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迷情

杯酒雪中梦

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有纷争的地方就有人会死去。 京师，六扇门。 南宫坐在桌前，眉头深锁，灯光幽暗。 桌上放着一叠案卷，香炉缕缕青烟缓缓升起。 古岳，男，师出武当，名列“武当六侠”之三，风尘侠隐，游戏人间，曾独身诛“洞庭九恶”，灭川西“乌龙帮”，斩大盗风七于泰山，平生惩恶扬善，性情颇为偏激。 舞墨，男，善施开山刀，二十岁甫出师门，便于洛阳道外斩杀“西山七匹狼”，二十二岁挫败“洛阳金刀” 雪歌岚，二十七岁与“擎天一柱” 水溟落痕决战于姑苏城外，不分胜负。自此以后，声名大盛。江湖百晓生四叶瞳将其开山刀列于兵器谱第十五位。 明月如霜，男，江南雄风堂堂主明月松间之胞弟，与其兄合称“星光漫天，明月无边”，并列兵器谱第十二。 晓风无尘，女，金龙帮朱雀坛坛主，其娥眉刺名列兵器谱第十一。 风雪天涯，男，金龙帮青龙坛坛主，其断魂钩名列兵器谱第九。 叶孤，男，少林俗家弟子，武功超然绝伦，淡泊名利，乃当今不世高手。 南宫将这七份案卷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 而如今这七个响当当的江湖人物却已经变成了七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是不会说话的，但它有时却能告诉人很多事情。 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致命伤口── 咽喉。 而在叶孤的伤口上还赫然留有一柄飞刀。 飞刀！夺命的飞刀！ 如今这柄飞刀正在南宫的手中。 刀刃清冷雪亮，刀柄雕刻“风尘”二字。 回首风尘的飞刀！ 名列兵器谱第五！ 南宫是六扇门中的高手，可他的厚背刀却比不上这柄飞刀。 “铁血神捕”四字在江湖上令宵小胆寒心惊，但却不及“多情浪子”这四字。 “铁血神捕”就是南宫，而“多情浪子”正是回首风尘。 南宫追捕回首风尘，却连他的影子也未见到。 一个月了。 案发已一个月了。 刑部限定两月之内破案。 今夜，南宫又是难眠。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一笑起来就有两个酒窝的人── 顾天涯。 对！顾天涯！怎么至今没有想到他？ 他的脸露出了笑容，眉头也舒展开了。

杯酒雪中梦

（一）

忘忧阁。
顾天涯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前。
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三斤熟牛肉。
顾天涯持杯在手，脸上露出了他招牌的笑容，两个酒窝使他看起来就象一个贪玩可爱的孩子，他正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街上的生活风景──
游晴鸟正在吆喝着卖茶叶蛋，悠微凉担着混沌正在叫卖，水阁幽坐在豆腐店前看着摊子，对面还有一群孩子正玩的起劲……
生活是如此的平静！
顾天涯喜爱这种平静，但他的心却定不下来。
也许是生活太平淡了，他总喜欢做些刺激的事情。
江湖上有一种人，他越不想成名，他越会成名。
顾天涯无疑正是这样一种人。

顾天涯三天前受朋友南宫所托──追捕“多情浪子”回首风尘。
南宫是他的朋友，回首风尘也是他的朋友。
他之所以接下这个案子，是因为他对此感兴趣。
他知道回首风尘是怎样的一种人，所以他能找到他！

顾天涯在忘忧阁喝了两天两夜的酒，打了二十五场架。
喝醉酒打架是很正常的。
可顾天涯却醉意全无。
他的眼睛依然那么明亮，他的笑容依然那么灿烂。
他的衣服已经被扯破了，鼻子也被打肿了，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到这里来就是惹事生非的。
他知道他等的人一定会来，所以他在这里等。
等待是一件非常枯燥无聊的事情，可顾天涯却仿佛正在享受──
享受与情人约会的滋味。
难道他等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日薄西山。
残阳的余辉给忘忧阁增添些须苍凉。
顾天涯忽然高声叫道：“你既然来了，何不过来共饮一杯？”
一个年轻、风度翩翩的青衣公子悠然踏入阁内，径直来到他面前，说道：“好！”他坐下自斟自饮一杯，问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顾天涯道：“是的。”
青衣人道：“你在这里寻事生非就是引我来？”
顾天涯道：“是的。”
青衣人道：“所以你就在这里摆下酒席招待我？”
顾天涯道：“是的。”
青衣人道：“你已经知道我近来所惹的麻烦？”
顾天涯道：“是的。”
青衣人不再说话，又斟满一杯酒，仰头而尽，而后目光紧紧的盯着雪中梦，似乎他脸上长出了花朵。
顾天涯道：“你可愿意随我归案？”
青衣人道：“好。”
顾天涯道：“那么你现在可以为我结帐了？”
青衣人道：“好。”
他居然叫犯人付帐，而那人也居然答应了。

顾天涯又笑了，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可亲、可爱。
顾天涯道：“风尘，你为什么不与我动手，至少你有一半机会逃走。”
青衣人竟然是“多情浪子”回首风尘。
回首风尘道：“我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与你动手？”
顾天涯道：“好，答得妙！”
回首风尘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自投罗网？”
顾天涯道：“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回首风尘道：“逃不掉？那南宫为什么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我？”
顾天涯道：“因为他不了解你。”
回首风尘道：“你了解我吗？”
顾天涯道：“了解一半。”
回首风尘道：“一半，凭借这一半你就可以找到我？”
顾天涯道：“不能。”
回首风尘道：“那你凭什么说我逃不掉？”
顾天涯道：“因为你还有一颗善良与侠义之心。”
回首风尘道：“那么我为什么会杀了那么多人？”
顾天涯道：“因为那些人根本不是你杀的。”
回首风尘道：“哦？有何根据？”
顾天涯道：“因为你是多情浪子，而我恰恰了解一半。”
回首风尘道：“为什么？”
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可顾天涯却能明白。
顾天涯道：“因为晓风无尘。”
这句话答得也莫名其妙，可回首风尘却能明白。
回首风尘笑道：“你还是没有能够回答我究竟为何要自投罗网。”
顾天涯道：“难道这些理由还不够。”
回首风尘道：“不够，当然不够。”
顾天涯道：“哦？愿闻高见。”
回首风尘道：“因为你的鼻子太灵了，我可不想整天被一条猎狗追寻。”
回首风尘大笑，顾天涯也放声大笑。
忘忧阁中，只有他们两人在对酒长笑。

顾天涯突然问道：“沈二太爷近来可好？”
回首风尘道：“很好。”
顾天涯道：“那么他的千金大小姐闻音呢？”
回首风尘道：“很好。”
顾天涯笑道：“那么你近来如何？”
回首风尘道：“很不好。”
顾天涯道：“哦？”
回首风尘道：“我的九柄飞刀只剩下四柄了。”
顾天涯问道：“另外五柄呢？”
回首风尘道：“另外五柄在如梦的手里。”
顾天涯道：“就是吴越阁中的那个‘梦逝雪凝’的如梦？”
回首风尘道：“不错。”
顾天涯道：“是你亲手交给她的？”
回首风尘道：“不错。”
顾天涯道：“留在叶孤叶大侠的那柄飞刀，也就是现今正留在南宫手中，成了你杀人的证据，本来也应该是在她手里？”
回首风尘道：“不错。”
顾天涯道：“你在这段期间一定找过如梦姑娘了？”
回首风尘道：“不错。”
顾天涯道：“看来你是没有寻到她，而你也一定另有收获。”
回首风尘道：“不错。”
顾天涯道：“什么收获？”
回首风尘道：“我在她的屋里寻到了一张纸。”

一纸素笺，四个字──
明月松间！
字体纤细、秀美，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居然是他，顾天涯怔住了。
江南雄风堂堂主明月松间！
死者明月如霜的胞兄！
性烈如火，急公好义的明月松间会是凶手吗？

回首风尘苦笑道：“我知道这也许根本不算收获，但它确实是如梦所写的？”
顾天涯果断地道：“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走，我们到雄风堂去探个明白！”

杯酒雪中梦

 

（二）

阳春三月，鸟语花香，芳草如茵。

江南，雄风堂。
明月松间刚从飘香院回来，正坐在向阳的一张太师椅上，品着下人给他沏的铁观音。
茶香缕缕，浸入心脾，他迷着眼睛安详的享受着这宁静的生活。
江湖争杀十多年，辛辛苦苦创立了而今江南首屈一指的雄风堂，他是该好好享受生活了。

突然，明月松间站了起来，全身充满了犹如火山爆发的力量。
他的动作一如昔日般迅捷、快速。
富裕的生活并没有淘空了他的身体。
他一直是一个很注意保养自己的人。
此刻，他蓦地发现两个年轻人正走想他──
一个正在向他微笑，脸上露出了两个酒窝，一双眼睛深邃明亮，似乎能够洞穿世间万事。
另一个身着青衣，玉树临风，举止雅致，浑若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明月松间放下茶壶，向那个微笑的年轻人问道：“顾天涯？”
顾天涯脸上笑容更浓，似乎是为别人能够认出他而感到分外高兴，脸颊的酒窝显得更欢、更迷人了，说道：“不错，正是我！”
明月松间又向青衣人问道：“多情浪子？”
顾天涯又答道：“不错。”
明月松间笑道：“幸好我不是女子，否则非要被两位的笑容与风采迷死了。”
顾天涯也笑道：“幸好你不是女子，否则缠上了我，那可就是要了我的命了。”
明月松间与顾天涯同时纵声大笑。

这样的两个人本不该在此刻此地出现的。
明月松间知道能够无声无息走到这里的人，江湖上决不会超过十个，而眼前的这两个人正属于这十人之列。
明月松间不再说话了，证明他们是否有实力走进来的最好办法，莫过于……
明月松间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对板斧。
风雷斧！
江湖百晓生四叶瞳将之名列兵器谱第八！
顾天涯仍然面带着他那副迷死人不赔命的招牌笑容。
笑容如果可以杀人的话，明月松间早已经死过十七八次了。
可惜，笑容杀不死人。
但是，笑容能迷死人。
难道顾天涯要以笑容迷死明月松间？

两人的身形犹如两座雕塑石像，屹立不动。
明月松间眼神锁住顾天涯的身影，目光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
是的，杀气！
如果眼光能够杀死人的话，顾天涯也已死去了十七八次了。
可惜，明月松间没有修习过慑心术之类的武功，所以，他的眼光杀不死人。
但是，眼神却可以吓死人。
难道明月松间要以眼神吓死顾天涯？

突然，明月松间犹如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子，迅猛、快捷的冲向了顾天涯。
风雷斧仿若一道闪电般劈风破浪的砍向了顾天涯。
这一斧，惊天地泣鬼神，速度似乎超越了人间武功的极限。
斧风猎猎，激扬跋扈，就连旁观的回首风尘也不禁骇然变色──
这一斧，决非人力所能对抗的！
这是怎样的一斧？
顾天涯能否挡住？

顾天涯挡不住。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去阻挡。
顾天涯的身影在急速的倒退。
冰冷的斧锋就在眼前。
一尺！
顾天涯继续倒退。
八寸！
顾天涯继续微笑。
五寸！
顾天涯还在倒退。
三寸！
顾天涯的身后是一样冰冷的墙壁。
一寸！
顾天涯已经退无可退了。
飞斧已经到了面部，冰冷的斧锋贴在肌肤。
这时，顾天涯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闭目受死！

顾天涯没有闭上眼睛，当然，他也没有死。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笑了，接着居然还对明月松间说了一句话──
你败了！
然后顾天涯就突然倒下去了。
你败了！
我败了？
到底是谁败了？

两人乍分，一人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明月松间！
而顾天涯居然正站着向他微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倒下去的明明是顾天涯，怎么刹那间就变成了明月松间？

明月松间纵身跃起，朗声大笑：“好你个顾天涯！果然盛名无虚啊！”
顾天涯也大笑道：“明月堂主的风雷斧才是名不虚传！”
明月松间道：“风雷斧已经败在雪兄手下了。”言语之中颇有怅叹迷惘之意。
顾天涯笑道：“其实风雷斧根本没有败，我只是取巧险胜而已。”
明月松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急声问道：“那我为什么败了？”
顾天涯道：“风雷斧霸道绝伦，决非一般人力所能抗衡的。其实，你看我一直在微笑，那只是给你心中造成一种压力，或者说是一种错觉，让你觉得我高深莫测，似乎能够轻而易举就胜了你，这样使你不敢全力而战，必须保留一份心神防止我进行反击。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即使不赴尽全力，风雷斧威力我还是无法抵抗的。所以，在最后时刻，我不得不行险耍了个并不高明的花招，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明月松间追问道：“什么花招？”
顾天涯笑道：“那就是──你败了！”
明月松间道：“是啊，我的确败了。”
回首风尘道：“其实，顾兄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正是要你心神分散，而你心神一分散，动作也必定会停滞刹那。雪兄就是抓住了这刹那间的停滞，方才转败为胜的。其实，这样的时机稍纵即逝，他能够把握住，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在他将倒未倒、避开斧锋的瞬间，他展开了迅速的反击。如果明月堂主不为他言语所惑，此刻，恐怕顾兄也是凶多吉少了。”
顾天涯苦笑道：“幸好花招奏效，否则我便要成为明月堂主风雷斧下的一缕冤魂了。”
明月松间尴尬地笑道：“原来如此。我做事冒失了，还请顾兄见谅！”

顾天涯道：“明月堂主，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此行目的了？”
明月松间道：“是的，我当然知道。”
顾天涯道：“哦？”
明月松间道：“是因为舍弟如霜的事情？”
顾天涯道：“是。”
明月松间道：“还有他咽喉的致命伤口与飞刀？”
顾天涯道：“是。”
明月松间道：“你们找到我，应该是从如梦处得知我有柄‘风尘’飞刀？”
顾天涯道：“这我们倒是不知晓，如梦已经失踪了。”
明月松间惊道：“什么？她失踪了？”

飞刀！
一柄飞刀！
一柄风尘飞刀！
此刻正在明月松间的手中。
飞刀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刺人眼目的冷光。
冷冷的光芒，噬魂，夺命！

明月松间道：“这柄飞刀就是她曾经给我的。”
顾天涯道：“哦？”
明月松间道：“去年，她把三柄飞刀分别送给了我们。那时，我们正为她痴迷而常常私下较劲。想不到，那天晚上，如梦她把我们三人同时叫去了……”
顾天涯道：“另外两人是谁？”
明月松间道：“柳无心，舒书。”
顾天涯道：“原来是他们两人。”
明月松间道：“不错，正是他们。”
顾天涯道：“你可知道如梦为何要将飞刀送给你们？”
明月松间道：“不知道。”
顾天涯道：“你们没有问她？”
明月松间道：“我没有问。”
顾天涯道：“他们两人呢？”
明月松间道：“舒书是最后离开的。”
顾天涯道：“哦？”
明月松间道：“睹物思人，却不知她而今又在何处？”
顾天涯反问道：“你为什么一见到我便施展风雷斧？”
明月松间笑道：“因为你是顾天涯。”
这句话回的莫名其妙。
但顾天涯却笑了。
他已经得到了最有理由的答案。
这就像百年前叶孤城见到陆小凤的时候而施展“天外飞仙”一样──因为他是陆小凤。

酒，是上好的百年女儿红。
菜，是各种美味佳肴荟萃。
人，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客。
顾天涯醉了！
醉得不省人事！

阳光从窗户倾泻而进，顾天涯头痛如裂。
他醒来发觉自己居然躺在地上，而明月松间与回首风尘还趴在桌上沉睡，至今仍未醒。
顾天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外面春日当空，已是午后。
原来这一醉卧居然已经过去一天的时光了。
大约两盏茶时间，明月松间回首风尘相继而醒。
明月松间的胡须沾满了菜业汤汁。
回首风尘面颊居然还粘着碎酒杯片。
而顾天涯的衣服油秽不堪，活似一个小叫花。
三人对视，突然不约而同纵声大笑。
之后，雄风堂内寂灭如死，静如鬼域。
明月松间蓦地如箭急冲出去，顾天涯与风尘紧随其后。
春光明媚，雄风堂却成了修罗地狱，惨不忍睹。

昨日八十二人。
今天却已成八十二具尸体。
怵目惊心！
明月松间情不自禁跪了下来。
这铁塔般的热血男儿竟已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顾天涯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血性男儿的无声哭泣，令这春光灿烂的季节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哀。

良久，良久。
日已偏西。
明月松间如泥塑木雕般呆呆地跪在斜阳之下。
满地尸首，三个无声的人，令这落寞的余辉也增添了几丝诡异的气氛。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
顾天涯说话了，可他的声音听来也是如此嘶哑低沉：“明月堂主，死者已已，你节哀顺便罢。”
明月松间喉中挤出愤怒之音：“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顾天涯道：“明月堂主，若不是我们来到江南，弟兄们也不会……”
明月松间截断他的话语，毅然说道：“这不关你们的事情！”
顾天涯道：“待弟兄们后事结束，我们也要去找舒书与柳无心二人了。”
明月松间道：“算上我一个！”
顾天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重的点头。

杯酒雪中梦

（三）

江南，烟雨蒙胧。
柳无心策马急奔。
昨日他收到一张帖子──明日午时，悦来客栈，梦逝雪凝。
十二个字，鲜血淋漓，龙飞凤舞！
午时将近，柳无心雨中策马疾奔。
马蹄翻扬，烟雾迷蒙。


突然，路边大树丛中两道寒光迎面直奔而来。
好一个柳无心！
他纵身跃下马背，脚下丝毫不停，登萍渡水，向前直冲。
那两道寒光贴着马背飞过，树上之人颇感意外，惊“咦”一声。
柳无心一个“鹞子冲天”，手中长剑已化为漫天星光，直刺向那棵大树。
电光石火间，长剑飞速地荡开身后一串暗器。
一声呼哨，两道黑影向两个方向疾奔而去。

悦来客栈，遥遥在望，一杆酒旗在烟雨中随风飘荡。
柳无心跳下马，急冲进客栈。
客栈里面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店小二迎面走来，赔笑道：“客官，你老是赶路还是住宿？”
柳无心道：“住宿。”
店小二笑道：“客官，麻烦你老到柜台登记一下。”
柳无心道：“好！”
店小二诡异而笑，轻轻说道：“梦逝雪凝。”
柳无心心神剧震，如闻惊雷，他陡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店小二，吼道：“她在哪里？”
“鬼门关！”店小二双手滑如游鱼，竟然轻轻松松挣脱了柳无心的掌握。
柳无心望着他，冷冷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何必如此藏头露尾？”
店小二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可想再见到她？”
柳无心迫不及待的问道：“她到底在哪里？”
店小二道：“我送你去见她！”
柳无心道：“你不送也得送，现在由不得你了。”
店小二道：“好，那你就去死吧！”
语音未落，店小二突然将肩上的毛巾扫向柳无心，同时叫道：“动手！”
寒光一闪，毛巾碎为数片，纷纷扬扬，漫空落下。
柳无心的长剑已经指在店小二的心窝处，只要再往前递进几分，店小二就要命丧黄泉了。
这时，刚才还在喝酒的那群人将满桌的酒菜扔向柳无心，他们纷纷亮出兵器冲了过来，就连掌柜的也把账簿算盘扔了过去。
漫空碎巾纷纷落下，伴随着一些灰白粉末，迎面扑向柳无心。
柳无心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右手的长剑居然再也无力往前送了。
柳无心全身虚脱，飘零无力。
死亡即将来临，地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如梦那巧笑盼兮的眼神。
别了，如梦！让我们来世再见！
柳无心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冷面寒剑，轰然倒地，一切一切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柳丝飞扬，春光明媚。
柳无心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刚才死里逃生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
柳无心挣扎着想坐起来，只是浑身如刀割般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伤了多少处。
正在这时，他看见三个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笑起来脸上带着深深的酒窝，道：“我说他今晚就可以起来喝酒了吧？”
柳无心望着他们笑道：“不错，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原来是三位兄台救了柳某。”
这三人正是顾天涯、明月松间、回首风尘。
顾天涯当先坐在床前，笑道：“柳兄浑身受了六十四处伤，竟然能够安然无恙，看来，你这‘冷面寒剑’的外号得改为‘冷面铁人’方才贴切！”
柳无心尴尬地笑道：“不知三位怎么在悦来客栈出现？”
顾天涯依然笑道：“我们就正是来寻你的。你可是明月兄在荒郊捡了回来，呵呵，那时你简直连一口气都没有了。幸好风尘兄不辞辛劳，延请了一百二十一位江南名医，这才把你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
回首风尘道：“还是多亏顾兄与明月堂主为你输了一日一夜的真气，否则就算华佗在世，也还是还魂乏术。”
柳无心道：“好，那我今晚请客，与诸位兄弟痛饮一番，以筹谢意！”
顾天涯道：“这酒是得喝，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喝也得等你痊愈了，否则叫我们整天对着个病猫，那可就乏味了。”
柳无心道：“好，我以后再请！刚才你们说此行是来寻我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天涯道：“你应该听说过一月前京师发生的八起命案？”
柳无心道：“有所耳闻，好像与风尘兄还有所牵连，只是，我知之不详。”
回首风尘苦笑道：“岂止与我有所牵连，我此刻成了命案的嫌疑人了。”
柳无心道：“据说这件命案其中还另有隐情不为人所知，七个江湖上名声正盛，且又互不关联的人，居然在短短三日之内都先后毙命于京师附近。”
顾天涯道：“是啊，连明月堂主的胞弟也未能幸免于难，最近，江湖上可是被那柄风尘飞刀占尽了风头，呵，风尘兄麻烦也是的确不小啊。”
柳无心道：“你们寻我，大概也是为了那柄飞刀吧？”
顾天涯苦笑道：“不错，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飞刀。
风尘飞刀！
柳无心缓缓地将它从胸口摸了出来。
光彩夺目，寒气袭人！
风尘此刻有四柄飞刀，而那五柄本该在如梦的手中。
可如梦又把其中三柄分别交给了明月松间、柳无心与舒书。
明月与柳无心的飞刀仍在自己的手中，舒书的飞刀呢？
还有如梦手中另外两柄飞刀呢？
此时留在南宫手里成为证据的飞刀又是属于谁的呢？
如梦失踪，舒书仍未见到，一切都还是个谜。
四人不再说话了，隐隐感觉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到底谁是凶手？
凶手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七个人？
他究竟有何目的？

杯酒雪中梦

 

（四）

三月三，龙抬头。
一张素笺，血字淋漓。
刀入门板，迎风轻颤。
舒书伸手取下，匆匆浏览，而后面色突变。
舒书收起素笺，身形一展，如风似电疾驰而去。

清晨，顾天涯发觉同屋的回首风尘已经不见了，他迈步来到了明月与柳无心的房门前。
突闻一声轻叱：“谁？”
顾天涯道：“是我！明月兄请开门！”
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顾天涯洒然走进屋里。
明月松间床头放着两柄名震天下的风雷斧，而柳无心目光炯炯，仿若昨天受伤的不是他。
明月松间道：顾兄，你起的早啊，怎么不见风尘兄？”
顾天涯笑道：“多情浪子此刻也不知多情到哪家姑娘的闺房中去了？”
明月松间道：“怎么顾兄不去多情一下呢？”
顾天涯笑而不答，此刻他不禁想起了她。
太原梁家庄，他一直都想去，可始终没有时间。
人在江湖飘，自身难做主！
他决定了──等这件案子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后，一定要到太原去见一见她！
想着想着，顾天涯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满是温柔笑意。
明月松间道：“顾兄是否想起了自己的红颜知己？”
顾天涯道：“我乃一介江湖浪子，又不及风尘兄的多情，岂能入佳人眼中？我只不过是偶尔想起了一位久违的故人。”
故人，或许就是如此吧。
柳无心道：“故人？今夜月相思，故人来不来？芳魂绕指柔，笑颜不得开。”
明月松间道：“柳兄莫非想起了如梦？”
柳无心道神情一怔，惘然叹道：“相见争仍如不见，多情却总似无情。”
顾天涯道：“好诗！红颜弹指刹那老，此情绵绵无绝期。真是好诗！”
他这话出突兀，倒是颇似赞叹自己所吟的两句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诗句。
柳无心道：“好个此情绵绵无绝期。”
顾天涯突然又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所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明月松间与柳无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问的奇怪。
顾天涯道：“因为我是顾天涯。”

这句话回答的也奇怪。
明月松间与柳无心相互对视，均是恍然大悟。
明月松间道：“多情浪子的五柄飞刀是在此处送给如梦的？”
顾天涯道：“不错。”
柳无心道：“所以你就想到了如梦是在此处延请我们的？”
顾天涯道：“不错。”
柳无心叹道：“悦来客栈，相见于此，相别于此，相绝亦于此！”
顾天涯道：“柳兄面冷心热，剑寒情坚，中梦倒是很佩服，可相绝也未免说的太早了。”
柳无心道：“此次柳某虽蒙诸位相救，可如梦她……”
顾天涯道：“你可千万不要忘记她的师父可是灵寒师太，就算别人想要动她，也得先伸量她师门的实力。”
柳无心道：“可她现在仍杳无音讯。”
顾天涯道：“你不必太担心，你们上次分别，她可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柳无心道：“她说，见刀如见我，万般柔情，付诸一炬！”
顾天涯道：“万般柔情，付诸一炬！想来她那时定是凄苦悲绝。”
柳无心道：“的确如此。岁月如刀，刀刀摧人老，我见犹怜，人比黄花瘦。”

巳时，三人来到正堂，却见风尘青杉点点鲜血，发丝飞扬，而身边那个汉子更是面如金色，显然身受重伤。
顾天涯惊道：“舒兄怎么也伤的如此严重！”
舒书苦笑道：“一言难尽！”
柳无心道：“莫非你也收到那张帖子？”
明日寅时，悦来客栈，梦逝雪凝。
这张字帖与柳无心所接到的不同的只是时间。
顾天涯拿着两张帖子，皱眉苦思，银钩铁画，笔劲苍穹，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风尘道：“难道顾兄瞧出了其中蹊跷？”
顾天涯轻声一笑：“我已知道主谋是谁了。”
四人齐声惊诧道：“是谁？”
顾天涯说：“四位暂时不妨稍作休息，真相明日自待分晓。”
明月松间相询：“难道雪兄怀疑主谋就在我们四人之中？”
顾天涯不置可否地洒然一笑：“春光明媚，正是踏青好时节。既然来到了江南，岂可不畅游一番。”
说着便走出客栈，留下四人在屋中发愣。

夜幕降临，悦来客栈经过两场激战之后，而今静若鬼域。
一条人影如风掠过，雪中梦推开窗子，高声吒道：“谁？”
那人见行踪已被发现，心中一慌，身子如箭般掠向屋顶，顿时屋瓦飞扬。
明月松间开声陡喝道：“朋友，下去吧！”
那人身子回转，纵落庭院。
顾天涯已来到他身前，笑道：“多情公子，我等你很久了。”
明月，柳无心和舒书也已来到庭院，诧异道：“他是多情公子？”
顾天涯道：“正是。”
那人长叹：顾兄好眼力，怎么能够从背后就断定我是谁了？”
顾天涯道：“风尘兄刚才屋顶遇袭，那式‘回风落雁’的身法可是瞒不过我这双眼睛的！”
风尘转过身来，叹道：“雪兄，此刻你可否先让路，我要去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顾天涯道：“你所杀的人也不少了，莫非此刻又想去铲除知道你秘密的人？”
风尘道：“顾兄此话何意？”
顾天涯道：“近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专门刺杀江湖正道有名望的高手。”
明月道：“雪兄所说的莫非是‘黑杀’？”
顾天涯道：“不错，正是‘黑杀’，它的龙头身份一直神秘莫测，我苦苦追寻，事到今天，终于有眉目了。”
风尘道：“这件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天涯道：“当然有关系，因为你就是‘黑杀’的龙头大哥！”
风尘道：“如此可笑的结论，不知你又是何所而云然？”
顾天涯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此刻究竟去做什么？”
风尘道：“不关你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拦我。”
顾天涯道：“风尘兄自问可以从我们四人逃出吗？”
风尘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我并不是什么龙头，而此刻只是去见如梦。”
明月、柳无心、舒书同声问道：“如梦，她在哪里？”
风尘道：“我也不知道。”
顾天涯道：“那你又怎么去见她？”
风尘道：“届时自然有人领我见她。”
顾天涯道：“哦？”
风尘道：“我是今夜接到这张帖子才去的。”

一张字帖。
字大如斗。
在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
今夜子时，怡然亭畔，孤身踏月，来会如梦！
顾天涯道：“多情公子，你别再演戏了。现在该到落幕的时刻了！”
顾天涯身形急展，电光石火间已经点住风尘的穴道，而后慢慢退开。
顾天涯问道：“多情公子，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主谋吗？”
风尘道：“看来我不得不承认了。不错，我正是‘黑杀’的龙头。”
明月悲愤叫道：“霹雳堂八十二条冤魂都是你所为？”
风尘道：“我一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们都是我手下三十六位兄弟齐心协力所灭的。”
明月惊道：“三十六天罡一起出动？”
风尘道：“不错！”
明月追问道：“为什么？”
风尘道：“因为你们在江南挡住了我们的道路。”
明月道：“这笔血债，今日就要你以名偿还！”
顾天涯阻止道：“且慢！他是刑部的要犯，我们还是把他交给南宫吧！”
明月叹道：“好吧，就让刑部还我兄弟们一个公道！”
柳无心问道：“是你约我们在悦来客栈相见？”
风尘道：“不错！”
舒书急忙问道：“如梦在哪里？”
风尘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顾天涯打断问话，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该结束了，明月兄回去重整霹雳堂，柳、舒两位兄弟把风尘叫给南宫。我的任务完成了，也是该到太原见见我那未来的岳丈大人的时候了。哈哈，怎么就此别过！”
一钩残月，满川烟草。
一场扑朔迷离的血案在顾天涯大笑声里终于真相大白了。

杯酒雪中梦

 

（尾声）

京师。
京师刑部。
京师刑部牢房。
回首风尘枷锁连身，再无半丝“多情浪子”飘逸洒脱之姿了。
南宫迈步而进，笑道：“多情浪子，刑部已经发下公文，明日午时你就要上路了，这可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晚餐了。”
风尘道：“南宫捕头，在临死前，可否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
南宫道：“好，你说吧，我会尽量满足你最后的心愿。”
风尘道：“如梦在哪里？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南宫道：“你怎么以为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呢？”
风尘道：“明月、柳无心、舒书看不出事情的真相，但是，这几日我在牢房里静思，却发现其中多有蹊跷。”
南宫道：“哦？你不妨说来听听。”
风尘道：“因为我根本不是凶手。而他们三人会聚悦来客栈，只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情搅得混乱些，转移我们的视线，那凶手到底又是谁呢？”
南宫道：“是啊，那凶手究竟是谁？”
风尘道：“正是你！”
南宫道：“是我？”
风尘道：“不错，就是你！”
南宫道：“你怎么这样肯定是我？”
风尘道：“因为只有你是‘黑杀’龙头，身份才可以掩盖的如此天衣无缝！”
南宫道：“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了。不过，在你临死前，我也不妨把真相告诉你。不错，我正是‘黑杀’的龙头大哥，也是这一切血案的主谋。只是，你知道的太晚了，哈哈哈……”
风尘道：“如梦此刻处境到底怎么样？”
南宫道：“她在金陵的梨花庵，有‘黑杀’保护，处境很安全。只是，我替风尘兄觉得可惜。”
风尘道：“可惜？”
南宫道：“不错，是可惜。沈二太爷的千金大小姐闻音温柔贤淑，婉转端庄，才貌双全，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她看中了你，那可是你的福气，为什么你却偏偏不领情呢？”
风尘道：“哈哈，可如梦在我的眼中胜过闻音千百倍。”
南宫道：“错！错！错！那样的江湖女子又怎么比得上闻音呢？”
风尘道：“她活泼调皮，她豪气不逊须眉，又岂是寻常江湖女子可比得？”
南宫道：“哎，原来风尘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沈二太爷家财万贯，更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儿一颗芳心系于你身，可是你却偏偏视若无睹。”
风尘道：“看来，你倒是挺欣赏闻音大小姐的。”
南宫道：“不错，我是欣赏她，而且喜欢她，可是她爱的人却是你。”
风尘道：“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花落去。只可惜我的心里惟有如梦。”
南宫道：“那是你有眼无珠！”
风尘道：“所以你就如此陷害我？”
南宫道：“不错。我首创的‘黑杀’势力已经侵入武林各门派帮会，而今又灭了江南霹雳堂，以后再无任何势力可与我抗衡了。可是，为什么闻音偏偏不正看我一眼呢？”
风尘道：“闻音又岂会看上你这个疯狂冷血鼎鼎大名的神捕大人？”
南宫道：“哈哈哈……多情浪子，你不要再逞一时口舌之快了，你的生命也快要到尽头了。”
风尘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又没有杀人，天地自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南宫道：“到了此时，你还想有人来救你吗？哈哈哈，忘了告诉你，柳、舒都已经离开京师了，明月也在江南苟延残喘，而顾天涯此刻正在太原，你想还有什么人会来救你？”

“我！”一把欢快明朗的声音传入耳里，南宫全身僵硬。
南宫缓缓转过头来，佯笑道：“你此刻不是应该在太原吗？”
顾天涯道：“我根本没有去太原！”
南宫道：“哦，原来顾兄没有去见未婚妻呀。怎么回到京师也不通知我一声？来，来，我们回府再谈。”
顾天涯道：“我看不必了，此处倒是挺合适谈话的。”
南宫惊问道：“你已经知道一切了？”
顾天涯道：“不止我，还有这位洪尉使也听到了你的坦白。”
在顾天涯身后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尉使大人。
南宫道：“看来，我已经无法抵赖了。原来最后落入陷阱的是我自己，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顾天涯道：“你是个天才儿童，计划周详，滴水不露。”
南宫道：“那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顾天涯道：“见到两张黑杀帖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一切都是你铁血神捕耍的花招。”
南宫道：“哦？”
顾天涯道：“你可记得三年前我们在一起喝酒，我无意间发现了一张字画，当时你神色紧张的说是一位朋友送给你的。”
南宫叹道：“那是我的疏忽。请神难送神更难，而今想要送走雪兄你这尊瘟神恐怕很困难了。”
顾天涯道：“你是个心计深沉的人，做事前总是谋定而后动，你一直隐藏自己真实的笔迹。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你就是‘黑杀’龙头，还以为明月、柳、舒有可能是龙头，但你拥有那副字画，说明黑杀帖必然与你有关，所以我在点风尘兄穴道的时候曾低声叮嘱他，暂时忍耐，我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南宫叹道：“我真后悔请你来。”
顾天涯道：“你一直做的很成功。把柳、舒请至悦来客栈，的确是混淆视听，但机关算尽，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南宫道：顾兄，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一直没有见识过你的真正武功，看来今日却要亲身领教了。”

两人不再说话了。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万分紧张。
顾天涯随随便便的站着，脸上还是带着那丝招牌的笑容。
微笑。
淡淡的微笑。
这丝微笑却令南宫感到万分厌恶与不自在。
南宫气运全身，双掌慢慢抬起。
左掌心一片漆黑，右掌心却是汪汪蓝色。
黑砂掌！
蓝砂掌！
他居然练会了这两种掌力。

顾天涯的面色凝重起来了。
蓦地，南宫双掌迅风疾雷般的印向顾天涯的胸口。
速度太快了！
比明月的风雷斧还要快上三分。
比风尘的飞刀还要夺命一分。
顾天涯无处可逃！
他浑身被掌力所笼罩。
空空茫茫，寂寂静静。
死亡是如此的贴近！
这个时候，顾天涯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突然转过身来，用自己的背部却迎向了双掌。

是的，背部！
双掌落背，隐隐传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
顾天涯眼前发黑，不禁呕出一口鲜血，心中那股烦闷气息才稍微好转。
南宫脸色苍白，怔怔呆立着。
中了这两中掌力竟然还能生还？！
这是不可能的！
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顾天涯转过身来，口角边还残留着几缕血丝，他摇头叹道：“南宫，这两种掌力混合使用，此时你的内力已经竭尽了，十二个时辰以内，你再也不可能发出第二掌了！”
南宫浑身颤抖，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天涯道：“五年前大悲老人逝世，这两种掌力兼修的秘法本该绝世了。但是两年前我经过多方打听，才发觉他的死非常蹊跷，很可能与近年来兴起的‘黑杀’有关，而他的秘籍当然也有可能为‘黑杀’所获取。这两种掌力刚猛强霸之极，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可近距离交战，由于掌速太快，内力未吐，那种无形的压力已经笼罩全身了，人根本来不及躲避，惟有硬接，所以我知道要面对你时，不得不小心一些！”
南宫惊道：“但是，你怎么可以身中双掌却浑若无事？”
顾天涯道：“那是我提前做了一点准备。”
南宫道：“什么准备？”
顾天涯从背后取出一块铁板，那铁板已经被震得裂痕横生，他解释道：“我将这块铁板放在背后阻挡掌力。你向来小心谨慎，我不敢放在胸前，怕引起你的疑心。到头来它真是救了我一命！”
南宫苦笑道：“遇见你，是我命中的克星！”
顾天涯道：“其实你也不必那么自责。你的掌力浑厚沉雄，铁板也被你震毁了，而且我也被余力所伤了，能够胜你只是我多了个心眼早做准备而已。”
南宫道：“败在你手下，我心悦诚服！”
顾天涯道：“那现在应该还给多情公子一个公道了，你认罪？”
南宫道：“我认罪。但是，你们此刻还必须放我一马。”
顾天涯道：“哦，为什么？”
南宫道：“因为如梦还在我的手里。如果我不能及时与手下联络的话，她可就性命堪虞了！”
顾天涯笑道：“这点倒不用你担心了。”
南宫疑问道：“哦？”
顾天涯道：“因为柳无心与舒书已经赶往金陵梨花庵了。”
南宫道：“罢了，罢了！遇见你，我是一败涂地，但是你们仍然杀不了我。”

不用问“为什么”了，因为答案就在眼前。
南宫右手一柄蓝汪汪的飞刀已经准确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那是一柄淬有剧毒的飞刀！
南宫仿佛看见了那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在眼前轻轻地笑着。
可是一抬手，女子的影子便在眼前消失了。
“闻……音……”这是南宫此生说出的最后两个字，而后手便无力的垂落了。
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睁大的双眼，似乎是在不甘的责问──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这迷乱的一场单恋，淹没了几许鲜血与厮杀？
这决绝的一柄飞刀，覆盖了几多不甘与无奈？
 
                                                                                                         （全文完）

金

写的不错！

 

情节迭宕起伏，又不失主线，文风深得古龙体精髓。不过古龙的文以趣味性为亮点，除了后期的《天涯明月刀》与《风铃中的刀声》以外，而兄弟这文更似古龙这最后期的作品。

段家哥哥

强加，好，不过觉得后来那些“xx道”太多了，看起来不是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