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鸭先知——谈古龙早期作品版本之异同（作者：lizayu）

私家侦探

春江水暖鸭先知――谈古龙早期作品版本之异同

作者：lizayu

　　武侠小说在时下，再不像以往那样上不得台面。如今，海峡两岸已有很多大学设立了“武侠小说研究所”，如北京大学、淡江大学、深圳大学、浙江大学、广东社会科学院等。在新派武侠小说研究课题中最受关注的，除了金庸，就要数古龙了。若从对后起武侠小说作家的角度看，古龙的影响甚至比金庸还要大。曾红极一时的黄鹰（代表作有《天蚕变》及《沈胜衣傳奇》系列故事等）被认为“文字风格酷似古龙”。号称“新派武侠小说四大天王”的温瑞安，叶洪生先生认为他早期的作品“颇受古龙影响，如《四大名捕》系列、《神州奇侠》系列、《血河车》系列皆然”。
　　然而，在古龙武侠小说备受评论家青睐的今天，作品研究却多限于中后期著作。古龙的作品有几十部之多，纵然早期作品还不成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若能对其进行深入挖掘、研究，对探究古龙的创作心路历程，以及中、后期创作思路、写作手法，肯定有相当的助益。可惜到目前为止，这个工作还罕有人做，评论家们提及古龙早期作品，大多似“水过鸭背”，轻轻一笔带过。
　　对此笔者颇感困惑，故而认真检视旧藏中若干古龙早期作品的早期刊本，惊讶地发现与今传本在内容上存在很大差异。

　　1、《苍穹神剑》（1），详见：
　　http://www.kongfz.com/trade/trade_reply.php?id=366368&tc=zy&tn=%D7%D4%D3%C9%BD%BB%D2%D7

　　2、《失魂引》
　　该书被改动的程度远较在《苍穹神剑》为轻，今传本与旧版主要差别在于章目和篇末补述的数百字。
　　（1）章目部分。旧版共分九集刊出，每集四章，共计三十六章，除最后一章为短语，其余各章目采用了或短语串联、或对偶的方式，姑举数例如下：
　　第一集：
　　第一章 风冷 星稀 月白 血红
　　第二章 剑折 砚飞 命丧 魂失
　　第三章 疑云 曙色 红颜 翠袖
　　第四章 青霜 翠袖 轩眉 横剑
　　……（中略）
　　第九集：
　　第三十三章 匕首双锋 疑团千重
　　第三十四章 羊肠岔路 马迹蛛丝
　　第三十五章 水已将落 石亦将出
　　第三十六章 推论

　　由此可以看出，古龙当年在章目的拟定颇下了一番功夫，从此放弃《苍穹神剑》时的传统章回，开始一种新的尝试。这些章名较今传本其实更为切题，再加上悬疑诡谲的布局，读来饶有趣味。当然，缺点也不少，例如文艺腔浓重，武侠味偏淡。从布局看，书中谜团的设置亦大胆创新，比起《苍穹神剑》有了长足的进步。况且，读者一翻开书，先予入目的便是目录，章目写得怎么样，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短语串联式的章目拟定法，当其时亦可算是一种吸引人们眼球的创新，颇为切合明祥出版社在同期给古龙打的告白――“青年鬼才作家”此一称号。而今传本将原刊本三十六章重订为十一章，章名全部使用短句，出版商此等行为无非是为旧作披上一件“新派”的外衣。可是，读过原刊的人们难免会想到，六十年代伊始的古龙有这么前卫吗？
　　《失魂引》一书原刊本与今传本之间存在的另一重大差异，便是今传本在结尾所增补了“尾声”。
　　原刊本全文结束于：
　　两行晶莹的泪珠，缓缓沿腮落下，落入杯中。她仰首喝干了杯中和泪的苦酒，转目望去，只见桌上素烛，已将燃尽，烛泪滴滴落下，就正如她的眼泪一样。于是她突又想起两句凄惋的诗句，禁不住轻轻念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今传本结尾则多了长达数百字的一段：
　　数月之后，四明山庄的惨案，在人们脑海中方自平息，但是江湖中却又开始轰传着几件震动天下的奇事：
　　京城西山下的一座新坟，突地被人挖开，棺中空无一物，尸身竟不知到哪里去了，武林中俱都知道此处本是“天地一白”的葬身之地，想到他一生行事的神奇诡异，于是江湖中开始暗中流传起一个近乎神话的故事，说是西门一白其实未死，他又复活了！
　　太行紫靴突然归隐，而且从此一去无踪，紫靴门的掌门人之职，却一直虚悬其位。
　　多年未履江湖的“黄山翠袖”，突地被人在京城发现行踪，第二日，却又看到她领着她啜泣不止的徒弟直回黄山，并且声言天下，武功若不能高过于她，便不能娶得她的弟子，江湖子弟虽然都知道她弟子“凌无影”美艳，却再无一人有此勇气面对“黄山翠袖”的青锋！
　　昆仑、武当、少林、点苍、罗浮、终南、峨嵋……等一干门派的高手，突地一齐下山，大河南北，长江南北，在在都发现这些名剑手的侠踪。妙峰山的神医，突地踪影不见，他到哪里去了，也正和别的那些事一样，普天之下，再无一人知道。
　　这些事发生在数月之间，却在十数年后方自水落石出，只是那时已有些人将这些事淡忘了。武林中的人与事，正都是浪浪相推，生生不息，永远没有一个人能将这浪浪相推，生生不息的武林人事全部瞭然，这正如自古以来，永无一人能全部瞭然天地奥秘一样。
　　究竟这段文字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他人伪续，抑或如《大旗英烈传》之于《铁血大旗》，经由作家本人修订旧作呢？遗憾的是，古龙甚少提起自己的早期作品，亦无法从武侠评论家、研究者们的各种出版物中得悉实情。而依照汉麟－万盛出版社修订古龙早期作品的情形，删除为主，未见增补。（其中只有飘香剑雨一书例外，系大幅删减原著然后改写结尾，然是书后有足本存世，时下的国内流行版本如珠海、太白均采用足本，因此，笔者不打算专述该书，题外话几句，就此打住。）为此，笔者翻查《失魂引》一书的出版情况及版本的更替承袭，发现在汉麟－万盛本之前，除60年代台湾明祥、香港胡敏生之外，香港环球出版社于1975年曾出版过该书。经查，环球版《失魂引》末页（328面）确有这段文字。汉麟－万盛修订版以□ □ □ 分隔增补文字部分与原始结尾，而环球版则在原始结尾后，另起新行加上粗黑体篇名“余音”，作为增补文字之目次。至此，真相大白，增补文字原始出处原来在环球版。那么，这几百字是否出自古龙之手呢？以笔者愚见，可能性甚大。环球出版社旗下武侠世界杂志，曾连载过不少古龙小说，其中包括了古龙早期作品。（详情可参见侠圣兄《戏说港古》一文：http://bbs.oldrain.com/dispbbs.asp?boardID=7&ID=307575&page=1）连载完毕，由该社彙订成集。因此，该社发行的各种单行本质量不俗，可作为第一手资料，相当于原刊本，与同期的台湾小薄本分庭抗礼。虽则笔者猜测该段文字为古龙交稿予杂志社之前的亲笔修订，但缺乏实证，还有待更多资料出现方能得到确实的答案。
　　综上所述，评论家对古龙早期作品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于鼻的原因，在于未能得窥古龙早期作品的本来面目。不过，事隔几十年，要掌握原始资料，并非易事。
　　首先，港台原刊迹近失传。
　　一方面，出版社结业致使原刊本的来源断绝。除了台湾真善美出版社，所有出版过古龙初版本武侠小说的出版社，业已先后倒闭，最后一家是香港环球出版社，2002年结业。另一方面，武侠小说一向不被人重视，大量原始资料被毁坏甚至丢弃，更是造成原刊本失传最直接的主要原因。
　　其次，现行版本面目全非。
　　台湾汉麟－万盛出版社于1977年推出古龙早期作品集修订版，而该版本对古龙早期作品内容任意增删，破坏情节肌理，致使本就技法稚嫩、情节布局不甚高明的作品变得更加糟糕，令人不忍卒读。为了赋予作品一个“新派”的外观，以切合古龙这位“新派领袖”身份，每回关目更被大肆篡改。如此一来，研究者无法看到古龙早期作品的本来面目，八脉齐闭，哪里还谈得上研究古龙武侠小说的创作脉络和心路历程呢！汉麟－万盛修订版的流行至今已逾30年，更成为两岸三地出版社推出的古龙作品集之源头及评论家们的研究标准，其结果可以想见。
　　总之，正因古龙小说的原刊本与今传本存在着巨大差异，一经翻阅对比，每令读者目定口呆，咋舌不已，顿生“古龙版本学”绝不逊色于“金庸版本学”（金庸版本学由林保淳先生提出，该电子版网络上广泛流传）之慨！为此，笔者日后有暇，将续写本系列，再谈谈早期古龙版本的异同，以公诸同好！
　　备注：（1）该书发现者实为侠圣兄，且期间出力甚多，掠人之美，实感汗颜无地！

原帖地址：http://bbs.newread.com/dispbbs.asp?boardID=7&ID=307613&page=1

让你飞

甚好，从今传本在结尾所增补了“尾声”看，符合早期文风，应该是古龙亲笔。

冰之火

我说的行宇本失魂人就是没有这个结尾的
章名也和本文说的一样

zhj791129

这张贴子版主应该置顶啊！

冰之火

之前我也已為今本結尾是增加的
可是拿了淡江收藏的失魂引
卻發現初版的末頁分明有那個結尾

冰之火

由於1979年的行宇本翻印自明祥本，而行宇本結尾缺〈餘音〉一節，我因此得出「原刊本無今本結尾數百字」的錯誤結論。lizayu〈春江水暖鴨先知——談古龍早期作品版本之異同〉亦誤稱1975年環球本（即《武俠世界》集結本）增添結尾數百字。這可能是明祥本645頁有「全書終」之字樣，翻印者和讀者受此誤導而未翻頁，錯過646頁上的〈餘音〉。

顾雪衣

搞研究，出现些错误很正常，只要不是主观的、刻意的就好。毕竟手头资料都很少，很多事情要靠推理。

现在很多优秀的研究者，都是优秀的推理者。比如冰火兄看到众利版三少爷的剑是翻自南琪，就会推理众利的白玉老虎很可能也是翻印自南琪。比如飞兄看到华新某版的蝙蝠傳奇是翻自武侠春秋，就推测武林版的蝙蝠也是翻自武侠春秋。只要大多数的时候是对的，就是成功的。多做自然多错。这话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真理。呵呵。

不过我还是生出一点点遗憾。看主贴文字，感觉上此文作者是手拿原刊本才写下了这么多文字，可没想到……原来，还是推理（不太可能手拿原刊本而看不到最后一页吧）。

冰之火

總之，有錯就要更正

除了缺那段餘音，行宇本沒有其他問題了
由此確認行宇本翻印自明祥本，只是很烏龍的沒翻頁
撰寫本帖的前輩，自然也有那麼一點烏龍了
除非他手頭的明祥本不是初版，而其他版次漏印了餘音

冰之火

其實我比較得意的
是前陣子在缺乏原刊本的情形下旁敲側擊
得出飄香劍雨、神君別傳和劍客行都是１９６１年出版
如今有了書影以為佐證，更無疑義了

大量蒐集資料，然後進行推敲，的確可以補刊本之不足

可惜失魂引站錯邊了，是１９６１而非１９６０年
彩環曲最近也才比較有把握，的確是春秋而非明祥出版

明祥的武俠天下由八位名家執筆，目前知道的是，那是各自的八部作品
但是古龍寫的是飄香劍雨、劍客行、失魂引還是其他未知作品，就不得而知了

護花鈴，由於春秋一次出齊，我一直感覺港版可能比較早，但沒有確切的證據

顾雪衣

护花铃是春秋62年出版的。在我印象中，62年以前的作品，没有香港首发的吧？不过到很可能在先在台湾某个报刊上连载，然后才结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