而又发不出怨气的事。此后，再赴对方的战约，必定梳洗得干干净净的，穿上崭新的衣衫。
天地静寂，山间偶有落叶飘下。伴着几声鸟儿的欢唱，证明时间还在流转。 终于，那尊旷古石雕眼皮儿动了动，一声叹息，缓缓转过头来，竟是一绝色女子，清丽的面容，透着不涉红尘的苍白，冷漠的眼神，仿佛世间事都与她无关，她眼中散发的，只是那无边的落寞。瞥了一眼身后的司马长天，淡淡的开口：“你来了！” “嗯，等你很久了！”司马长天闻言抬头，轻轻的说道。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他的情人，而不是有着生死大仇的敌人。 “这次你该留下遗言了吧？”那女子依然淡淡的说着，仿佛她此时说的是天气而不是对方的生死。从她身上散发的杀气也陡然而增，惊得林间嗖地串出几只鸟儿，仓皇逃去，抖落几片树叶。 “我不！”
司马长天固执的说道。皱眉望着那女子，“三年了，还不够吗？我们就不能说点仇恨以外的事……” “不能！”那女子突然恶声打断司马长天的话。恨恨的瞪着他，道：“伤父大仇，不死不休！” “唉！”
司马长天重重的叹了口气，伤脑筋地望着那女子：“丁玎，你这是何苦！你爹生性暴虐，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废他武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再去害人！”
“你住口！”那叫丁玎的女子一摆手中长剑，冷然道，“少废话！亮兵器！” “没带！”
司马长天突然一笑，双手一摊，果然两手空空。 丁玎咬牙看着他，哪里像应战的人？一点杀气都没有，崭新衣衫，梳洗得干净整洁，竟像是赴情人约会的。丁玎冷酷的心竟突然的一热。 这三年来，他们一直在斗着，除了正式约战五次，其他各种场合，每遇司马长天有危险，她都会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战。当司马长天狐疑的看着她，她的理由很简单：“你是我的，虽然我现在杀不了你，但是除了我，谁也不能杀你！”慢慢的两人也就习惯了。除了每年的二月十八和八月初八她会给他下战书外，其他时候都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追着他的脚步，寻找着他武功的破绽。 “你这个无赖！信不信我杀了你！”丁玎咬牙暗恨自己不争气，狠狠的瞪着司马长天，握紧手中长剑。 “丁玎！”
司马长天很无奈的望着丁玎，跨步向前，“我们和解吧！不要再斗了！”这种似有若无的感觉，他受够了。虽然，若不是因着丁五钱，丁玎根本不会找上他，甚至不会认识他，然而，他却废去了丁五钱的武功。 他日日思念的女子，做梦都希望她能放下仇恨跟着自己走的女子，此时却还是如此怒目相视。 现实，清醒了他的梦。 丁玎的手中长剑已经轻灵而迅急的向他刺来，毫不手软，他的心碎了。 司马长天并没带兵刃，他能用的仅是一双手。 就在长剑刺上咽喉的一刹那，司马长天伸手出指，那迎面刺来的剑芒在他的指间消逝。剑尖渗透的寒意，触及了咽喉，更触及到了他的灵魂，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丁玎见他竟能用手指夹住自己的剑，心中猛然一沉顿感万念俱灰。就见丁玎稍一愣神，猛一咬牙，抽剑变招，左手袖中短剑也滑落在手。她的成名兵器“悠然双刃”此时才算正式展现在司马长天眼前。 只见她转身斜刺，一个翻身，右手长剑抖着朵朵剑花，一剑快似一剑，晃花了司马长天的眼，左手短剑却剑剑充满着杀气，司马长天倏然一惊，万没想到丁玎是志在必得。若换了是别人，司马长天必定出招致其要害，攻其必救，打个两败俱伤。 眼见司马长天再也躲不过这致命的一剑，丁玎心中竟没来由的一软，手中一慢，司马长天终是避了过去。 回过神来，又狠命再出剑。唰唰唰连刺七剑。
司马长天突然长身而起，伸掌变爪，避过丁玎的剑势，抓住她的手腕，抖落她手中的长剑，只听长剑铛啷一声跌落在地上。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死命的抱住，不给她丝毫动弹的机会。口中喃喃的说道，“够了，丁玎！你爹没了武功或许可以生活得更好，至少不会再去想那害人的勾当！我最大的庆幸是没有伤及他的性命，不然我真的无法面对你！但是，就算是现在，以他当时的行事，我还是要废他的武功，请你原谅我！” 丁玎犹在拼命挣扎，却哪里动弹得分毫？眼泪已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父亲的为人，她何尝不知？可是那是她的父亲啊，她不报仇谁来报仇？就算是被她父亲杀死的人，有人来为他们报仇，她一样会去面对，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好。谁让那是自己的父亲呢！ 感受到丁玎的痛苦，司马长天轻抚她的秀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傻丫头，不要这么愚孝了！你爹也不会想看到你现在的痛苦的！” “我爹？”丁玎突然一声凄笑，“哈哈，我爹，他早死啦！你废了他的武功，无疑就是要了他的命，一个杀人无算的人，没了武功，你可以想像他的痛苦么？江湖上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么？”就在司马长天惊讶一愣神之时，丁玎突然挣开他的怀抱，向后跃开三尺，连连冷笑，“我终于知道怎么打败你了，哈哈！我知道我一定能打败你的，哈哈！” 不等司马长天开口，她突然就左手反手使剑，向自己的脖子抹去，带着一连串的血珠，洒落在照射到林间的阳光里，点点惊心触目。 眼前的人儿惊骇焦虑的眼神慢慢在远去，心上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终是不能狠心杀你，所以我只有自己死！自己死！你会永远记住我，记住我的仇，我的恨，我的痛！ 带着最后的神识，拼命的想要睁大双眼，再一次将眼前人的模样记住，似乎生怕奈何桥上会忘记一般。看到他眼中的热泪，她终于笑了，然而，迷离的眼神却在慢慢泛散…… “丁玎！”
司马长天内心一阵绞痛，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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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8 10:3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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