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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凌妙颜

[独家] 古龙:《大武侠时代.银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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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12:37: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第九洞天


  山石雁行,如北雁南飞,山石后有个洞窟,一定要匍匐蛇行才进得去。
  梳着冲天辫子的小孩看见聂小雀远远的就迎了上去,笑眯眯的问:
  “你是小虫子叔叔,还是小麻雀叔叔?”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孩子拍着手笑:“你是小麻雀叔叔,麻雀才会这么样叫。”
  “你呢?”
  “我不姓聂,我姓邬,叫邬小龟。”
  “邬小龟,小乌龟。”聂小虫也笑了:“你就是五姐那个宝贝儿子。”
  孩子又笑:“这里就是林屋洞,老祖宗正在等着你们哩。”

×           ×           ×

  “洞庭山位于太湖之畔,非洞庭湖。”
  “洞庭有宫王门,东通林屋,西连峨嵋,南接罗浮,北通岱岳。”
  “山下有洞穴,潜行水底,无所不通,号为地脉,是为林屋。”
  道家以林屋洞为三十六洞天之一,居第九,名为:
  “天下第九洞天”。
  在这神秘的洞窟里,住着一个人,就像是个久已被世人遗忘了的上古洪荒遗民,又像是个从幽灵鬼域中逃出的鬼魂。
  可是他过的日子,却像是个野兽。
  没有床榻,没有桌椅,没有日用的器皿,甚至连火都没有。
  一个头发与胡须都已连接在一起的老人,在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出了洞,就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小村落,什么都有,可是他却情愿过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生活。
  “他就是老祖宗?”程小青忍不住问聂小虫:“就是你们的老祖宗?”
  “不但是我们聂家的老祖宗,也是我们下五门的老祖宗。”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在二十年前已经以兵解成道的大解真人?”
  “是的。”

×           ×           ×


  “不是的。”老人格格的笑:“我不是大解,我是大粪、猪粪、狗粪、人粪,随便你把我当作什么粪都行。”
  为什么一个人要做大粪?
  为什么这位在传说中已证仙果的老人,要如此轻贱自己?是不是因为江湖人对“下五门”的轻贱,而造成了他心中的激忿?
  “你呢?”老人忽然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虽然问了,却又不让别人回答,虽然不让别人回答,却又偏偏还要问:
  “今天是几月几?”
  “是四月十一。”
  “四月十一?糟了糟了。”老人忽然睁开眼,盯着程小青,一双衰老的眼睛竟仿佛忽然合而为一,变成了东方某一颗大星。
  “四月十一,你不该来的。”老人嘻嘻的说:“四月十一,无论是谁都不该来的,不管是谁来了,都只能看见一件事。”
  “死。”

×           ×           ×


  四月十一,值变死会,重日,最为大凶不吉之神,诸事不宜。
  诸事不宜,总是宜于“死”的。
  这时候卜鹰已经看见了他此后必将一连串看见的死人中的第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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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1 08: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第一个死人


  死的这个人姓王,叫王疯子。
  王疯子是个女人,是个寡妇,是个早年就死了丈夫而且无儿无女的老寡妇。平时总喜欢一个人带着一壶酒,半夜跑到湖畔来钓鱼,有时还喜欢画几张画,写几句诗,自己来娱乐自己。
  她过的这种日子,如果换了个死了老婆的老头子来过,这个老头子一定会被人称做高人、隐士。
  只可惜她是个女人。
  如果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过的是这种日子,也不知有多少男人会倾倒在她的裙下,为士林平添一段佳话。
  只可惜她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而且是个寡妇。
  所以她就变成了王疯子。
  她是在湖畔被淹死的,就在昨天晚上。
  “这是王疯子。”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奇怪,王疯子怎么会被淹死?”
  “这一点都不奇怪,她天天晚上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出来钓鱼,不被淹死才是怪事。”
  村子里的人各有意见,卜鹰在旁边听了半天,忽然问聂小虫:
  “小雀呢?”
  “他大概还跟程小青在一起。”聂小虫笑着说:“程总捕这次是花了八百两银子一天,请他做向导的,他本来还嫌少不肯干。”
  “后来他怎么干了?”
  “他好像也想沾程总一点光,打听一个人的一点消息。”
  “现在他们大概在哪里?”
  “应该是在林屋洞,去拜访我们那位老祖宗了。”小虫说:“而且是程总要去的。”
  “就是那位自称为大粪的聂老仙?”
  “对。”
  “程小青为什么要去拜访他?”
  “好像是因为程总听说那里有条可以四通八达的地脉,可以直通紫丁香内部的中心。”
  “难道程小青对紫丁香这个组织有兴趣了?”卜鹰问小虫。
  “好像是有一点。”
  “难道他也认为紫丁香这次聚会时,一定会有个奇怪的人物出现?”卜鹰深思着说:“不管这个人是客人也好,是主人也好,都是他有兴趣的人。”
  聂小虫点了点头。
  “程总自从新官上任之后,好像很有心要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紫丁香大联盟沉寂了好几年,也应该轰动一下子了。”
  “程小青的志向本来就不小的。”
  “可是他对你却好像有点不满。”
  “为什么?”
  “为了寡妇庙天乐庵追杀白荻的那件案子。”聂小虫说:“他一直认为你在偏心,所以大家一起做事,出风头的却只有白荻。”
  “可是白荻了挨了他三、四十刀。”
  聂小虫又笑着说:
  “这种挨刀的事,只有挨刀的人自己心里才会记住,拿刀砍人的人,很快就会忘记了。”
  他说:“天下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你当然不会不知道。”

×           ×           ×


  湖滨忽然又起了一阵骚动,一条渔船用几乎比快艇还快的速度破浪而来,后面还拖着条扁舟。
  现在正是“时里白”渔讯来到的时候,渔人们通常都会利用这段时候来赚点外快,好去为大姑娘小媳妇买点胭脂花粉头油布料,为孩子买点糕饼糖果,为自己买点酒渴。
  所以不到日落丰收时,出去了的渔船通常是不会回来的。
  他们带回来的不是满船丰收,而是一叶扁舟和两个死人。

×           ×           ×


  死的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女的健康活泼,男的精壮结实。
  “这是阿土和阿秀。”
  “他们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死了?”
  两个人都是昨天深夜时死的,距离现在最多人有五六个时辰,计算时刻,几乎正好是跟王疯子在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死的。
  他们的尸身被发现的地方虽然不同,致死的原因却一样。
  “他们是被淹死的,阿土的水性那么好,昨天晚上又没有风浪,真么会被淹死?”
  “要淹死也是在水里被淹死,可是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在船上。”
  “也许就因为是在船上,所以才会被淹死,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唉,阿秀的娘为什么会让她女儿一个人出去。”
  一直很镇静的卓二姐,脸色忽然变了,连嘴唇都已发白。
  “阿莲呢?”卓二姐忽然用嘶哑的声音问:“阿莲和大海呢?”
  阿莲是卓二姐的私生女,也是她的独生女,是个被宠坏了的漂亮小姑娘。
  她和大海之间的感情,就好像阿土和阿秀一样。
  ──他们的遭遇会不会也一样呢?
  有人看见他们昨夜是和阿土阿秀一起到湖上泛舟去的,可是至今还没有回来,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卓二姐已经慌了,湖上却又传来消息,又有人在马山下发现了死尸,好像是不止一个死尸。
  “这次死了多少人?”
  “八个。”
  “也许是不止八个,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只找出了八个而已。”
  “死者都是些什么人?”
  “好像是......”
  卓二姐没有听完这个人的回答,她自己就已经先晕了过去。
  
×           ×           ×


  在这个平和安静的渔村里,一年里也不会死这么多人的,可是就在四月十一的这一天晚上,一夜之间就已经死了十一个。
  ──也许还不止十一个,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只找到十一个而已。
  死的人身份性别年纪各不相同,而且本来都是不该死也不会死的人,更不可能死在一起。
  现在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在那风平浪静的安和之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呢?
  卜鹰说:“我们去找程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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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1 17:35:14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验尸


  “马山这边的渔村里死了人,我们为什么要去西山那边找程小青?”
  “因为他是个肯用心的人。”卜鹰解释:“他进了刑部之后,就学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验尸。”
  “验尸?那岂非仵作的事?”
  “是的,那是仵作的事。可能做总捕头的人,什么事都应该懂得一点的。”卜鹰说:“就等于一个好主妇,自己虽然用不着煮饭烧菜,但却一定要懂怎么烧怎么煮,才不会被厨子欺负。”
  他又说:“邢堂有个老仵作,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被他验过的尸首,据说已经有三千口,别人验不出人是怎么死的,他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把死因看出来,万无一失。”
  “你说的是不是计瞎子?”
  “是他。”卜鹰说:“我说的就是他。”
  “据说他人瞎心不瞎,眼睛其实也不瞎,金针打穴的功夫,也万无一失。”
  “对。”卜鹰说:“日行千里马跛脚,明察秋毫计瞎子,他的眼睛其实比谁都亮。”
  “程小青的仵作功夫,就是跟他学的?”
  “是。”

×           ×           ×


  要找程小青并不难,大解真人要请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就逃了出来。
  小虫问他弟弟:
  “有人要请你们吃晚饭,你们为什么要逃?”
  “因为那些菜实在太好了,没有人能消受得了。”聂小雀说。
  “那是样什么菜?”
  “蚯蚓烧泥鳅。”
  ──难道他们那位老祖宗平时吃的就是这一类的菜?
  幸好程小青没有吃饭,他若吃了,就算吃的不是蚯蚓烧泥鳅,现在也要吐出来。
  现在尸首已经增加到十六具,十六个死人的尸体,就像是排队一样摆在程小青面前,头顶上还挂着盏气死风的孔明灯。
  灯光直射在这些死人青紫死黑肿胀而且扭曲的脸上,每个人都显然在水里泡了很久,有些人全身都已被泡得变形发肿。
  要把这些死人一个个的仔细检查一遍,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可是程小青却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脸色既没有改变,额上也没有冒汗,这些死人的尸体在他眼中看来,就好像是一个个布娃娃。
  他居然还好像看得很有趣。
  一个多时辰之后,他才宣布了他检验的结果。
  他说:
  “这些人的确都已经死了,绝对没有希望能够救活。”
  ──这不是废话,这是必须要首先肯定的一点。
  “可是这十六个人中,只有五个人是淹死的。”
  这一点一宣布,立刻就有人问:“程老总怎么确定只有五个人是淹死的?”
  “因为只有这五个人的肚子里有水。”
  “其余的十一个人肚子里没有水?”
  “没有。”
  “他们是怎么死的?”
  “其中八个,是被一种极阴柔的内力震断心脉而死的。”程小青说得极有把握:“还有三个人是被一种金针类的暗器刺入死穴。”
  他摊开手掌,掌心金光闪闪,果然有一根金针,只不过和平常的针有点不同。
  它不是圆的,而是三角形的,就像是一根缩小了的三角锉。
  程小青说:
  “这一类的金针,不但歹毒,而且大多都是喂过毒药的,见血封喉,必死无救,这三个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的,就是中了这一类的暗器的人。”程小青说:“据我所知,近五十年来,江湖中已经没有人使用这一类的暗器了,我相信各位大概连见都没有见过。”
  聂小虫苦笑:“老实说,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小雀也苦着脸,卜鹰低头咳嗽。
  一种暗器如果连聂家的人都没有听过,那么这种暗器就一定没有在这世界上出现过。
  不管怎么样,结论总是有了──
  这十六个死人中,至少有十一个是被人用内力或暗器土崩击毙之后,才抛入水里,教别人认为他们是被淹死的。
  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并不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彼此间也没有什么太密切的关系,但却在同一天晚上,同时死在附近。
  “说得准确一点,他们气绝的时候,都是在四月初十的深夜,也就是四月十一凌晨前的一个时辰里。”程小青断然说:“那就是说,这十六个人气绝的时刻,绝不会有三百指以上的差异。”
  一“指”就是一弹指,六十刹那为一弹指,三百指大概最多只有通常所说“一盏茶”的功夫。
  这种计算时刻的方法,虽然是楚留香设定的,可是近来已渐渐被大家接受。
  因为直到那时为止,还没有别的人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尤其是计算比较短的时刻,更没有别的法子能比这种法子更方便精确。

×           ×           ×


  就在普通人以普通的速度喝完一盏茶的时候里,这十六个本来还在鲜蹦活跳的人,就这么样忽然死在同一段湖面上,这其中当然不会没有问题。
  ──他们为什么会死?是谁杀了他们?为的是什么?这些问题好像很难回答,其实却很简单。
  十六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忽然莫名其妙的同时死在一起,死因当然也只有一个。
  ──这十六个人一定同时在同一个地方看见了一件他们绝不该看见的事,凶手要杀他们,当然是为了灭口。
  卜鹰在闲逛。
  只要能够不说话,也没有别人逗他说话,卜鹰一向都很少说话的。
  他一向认为一个人用嘴来吃肉喝酒,远比他用来说话时的麻烦是少得多。
  忍不住要说话的是小雀和小虫。
  “他们看见的也许不是件不该看见的事,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小虫说:“这个人也许就是紫丁香的贵客,也许就是紫丁香的主人。”
  “合理。”
  “这个人的行踪一向很诡秘,想不到他来的时候,却被这十六个人在无意间看见,所以就下了毒手,把他们杀了灭口。”
  “合理。”
  小雀说:“不但合理,而且时间也吻合,这个人就是在四月初十的深夜到的。”
  小虫说:“能够在一盏茶的功夫里,纵横在方圆数里的湖面上,杀人如割草,十六个水性那么精熟的人,竟全无反抗之力,这个人的身手,江湖中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小雀叹息:“这样的凶狠,这样的毒辣,江湖中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却听见有人接着他们的话说道:
  “我也想不出江湖中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可是我知道死在他手下的人绝不止十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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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2 09:5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秘技传音


  这个人的声音嘶哑,充满悲伤,只不过一直在尽力控制着自己。
  卓二姐一直是个很会控制自己的人,此刻不但已将情绪稳定下来,甚至还在浮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颊上抹了些脂粉。
  每个人都知道她悲伤的原因,她的独生女至今还没有消息。
  在那个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的恶夜里,她的女儿是不是也跟这十六个死人一样遭了毒手?
  没有消息,有时候并不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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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个清爽晴朗的晚上,月光悄悄的升起,照亮了湖水,也照亮了卓二姐身上一条绣满了粉红莲花的百褶裙。
  卓二组身上居然还穿着条花裙子,腰肢居然还像少女般柔软纤细。
  她的身子一转,粉红的百褶裙就像是盛开的莲花般展开。
  她的脸上居然还展开了笑靥,带着笑问卜鹰:
  “你看我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卜鹰也在微笑,笑得不但平静,笑音中还充满了赞美和欣赏:“非常好看。”
  卓二姐还在笑,眼光却在远方,眼中带着种梦幻般的神采,悠悠的说:
  “这条裙子,我已经有十八年没有穿过了。”她说:“到了今年的端午,就整整十八年。”
  “十八年。”卜鹰忽然长长叹息:“这段日子实在够长的。”
  “幸好再长的日子也会过去。”
  “是。”
  卜鹰看着她,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他所赞赏的并不是她甜美的笑靥和柔软的腰肢,而是她深深藏在心里的那份不足为外人所说的感情。
  “这条裙子既然已经在箱子里藏了十八年,你为什么又拿出来穿?”
  “因为今天我要出门去。”卓二姐说“出门去做客,总要穿件漂亮衣服的。”
  “出门去做客?”卜鹰的两道浓眉皱起:“到哪里去?”
  “到丁香岛上去,去见一个人,一个老朋友。”卓二姐吃吃的笑:“一个很老很老的老朋友。”
  “韩浪?”
  “是的。”
 
×           ×           ×


  卜鹰忽然沉默。
  卓二姐的笑声虽然也仍如少女般甜美,但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听起来却比啼哭还要哀伤。
  过了很久,卜鹰才问:
  “你要去见韩浪?是不是为了你的女儿才要去见他?”
  “是的。”卓二姐柔声说“”我的女儿,阿莲,多可爱的小女孩,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多善良的一颗心,我知道她绝不会走的,绝不会.........。”
  她的声音忽然又嘶裂,忽然冲过去,抓住了卜鹰的衣襟。
  “我也知道你绝不会阻拦我的,是不是?你一定会让我去,是不是?”
  “我当然会让你去,只不过......”卜鹰说:“韩浪在不在那里呢?肯不肯见你?”
  聂小虫一直呆呆的站在旁边听着看着,神色间看来也有点难受的样子,忽然插口说:
  “我去问韩浪,我去叫他出来见你。”
  “你去,你怎么去?”
  聂小虫又笑了:“聂家的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不是聂家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           ×           ×


  用几根小棍子在地上一插,把一块帆布在上面一撑,就成了个小小的帐篷,看起来只有猫狗才进得去,可是聂小虫一钻就进去了。
  接着,帐篷里就付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风啸,又像是虫鸣,有时候听来像是浪潮的起伏,有时候听来又像是鸟兽的嘶喊。
  在近处听,这些声音反而很模糊,越到远处,反而听得越清楚。
  这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全都从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发出来的,帐篷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空着双手进去的。
  谁也想不通他一个人在里面怎么能同时发出这么多声音,大家几乎忍不住要掀起帐篷来偷偷看看,是不是还有一营小鬼躲在里面。
  只可惜聂小雀一直待在外面,而且还在大声叫瞅:
  “各位千万不能偷看,一看把戏就被揭穿,就不灵了。”
  卜鹰苦笑。
  聂家的这些小鬼,虽然总是带着些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其实他们也实在有点鬼门道。
  尤其是这种千里传音的秘技,越到远处,声音越尖锐,如果没有很深的内功,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这边的声音停顿,过了半晌,湖水的另一方就有另一阵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听起来也像是野外自然发出的声音一样,无非是风啸虫鸣浪潮拍岸一类的天籁。
  可是听在聂家兄弟的耳里,这种声音当然也跟他们传出来的声音一样,其中当然也有特殊的用意。
  “本利岛那边也有你们聂家的人?”
  “好像有一两个。”
  “这就是他们给你的回讯?”
  “嗯。”
  “他说什么?”
  “他说的是,明晨卯时,小丁香,老地方。”聂小虫说:“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他当然是问卓二姐的,可是卓二姐已经走远了,飞扬的彩裙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程小青沉思着,忽然问小青:
  “韩浪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名子?”
  “是的。”
  “他叫什么?”
  “粉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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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09:2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特别的菜单


  夜,夜已深,距离天亮的时候已经不太远了,连灯光都仿佛黯淡了下来。
  韩浪却还是亮的。
  他穿着一身粉缎子做的紧身衣,一流的质料、一流的剪裁,更衬得他的身材修长。
  他面对着一面及地的穿衣铜镜,看着镜中的人影,自己也觉得秀满意。
  南宫玉就坐在他身后喝酒,六色精致的小菜,一个小小的暖锅,一壶酒,他喝酒喝得不快,却总是会喝到天亮。
  一个有太多往事的人,不入醉乡,怎么睡得着。
  “想不到她还是来找你了。”南宫玉浅斟低叹:“一别十八年,她才来找你,所以我常说,女人的心若是硬起来,总是比男人硬得多。”
  “女人的心若是变了呢?”
  “那就更糟了。”南宫玉说:“男人的心虽然善变,可是总还有救,女人的心若是变了,那就真的是六亲不认,翻脸无情,连神仙都扳不回了。”
  韩浪看着镜中的人影,又怔怔的出了半天神,忽然摇头:
  “如果你以为她的人还没有变,你就错了。”
  “哦?”
  “她这次来找我,绝不是为了想要见我,而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女儿。”
  南宫玉举杯在手,看着杯中的酒,悠悠的喝:“她的宝贝女儿难道不是你的宝贝女儿?”
  韩浪不说话,南宫玉却又叹息!
  “我陪你去,不管怎么样,她也可以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也想看看她。”
  “你不能去,你千万不能忘记,我们还有位贵客,要你好好照顾。”
  他们说话的声音本来已经压得很低,可是窗外还是有人听得见,而且立刻就有人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他不能去,我能去,你们的那位贵客,大概也不想我去照顾。如果我去了,我们两个人之中大概最多也是有一个能活着到天亮。”
  南宫玉笑了。
  “有件事总是让我觉得奇怪得很,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想不通。”
  “什么事?”
  “这些漂亮的女孩子,这么聪明,这么年轻,为什么偏偏喜欢杀人?”
  
×           ×           ×


  “叮”的一声响,南宫玉手里的酒杯突然分裂,整整齐齐从中间分开,裂成两半。
  南宫玉的手却是好好的,连一根毫毛都没有被削断。
  酒杯裂开的时候,仿佛有寒光一闪,接着,又是“叮”的一声响,南宫玉手上一个汉时入土的白玉斑指也裂开了,从中间裂开,整整齐齐的分成两半。
  然后这道寒光就到了他的咽喉间,是一柄剑,柳叶般轻而薄的剑,窄而长的剑身不停颤动,寒光闪耀着南宫玉的脸。
  南宫玉的脸色没有变,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南宫玉不是个轻易就会被吓倒的人。
  韩浪的脸色却变了。
  剑在金大小姐手里,金大小姐在不停的咳嗽,剑尖在颤动不停,南宫玉的喉结也在动,他的性命生死已在呼吸间。
  “金大少、金小姐,你莫非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韩浪沉住气:“你莫非忘了他是谁!”
  “我没有忘。”
  “他是我的朋友。”
  “那是你的事。”、
  “他也是你父亲的朋友。”
  “那是我父亲的事。”金碎心冷冷的说:“你们的事,跟我全无关系。”
  南宫玉忽然点了头:“什么事才跟你有关系?杀人?”
  “是的,杀人。”金碎心说:“你可以随便说话,我就可以随便杀人。”
  南宫玉居然叹了口气:
  “有理。”他叹息着说:“有时随便说话,的确也跟刀剑一样可以伤人的。”
  金碎心盯着他,掌中的剑反而慢慢的重落,却又开始不停的咳嗽。
  一个人就在她的咳嗽声中大步而来,一个穿着七色锦绣长衫的年轻人,一张白净俊秀的脸,身上可以装饰打扮的地方都镶满了珠宝翠玉,看来就像是个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家里有钱的花花公子,正打扮好了准备逛到某一个红妓女的家里去喝酒。
  他当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
  这里已经是紫丁香的核心,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花花公子能逛到这里来。
  这个年轻人正是紫丁香这次特地请来的那位贵客身边的亲信,在最近崛起的武林新秀中,也是个好手。
  据说他的轻功和剑法都已经跟他那一身精心选配的衣饰一样耀眼,他炫耀他自己时就像孔雀在炫耀自己的翎。
  他又正好姓孔。
  在这种情况下,若要江湖中人不叫他“孔雀”,恐怕都困难得很。
  “孔公子,时候还早,孔公子的大驾为什么这么早就光临了?”
  听韩浪的口气,对这位贵宾的亲信显然并不十分亲近。
  孔雀却好像听不出。
  “这里有份特别的菜单是家师午饭时刻要用的,要请两位特别费心。”他似笑非笑的说:“菜单上还有几样特别的材料,要请韩老哥早上出去的时候,特别费心带回来。”
  韩浪在皱眉。
  “老哥”这两个字,他已经很听不入耳了,更让他不高兴的是,连他早上要出去的事,那位贵客都已经知道。难道丁香岛上已经没有秘密?
  ──这里负责安全的人是谁?是谁走漏了他出湖去的秘密?
  韩浪下定决心,准备一回来就先拿几个人开刀。
  ──为他准备船只的当然是其中之一,只有他才能确定韩浪要在什么时候出去。
  孔雀带着笑瞅着他,还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悠悠的说:
  “韩老哥若是打算修理管船的老廖,那就不必了。”孔雀说:“韩老哥要出去一趟的消息,绝不是他走漏的。”
  “不是他是谁?”
  孔雀的样子更得意:“家师和小弟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总会有些特别的法子先把那地方所有的消息全都摸清,小弟甚至可以保证,各位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绝没有一样能够躲得过家师和小弟的。”
  韩浪一向是个涵养很好的人,可是现在却连肚子都快气破了。
  ──一个本来就很讨厌的人,得意时的样子往往会变得更讨厌,越得意时越讨厌,越讨厌时越得意,一个讨厌透顶的人,得意时的时候反而比别人多,这一点实在是人类的大不幸。
  如果孔雀把菜单留下就走,让别人看着他就生气,那就是别人的不幸了。
  他的不幸是,他临走时还要回头,还要向金碎心献一献他的殷勤。
  “金姑娘,咳嗽是很伤人的,幸好我有个秘方可以治。”
  金碎心还在不停的咳嗽,南宫玉却替她问:
  “什么秘方?”
  “男人。”
  孔雀真的在笑了,很愉快的笑着说:“我可以保证,只要一个好男人,就可以把十个大姑娘的咳嗽全都治好。”

×           ×           ×


  南宫玉笑了,韩浪也笑了。
  知道自己就快要看好戏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会这样子笑的。
  寒光一闪,剑已出鞘。
  这是柄用打造缅刀那种打法铸造出的软剑,精钢百炼、薄如柳叶,凭空一剑刺出,在半空中任何一个角落里都可以改变方向。
  这一类的剑无疑很难练,可是练成了,对方就很难招架闪避,封喉一剑,必取要害。
  一剑封喉,往往在一刹那间就可以刺穿人的心脏和魂魄。
  孔雀居然还在笑。
  “好剑,好剑法。”
  短短五个字间,他的身法也将展开,他的剑也已出手。
  他炫耀他的武功时,甚至比炫耀他的衣饰更热心,恨只恨总是很难找到机会而已。
  现在机会来了
  孔雀精神打起,剑势拿满,踩七巧步,剑走轻灵,刷、刷、刷,连环三剑,孔雀开屏,绚丽的剑光如朝曦般耀眼。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不笑,一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柄柳叶剑。

×           ×           ×


  南宫玉也不笑了,韩浪也不笑了。
  颤动的剑尖自孔雀的前胸刺入,后背穿出,犹在颤动不息,一动一串血珠。
  南宫玉、韩浪脸上的笑容却好像已经跟孔雀的笑脸同时凝结。
  他们本来只不过想看看一个讨厌的人小小的吃一点苦头的,可是一剑刺穿一个人的心脏,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真的动了杀手?”
  “杀人没有假的。”金碎心冷冷的说:“假的杀人,自己被杀。”
  “你不怕杀错了人?”
  “一剑出手,就没有对错。”金碎心说:“你若杀了人,就是对了,你若被杀,就是错的。”
  南宫玉长长叹气。
  “练剑的人也有很多种。”南宫玉说:“有的已可称为剑仙,有的只能称是剑客,有的是剑侠,有的是剑士,你呢?”
  他问金碎心:“你算是哪一种?”
  这问题只有他自己回答。
  “也许你哪一种都不能算。”南宫玉说:“自从西门吹雪仙去后,江湖中好像已经没有你这种人了。”
  韩浪忽然说:
  “我们不担心她是哪种人,我只担心她的剑。”
  “她的剑怎么样了?”
  “刚才她使出的那一剑,绝不是金家的春风舞柳剑。”韩浪说:“那一剑的形象虽然和舞柳相似,神髓却绝不是。”
  “你认为那是什么剑?”
  韩浪沉思,脸上带着种很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说:
  “如果说程小青已练成了魔刀,那么她的剑……”
  他说得本来已经很慢,说到这里,又忽然停顿,金碎心却又开始不停的咳嗽,南宫玉居然也没有再向韩浪追问,只问他们:
  “你们有没有见到那些贵客?”
  “没有。”韩浪说:“除了钱老板,谁都没有见过他,听说他一向不太喜欢见人,十年中见过的人也许还不超过十个。”
  “他也不喜欢别人见到他,见到他的人就要死在他手下。”
  “通常都是这样子的。”韩浪说:“最少我就知道,昨夜凌晨见到他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
  “可是你当然不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南宫玉说:“我已经想到了。”
  “你已经想到他是谁?”
  “嗯!”
  “他是谁?”
  南宫玉说着,却拉起韩浪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
  韩浪叹息:“我本来也不相信的,只可惜现在已经非相信不可。”
  金碎心忽又冷笑:
  “你们都怕他,我不怕他,我杀了他弟子,我去找他。”
  “现在就去,恐怕还太早了一些。”南宫玉说:“你为什么不先去找程小青,我记得你好像一直想杀了他的。”
  “你还劝她杀人?”韩浪抗议。
  南宫玉笑了笑:“智者曲金发老先生常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因为生下来的多,死掉的少,能杀几个人,对人类也是有利的。”
  他笑得仿佛很神秘,仿佛另有深意,这位武林世家的名公子,当然不懂,只懂得接客而已。
  他拍了拍韩浪的肩,又说:“幸好你的任务不是杀人。”
  “我的任务是什么?”
  “你只要把这个人的尸身带到小丁香去,一旦把那位贵客菜单上要的东西带着,你的任务就完成。”南宫玉又笑:“最重要的一点,当然还是你一定要想法子活着回来。”

×           ×           ×


  菜单仍在,菜单上的东西也并不太离谱,也只不过是四个活人而已。
  “酒菜一品。
  仿京城月盛斋盒子菜一品。
  小炒六色随意。
  大菜四色。
  程小青(清蒸)。
  聂小虫(红焖)。
  聂小雀(细脍)。
  卜鹰(活杀)。

×           ×           ×


  韩浪苦笑:“这四色大菜看来好像并不太好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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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4 12: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真人不真


  黎明。
  黑暗的天空刚现出一点灰濛濛的颜色,一艘快艇的渔船直驶小丁香,程小青、聂小虫、聂小雀,显然都在船上。
  是卓二姐主动请他们一起来的。
  各位既然要来,总有法子来的,由我来请,反而省了各位许多气力,也好做些别的事。
  她又说:
  “各位想必奇怪,我为什么要找韩浪。”卓二姐解释:“我要找他,只因为他就是我女儿阿莲的父亲,我跟他虽然在十八年前就已分手,可是现在我找不到阿莲,当然只有找他。”
  她一直在极力保持镇静:“阿莲若是真的因为在无意间见到那位贵客而遭了毒手,那么我也只好把我自己也交给那位贵客。”
  卓二姐静静的说:“反正我从见到他那一刻开始,就已随时准备为他而死。”

×           ×           ×


  卜鹰却对韩浪没有兴趣,对那位贵客也没有兴趣,他唯一觉得有兴趣的就是睡觉。
  卜鹰不在这条船上,他还在睡觉。
  对他来说,十个韩浪和一百位贵客加起来,好像都没有睡觉重要。
  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睡觉的。
  可是等到卓二姐他们一走,他的精神立刻就好了起来,立刻就起了床。
  起床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吃了一顿,吃的不是鱼,而是肉,一大块一大块的无锡酱肉用来夹饼吃,经饱耐饿,再加上两大碗熬得浓浓的黄豆猪脚汤,吃的更扎实无比。
  看起来他就像是吃完了这一顿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吃下顿了。
  吃完了,他就找了条小船,从水路直奔林屋洞。
  其实船也不是他自己找的,而是别人早就替他准备好的,这个“别人”是谁,就不太清楚了。
  平时做事一向大来大去的卜鹰,这次做事居然好像有点阴谋。

×           ×           ×


  这个可爱的小乌龟邬小龟居然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他,看见他来了,显得比谁都高兴。
  “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小乌龟说:“你再不来,我们非要被活活臭死不可。”
  卜鹰看他圆圆的笑脸,忍不住要逗他:“你见过我?”
  “没有。”
  “可是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一看你的头,谁不知道。”
  卜鹰笑了:“想不到我这颗秃头在江湖中倒有点名气。”
  小龟也笑:“其实你的头也不能算是秃,只不过比别人大一点,所以看起来头发就比别人少,其实你当然是个好看的男人,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喜欢你?”
  卜鹰忍住笑:“你看得出我哪点好看?”
  小龟眨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卜鹰:“老实说,我实在看不出。”
  卜鹰大笑,林屋洞里也有人大笑,那位长得又像刺猬又像活鬼的大解真人居然迎了出来,大笑着说:“老实说,我也看不出他好看的地方在哪里,可是那位甜甜公主看见他,却偏偏好像看见个活宝一样,简直恨不得把他含在嘴里。”
  他叹着气:“我实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卜鹰板起脸,正色说:“你当然不会懂的,因为你又不是香香公主。”
  他拍着这位“真人”的肩:“你最多也只不过是个臭臭王子而已。”
  这位“真人”在卜鹰面前看起来竟好像变得不太像“真人”了,反而有点像是个假人。
  卜鹰问他的话,听起来也让人觉得很奇怪,他居然问他:
  “你已经见过了程小青?”
  “已经见过。”
  “他没有怀疑你?也没有看出你是谁?”
  “没有。”
  “难道他真的相信有人会以吃蚯蚓为生?”
  “那也许只因为他把聂家的人看得太神秘?或许只因为他练刀法练得晕了头。”这位真人说:“不管怎么样,他的江湖经验实在还不够多。”
  “做刑部总捕也许够了,做江洋大盗却一定不够的。”
  卜鹰忽然又叹了口气:“可是等他知道你是谁的时候,他不但会气你,一定还会气我。”
  ──这位“真人”究竟是谁呢?此刻他眼中露出的那种又机灵又调皮的神色,究竟在哪里见过?
  “你这次易容‘做’得好像还不错,连程小青都被你瞒过了。”
  “若不是洞窟里光线幽暗,大概还瞒不过他。”
  “这是谁替你做的?是不是小虫兄弟?”
  “这次不是。”真人说:“江湖中好像并不止他们兄弟会易容。”
  “不是他们兄弟是谁?”
  “是我!”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外面伸进来,又缩回去,竟是那个鬼灵精的孩子,卜鹰吃了一惊。
  “真的是他?”
  “半点不假。”
  “他今年几岁了?”
  “十一。”
  “十一岁的孩子就会易容?”
  “他不但会易容,江湖中那些千奇百怪的怪点子,他都懂一点。”
  “这是哪家的孩子,真亏你怎么找得到的?”
  “你真的相信他姓邬?”
  “他也化了名改了姓?”卜鹰皱眉:“他本来姓什么?”
  “当今江湖中,规矩最大、家教最严的一家人是哪一家?”
  “太原李家?”
  “对了。”
  “难道他是太原李家的孩子?”
  “他就是李琦李相公的独生子,当今李家的小少爷。”
  卜鹰又吃了一惊,可是很快的又笑了。
  “这倒真是个报应,当年对聂家最不满,一定要把他们列入下五门的,就是李琦的老子老三太爷,想不到他们这一代......”
  “他们这一代的小少爷,最佩服的就是‘聂门双小,五花七巧’,所以这次就缠着我带他出来,为的就是要见一见小虫兄弟。”
  “你呢?”卜鹰问:“你也不是好人,你怎么跟太原李家搭上关系的?你的胆子总不会大得敢去惹李家那几个姐妹吧?”
  “真人”不回答,反而往外溜:“我一身臭死了,我先去洗个澡。”
  “等一等,我问你,那条地道呢?还在不在?”
  “还在。前几天我又把它清除了一遍,现在正发愁不知道该问谁去要工钱。”
  卜鹰还想再问,可是这位不真的真人已经溜烟似的溜得不见人影。
  “这小子。”卜鹰苦笑:“我看他就算不被吃醋的丈夫们打断两条腿,迟早也总有一天要被女孩子们打破脑袋。”
  “这小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天才?”一个人从外面伸进头来,居然是小虫。
  “不错,他就是那个祸害。”
  “他就是白荻?”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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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5 11:40:32 | 显示全部楼层
( 十三) 密计


  白荻是大盗,是浪子,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少年,也是卜鹰的朋友。
  洗过了澡打着赤膊进来,一身白玉般的细皮白肉上,至少有十七、八道各式各样的伤疤,一个“真人”现在看起来反倒有点像是假人了。
  “这些刀疤都是真刀真枪砍出来的?”
  “一点不假。”白荻说:“每一道刀疤都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那倒不怕。”小虫说:“卜老大说你是个祸害,祸害一千年,你暂时还死不了的。”

×           ×           ×


  洞室里没有点灯,小鬼在外面望风,三个大人就在阴森森的黑暗中商议了起来,看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卜鹰先问聂小虫:
  “你们已经去过小丁香?卓二姐已经见到了韩浪?”
  “她先到小丁香的。”
  “两个人见面的情况怎么样?”
  “两个人表面显然都很镇静,其实都有点激动。”小虫说:“那位韩大爷,好像也是个多情人,对卓二姐还有点旧情难忘的样子。”
  “对他们的女儿阿莲呢?”
  “听到自己的女儿很可能已经遭到了别人毒手,他心里当然也不会好受。”
  “他赞成我们的计划?”
  “原则上是赞成的,只不过对那位贵客还是有点担心而已。”小虫说:“他一直强调,武林中很少有那么可怕的人物。”
  卜鹰同意。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人的确是我想像中那个人,那么他的确可以算做近五十年来江湖中最可怕的三个人其中之一。”
  他又问小虫:“韩浪能不能确定他是谁?”
  小虫点头,卜鹰追问:
  “韩浪说他是什么?”
  小虫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虽然明明知道这地方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但却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他说的这个人会忽然变成了隐形的恶魔,躲在黑暗中偷听。
  在江湖中大多数人心目里,这个人又好像是根本不存在,又好像是无所不在的。
  白荻虽然明知道聂小虫要说出的人是谁,可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像还不太相信自己居然会变成这个人的对手。
  这时候聂小虫终于总算说出了这个名字。
  “银雕”。
  聂小虫用一种特别慎重的态度说:
  “银雕,韩浪已经证实了这次他们的贵客就是银雕,程小青也完全同意。”
  小虫又补充:“在刑部的档案记载中,银雕的确是个不吃鱼的人,而且从来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对紫丁香这个组织一直都很有兴趣。”
  “为什么?”
  “因为紫丁香有财力,有地盘,不但组织严密,还有一流的人才。”
  聂小虫解释:
  “关于训练组织规划这方面的工作,钱东权是一流人才,金家的财势在江湖中可以名列前十名,老主人体弱多病,大小姐总是比较容易控制的。”
  “这一点银雕好像看错了。”
  “江湖中最赚钱的两种行业就是赌和女人,这方面韩浪是专家,所以紫丁香的财路一向很广,这是让银雕觉得最有兴趣的地方。”
  “可是紫丁香组织却缺少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所以也看上了银雕,想利用银雕来做他们打响名气的活招牌。”小虫说:“所以两下一拍即合。”
  “韩浪和钱东权好像也低估了金碎心的剑法。”
  “不但他们没有想到,连我都没有想到。”小虫说:“最奇怪的一点,还是她的剑和程小青的刀。”
  “他们已交过手?”
  “是的。”小虫说:“在他们交手之前,小雀一直认为程小青在十三招之内就可以取金碎心的性命,我也赞成。”
  他说:“我们都见过程小青新练的刀法,那确实有点魔气。”
  ──不是霸气,也不是杀气,而魔气。
  ──如意天魔,天下无敌。
  聂小虫说:“奇怪的是,程小青的刀一遇到金碎心的剑,就好像模子嵌进了木槽,泥巴倒进了模子,就好像男人碰到了合意的女人一样,一下子就套牢了,就好像特地配上去的。”
  这种情况绝不是时常可以见到的,若非亲眼见到,又很难了解。
  所以聂小虫又解释:
  “程小青一刀出手,无论招式多么巧妙,变化多么复杂,这一刀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砍入金碎心剑法的陷阱中,就好像自投罗网的鸟雀一样,一下子就被她捉牢。”
  他又说:“可是金碎心又无法利用这机会伤他,甚至无法反击,因为她的剑套牢他的刀时,本身也被套住了,也同样无法再施展杀手。”
  “这一刀一剑若是联手合攻,配合得当然也同样密切。”
  “看起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金碎心的剑看起来是不是也跟程小青的刀一样,带着几分魔气。”
  “是有一点。”
  卜鹰叹息,喃喃的说:
  “天刀地剑,天伤地绝,天地交泰,神魔无敌,卅三年后,我教重尊。”
  他叹息说:“昔年小楼先生的咒语,如今难道真要灵验了?”

×           ×           ×


  时候好像已经很紧迫,所以聂小虫先不问枝节,只说要点:
  “南宫玉毕竟不愧是个有见识的人,据说他一看金碎心出手,就要金碎心和程小青碰一碰,可能他在那时候就已看出这一刀一剑中的神秘关系,他要刀剑联手,很可能就是为了要他们对付银雕了。”
  “有理。”
  “看到了这一刀一剑间配合的契机,韩浪才认为我们可以放手对付银雕了。”
  “他怎么说?”
  “他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从这边的秘道中进入紫丁香的花蕊。”
  “他们就配合金碎心和程小青的刀剑,在丁香岛阻断银雕的去路。”
  “对。”
  “这消息会不会有人泄漏?”
  “绝不会。”聂小虫说:“银雕本来就没有朋友,这些人更不是他的朋友。”
  “钱东权呢?”卜鹰说:“据说他到了丁香岛后,只有钱东权能见到他。”
  “那只因为钱东权绝不可能出手暗算他,甚至连看都看不到他。”
  “钱东权是个瞎子?”
  “虽然不是瞎子,也差不多了。”小虫说:“钱东权的视力,几乎已经完全损坏,近在眼前一两尺内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楚。”
  卜鹰微笑。
  “那就可以放心了。”他说:“看不到近处的人,有时反而会看得远些。”
  小虫也笑:“能看得远的人,现在大概已经看到银雕的末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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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7 17:0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不是末日


  “你刚才说你已经把地道清除过了?”
  “嗯。”
  “那么现在我总算了解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哦?”
  “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绝不是个适于清除地道的人。”
  “你对了,对极了。”白荻笑着说:“像我这种人,只能喝喝酒,作作诗,樽前月下,做些风花雪月的勾当,清除地道这一类的事,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去做的。”
  聂小虫苦笑,卜鹰也在笑,好像都忘了地道尽头正有个传说中最可怕的恶魔在等着他们。
  “这条地道,虽然跟传说神话中的地脉无关,可是挖掘地道的人,显然也费了一番苦心。”
  “这大概就是紫丁香昔年那位创始人的杰作,当作他必要时的退路。”
  “很可能。”
  “地道的出口在哪里?”
  “就在紫丁香花蕊中的密室房里,出口的地方是一张床。”

×           ×           ×


  一张形式很古雅的大床,看来仿佛是秦汉时那几个豪华的帝王遗留在外的宫廷故物,很可能就是从阿房宫里搬出来的。
  床的垫子却是近时物,柔软而有弹性,上面铺着纯丝的床单和被褥,还有一套刚换下来的衣服。
  衣服的质料和剪裁手工都是第一流的。
  像这样的衣服,柜子里至少还有十来套,配着同样花色的靴子和便鞋,每件衣服上,当然全都绣着只栩栩如生的银雕。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桌上放着一卷羊皮经,好像波斯明教的经典,还有半套史记,其中大部分是帝王的本纪和游侠列传。
  屋子里另一个特色,就是灯特别多,各式各样的的灯饰,摆满了每一个角落。
  这位久已变成傳奇性人物的银雕先生,目力很可能不太好。
  屋子里绝对找不到任何一样珠宝配件,也找不到一样兵刃暗器。
  ──可是他的人呢?
  心蕊的密室一共有五间,一间是主卧室,一间起居,一间待客,两间是随员们住。
  这五间屋子里里外外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银雕居然走了。
  ──他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有卜鹰、程小青、白荻、金碎心、韩浪这样的高手来围捕他,所以他先逃走了?
  ──这地方前后的退路都已被封死,他是从哪条路走的?
  ──知道这机密的只有几个而已,是谁泄露了消息?

×           ×           ×


  这地方绝没有第三条退路!
  卜鹰、白荻、程小青、金碎心、韩浪、钱东权、聂小虫兄弟、再加上卓二姐,这九个人里,也绝不可能有人把消息泄露。
  就算有人想泄露,也没有机会,绝对没有。
  可是银雕却已鸿飞冥冥,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竟已发生。
  这个世界上岂非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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