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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宇文不凡 《剑. 血. 神》--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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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3 14:4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張神仙

  陳東陽那一天被困古墓,結果,半夜一場大雨,竟然把他整個人由墓中浮起,浮出墓後,被冲入河中,就此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在迷迷糊糊之中醒轉過來,睜開雙眼,只覺四周一片黑暗, 但在慢慢習慣以後,勉強可以視物。只見自已躺在一塊石頭之上,抬頭上望,可以看見一些光纖,所在大石旁,是一潭的水,顯然,自己在昏迷之後,被水捲入水底,卻命不該絶,又被水沖入了這一個洞之中。
  他想活動一下,但覺雙腳無力,四肢有如散掉一樣,一動也不能動,勉强用手去摸摸身上,那個木箱以及身上的滅魂劍仍在,此時,只覺得全身冰冷,那一種麻麻癢癢的感覺,又再起來。
  他知道這是身體内的毒開始了第二次的循環,想起哭一年所說,” 淸心緩解丸“ 的效力一過,只要到第二次冷熱循環,便是死亡之時,不覺苦笑,只要等身上的冷退去,再次覺得熱的時候,便離大去不遠了。不過,總算把祖父的遺物和那  "太祖密詔” 帶到此處,也算是完成了父親的心願,想到此處,心裡覺得好過一點。此時,身上的冷意開始加強,身體打颤,血也像要凝住一樣,牙關打顫,十分難受。他瑟縮在那石上,聰見了那水中傅來陣陣 “索索”之聲,似乎有什麼在水中活動。
  他心中奇怪,只是,身體不能動彈,聲音此時傅到了石邊,他的鼻中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臭之味,似乎是什麽腐物的臭味。此時,覺得腳部黏乎乎的有什麼物體在移励,而那股腥臭之味亦越來越強,中人欲嘔,那東西現巳移到了自己的上身,陳東陽在微弱的光纖中一看,不覺魂飛魄散,只見在自己身上爬行者,竟是一條如碗口粗的大蛇,這蛇的形狀從未見過,蛇頭成三角之型,兩眼閃閃有光,蛇舌一伸一吐,那股腥臭味便是從牠的口中傅出.
   那蛇爬到了他的上身,陳東陽本能地掙扎着移動一下,這一動卻被怪蛇發現了他是生物,竟然把他的身纏住,蛇頭現在就在他的頭的上方,舌頭吐出,巨口張開,口中的兩隻毒牙看得清淸楚楚,正準備向他咬下。
  陳東陽心知這一次大難雖逃,快要變成蛇的食物,閉上了眼睛,蛇身已關始收緊,一陣的大力,壓得他呼吸困難,肋骨似乎也要被压斷。此時,只覺得有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垂到了自己口邊,興此同時,他呼吸困難,蛇身已經棚得更緊,他想大叫,剛一張口,那肉團竟塞在他的口中,使他欲叫無從,他閉口一咬,用力掙扎,一咬之下,一股腥臭的液體流滿他的口中,液體流出極急,他的口被肉團填滿,無法强開,唯一方法便是把液體吞入肚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那液體才流乾了,奇怪的是,最初大蛇緊纏他的身體,這時,蛇身反而放鬆了,蛇頭就在自己身邊,一動也不動,竟已死了。
  他這才發覺,原來剛才自己所咬的是蛇身上的一個瘤,這瘤就生在蛇頸的位置,誤打誤撞落入自已口中,而所吞下的便是瘤中的毒血。
  他本來又冷又餓,不能動彈,剛才正受毒發時的冷熱煎熬,卻想不到喝下了這蛇的毒血之後,身體內的冷意消失,相反,開始覺得熱起來。
  他的心中恐懼再生,按照哭一年的說法,再次毒發作兩個循環,便要歸天了,剛才以為是喝了蛇血後身體轉暖,現在看來,其實是毒開始進入熱的循環-,也就是說,死神已來臨了。想到就此死去,不覺悲從中來,更覺得腹痛如焚,而且越來越痛,這是以前絕未發生過的,他在那極度痛楚中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問,他睜開了眼睛,自己在哪裡,是在地獄中嗎?他在想,為什麼地獄如此寂靜,人影全無,耳邊又聰見了水聲,卻發覺仍在原來的洞中,大蛇仍在自己身邊。
  “我不是以經死了嗎?”他想,奇怪,可能自己不過昏去一會,仍未到最後毒發的時候。
  陳東陽把蛇踢入了水中,站起身來,發現這個洞中並無其他出路,要離開這裡的聒,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潛水離開,他水性不算好,不過,總不能永遠困在洞中,所以,用力吸了一口氣,潛入水中,在水之下,果然見到水中有些光,忍着氣向那光亮的地方游去,不幾步便巳看見一個洞口,於是拚命游去,一出了洞口,發現就在河岸邊,這一個洞其實剛好被河水淹過,看來,正是那一條大蛇所住之蛇洞。
   這時的天氣雖然仍是一片昏黑,天下着大雨,但和那天發大水相比,今日的河水已算相當平靜,陳東陽雖然全身濕透卻沒有冷的感覺。
  他沿着河岸爬上了山坡,這裡是一片荒山,四周都是樹,離開爺爺的古墓也不知有多遠,不過,在這荒山之中也有好處,最小,暫時不必擔心哭一年和那幫錦衣衛,他沿着山坡一直向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發覺身處樹林之中,分不清方向,連到哪裡去也茫無頭緒。
  這幾個月以來,他遇上了一連串的劇變,人在這幾個月有如長大了十幾年,雖然仍只是十四歲的少年,卻已經十分細心,也明白這有什麼困難只能依靠自己解決,所以,雖說是心中茫然卻並不驚慌,此刻所想的是如何生存下去,想起這一問題,倒真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而在想到肚餓之時,鼻子竞然嗅到了一股香味,這荒山之中,為什麼會有香味呢?莫不是自己的幻覺?但是,似乎又非如此,他順着香氣的方向走去,越向那方走香味越濃,香味原來是由森林中傅來,他一直向前走,見到在森林深處有一個簑草搭成的雨棚,在棚中傅來了火光,香味便是由那裡傳過來。
  陳東陽肚子正餓得,見狀急步走了過去,只見草棚中有一堆火,火上正在燒烤,那香味正是由此而來,在火旁邊,坐着一個男人,身上穿了一件道袍,看似是一個道士,但那道袍極其骯髒,似乎已有.一段日子沒有洗過,道人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臭味,和那食物香味混在一起,味道變得十分古怪。
  這人似乎正在睡覺,也不管燒烤的食物已被烤焦,眼看再燒一會,那些食品便會成為焦炭,不能吃了。
  陳東陽餓得極難忍受,只是,見那道士睡意正濃,也不敢上前打擾,只是坐在草棚之外,任由雨水淋身,眼睛卻離不開那些在火上烤得滋滋作響的食物,心中未免覺得十分可惜。
  就這樣坐了一段時間,火上的食物已經變成一堆焦炭,最後,更“噗”的一聲燃燒起來,火勢變得猛烈起來。
  只聽見那道人打了一個呵欠,說:“年青人有這樣的耐性,倒也難得,進來吧。”
  陳東陽看看四周,並沒有其他人,顯然,這人是和他說話,於是走入了草棚之中,作了一個揖,說:"打擾道長了。"
  細看那個道人,大約五十歲左右,面孔長長有如馬一樣,臉上的鬍子似乎已沒有刮過一段日子,只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用右手支着頭,側臥在地上。
  道士打量了他一眼,說:“你這小孩子不回家去,卻在這裏打擾我睡覺,到底為了何事?”
  陳東陽的生命這幾個月經歷了翻天覆地之變化,想到自己身上仍有劇毒,生命恐怕過不了今天晚上,而父母之仇卻仍未報,不覺悲從中來,痛哭起來。
  那道人怒道:“你這小子,我好意問你,你卻在這裡哭哭啼啼,豈不更擾我清夢?”
  陳東陽被對方這一罵,自知失儀,努力忍住眼淚,說:“對不起,道長,我這就找另外一個地方,不再打擾道長。”
  那道人怒道:“你這小子,哭哭啼啼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你現在又不說清楚什麽一回事便走,老道心中有了疑問,豈不同樣的難以入睡?”
  這個道人看來脾氣極為暴燥,陳東陽卻不以為意,一來,他天性本來就是一個溫順的人,遭逢巨變,做了三個月的下人,又對他的忍耐力更有幫助,何況自知快要歸西,所以,對那道士之無禮也不為忤,說:“我的一切其實也並無什麼秘密,只怕說出來,誤了道長時間。”
  道人瞪起了眼睛,說:'快說,快說。"
  陳東陽於是把自己家中如何突然出現了怪畫,錦衣衛常盛如何到訪,母親如何自殺,父親如何交代  "太祖密諭" 後死亡,到流落哭家莊,自己如何身中劇毒, 由古墓脫身等等說了一遍,只是沒有將古墓中發現 “太祖密諭” 和“滅魂劍譜”的事說出來。
  那道士一路聽着,並不作聲,到他說完,才問道:“你這小子是什麽時候到古墓?”
  “就是昨天,八月初十。” 陳東陽說。
  道士勃然大怒,說:“放屁,放屁,你這小子不是好人,今天己是八月十四,如果你這小子中毒,早已去見了閻王老子。”
  陳東陽大為驚奇,如果道士所說的是真話,豈不是自己已經昏迷了三天,而且,沒有中毒身亡?
  他一臉茫然,說:“ 道長,今天真的是八月十四?”
  老道這時突然手一翻,握住了陳東陽的手腕,把住了他的脈鬥,然後說:“奇怪,奇怪。”
  “什麼奇怪?” 陳東陽問道。
  道士並不回答他的說話,面上神情恐怖,問道:“小子,我現在問你,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你說謊,我就殺了你。”
  陳東陽心中憤怒,這個道士,也未免欺人太甚,自己當他是朋友,死前想找個人傾訴,才把一切告訴他,怎料他卻如此待己。
  他憤怒地說:“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那道士面色一變,說:“什麽?” 他的左手腕一用力,陳東陽只覺一股熱力直逼入自己的體內,轉瞬之間,全身竟似火燒一般,每一寸肌膺都如火燙一樣,極其難受,忍不住“哼”了一聲。
  “說不說?” 道人問道。
  “不說。”
  “好小子,我看你多有骨氣。” 道士手上的熱力加強,這一次,那些熱力鑽入了身上的經脈之中,那火竟似由內心中燒起一樣,腦部也似被燒,頭痛欲裂,那道士卻不停手,足足有半個時辰,他才放手。
  陳東陽在地上喘氣,說:“臭道士,你殺了我吧。”
  道士冷笑道:“殺你這臭小子還不容易?” 他頓了一頓,說:“好吧,看你這小子有多少骨氣,我們來個交易吧,你告訴我 ”太祖密諭“ 在那,我給你治好身上的毒。”
  陳東陽罵道:“老子寧願死了,也不會告訴你,何況,那古墓中根本就沒有”太祖密諭“。” 他經歷大變以後,人變聰明多了。
  道士望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小子倒是真有骨氣,好,你這小子去吧,你身上的毒其實已經解了。”
  陳東陽聽見對方這樣說,十分驚奇,只是擔心對方不知又使什麼詭計,他望了對方一眼,說:“道長,我真的可以走嗎?”
  道士說:“當然,誰攔住你了?”
  陳東陽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靈光一閃,他突然跪了下走,說:“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放屁,我什麼時候救你了?”道士說,面上卻無慍色。
  “道長剛才是幫小人解毒,而非折磨小人。” 陳東陽說。
   道士“呵、呵” 一笑,說:“這也要你這小子有此奇逢,我才可以救你,只是,你這小子壞了我多年心血,其實也真應該殺了你。”
   陳東陽不明白對方說什麼,道:“ 請道長告之詳情。”
  道人說:“你咬死的那一條蛇,名叫”蔓陀羅蛇“,蛇頸有肉瘤,這蛇有百年壽命,專吃各種最毒的毒物,如毒蠍、毒蛇、毒蟲,同時,牠又專吃各種山中的草藥以解身上的毒牲,所以,這蛇集極毒於一身,卻同時能解百毒。古人說這蛇天生靈性,的確不假,牠也是最佳的解毒藥物,只是,此蛇一生只交合一次,所以,變成了近乎絕種,我五年前在雲南聽到有此蛇出現,一路追蹤至此,五年心血卻被你這小子吞了下肚,你說是不是該殺?”
  陳東陽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死,是因為誤打誤撞之間,遇上了這樣的一條蛇,只是,卻是這道士追蹤了五年之物,不覺心中抱歉,說:“道長,真對不起。”
  道士微笑說:“你這小子倒真有點福氣,老實說,即使你吞了蛇血,解了身上的已存之毒,但如果不遇上我,七天以後,你仍會全身腐爛而死,皆因你喝了蛇血,得了能解百毒之薬的同時,也喝進了世上最劇的劇毒,只不過兩者暫時同處你體內,互相抗衡,必須以內力加以調和才能在你體內和平共處,否則,兩者在你身內激鬥,你可死得苦不堪言。”
  陳東陽聽他如此一說,才知自己是險死還生,逃過另一場大難,他感激地說:“不知道長法號如何稱呼?”
  道士說:“人人皆叫我為張邋遢。”
  陳東陽道一聽,更是驚奇,他早聽父親說過,當今世上的高人,以武當山的掌門張三丰排首位,這張三丰打扮骯髒,所以,人稱之為張邋遢,其人通曉醫術、道術、武術,而且,以濟世為懐,所以,又被人稱之為張神仙。他近年來早已四處雲遊,當今的皇帝多次派人四處尋訪,亦不知其所蹤,而且,按道理說,張神仙此時應該近百歲了,眼前人,看來只有五十來歲,當然,這是因為他練丹,而至童顔鶴髮了。
  陳東陽拜倒在地,說:“原來是張神仙,張道長。”
  “你这小子肚子餓了吧?” 張三丰說。他由草棚拿了一個瓦碗,碗內是滿滿的野菌,遞給陳東陽,陳東陽吃在口中,只覺這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吃完以後,累極睡下,一下子便睡。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醒過來時,只見雨已停了,天色已亮,陽光由濃密的樹叢中透進樹林來,配上淡淡的晨霧,竟如在神仙境界之中,自己現在和神仙在一起,不正是在仙境中嗎?一想起張神仙,這才發覺張三丰已經不在身邊,不覺大驚,走出草棚四處張望,大叫:“張道長,張道長。” 只是在那密林之中,只聽見隱隱的回音,那裡有張三丰的影子?
  陳東陽的內心不覺十分失望,不知為什麼,他對張三丰內心有一種親切之感,就像是碰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只是,想不到相遇了一個晚上,對方便不知所蹤了。
他走回草棚之中,見到了地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有一張紙,寫着:“內功心法贈與有緣人,深山之中好練功,你體上之毒未除清,需依法練功三年,如若有緣可再見。”
  再看那本書,上書“純陽內功真法” ,揭開裡面,是一幅幅的練功圖,旁有解說,以及注意事項。
  陳東陽心中一陣惆悵,張神仙真的來無影,去無蹤。想起對方既然留下這一本心法,又指出自己毒未全清,必需依法修練,所以每天開始在此修練,好在這裡是深山,全無人煙,這個草棚雖然簡陋,但內裡一切日用工具倒十分齊全,連棉被棉袍均有,尚有幾本醫書,張神仙離去之時,留下了所有必要的日用工具,所以,陳東陽在此生活並無問題,而森林之中極多不同的小動物,也有各種野菌、野果,離此不遠,則有一個小瀑布,所以,飲食全不必擔心。
  如此日復一日,歲月匆匆,陳東陽自從練那 “純陽內功” 後,自覺內功大進,武當的內功講究修心養性,內檢自醒,練功之人,可以達至心平氣和,一般的少年人,生性活潑,必無耐性練此類內功,但陳東陽遭逢巨變,心智早已成熟,又自知武功不及仇人,目前仍無本事報仇,躲在這深山之中避世,最為合適,加上心无旁骛,喝了那“蔓陀羅蛇'" 的蛇血,事半功倍,在這山中練功,一日等於別人一年的修練,除了練內功以外,也修練 “滅魂劍法” ,不過,雖然內功強了,劍法的威力也有增加,但是,總覺得这一方面的進步不大,想起祖父的那張遺言,指傳給父親的滅魂劍法不過是皮毛,其中另有秘密,祖父並說要傳授與找到密諭的人,但他反覆尋看,除了那张紙以外,什麼都沒有,心中想到那些秘法可能仍在墓中,心中不免覺得可惜,只想等內功練好,再次潛回墓中,但如何再入墓,卻毫無把握,他亦不知道,其實那一個個墓已被紀網派錦衣衛拆了個一乾二淨。
  這一天練完功以後,到林中摘了一些野果,採了一些野菌,返回草棚,這幾個月來,他已越來越少吃肉,在這森林之中,全無人蹤,所見者只有動物,慢慢地內心竟覺得這一些動物就如朋友一般,生了同情之心,不忍再殺牠們,道家之術雖然不一定要戒葷,但是,不吃葷對其練功卻有好處。
  吃過飯以後,又拿出了祖父的那張絹書,細看一篇,仍然摸不着頭腦,放在身邊,卻聽到 “噗、噗” 兩聲,一隻鷂鷹倒在眼前,牠的腳上有一枝斷箭,中箭處的肌肉已開始腐爛,血水在流,這鷂鹰顯然中箭以後,飛了不短路程,筋疲力竭,飛入了草棚之中。
  陳東陽起了憐憫之心,小心用小刀割開了牠傷口處的腐肉,取出了斷箭,然後,替牠敷上了張神仙留在草棚的金創藥,那鷂鹰似通人性,任由陳東陽替牠施手術,更不時發出一聲低鳴,似表謝意。
  陳東陽手術完以後,又找了一個碗盛了些水及取來一些肉乾,那鹰也不客氣,啄食喝水,之後,即飛上棚頂,竟不離去。
  陳東陽在這深山幾年,一直沒有朋友,見了這鹰,似通人性,倒覺得他有如一個老朋友來探訪了。
  “鷹兄弟,如果你有興趣,便在這裡停留好了。」陳東陽說。
  那鹰一飛上天,又由髙空直撲下來,叫了幾聲,又停在棚頂。
  陳東陽心中歡暢,想起了祖父的那張絹書仍未收好,便進入草棚之中,把絹拿起,此時才發覺鷂鹰飛進來時傷口的血水竟然有一些濺了,在絹上,只見濺血之處,隱隱有一些字跡,不覺大喜,原來,祖父的絹書上另有秘密。
  他用小刀割開手指,然後在那絹書上塗畫,絹書上的字陸續出現,他取來了一條燒焦的木炭作筆,把那些字抄了下來:
  ”人性每多貪婪,凡事皆貪,卻不知人生應求者,實為簡樸二字,一旦明此理,去繁求簡,可達至善。滅魂劍法之要旨,亦在一個簡字,當年處女先師創此劍法,力戰百人,戰無不勝,皆因其劍法以簡取勝,欲求成功,當謹記以下口訣,去二三而除六、七滅九,可達至善。此口訣不準下傳習武弟子,只能以密令方式秘藏,於亂世中傳予後人。“
  這幾句話,十分簡單,裡面也沒有什麼具體的劍譜,陳東陽知道其中所述的無非是父親對自己經常講的創劍法祖師處女之故事,當年越王勾踐為求復國,派出大夫范蠡四處尋求武功髙強的人訓練兵士,其中位於南林的一位未婚處女,不知其名,藏於南山,終日精研劍術,范蠡親自求賢,並且讓她在越王之前表演,命百多名武士持戟向她進攻,結果她一人持劍,力戰百人,劍到之處,各人手上的戟均脫手,越王大樂,向她詢問,道是什麼劍法,她答稱” 滅魂劍法“,越王勾踐因此下令鑄劍師鑄成”滅魂劍“,賜予處女,這就是”滅魂劍法“ 和”滅魂劍 “的來歷。
  陳家的先祖,當年是處女親挑的首徒,越王復國之後,大殺功臣,處女帶着徒弟一家歸隱深山,由於處女終生不嫁,所以,滅魂劍最終交予徒弟,自此這滅魂劍法和滅魂劍便成了陳家之家傅寶物。
   這 ”滅魂劍法“ 雖然如此有名,但是,陳家歷代留存下來的有名劍師並不多,而更奇怪的是,每當亂世之時,卻又常有陳家子弟憑這滅魂劍法打出名堂,像陳東陽的祖父陳震,便是其中一人。
  陳東陽琢磨道幾句話,似懂非懂,於是,把那滅魂劍法由頭到尾舞了一次,但是如何去二、三除六、七滅九,這是一條什麼樣的計算公式呢?真的弄不通。不過,他在這深山中修練多年,早已養成了並不急躁的性格,反正在這裡有的是時間,不必心急。
  一連幾天,陳東陽都把這件事放到一邊,只是每天仍是舞劍和練習 ”純陽內功“ ,那鷂鹰傷口已全好,到處飛翔,但每天傍晚必然飛回草棚,與陳東陽作伴。
  這一天中午,陳東陽正在練劍,忽然聽到那鷂鷹之叫聲,原來,那鷹飛了回來,正在他的頭上盤旋。
  ”鹰兄弟,今天怎麽這麼早就回來了?“ 陳東陽向牠揚手。
  那鷹飛撲下來,”啁啁“ 地叫,又向前飛,陳東陽說:"你去玩好了, 我還未練好劍呢。"
  鷂鹰又撲下來,仍是叫了兩聲, 又向前飛,似乎叫陳東陽跟隨他一樣,牠雖然不會說話,看牠的動作倒似乎是叫陳東陽跟牠走。
  陳東陽見此情況,心想這鹰兄弟如此做, 必有原因, 於是跟在那鹰的後面,那鷂鹰飛得極低,引着陳東陽向前,陳東陽在這裡住了幾年,早對這一帶極為熟悉,他知道在這前方不遠處,便是一個大森林,這林子極大,他自己曾經在林中走了一天,仍不見邊,更幾乎迷了路,結果,要在林中過了一夜,第二天才找到回頭路。
  那鷂鹰此時,已飛入林中,在髙樹間穿梭,並不時停在樹上等候陳東陽,陳東陽自從練了那 ”純陽內功“ 以後,腳力極好,施展輕功之時,全不吃力,當然,比起鷂鷹在天上飛的速度,自有不及。
  就這樣走了半個時辰,那鷂鹰在前面的大樹上停了下來,陳東陽正想走上前去,倏然傳來人聲,不覺嚇了一跳,連忙躲在樹後,由樹後伸出頭向前張望,只見那鹰所站的樹後面,走出了六個人,其中五個人均身穿錦衣衛的制服,另外一個,則穿着太監制服。
  當中一人開口道:”司馬公公,聖上要找的人會在這麼荒蕪的地方嗎?我們來這裡已經半個月了,人影也不見一個。“
  那叫司馬公公的太監說:” 聖上口諭,寸土必搜,何況,最新的密報也說這裡有相似的和尚出現,怎能不捜清楚。“ 他的聲音極尖極細。
  最先開口那人穿的是百戶的衣服, 說:” 只苦了弟兄們,來做這沒有油水的工作。“
  司馬公公叱道:” 你不要命了,只要找到那人下落,你還需擔心獎賞嗎?你胡亂說話,如被人報了上去,連腦袋也沒有呢。“
  這時,其中一個錦衣衛說:" 公公,你看這鹰不是那天差點被我用箭射下的一隻嗎?” 他的身上背有一把短弓,身掛一袋短箭。
  陳東陽這才明白那鷂鷹為何帶自己到此處,目的是想他替牠報仇,不覺苦笑:“鹰兄弟,小子的武功低微,怎能對付這些錦衣衛的高手?何況對方又不止一人。”
  此時,只見那漢子又解下了弓,搭箭在手,對準那鷂鷹,那鹰一見,馬上沖天而飛,司馬公公說:“這鷹明明上次中箭受傷,現在竟已痊癒,而且,脚上的箭也不見了,肯定這裡有人。”
  這一說,所有的人都十分興奮,最先發話那個百戶說:“我們快跟着那鹰,說不定可以找到醫牠的人,或者正是聖上要找的人。”
  陳東陽心叫苦也,這鹰肯定會飛回草棚,自己豈不會被發現?正這樣想,那鷹已撲了下來,停在他藏身的大樹枝上,向着他“啁啁”叫。
  陳東陽嘆道:“鹰兄弟,你報仇心切,卻害着我了。”
  只聽見那司馬公公大聲叫道:“什麼人,馬上出來。‘” 一面說,一面向這棵樹躍來,後面跟着的人也都拿出了武器,分散包抄,顯見訓練有素。
  陳東陽轉身想走,卻覺後頸被人一抓,向地上一擲,跌倒在地,抓他的人正是司馬公公。
  其他人也已經圍了上來,陳東陽此時想走,也來不及了。
  司馬公公和各人一看他的樣子,都呆住了,最先說話那百戶說:“ 這是什麼地方,竟住了這麼一個野人。”
  的確,陳東陽一個人獨住深山,原來的衣服已太小,張三丰留下的幾件衣服穿了數年,也早已破舊不堪,加上披頭散髮,不修篇幅,真如一個野人。
  司馬公公沉聲道:“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陳東陽想說話,張口卻說不出聲來,原來,他已經多年沒有和人說話,突然有人問他話,竟然說不出聲來。
  “原來是一個傻啞巴。” 帶箭那人說。
  司馬公公說:“我看不是那麼簡單,你看這人,懂得治好那鹰,手中拿的劍也不簡單。” 各人望向他手中的劍,滅魂劍外表普通,但是,寶劍本身自有一種潛藏的光芒,懂劍的行家,自然一看便看得出來。
  “喂,把劍拿來。”百戶。
  “不,不。” 陳東陽結結巴巴地說。
  “哼,原來不是啞的。” 百戶說,向前逼了一步,伸手來抓那劍。
  陳東陽當然不肯把祖傳的劍交給對方,匆忙之中,拔劍出鞘,揮舞着說:“ 不,不能給你。”
  那百戶見他舞劍的方法,哈哈大笑,說:“ 你這小子,傻頭傻腦,豈不浪費了這寶劍?”
  陳東陽根本就沒有什麽對敵經驗,拔劍之後,幾乎連 “滅魂劍法” 也忘了,只是像一般村夫打架,拿起一件武器,隨意亂揮一樣,在懂武功的人眼中看來,就如傻瓜一樣。
  百戶此時欺身直進,使出一招空手入白刃,便來奪他之劍。
  陳東陽此時不及細想,使出了“滅魂劍法' 的第一招 ”登山問路“ ,這一招本是'試敵式" ,劍身一揮,劍尖由下向上,有如人由下向上登山,劍到一半,劍身橫削,只聽見 '啊’ 的一聲慘叫, 那百戶的右手掌竟被利劍切了下來。
  所有的人呆住了,他們都知道-這百戶武功雖說不上是|流高手-但也是二流頂的人物,竟然在一招之間,被人切去手掌,雖說他本人可能過於托大,但是,即使如此,對方武功之高,亦已絕不可小看。
  那司馬公公一聲喝道:” 好傢伙,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手中此時拿了一對太乙曰月乾坤圈,這乾坤圈形如雙環,外環其實是利刃,內圈握手處是一對月牙形的彎刀護手。
  陳東陽見自己一招得手,卻無喜色,他也不知道為何這百戶武功如此不濟,他和這一幫人無仇無怨,根本無意傷害對方,現在傷了人,這仇就結下了。眼見司馬公公喝問,訥訥地說:” 我不想傷他的,是他自己不小心。“
  ”好傢伙,你是消遣我們嗎?“ 站在右側一個身材健碩,七尺多髙的錦衣衛罵道,他的名字叫秦英,和那百戶成虎是同鄉又是好友,見陳東陽傷人後還如此說,以為他出口譏諷,怒罵一聲,撲了上來,他所拿的是一對八棱黃金鐧,使出”秦家鐧法“ ,虎虎生風。
  陳東陽見對方逼近已經心慌,連連後退,只是,其他人已斷了他的退路,沒奈何只好迎戰,把那滅魂劍法使開,這套劍法他日練夜練,早已純熟,使將開來,倒似行雲流水,十分暢順。
  秦英的雙鐧左攻時右護衛,右攻時左護衛,有時又雙鐧齊攻,他急於為成虎報仇,招招都下殺手,非常兇悍,陳東陽使出滅魂劍法,卻使他的殺着落空,只是,陳東陽卻也無法像最初打敗成虎時一樣,殺退對方。
  那太監名叫司馬雷。是新成立的東廠其中一名督軍,他看着眼前的道一場惡鬥,暗暗稱奇,由現場打鬥的情況看來,那秦英武功顯然不及對方,只是,這漢子經驗不足,手忙腳亂,他所使用的劍法固然精妙,但在可下殺手之時,卻往往錯過了機會,只是,這漢子如果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奧妙,秦英便要敗落了,而只要假以時日,自己可能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司馬雷這樣一想,心中馬上動了殺機, 今日如果讓這漢子逃脫,說不定日後養虎為患,心意已決,說:” 我們今日是來辦事,不是來比武,不必講什麽江湖規矩,以免壞了大事,大家一起上,先把他擒下。“ 話一說完,他已舞動那乾坤圈上前,乾坤圈發出了”嗡嗡“ 之聲, 那薄刃仿如兩把利刀,分襲陳東陽的右手左腳,陳東陽對付一個秦英,已經左支右絀,現在又多了一個髙手加入戰圈,暗暗心驚,幸而司馬雷有心把他生擒先問訊息,所以,並未即下殺着,但即便如此,這第一招已經使他難以應付,眼見左圈已至,不及細想,劍向下揮,使出一招”雨打芭蕉“ ,劍身碰到了左圈”嗤“ 的一聲,把圈刃的前端削去了一截,皆因這滅魂劍極其鋒利,斷玉分金,司馬雷的乾坤圈雖是用精鋼所做,也難抵擋,即使如此,避過了左圈,卻避不過右圈,他的左手臂已被右圈劃了一下,流出了血來。
  陳東陽手受了傷,更加的手忙腳亂,司馬雷此時欺身再上,他手中的乾坤圈此時變成一前一後,向陳東陽的胸前攻來,這一招叫做”珠聯璧合“ ,兩圈分成前後,卻是後發先至,左右兩邊同時攻向胸前,陳東陽橫劍擋於空前,使出了一招 ”雪擁南關“ ,就在這時,秦英的金鐧也已經由上至下壓下,正是一招”泰山壓頂“ ,陳東陽的上半身另經完全被眼前兩個高手封住,另外一個錦衣衛見機不可失,取出了一雙地堂刀,滾身而進,這個錦衣衛叫周錦輝,原來是四川 “八卦地堂門” 的高手,一雙地堂刀專攻對方之下路,此時正好和司馬雷配合。
  陳東陽眼看這一次避無可避,自知難以倖免,索性閉上了眼睛,電光石火之間,他想起了祖父的遺言中提及的口訣,滅魂劍法之要義在一個簡字,去二、三除六、七滅九,是不是等於,這些數字的招式其實都無必要呢?當下不及細想,就按此而行,他對滅魂劍法早已練得滾瓜爛熟,如此跳招使劍雖然未試過,卻也並不困難,只聽見“ 叮、叮、叮”一連串的聲音,睜開眼睛看時,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圍攻他的三個高手,都已被他逼退,司馬雷左手的乾坤圈斷成了兩半,而秦英的左手手臂已中了一劍,那周錦輝躺在地上,左腳竟已被劍齊踝削斷了。
  這一下事起突然,司馬雷的面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三個人圍攻此人,本來早已得手,這個漢子卻不知使了什麽劍法,竟然在一招之內,連敗三人,自己若不知機及早收手,也難免要受傷。
  那秦英受了傷以後,怒氣更增,大喝一聲,手中的一對鐧護身再上,似乎連命也不要了,陳東陽依法施為,手中劍竟穿越那密不透風的雙鐧, “噗” 的一聲,秦英,一聲慘叫,雙目流血,一招之中,竟被陳東陽刺瞎了雙眼,只見他雙手的金鐧亂舞,口中吼叫連聲,狀似瘋顛,甚是嚇人。
  司馬雷心中大駭,眼前人的劍招有如鬼魅,全不知在那個方位中也現,他的武功在眾人之中是最髙的,但是,自問和這劍法相鬥,大抵也鬥不過十招,己方已有三人受傷,其中兩個重傷,打下去也討不了好,他於是向陳東陽拱了拱手,說:'閣下武功髙強,我們自問不是你的對手,三天以後,我們再來討教。"
   言訖向未受傷的錦衣衛招手,將傷者扶上馬, 匆匆離去。
  陳東陽心中又驚又喜,想不到自己在無意之中忽然發現了“滅魂劍法” 的真正秘密,這才明白,為什麼父親的劍法是如此平常。
  陳東陽見司馬雷等人離去以後,知道這一幫人三日之後必會再回來,此處已經不可以居住,所以,回到自己所在的草棚,收拾一切,用刀刮去鬍子,束好頭髮,雖然衣服仍然破舊,但已完全不同了樣子,即使司馬雷現在見了他,也肯定認不出他來了。
  他把無用的東西留下,只是帶了那裝有密詔的木箱,一些金創藥,便即離去,臨行時回頭望了又望,到底是住了幾年的地方,心中依依,幾步一回頭,那鷂鹰似乎知道他要離去一樣,在他的頭上盤旋,不時“啾啾” 而叫,陳東陽說:“ 鷹兄弟,我暫離這裡,曰後再回來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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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5 17: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張神仙

  陳東陽那一天被困古墓,結果,半夜一場大雨,竟然把他整個人由墓中浮起,浮出墓後,被冲入河中,就此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在迷迷糊糊之中醒轉過來,睜開雙眼,只覺四周一片黑暗, 但在慢慢習慣以後,勉強可以視物。只見自已躺在一塊石頭之上,抬頭上望,可以看見一些光纖,所在大石旁,是一潭的水,顯然,自己在昏迷之後,被水捲入水底,卻命不該絶,又被水沖入了這一個洞之中。
  他想活動一下,但覺雙腳無力,四肢有如散掉一樣,一動也不能動,勉强用手去摸摸身上,那個木箱以及身上的滅魂劍仍在,此時,只覺得全身冰冷,那一種麻麻癢癢的感覺,又再起來。
  他知道這是身體内的毒開始了第二次的循環,想起哭一年所說,” 淸心緩解丸“ 的效力一過,只要到第二次冷熱循環,便是死亡之時,不覺苦笑,只要等身上的冷退去,再次覺得熱的時候,便離大去不遠了。不過,總算把祖父的遺物和那  "太祖密詔” 帶到此處,也算是完成了父親的心願,想到此處,心裡覺得好過一點。此時,身上的冷意開始加強,身體打颤,血也像要凝住一樣,牙關打顫,十分難受。他瑟縮在那石上,聰見了那水中傅來陣陣 “索索”之聲,似乎有什麼在水中活動。
  他心中奇怪,只是,身體不能動彈,聲音此時傅到了石邊,他的鼻中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臭之味,似乎是什麽腐物的臭味。此時,覺得腳部黏乎乎的有什麼物體在移励,而那股腥臭之味亦越來越強,中人欲嘔,那東西現巳移到了自己的上身,陳東陽在微弱的光纖中一看,不覺魂飛魄散,只見在自己身上爬行者,竟是一條如碗口粗的大蛇,這蛇的形狀從未見過,蛇頭成三角之型,兩眼閃閃有光,蛇舌一伸一吐,那股腥臭味便是從牠的口中傅出.
   那蛇爬到了他的上身,陳東陽本能地掙扎着移動一下,這一動卻被怪蛇發現了他是生物,竟然把他的身纏住,蛇頭現在就在他的頭的上方,舌頭吐出,巨口張開,口中的兩隻毒牙看得清淸楚楚,正準備向他咬下。
  陳東陽心知這一次大難雖逃,快要變成蛇的食物,閉上了眼睛,蛇身已關始收緊,一陣的大力,壓得他呼吸困難,肋骨似乎也要被压斷。此時,只覺得有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垂到了自己口邊,興此同時,他呼吸困難,蛇身已經棚得更緊,他想大叫,剛一張口,那肉團竟塞在他的口中,使他欲叫無從,他閉口一咬,用力掙扎,一咬之下,一股腥臭的液體流滿他的口中,液體流出極急,他的口被肉團填滿,無法强開,唯一方法便是把液體吞入肚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那液體才流乾了,奇怪的是,最初大蛇緊纏他的身體,這時,蛇身反而放鬆了,蛇頭就在自己身邊,一動也不動,竟已死了。
  他這才發覺,原來剛才自己所咬的是蛇身上的一個瘤,這瘤就生在蛇頸的位置,誤打誤撞落入自已口中,而所吞下的便是瘤中的毒血。
  他本來又冷又餓,不能動彈,剛才正受毒發時的冷熱煎熬,卻想不到喝下了這蛇的毒血之後,身體內的冷意消失,相反,開始覺得熱起來。
  他的心中恐懼再生,按照哭一年的說法,再次毒發作兩個循環,便要歸天了,剛才以為是喝了蛇血後身體轉暖,現在看來,其實是毒開始進入熱的循環-,也就是說,死神已來臨了。想到就此死去,不覺悲從中來,更覺得腹痛如焚,而且越來越痛,這是以前絕未發生過的,他在那極度痛楚中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問,他睜開了眼睛,自己在哪裡,是在地獄中嗎?他在想,為什麼地獄如此寂靜,人影全無,耳邊又聰見了水聲,卻發覺仍在原來的洞中,大蛇仍在自己身邊。
  “我不是以經死了嗎?”他想,奇怪,可能自己不過昏去一會,仍未到最後毒發的時候。
  陳東陽把蛇踢入了水中,站起身來,發現這個洞中並無其他出路,要離開這裡的聒,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潛水離開,他水性不算好,不過,總不能永遠困在洞中,所以,用力吸了一口氣,潛入水中,在水之下,果然見到水中有些光,忍着氣向那光亮的地方游去,不幾步便巳看見一個洞口,於是拚命游去,一出了洞口,發現就在河岸邊,這一個洞其實剛好被河水淹過,看來,正是那一條大蛇所住之蛇洞。
   這時的天氣雖然仍是一片昏黑,天下着大雨,但和那天發大水相比,今日的河水已算相當平靜,陳東陽雖然全身濕透卻沒有冷的感覺。
  他沿着河岸爬上了山坡,這裡是一片荒山,四周都是樹,離開爺爺的古墓也不知有多遠,不過,在這荒山之中也有好處,最小,暫時不必擔心哭一年和那幫錦衣衛,他沿着山坡一直向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發覺身處樹林之中,分不清方向,連到哪裡去也茫無頭緒。
  這幾個月以來,他遇上了一連串的劇變,人在這幾個月有如長大了十幾年,雖然仍只是十四歲的少年,卻已經十分細心,也明白這有什麼困難只能依靠自己解決,所以,雖說是心中茫然卻並不驚慌,此刻所想的是如何生存下去,想起這一問題,倒真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而在想到肚餓之時,鼻子竞然嗅到了一股香味,這荒山之中,為什麼會有香味呢?莫不是自己的幻覺?但是,似乎又非如此,他順着香氣的方向走去,越向那方走香味越濃,香味原來是由森林中傅來,他一直向前走,見到在森林深處有一個簑草搭成的雨棚,在棚中傅來了火光,香味便是由那裡傳過來。
  陳東陽肚子正餓得,見狀急步走了過去,只見草棚中有一堆火,火上正在燒烤,那香味正是由此而來,在火旁邊,坐着一個男人,身上穿了一件道袍,看似是一個道士,但那道袍極其骯髒,似乎已有.一段日子沒有洗過,道人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臭味,和那食物香味混在一起,味道變得十分古怪。
  這人似乎正在睡覺,也不管燒烤的食物已被烤焦,眼看再燒一會,那些食品便會成為焦炭,不能吃了。
  陳東陽餓得極難忍受,只是,見那道士睡意正濃,也不敢上前打擾,只是坐在草棚之外,任由雨水淋身,眼睛卻離不開那些在火上烤得滋滋作響的食物,心中未免覺得十分可惜。
  就這樣坐了一段時間,火上的食物已經變成一堆焦炭,最後,更“噗”的一聲燃燒起來,火勢變得猛烈起來。
  只聽見那道人打了一個呵欠,說:“年青人有這樣的耐性,倒也難得,進來吧。”
  陳東陽看看四周,並沒有其他人,顯然,這人是和他說話,於是走入了草棚之中,作了一個揖,說:"打擾道長了。"
  細看那個道人,大約五十歲左右,面孔長長有如馬一樣,臉上的鬍子似乎已沒有刮過一段日子,只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用右手支着頭,側臥在地上。
  道士打量了他一眼,說:“你這小孩子不回家去,卻在這裏打擾我睡覺,到底為了何事?”
  陳東陽的生命這幾個月經歷了翻天覆地之變化,想到自己身上仍有劇毒,生命恐怕過不了今天晚上,而父母之仇卻仍未報,不覺悲從中來,痛哭起來。
  那道人怒道:“你這小子,我好意問你,你卻在這裡哭哭啼啼,豈不更擾我清夢?”
  陳東陽被對方這一罵,自知失儀,努力忍住眼淚,說:“對不起,道長,我這就找另外一個地方,不再打擾道長。”
  那道人怒道:“你這小子,哭哭啼啼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你現在又不說清楚什麽一回事便走,老道心中有了疑問,豈不同樣的難以入睡?”
  這個道人看來脾氣極為暴燥,陳東陽卻不以為意,一來,他天性本來就是一個溫順的人,遭逢巨變,做了三個月的下人,又對他的忍耐力更有幫助,何況自知快要歸西,所以,對那道士之無禮也不為忤,說:“我的一切其實也並無什麼秘密,只怕說出來,誤了道長時間。”
  道人瞪起了眼睛,說:'快說,快說。"
  陳東陽於是把自己家中如何突然出現了怪畫,錦衣衛常盛如何到訪,母親如何自殺,父親如何交代  "太祖密詔" 後死亡,到流落哭家莊,自己如何身中劇毒, 由古墓脫身等等說了一遍,只是沒有將古墓中發現 “太祖密詔” 和“滅魂劍譜”的事說出來。
  那道士一路聽着,並不作聲,到他說完,才問道:“你這小子是什麽時候到古墓?”
  “就是昨天,八月初十。” 陳東陽說。
  道士勃然大怒,說:“放屁,放屁,你這小子不是好人,今天己是八月十四,如果你這小子中毒,早已去見了閻王老子。”
  陳東陽大為驚奇,如果道士所說的是真話,豈不是自己已經昏迷了三天,而且,沒有中毒身亡?
  他一臉茫然,說:“ 道長,今天真的是八月十四?”
  老道這時突然手一翻,握住了陳東陽的手腕,把住了他的脈鬥,然後說:“奇怪,奇怪。”
  “什麼奇怪?” 陳東陽問道。
  道士並不回答他的說話,面上神情恐怖,問道:“小子,我現在問你,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你說謊,我就殺了你。”
  陳東陽心中憤怒,這個道士,也未免欺人太甚,自己當他是朋友,死前想找個人傾訴,才把一切告訴他,怎料他卻如此待己。
  他憤怒地說:“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那道士面色一變,說:“什麽?” 他的左手腕一用力,陳東陽只覺一股熱力直逼入自己的體內,轉瞬之間,全身竟似火燒一般,每一寸肌膺都如火燙一樣,極其難受,忍不住“哼”了一聲。
  “說不說?” 道人問道。
  “不說。”
  “好小子,我看你多有骨氣。” 道士手上的熱力加強,這一次,那些熱力鑽入了身上的經脈之中,那火竟似由內心中燒起一樣,腦部也似被燒,頭痛欲裂,那道士卻不停手,足足有半個時辰,他才放手。
  陳東陽在地上喘氣,說:“臭道士,你殺了我吧。”
  道士冷笑道:“殺你這臭小子還不容易?” 他頓了一頓,說:“好吧,看你這小子有多少骨氣,我們來個交易吧,你告訴我 ”太祖密詔“ 在那,我給你治好身上的毒。”
  陳東陽罵道:“老子寧願死了,也不會告訴你,何況,那古墓中根本就沒有”太祖密詔“。” 他經歷大變以後,人變聰明多了。
  道士望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小子倒是真有骨氣,好,你這小子去吧,你身上的毒其實已經解了。”
  陳東陽聽見對方這樣說,十分驚奇,只是擔心對方不知又使什麼詭計,他望了對方一眼,說:“道長,我真的可以走嗎?”
  道士說:“當然,誰攔住你了?”
  陳東陽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靈光一閃,他突然跪了下走,說:“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放屁,我什麼時候救你了?”道士說,面上卻無慍色。
  “道長剛才是幫小人解毒,而非折磨小人。” 陳東陽說。
   道士“呵、呵” 一笑,說:“這也要你這小子有此奇逢,我才可以救你,只是,你這小子壞了我多年心血,其實也真應該殺了你。”
   陳東陽不明白對方說什麼,道:“ 請道長告之詳情。”
  道人說:“你咬死的那一條蛇,名叫”蔓陀羅蛇“,蛇頸有肉瘤,這蛇有百年壽命,專吃各種最毒的毒物,如毒蠍、毒蛇、毒蟲,同時,牠又專吃各種山中的草藥以解身上的毒牲,所以,這蛇集極毒於一身,卻同時能解百毒。古人說這蛇天生靈性,的確不假,牠也是最佳的解毒藥物,只是,此蛇一生只交合一次,所以,變成了近乎絕種,我五年前在雲南聽到有此蛇出現,一路追蹤至此,五年心血卻被你這小子吞了下肚,你說是不是該殺?”
  陳東陽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死,是因為誤打誤撞之間,遇上了這樣的一條蛇,只是,卻是這道士追蹤了五年之物,不覺心中抱歉,說:“道長,真對不起。”
  道士微笑說:“你這小子倒真有點福氣,老實說,即使你吞了蛇血,解了身上的已存之毒,但如果不遇上我,七天以後,你仍會全身腐爛而死,皆因你喝了蛇血,得了能解百毒之薬的同時,也喝進了世上最劇的劇毒,只不過兩者暫時同處你體內,互相抗衡,必須以內力加以調和才能在你體內和平共處,否則,兩者在你身內激鬥,你可死得苦不堪言。”
  陳東陽聽他如此一說,才知自己是險死還生,逃過另一場大難,他感激地說:“不知道長法號如何稱呼?”
  道士說:“人人皆叫我為張邋遢。”
  陳東陽道一聽,更是驚奇,他早聽父親說過,當今世上的高人,以武當山的掌門張三丰排首位,這張三丰打扮骯髒,所以,人稱之為張邋遢,其人通曉醫術、道術、武術,而且,以濟世為懐,所以,又被人稱之為張神仙。他近年來早已四處雲遊,當今的皇帝多次派人四處尋訪,亦不知其所蹤,而且,按道理說,張神仙此時應該近百歲了,眼前人,看來只有五十來歲,當然,這是因為他練丹,而至童顔鶴髮了。
  陳東陽拜倒在地,說:“原來是張神仙,張道長。”
  “你这小子肚子餓了吧?” 張三丰說。他由草棚拿了一個瓦碗,碗內是滿滿的野菌,遞給陳東陽,陳東陽吃在口中,只覺這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吃完以後,累極睡下,一下子便睡。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醒過來時,只見雨已停了,天色已亮,陽光由濃密的樹叢中透進樹林來,配上淡淡的晨霧,竟如在神仙境界之中,自己現在和神仙在一起,不正是在仙境中嗎?一想起張神仙,這才發覺張三丰已經不在身邊,不覺大驚,走出草棚四處張望,大叫:“張道長,張道長。” 只是在那密林之中,只聽見隱隱的回音,那裡有張三丰的影子?
  陳東陽的內心不覺十分失望,不知為什麼,他對張三丰內心有一種親切之感,就像是碰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只是,想不到相遇了一個晚上,對方便不知所蹤了。
他走回草棚之中,見到了地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有一張紙,寫着:“內功心法贈與有緣人,深山之中好練功,你體上之毒未除清,需依法練功三年,如若有緣可再見。”
  再看那本書,上書“純陽內功真法” ,揭開裡面,是一幅幅的練功圖,旁有解說,以及注意事項。
  陳東陽心中一陣惆悵,張神仙真的來無影,去無蹤。想起對方既然留下這一本心法,又指出自己毒未全清,必需依法修練,所以每天開始在此修練,好在這裡是深山,全無人煙,這個草棚雖然簡陋,但內裡一切日用工具倒十分齊全,連棉被棉袍均有,尚有幾本醫書,張神仙離去之時,留下了所有必要的日用工具,所以,陳東陽在此生活並無問題,而森林之中極多不同的小動物,也有各種野菌、野果,離此不遠,則有一個小瀑布,所以,飲食全不必擔心。
  如此日復一日,歲月匆匆,陳東陽自從練那 “純陽內功” 後,自覺內功大進,武當的內功講究修心養性,內檢自醒,練功之人,可以達至心平氣和,一般的少年人,生性活潑,必無耐性練此類內功,但陳東陽遭逢巨變,心智早已成熟,又自知武功不及仇人,目前仍無本事報仇,躲在這深山之中避世,最為合適,加上心无旁骛,喝了那“蔓陀羅蛇'" 的蛇血,事半功倍,在這山中練功,一日等於別人一年的修練,除了練內功以外,也修練 “滅魂劍法” ,不過,雖然內功強了,劍法的威力也有增加,但是,總覺得这一方面的進步不大,想起祖父的那張遺言,指傳給父親的滅魂劍法不過是皮毛,其中另有秘密,祖父並說要傳授與找到密諭的人,但他反覆尋看,除了那张紙以外,什麼都沒有,心中想到那些秘法可能仍在墓中,心中不免覺得可惜,只想等內功練好,再次潛回墓中,但如何再入墓,卻毫無把握,他亦不知道,其實那一個個墓已被紀網派錦衣衛拆了個一乾二淨。
  這一天練完功以後,到林中摘了一些野果,採了一些野菌,返回草棚,這幾個月來,他已越來越少吃肉,在這森林之中,全無人蹤,所見者只有動物,慢慢地內心竟覺得這一些動物就如朋友一般,生了同情之心,不忍再殺牠們,道家之術雖然不一定要戒葷,但是,不吃葷對其練功卻有好處。
  吃過飯以後,又拿出了祖父的那張絹書,細看一篇,仍然摸不着頭腦,放在身邊,卻聽到 “噗、噗” 兩聲,一隻鷂鷹倒在眼前,牠的腳上有一枝斷箭,中箭處的肌肉已開始腐爛,血水在流,這鷂鹰顯然中箭以後,飛了不短路程,筋疲力竭,飛入了草棚之中。
  陳東陽起了憐憫之心,小心用小刀割開了牠傷口處的腐肉,取出了斷箭,然後,替牠敷上了張神仙留在草棚的金創藥,那鷂鹰似通人性,任由陳東陽替牠施手術,更不時發出一聲低鳴,似表謝意。
  陳東陽手術完以後,又找了一個碗盛了些水及取來一些肉乾,那鹰也不客氣,啄食喝水,之後,即飛上棚頂,竟不離去。
  陳東陽在這深山幾年,一直沒有朋友,見了這鹰,似通人性,倒覺得他有如一個老朋友來探訪了。
  “鷹兄弟,如果你有興趣,便在這裡停留好了。」陳東陽說。
  那鹰一飛上天,又由髙空直撲下來,叫了幾聲,又停在棚頂。
  陳東陽心中歡暢,想起了祖父的那張絹書仍未收好,便進入草棚之中,把絹拿起,此時才發覺鷂鹰飛進來時傷口的血水竟然有一些濺了,在絹上,只見濺血之處,隱隱有一些字跡,不覺大喜,原來,祖父的絹書上另有秘密。
  他用小刀割開手指,然後在那絹書上塗畫,絹書上的字陸續出現,他取來了一條燒焦的木炭作筆,把那些字抄了下來:
  ”人性每多貪婪,凡事皆貪,卻不知人生應求者,實為簡樸二字,一旦明此理,去繁求簡,可達至善。滅魂劍法之要旨,亦在一個簡字,當年處女先師創此劍法,力戰百人,戰無不勝,皆因其劍法以簡取勝,欲求成功,當謹記以下口訣,去二三而除六、七滅九,可達至善。此口訣不準下傳習武弟子,只能以密令方式秘藏,於亂世中傳予後人。“
  這幾句話,十分簡單,裡面也沒有什麼具體的劍譜,陳東陽知道其中所述的無非是父親對自己經常講的創劍法祖師處女之故事,當年越王勾踐為求復國,派出大夫范蠡四處尋求武功髙強的人訓練兵士,其中位於南林的一位未婚處女,不知其名,藏於南山,終日精研劍術,范蠡親自求賢,並且讓她在越王之前表演,命百多名武士持戟向她進攻,結果她一人持劍,力戰百人,劍到之處,各人手上的戟均脫手,越王大樂,向她詢問,道是什麼劍法,她答稱” 滅魂劍法“,越王勾踐因此下令鑄劍師鑄成”滅魂劍“,賜予處女,這就是”滅魂劍法“ 和”滅魂劍 “的來歷。
  陳家的先祖,當年是處女親挑的首徒,越王復國之後,大殺功臣,處女帶着徒弟一家歸隱深山,由於處女終生不嫁,所以,滅魂劍最終交予徒弟,自此這滅魂劍法和滅魂劍便成了陳家之家傅寶物。
   這 ”滅魂劍法“ 雖然如此有名,但是,陳家歷代留存下來的有名劍師並不多,而更奇怪的是,每當亂世之時,卻又常有陳家子弟憑這滅魂劍法打出名堂,像陳東陽的祖父陳震,便是其中一人。
  陳東陽琢磨道幾句話,似懂非懂,於是,把那滅魂劍法由頭到尾舞了一次,但是如何去二、三除六、七滅九,這是一條什麼樣的計算公式呢?真的弄不通。不過,他在這深山中修練多年,早已養成了並不急躁的性格,反正在這裡有的是時間,不必心急。
  一連幾天,陳東陽都把這件事放到一邊,只是每天仍是舞劍和練習 ”純陽內功“ ,那鷂鹰傷口已全好,到處飛翔,但每天傍晚必然飛回草棚,與陳東陽作伴。
  這一天中午,陳東陽正在練劍,忽然聽到那鷂鷹之叫聲,原來,那鷹飛了回來,正在他的頭上盤旋。
  ”鹰兄弟,今天怎麽這麼早就回來了?“ 陳東陽向牠揚手。
  那鷹飛撲下來,”啁啁“ 地叫,又向前飛,陳東陽說:"你去玩好了, 我還未練好劍呢。"
  鷂鹰又撲下來,仍是叫了兩聲, 又向前飛,似乎叫陳東陽跟隨他一樣,牠雖然不會說話,看牠的動作倒似乎是叫陳東陽跟牠走。
  陳東陽見此情況,心想這鹰兄弟如此做, 必有原因, 於是跟在那鹰的後面,那鷂鹰飛得極低,引着陳東陽向前,陳東陽在這裡住了幾年,早對這一帶極為熟悉,他知道在這前方不遠處,便是一個大森林,這林子極大,他自己曾經在林中走了一天,仍不見邊,更幾乎迷了路,結果,要在林中過了一夜,第二天才找到回頭路。
  那鷂鹰此時,已飛入林中,在髙樹間穿梭,並不時停在樹上等候陳東陽,陳東陽自從練了那 ”純陽內功“ 以後,腳力極好,施展輕功之時,全不吃力,當然,比起鷂鷹在天上飛的速度,自有不及。
  就這樣走了半個時辰,那鷂鹰在前面的大樹上停了下來,陳東陽正想走上前去,倏然傳來人聲,不覺嚇了一跳,連忙躲在樹後,由樹後伸出頭向前張望,只見那鹰所站的樹後面,走出了六個人,其中五個人均身穿錦衣衛的制服,另外一個,則穿着太監制服。
  當中一人開口道:”司馬公公,聖上要找的人會在這麼荒蕪的地方嗎?我們來這裡已經半個月了,人影也不見一個。“
  那叫司馬公公的太監說:” 聖上口諭,寸土必搜,何況,最新的密報也說這裡有相似的和尚出現,怎能不捜清楚。“ 他的聲音極尖極細。
  最先開口那人穿的是百戶的衣服, 說:” 只苦了弟兄們,來做這沒有油水的工作。“
  司馬公公叱道:” 你不要命了,只要找到那人下落,你還需擔心獎賞嗎?你胡亂說話,如被人報了上去,連腦袋也沒有呢。“
  這時,其中一個錦衣衛說:" 公公,你看這鹰不是那天差點被我用箭射下的一隻嗎?” 他的身上背有一把短弓,身掛一袋短箭。
  陳東陽這才明白那鷂鷹為何帶自己到此處,目的是想他替牠報仇,不覺苦笑:“鹰兄弟,小子的武功低微,怎能對付這些錦衣衛的高手?何況對方又不止一人。”
  此時,只見那漢子又解下了弓,搭箭在手,對準那鷂鷹,那鹰一見,馬上沖天而飛,司馬公公說:“這鷹明明上次中箭受傷,現在竟已痊癒,而且,脚上的箭也不見了,肯定這裡有人。”
  這一說,所有的人都十分興奮,最先發話那個百戶說:“我們快跟着那鹰,說不定可以找到醫牠的人,或者正是聖上要找的人。”
  陳東陽心叫苦也,這鹰肯定會飛回草棚,自己豈不會被發現?正這樣想,那鷹已撲了下來,停在他藏身的大樹枝上,向着他“啁啁”叫。
  陳東陽嘆道:“鹰兄弟,你報仇心切,卻害着我了。”
  只聽見那司馬公公大聲叫道:“什麼人,馬上出來。‘” 一面說,一面向這棵樹躍來,後面跟着的人也都拿出了武器,分散包抄,顯見訓練有素。
  陳東陽轉身想走,卻覺後頸被人一抓,向地上一擲,跌倒在地,抓他的人正是司馬公公。
  其他人也已經圍了上來,陳東陽此時想走,也來不及了。
  司馬公公和各人一看他的樣子,都呆住了,最先說話那百戶說:“ 這是什麼地方,竟住了這麼一個野人。”
  的確,陳東陽一個人獨住深山,原來的衣服已太小,張三丰留下的幾件衣服穿了數年,也早已破舊不堪,加上披頭散髮,不修篇幅,真如一個野人。
  司馬公公沉聲道:“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陳東陽想說話,張口卻說不出聲來,原來,他已經多年沒有和人說話,突然有人問他話,竟然說不出聲來。
  “原來是一個傻啞巴。” 帶箭那人說。
  司馬公公說:“我看不是那麼簡單,你看這人,懂得治好那鹰,手中拿的劍也不簡單。” 各人望向他手中的劍,滅魂劍外表普通,但是,寶劍本身自有一種潛藏的光芒,懂劍的行家,自然一看便看得出來。
  “喂,把劍拿來。”百戶。
  “不,不。” 陳東陽結結巴巴地說。
  “哼,原來不是啞的。” 百戶說,向前逼了一步,伸手來抓那劍。
  陳東陽當然不肯把祖傳的劍交給對方,匆忙之中,拔劍出鞘,揮舞着說:“ 不,不能給你。”
  那百戶見他舞劍的方法,哈哈大笑,說:“ 你這小子,傻頭傻腦,豈不浪費了這寶劍?”
  陳東陽根本就沒有什麽對敵經驗,拔劍之後,幾乎連 “滅魂劍法” 也忘了,只是像一般村夫打架,拿起一件武器,隨意亂揮一樣,在懂武功的人眼中看來,就如傻瓜一樣。
  百戶此時欺身直進,使出一招空手入白刃,便來奪他之劍。
  陳東陽此時不及細想,使出了“滅魂劍法' 的第一招 ”登山問路“ ,這一招本是'試敵式" ,劍身一揮,劍尖由下向上,有如人由下向上登山,劍到一半,劍身橫削,只聽見 '啊’ 的一聲慘叫, 那百戶的右手掌竟被利劍切了下來。
  所有的人呆住了,他們都知道-這百戶武功雖說不上是|流高手-但也是二流頂的人物,竟然在一招之間,被人切去手掌,雖說他本人可能過於托大,但是,即使如此,對方武功之高,亦已絕不可小看。
  那司馬公公一聲喝道:” 好傢伙,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手中此時拿了一對太乙曰月乾坤圈,這乾坤圈形如雙環,外環其實是利刃,內圈握手處是一對月牙形的彎刀護手。
  陳東陽見自己一招得手,卻無喜色,他也不知道為何這百戶武功如此不濟,他和這一幫人無仇無怨,根本無意傷害對方,現在傷了人,這仇就結下了。眼見司馬公公喝問,訥訥地說:” 我不想傷他的,是他自己不小心。“
  ”好傢伙,你是消遣我們嗎?“ 站在右側一個身材健碩,七尺多髙的錦衣衛罵道,他的名字叫秦英,和那百戶成虎是同鄉又是好友,見陳東陽傷人後還如此說,以為他出口譏諷,怒罵一聲,撲了上來,他所拿的是一對八棱黃金鐧,使出”秦家鐧法“ ,虎虎生風。
  陳東陽見對方逼近已經心慌,連連後退,只是,其他人已斷了他的退路,沒奈何只好迎戰,把那滅魂劍法使開,這套劍法他日練夜練,早已純熟,使將開來,倒似行雲流水,十分暢順。
  秦英的雙鐧左攻時右護衛,右攻時左護衛,有時又雙鐧齊攻,他急於為成虎報仇,招招都下殺手,非常兇悍,陳東陽使出滅魂劍法,卻使他的殺着落空,只是,陳東陽卻也無法像最初打敗成虎時一樣,殺退對方。
  那太監名叫司馬雷。是新成立的東廠其中一名督軍,他看着眼前的道一場惡鬥,暗暗稱奇,由現場打鬥的情況看來,那秦英武功顯然不及對方,只是,這漢子經驗不足,手忙腳亂,他所使用的劍法固然精妙,但在可下殺手之時,卻往往錯過了機會,只是,這漢子如果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奧妙,秦英便要敗落了,而只要假以時日,自己可能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司馬雷這樣一想,心中馬上動了殺機, 今日如果讓這漢子逃脫,說不定日後養虎為患,心意已決,說:” 我們今日是來辦事,不是來比武,不必講什麽江湖規矩,以免壞了大事,大家一起上,先把他擒下。“ 話一說完,他已舞動那乾坤圈上前,乾坤圈發出了”嗡嗡“ 之聲, 那薄刃仿如兩把利刀,分襲陳東陽的右手左腳,陳東陽對付一個秦英,已經左支右絀,現在又多了一個髙手加入戰圈,暗暗心驚,幸而司馬雷有心把他生擒先問訊息,所以,並未即下殺着,但即便如此,這第一招已經使他難以應付,眼見左圈已至,不及細想,劍向下揮,使出一招”雨打芭蕉“ ,劍身碰到了左圈”嗤“ 的一聲,把圈刃的前端削去了一截,皆因這滅魂劍極其鋒利,斷玉分金,司馬雷的乾坤圈雖是用精鋼所做,也難抵擋,即使如此,避過了左圈,卻避不過右圈,他的左手臂已被右圈劃了一下,流出了血來。
  陳東陽手受了傷,更加的手忙腳亂,司馬雷此時欺身再上,他手中的乾坤圈此時變成一前一後,向陳東陽的胸前攻來,這一招叫做”珠聯璧合“ ,兩圈分成前後,卻是後發先至,左右兩邊同時攻向胸前,陳東陽橫劍擋於空前,使出了一招 ”雪擁南關“ ,就在這時,秦英的金鐧也已經由上至下壓下,正是一招”泰山壓頂“ ,陳東陽的上半身另經完全被眼前兩個高手封住,另外一個錦衣衛見機不可失,取出了一雙地堂刀,滾身而進,這個錦衣衛叫周錦輝,原來是四川 “八卦地堂門” 的高手,一雙地堂刀專攻對方之下路,此時正好和司馬雷配合。
  陳東陽眼看這一次避無可避,自知難以倖免,索性閉上了眼睛,電光石火之間,他想起了祖父的遺言中提及的口訣,滅魂劍法之要義在一個簡字,去二、三除六、七滅九,是不是等於,這些數字的招式其實都無必要呢?當下不及細想,就按此而行,他對滅魂劍法早已練得滾瓜爛熟,如此跳招使劍雖然未試過,卻也並不困難,只聽見“ 叮、叮、叮”一連串的聲音,睜開眼睛看時,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圍攻他的三個高手,都已被他逼退,司馬雷左手的乾坤圈斷成了兩半,而秦英的左手手臂已中了一劍,那周錦輝躺在地上,左腳竟已被劍齊踝削斷了。
  這一下事起突然,司馬雷的面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三個人圍攻此人,本來早已得手,這個漢子卻不知使了什麽劍法,竟然在一招之內,連敗三人,自己若不知機及早收手,也難免要受傷。
  那秦英受了傷以後,怒氣更增,大喝一聲,手中的一對鐧護身再上,似乎連命也不要了,陳東陽依法施為,手中劍竟穿越那密不透風的雙鐧, “噗” 的一聲,秦英,一聲慘叫,雙目流血,一招之中,竟被陳東陽刺瞎了雙眼,只見他雙手的金鐧亂舞,口中吼叫連聲,狀似瘋顛,甚是嚇人。
  司馬雷心中大駭,眼前人的劍招有如鬼魅,全不知在那個方位中也現,他的武功在眾人之中是最髙的,但是,自問和這劍法相鬥,大抵也鬥不過十招,己方已有三人受傷,其中兩個重傷,打下去也討不了好,他於是向陳東陽拱了拱手,說:'閣下武功髙強,我們自問不是你的對手,三天以後,我們再來討教。"
   言訖向未受傷的錦衣衛招手,將傷者扶上馬, 匆匆離去。
  陳東陽心中又驚又喜,想不到自己在無意之中忽然發現了“滅魂劍法” 的真正秘密,這才明白,為什麼父親的劍法是如此平常。
  陳東陽見司馬雷等人離去以後,知道這一幫人三日之後必會再回來,此處已經不可以居住,所以,回到自己所在的草棚,收拾一切,用刀刮去鬍子,束好頭髮,雖然衣服仍然破舊,但已完全不同了樣子,即使司馬雷現在見了他,也肯定認不出他來了。
  他把無用的東西留下,只是帶了那裝有密詔的木箱,一些金創藥,便即離去,臨行時回頭望了又望,到底是住了幾年的地方,心中依依,幾步一回頭,那鷂鹰似乎知道他要離去一樣,在他的頭上盤旋,不時“啾啾” 而叫,陳東陽說:“ 鷹兄弟,我暫離這裡,曰後再回來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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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5 17: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落花時節

  蘇州今年氣候有一點反常,已是中秋時份,天氣卻一點也不冷。
  大同巷的“ 年園”,和往年一樣-今天晚上正要慶祝中秋節,在那花園的中央' 艷芳亭" 的石桌上,已經擺滿了中秋的食品,月餅、柚子,各式精美的蘇州糕點,前面放了一個香爐,兩個丫環正在張羅着。
  穿紅衣的那個叫香蘭,擺好了香爐以後,便說:“ 明月,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好?又圓又大。”
  兩人望向天上,一輪明月已快到中天,像一個大銀盤一樣,高掛天上。
  “小姐她們也快出來了吧?”明月說。
  這時,已聽見了兩個女的說話之聲,夾雜小男孩的聲音,由遠而近,走到亭前來的,是兩女和一個小男孩。
  那小男孩約三、四歲,樣子可愛,正由一個約二十三、四歲樣子十分漂亮的少婦手抱着,這少婦身穿華服,身上披了一件輕皮裘,更顯高貴。
  另外一個是一個少女,約十八、九歲,瓜子口面,身上所穿的亦是一件紫貂輕裘。
  “婉妹,今年的月亮似乎比起去年要漂亮呢。”少婦說道。
  “是呀,今年你又從南京回來,這裡就更加熱鬧了。” 那個叫婉妹的少女說道,她的面上露出了笑容,但是,轉眼之間,卻又似乎有一些什麼心事一樣,嘆了一口氣。
  少婦把小孩交予兩個丫環, 吩咐她們帶小童去玩,然後,牽着少女的手,來到了香案前,兩人點了香,朝天拜了三拜,少婦對婉兒說:“爹最近又逼你嫁人了?”
  婉兒點了點頭,少婦說:" 婉妹,算了,當年我和你紀大哥不也是一樣事前不認識,我的心事你也知道,現在結了婚,也就習慣了。」
  這一個少婦正是上官雲兒,而那少女則是她的妹妹上官婉兒了。
  當年兩人和她們的表哥一起被養父哭一年抓到,送回了 “哭家莊” ,哭一年結果在古墓之中斷了一腳,兩個弟弟又死在墓中。哭一年逃出古墓以後,通知錦衣衛指揮使紀網,紀綱派了大批錦衣衛到來,把那陳震的墓全面發掘,一直掘到墓室,只發現了太祖和陳震的銅像,還有哭一月等人的屍體,其他便什麼也找不到,雖然懷疑陳東陽把一切帶走,但是,看來又不像,那陳東陽自當時開始,亦無聲無息,紀網相信他也已經死去,對這一件事也就淡了下來。
  哭一年那次到底有功,加上又失了一隻脚,所以,紀網奏明皇上,把陳一平原來的住宅 "慈園“ 賞了給他,讓他搬到蘇州來,一方面安撫哭一年,另外一方面,也叫他留在蘇州監視看看有沒有什麼動靜。
  上官雲兒本來傾心於表哥,只是,哭一年卻強逼她嫁給紀網的兒子紀世文,並且表示,如果她不聰話,便會殺死她表哥,結果,雲兒只好聽話,嫁給了紀世文,至今已五年,並已誕下了一個男孩紀楓。她的表哥劉俊因此鬱悶於心,在雲兒結婚一年之後,得了痨病,一病不起死去。
  上官婉兒跟着哭一年搬到蘇州來,這幾年已長得亭亭玉立,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女。
  哭一年搬回蘇州之後,用回本名,叫做上官一年,把”慈園“改名為”年園“,他斷了一腳,叫人用木做了一隻假腳,又打了一對精鋼拐杖,把那”鬼哭神號“ 拳改為” 鬼哭神號“ 拐,這幾年專心武術,功力大進。
”婉妹,我聽文哥說,爹有意把你許配與谷王朱橞的兒子朱尚年,還是我公公作的媒呢。“雲兒說。
  婉兒嘆了一口氣,雲兒說:” 聽說朱尚年也長得一表人才,其實,我最初嫁你紀大哥之時,心情也和你現在一樣,但是,嫁了以後,和你紀大哥不也相處得很好,所以,你也不要擔心。“
  婉兒仍是不作聲,嘆了一口氣。
  ”還想着你的哭哥哥嗎?' 雲兒拍了拍妹妹的肩:" 他可能已經死了,都快五年了。"
  "不,不會的,他不會死的。" 婉兒說。
  兩姊妹站在亭中,一時無話可說。
  就在这時,聽見前園有人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然後是一陣的鑼聲,越敲越急。
  此時,明月拖着小孩回來,雲兒抱起兒子,對婉兒說:“我們回屋去吧。”
  婉兒點了點頭,三個人一路走回了大應,只見家中的護院、家丁、上官一年的徒弟,正在屋內四處搜査,到了大廳,上官一年已經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面。
  “爹,出了什麼事了?' 雲兒問道。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上官一年說:”剛才余護院他們見到I個黑影進了屋,所以,便叫人搜査一下。“ 他頓了一頓,說:”哼,那一個人如此大膽,敢來此撤野。“
  他望向雲兒:" 你公公最近可好?" 他問的是紀網。
  雲兒說:’ 他比較忙,經常外出公幹。”
  自從雲兒嫁入紀家之後,上官一年自然不敢像以前當她是養女時一樣,隨意打罵了。
他望了婉兒一眼,說:“ 你看你姊嫁得多好,她公公替你找到了一主好人家,你應該聽話。”
他自從知道紀網有意把婉兒介紹給谷王之後,對婉兒的態度自也不同。
就在這一個時候,各人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說:“哭一年,可知故人來了?”
  眾人一聽,都吃了一驚,哭一年自搬到蘇州來以後,便再也沒用哭一年這一個名字了,這個來人竟道出這個名字。
  “是那一路的朋友,出來見面吧。” 哭一年說。
   只見一個黑影由屋頂上跳到了前院之中,然後大步走進屋內來了,進來的是一個青年,腰間掛着一把劍。
  屋內的人都望向他,哭一年打量着來人說:“你是那一位,闖進我家是什麼目的?”
  青年微微一笑,說:“ 哭先生可真善忘了。”
他這一說, 哭一年更加的驚奇了,上上下下地打量對方。
  這時,上官婉兒面色突然變得青白,身子搖搖欲墜,她喃喃地說:“是你,果然是你。”
  青年望向了婉兒,作了一個揖,說:“上官姑娘無恙?” 他又向雲兒作了一個揖:“ 雲姐姐,恭喜你啦,成了紀家媳婦,哈,哈。”這兩聲笑聲,卻帶着譏諷。
  “你是陳東陽。”雲兒叫道。
  這一聲I出口,哭一年呆了一呆,細心一看,果然,眼前的這一個青年,有當年陳東陽的輪廊,只是,整個人已經長大成人,所以,一下子便認不出來。
“好小子,你原來沒有死。“ 哭一年怒吼了一聲。
  陳東陽說:” 托你的福,我是沒死,所以今天來給你老人家請安了,只想不到,紀大人的寶貝孫子也在這裡,這賬可好算多了。“
  所有在場的人都心中一凜,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陳東陽今天可是來算賬了。
  哭一年冷笑着說:” 你這個小子膽子可真不小,你現在可還是朝廷的欽犯,聰明的話,趕快自己受縛,我或者,可以替你求求情。“
  陳東陽哈哈地笑了起來,說:” 你這老賊,斷了一隻腳還不夠。“
這一句話可刺中了哭一年的痛處,不過,他久經戰陣,並不動怒,只是說:”你想怎樣?“ 這怎樣兩個字剛一說完,雙拐已在地上用力一按,整個身子彈起,直向陳東陽飛了過去,直刺對方上身的要穴,這一下事起突然,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也想不到哭一年會在這一個時間突襲,只見雙拐已把陳東陽的全身籠罩。
  上官婉兒發出了一聲驚呼,自從陳東陽出現以後,她即心如撞鹿,想不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陳東陽,而更想不到自己的養父會這樣突襲對方。
  只見雙杖就要刺中陳東陽之—際,傳出了” 錚、錚“兩聲,一道的白光在杖影中穿梭,劍身在電光石火之間,在兩枝拐杖上各拍了一下,哭一年只覺一股大力由杖上傳來,幾乎要把自己的雙杖震跌,幸而他知機,在雙杖被劍身拍下時立即向後躍,雙拐才不致離手,但即使如此,仍然覺雙手虎口隱隱作痛,心中好生驚異。
”這小子不過不見五年,當時還是身中劇毒,只不過五年光景,竟然會變成如此武功髙強?莫不是那  “太祖密詔” ?“ 這麼一想,哭一年不覺心中嫉妒。
  只見眼前的陳東陽手中執着一把劍,劍身非常柔軟,他擺出了一個迎敵的姿勢,氣定神閒。
  ” 好小子,讓我來會會你。“ 哭一年把外袍一脫,他的一隻雖然是假腳,但是,動作非常利落,剛才他和陳東陽對了一招,知道他的武功和當年已是完全不同,不敢托大,雙拐先封住了身體,再尋機進攻。
  陳東陽氣定神閒,手中的劍向前伸,左腿半曲,更顯飄逸,他微笑看着婉兒,說:” 你好嗎?“
  婉兒聽他一問,臉都紅了,訥訥不知說些什麼才好,當日和陳東陽初次相遇,到後來一起逃走,至最後被逼分開的往事一下子湧上心來,當年,她只不過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女,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今曰已長大成人,驟見當年心中愛慕之人出現眼前,心中又喜又驚,只覺雙頰又熱又燙。
  哭一年見他和婉兒說話,顯然並不把自己放在眼內,心中有氣,但是,他不怒反笑:”要和舊情人聚舊,先勝了我才說。“ 隨即雙拐在地上一撐,左腳如閃電般踢出,直踢陳東陽的下陰,陳東陽身體右閃,手中劍劍尖在此時顫動,一下子劃出了朵朵劍花,分刺哭一年身上七處大穴。
  ”好劍法。“ 哭一年說道,左拐同時揚起,直擊陳東陽的面門,陳東陽輕飄飄地向後一退,身子轉了一圈,劍隨身動,剌向哭一年的右臂,哭一年不及細想,左拐着地,右拐直撞向對方的劍,他的全身內力集中於右臂,要以此一震之力,把對方的劍震斷。
  陳東陽此時亦不躲避,劍身平拍向哭一年的右拐,哭一年只覺一股大力,直震得自己手臂酸軟,右拐險險脫手,陳東陽的劍卻順勢而下,直削他的手指。
  哭一年知道如果自己不放開拐,手指便要被削斷,他抬頭一看,右拐順手擲出,直射向陳東陽,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移開,向着上官婉兒的身邊移去,左拐舉起,大喝一聲:”先斃了你這個小賤人。“
  這一下事起突然,完全沒有人想得到,上官婉兒呆在當場,竟不會閃避,眼看就要死在哭一年的左拐之下,陳東陽一見大驚,不及細想,身子斜斜飛了過去,手中長劍使出了一招 ”落花飄絮“ ,這一招的目的是削向哭一年左手,以阻止他左拐擊向上官婉兒,只是,他由現在的位置作出如此的攻擊,卻使得胸口大開,完全失去了防衛,這一下正中了哭一年的詭計。
  哭一年和陳東陽過了幾招,,便已知道對方武功比他高很多,要擊敗他是絕無可能,見他和婉兒說話的表情,知他對婉兒有情,所以,用此險招逼他救人,其實,哭一年自己用此招也同樣冒着大風險,如果陳東陽不去救人,反而直接攻擊哭一年,則婉兒固然難逃一死,哭一年也難免身亡。
  陳東陽到底經驗不足,搶着救人,只見哭一年此時左拐護胸,左腳陡起,喝了一聲:”着“ ,一腳正中陳東陽的胸口,陳東陽只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忍不住噴了出來。
  哭一年得勢不饒人,左拐又已揚起,攻向陳東陽,陳東陽大喝一聲,手中的滅魂劍成了一個劍圈,”嗡嗡“ 作響,只見劍光如虹,向左揮出,直削向左拐,”啪“ 的一聲,碗口粗的左拐竟已斷成兩截,陳東陽亦已一手抱起了上官婉兒,一躍上牆而去。
  哭一年想不到對方在受重傷之後,竟然仍有如此威力,心中大駭,不敢再追,只命各人小心把守大宅,上官雲兒見妹子被陳東陽擄去,並不十分擔心,相信他對婉兒並無惡意,只是想到當年之事,又聽對方提起自己的兒子,反而有些忐忑。
  陳東陽抱着上官婉兒跳出牆外,走了幾步,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再也不支,倒在地上,哭一年如果此時追出,他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
  ”哭哥哥,你、你怎樣了?“ 上官婉兒搖着他,問道。
  陳東陽慢慢緩過一口氣,說:” 我受了傷,你沒有事吧?“
  婉兒眼一紅,說:” 你救我幹什麼了?我是他的女兒,難道他會真的殺了我嗎?“
  陳東陽微微一笑,說:這個人不安好心,那可十分難說,何況,我見你會受傷,一時心急,也就顧不上了。”
  婉兒眼圈紅了:“ 你為我竟不顧自己的性命,我、我……”
  一時之間,再說不下去。
  “別說了,這裡不能久留,他們人出來就麻煩了。” 陳東陽說。
  婉兒這才想到此處實在危險,哭着說:“我們到那裡去好呢?”
  陳東陽全身軟軟,無法站起,上官婉兒說:“ 我來背你。” 雖然她身材比陳東陽細小,只是,她是練武之人,力氣倒有,把陳東陽背起,陳東陽伏在她的背上,淡淡的幽香傳入了鼻中,心中一盪,只想這一刻永遠停留。
  “哭哥哥,我們到哪兒呀?” 婉兒焦急地問。
  陳東陽道才由溫柔鄉中醒了過來,說:“ 先到地道去吧。” 指點着她要走的路。
  原來陳東陽離開了荒山以後,先潛到一個大戶家裡,偷了幾件衣服、一些銀両,便回到蘇洲的家來。到了祖父的墳前,才知整個墳已被紀綱派人剷平,再到蘇州城來,一經打聽,知道了原來的住所被上官一家佔領,當時便想到是哭一年,於是,不動聲息先潛回地道之中,這地道出口本來早已被一塊大石所封,只是,陳東陽現在孔武有力,加上這石當時的主要作用是臨時封口,並不十分牢固,所以也不必花大力氣,便可以推開,他想由地道中潛回屋內,卻發覺入口處早被堵死,但作為居留之地,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地方。所以,一連幾天在這裡,晚上入年園探了幾次,隨身物品便放在這裡。今天晚上,他再闖年園,準備報仇,卻想不到出了事。
  婉兒在他指點之下,背着他走進了隧道,陳東陽此時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剛才哭一年這一腳使他所受的內傷不輕,要不是他曾經練過張三丰的“純陽內功” ,早已沒命,但即使如此,傷勢卻也不輕他吞下了張三丰所留下的“太乙還陽丹”,再閉目默默運功,婉兒坐在他的身旁,關注地看着他。
   如此經過一晚,陳東陽練功到了一段落,睜開了眼睛,發覺婉兒已累得睡倒在他身邊,在微弱的邋燭光下,只見她長長的眉毛,圓圓而挺拔的鼻子,一個櫻桃小口在微微張合,豐滿的胸脯一起一伏,陳東陽當年離開婉兒的時候,在他的印像中只是譯個樣子極美的小姑娘,想不到到了今天重逢,眼前所見的卻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只看得痴了,忘了身上的痛疼。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婉兒張開了眼睛,看見陳東陽正在痴痴地看着自己,不覺粉面緋紅,嗔道:”你在看什麼?“
  陳東陽也有點不好意思,說:” 我、我、你、你真美。“ 婉兒微笑道:” 你命都差點沒有了,還在說這樣的瘋話。“
  陳東陽嘆了一口氣,說:”你可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麽? “
  他這一句話絕對不假,他初遇婉兒之時,正是身逢大劫,又正是情竇初開之時遇上了婉兒,她又是唯一關心他之人,樣子漂亮,性格溫婉,雖然那時不懂什麼是愛情,但這幾年被困山中,卻的的確確無時無刻不想起這位姑娘。
  婉兒聽了陳東陽這一句話,低頭笑道:” 我才不信你呢?“
  ”真的,如果我說大話,一出去就被哭一年一掌打死。“ 陳東陽急道。
  婉兒用手掩住了他的嘴,說:”你胡說什麼了。“
  陳東陽從來沒有和別的女孩子相處過,心中就只有一個婉兒,說話坦白,毫不隱瞞自己的感情,婉兒聽在心中,只覺得甜絲絲。
  兩人把別後的情形說了一遍,婉兒才知道陳東陽原來有了這許多奇逢,說:” 我就一直相信你沒有死,可見好人是有好報的。“
  陳東陽說:” 你也是好人,也有好報嘛。“ 在燭光之下,見婉兒美極,一時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啊!“婉兒輕輕叫了一聲,卻沒有拒絕,四片嘴唇貼在一起,陳東陽全身火燙,情難自禁。
  兩個人摟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幸福無邊。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婉兒才把陳東陽輕輕推開,說:” 你在這裡好好練功,我出去找一些吃的。“
  陳東陽抱着她說:”不,我捨不得你,只怕你一走,又見不到你了。“
上官婉兒笑了起來,說:” 傻哥哥,怎麼會再見不到我呢?如果你不把傷養好,那才是真的見不了我。“
  陳東陽也覺得自已所說的實在可笑,說:” 你只可出去一會,馬上回來。“
”成了,傻哥哥,我也捨不得你呢。“ 婉兒說,在陳東陽的面上吻了一下,便出去了。
  陳東陽在婉兒離開了以後,又再度練起功來,這”純陽內功“ 確是有效,一練之時,只覺四肢百骸無不舒暢,陳東陽閉目,引導那體內之氣依法而行,很快便即入定。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又由那練功中回復過來。睜眼一看,婉兒並沒有回來,奇怪,她不是說出去一會就回來嗎?到底去了那裡呢?
  由於是在地道內,分不淸白天夜晩,自己在這裡逗留了多少時間也不淸楚,陳東陽的心中有一種不祥之兆,自己剛才這一練功,最小也有兩個時辰,婉兒到那裡去呢?是不是被哭一年捉去呢?
  他想站起來出外去找,只是,一站起便即跌下,原來昨日受傷極重,雖說練了兩次功,仍無法站起,而且,心中一急,氣息大亂,只覺體內那一股氣在身上亂竄,似乎走了岔道,有如俗語所說的走火入魔,他心知不妙,眼前一黑,竟昏了過去。
  在那昏昏沉沉之中,他覺得似乎婉兒回來? 正在跟他說話,他睜開了眼睛,只覺四肢乏力,人躺在地上,四周黑沉沉,蠟燭早已熄滅。
  他支撐着站起身來,由懷中取出火石,再點燃一枝蠟燭,自己仍在地道之中,婉兒卻無蹤影,他的心中知道,婉兒一定出了什麼事,但是,自己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離開這裡,目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治好自己的傷,他明白自己如果不定下心來,再走火入魔一次,那就會終身殘廢,目前絕不能着急。過去幾年,他已經習慣了控制自己,所以,收攝心神,再次練功。
  如此一連幾天,幸好洞中他放了一個水袋,裡面有食水,雖然無食物總還可以忍受,只靠飲水來支持,就這樣練功一次又一次,到了練了七次以後,身體便可以活動了。
  他也不敢妄動,走到洞口處,發現外面天黑了,才走出洞口,先去找了一些吃的,然後,再走到年園,到達時卻嚇了一大跳,只見整個年園已經燒成了一片焦炭,他向人打聽,才知八天前這年圔離奇失火,燒了一片清光,裡面的主人也不知所蹤了。
  陳東陽十分失落,想不到剛剛和婉兒見面,現在又和她失去聯絡,也不知是生是死。他自知身體未好,這時遇上了哭一年等人肯定要吃敗仗,所以,也不敢張揚,買了一些食物重回地道,暫時只能一面療傷,一面打聽。
  又這樣過了幾天,陳東陽的身體已經恢服正常,每天他都到大街打聽消息,可是,有關年園大火之後,人到那裡去了呢?沒
有人知道。
  陳東陽左思右想,哭一年如果要走的話,一個可能性就是返回以前的”哭家莊“,心中又有了希望,於是,買了一匹好馬,兼程趕往,但只見”哭家莊“ 已經荒廢,那有什麼人煙?心中又急又氣,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無可奈何,想到雲兒嫁給紀綱的兒子,會不會是在南京呢?又到了南京,到了南京卻才知道,紀綱的家其實已搬到北京,其時,永樂帝已準備遷都北京,很多重要的官員已移到北京,包括紀網在內。
  陳東陽心中失意,這天中午找了一個飯店坐下,意外發現鄰桌竟是一幫錦衣衛,其中一人,竟是當日荒山中所見的那個持弓者,當日陳東陽力戰司馬雷和其他三個錦衣衛,結果,除了司馬雷以外,其他三人均受了重傷,只有這持弓者未有上前挑戰,所以,並無受傷。
  陳東陽當日在荒山中披髮,滿面鬍子,連年紀也看不出來,今日他已變成一個翩翩美男,那錦衣衛自然認不出來。
  ”你們再回去那地方,找不到人了嗎?“ 其中一個錦衣衛向持弓者問道。
  ”就是。“ 持弓者說:”不過,找到了個草棚,看來,也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喝了一口酒,說:” 紀大人這次親自帶隊,無功而回,心情不快,不過,在半路聽說那人出現在湖南的" 聚賢莊" ,所以先和常大人先出發了。"
  陳東陽聽到了這個消息,心中想道,哭一年和紀網是親家,會不會也去幫忙呢?事不宜遲,不如到湖南聚賢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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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5 17: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此恨綿綿

  陳東陽的突然出現,使在 “聚賢莊” 內各人各懷心事。
  紀世文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陳東陽,,但是,有關他的事卻已聽妻子上官雲兒提過,看見眼前這個青年,的確是一表人材,而此人身上,更身繫重大秘密,他為人極為乖巧,說:“ 陳兄弟,原來是你,經常聽內子一再提起你,想不到你果然一表人材,的確和我妻妹婉兒十分匹配。”
  這句話一出,正說中了陳東陽的心事,他來這裡的目的,一方面是要找各人心中所要找的人,以便歸還有關的 “密詔” ,另外一方面,也希望打聼到婉兒的下落,他看看眼前的紀世文,外表儒雅,確和雲兒十分相配。
  “婉兒現在怎樣了?”
  “她很好呀,十分掛念你呢,我到這之前,她還跟我脫,如果我在這裡見到你,一起辦完事以後,要你踉我一起回去見她
呢?”
   陳東陽聰見這句話,心中大樂:” 她那天為什麽不辭而別呢?“
  ” 哎呀,少年情侣吵了架,女孩子家使使小性子總是有嘛。“ 紀世文笑淫淫地說,這一句話露出了馬腳。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蘇州發生的事,這一個多月,他一直在外面追尋那個神秘人,也曾在聰過司馬雷的報告後,帶隊到深山去找尋,反而陳東陽大鬧年園一事,他卻一無所知,只是,他由妻子口中得知婉兒軎歡陳東陽,現在見對方出現,便以此打動對方之心。
  陳東陽聰了對方這一句話,心中一陣疼痛,看來,這紀世文也不知婉兒的下落。
  紀世文見陳東陽不作聲,便說:” 陳兄弟,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大家合作,我叫阿爹向皇上稟告你家之冤情,還你父以淸白,同時把你所有家產法還,又叫我外父把婉兒許配給你,成就神仙美眷,豈不是一大美事?"
  蒙柏光等人見陳東陽從天而降, 一招便傷了對方一個高手,心中正歡喜今次可能來了救星 ,現在見到紀世文和他在套交情, 聰來,他和紀世文的妻妹又似乎是情侣,心中暗暗叫苦,看來這個年輕小子可能不僅幫不上忙,對方反而多了一個一等一的高手。
一直在旁不作聲的朱尚年此時開腔道:“ 紀兄何故如此蠻不講理,眾人皆知,你外父早已表明要把婉兒嫁我為妻,還是你爹做的大媒,你竟然在此替我讓妻,豈不可笑?”
  紀世文面上一紅,心中極怒, 這小子真太可惡,他討好陳東陽只不過是想他倒戈相向, 所答應之事也不過是信口雌黃,那裡當真,這小王爺反倒攬局。
  朱尚年此舉自是有其目的,他也在打陳東陽的主意,如果被紀世文得了手,豈不是走失了機會?而這件事他在理上,所以,也不怕紀世文反面。
  陳東陽望向朱尚年,見他也是一表人材,一身華服,顯然頗有來頭。
  “陳兄弟-,在下朱尚年,是谷王之子,家父最喜招賢納士,陳兄弟如果能一見家父,他老人家可喜不自勝,至於婉兒,她本是我未來妻子,不過,如果陳兄弟和她情投意合,則小王成全此一美事,也無不可。”
  “放屁,你窩蔵欽犯的話,可要誅九族。” 紀世文怒不可遏。
  “紀兄,你剛才不是說過,要請你父親替陳兄弟洗脫沉冤的嗎?他怎麽會是欽犯呢?” 朱尚年說:“ 你也叫他陳兄弟呀。”
   紀世文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才好。
   蒙柏光極其乖巧,見他們兩人鬥嘴,乘機挑撥,說:“小王爺如果連未過門的妻子也可以讓給這位小兄弟,自然是誠意十足了。”
  紀世文 “嘿” 的一聲,說:“ 我們錦衣衛大隊馬上就到,你在這裡賣口乖也沒有用,我就不相信小王爺敢逋抗皇命。”
  蒙柏光聰見他如此說,心中暗暗叫苦,時間拖得越久,對己方越是不利,如果那人再不離開,錦衣衛真的大批人馬到來,或者小王爺的幫手來了,就真的插翅難飛了。眼下時間緊張,這小伙子能否打敗其餘的人也真無把握。
  他這樣一想,臉色凝重,紀世文看了出來,說:“ 蒙先生,你知機的話,還是跟我們合作吧。”
  陳東陽看到了蒙柏光的神情,知道事情緊急,他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先要把這一幫人打發掉,看看形勢,說:“小王爺,如果你要和我合作,那就先放了這位先生吧。” 他手指蒙柏光說道。
   朱尚年不是蠢人,蒙柏光在他的手上,正是一個最好的人質,又怎肯如此輕易的放棄呢?他笑道:“ 陳兄弟,如果我放了他,你又怎樣表示你的誠意呢?”
  陳東陽微笑道:“ 你們不是都想得到 ”太祖密詔“ 嗎?這密詔小弟是看過的,只要你肯放人,我就把密詔的內容告訴你。”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這“太祖密詔” 的事,在江湖中傅得風風火火,已經傳了那麽多年,但是,真正的密詔內容到底是怎樣,卻從來也沒有人看過,而陳東陽現在竟然表示可以公開,自然十分吸引。
  朱尚年望着陳東陽說:“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陳東陽笑道:“ 那你只有相信我了,只有我才知道詔書的內容。”
  他話未脫完,紀世文已經欺身而上,手中的纓槍已經刺向了陳東陽,他的口中說道:“ 既然如此,陳兄弟請跟我到錦衣衛處走一走。”
   這一下突然出手,大出各人意料之外,紀世文心中卻另有打算,眼看陳東陽快要把朱尚年說動,如果自己不先下手,到兩人真的達成協議,可就麻煩了,不如先下手為強,纏住了陳東陽,只要把他打倒,則大局仍在自己控制之中。他是一個極有心計的人,而且,做事果斷,說動就動。
   眼見他手中的纓槍,馬上就要剌中陳東陽了,陳東陽手中的長劍此時一揮成圚,只聽 “ 噹、噹、噹、噹” 一連串清脆的響聲,紀世文的這一槍是楊家槍法中的絕招,叫做“連環十八擊” ,本來是在敵陣上用來對付對方的馬隊,一槍分襲不同的敵人,紀世文將此招用來對付同一人,手中的槍連刺陳東陽身上的十八個不同部位,與此同時,陳東陽的手中劍也已經分別擋了十八下,紀世文無法攻進陳東陽的劍圈之內。
  旁觀的各人都暗暗佩服,這紀世文能在短短時間內連刺對方十八個部位,固然是一流的高手,但陳東陽在對方突襲之下還手,連擋對方十八槍,相比之下,他的功力自然比起紀世文要高。
  紀世文見一招不得手,槍法一變,變成了近身小範圔內活動,這是楊家槍法中的“ 七星槍法' , 依天上的北斗七星排列生出不同的變化,主要是供步兵使用,針對近身肉搏,紀世文腳踏七星步,槍尖從不同的部位刺向對方,楊家槍法變化奇妙,所刺出的部位匪夷所思,出人意料之外,眼見幾次就要刺中陳東陽,但是,在電光石火之間,陳東陽的手中劍卻同樣的會由不同的部位刺出,逼使紀世文不能不回槍自保。
   兩人轉瞬之間,已經交手三十多招,只見室內此時劍氣漸盛,"滅魂劍" 本來是青白色光茫的,但是,在陳東陽手中,隨着劍招的舞動,只見那滅魂劍的顔色竟然變得越來越沉,渐渐變成了黑色,與此同時,隱隱傳來一陣陣的風雷之聲。
  紀世文最初施以突襲,是自認為功夫和陳東陽相去不遠,可以一招到手,戰至現在,紀世文卻叫苦連天,只因對方的劍氣越來越濃,寒意逼人,自己現在想脫身也困難,手中的銀槍,活動的範圍也越來越窄,他內心知道,只要再打下去,必然输得一敗涂地,連性命也失去。
   旁邊的各人都已經看出紀世文情況危急,錦衣衛千戶常盛的手指被削,經已包紮妥當,這時見紀世文情況危急,再次加入戰圈,揮掌向陳東陽拍去,口中發出了聲聲的呼喝。
  蒙柏光這一邊,此時只有一個趙天澤尚未受傷,見此情形,喝道:” 兩個打一個,不害羞嗎?“ 手執摺扇,便要上前,空名和尚此時擋在面前,說:” 壞鬼書生,我們之間的事仍未完結。“ 趙天澤無可奈何,逼得迎戰,兩個人又打作一團了。
  朱尚年剛才還和紀世文鬥嘴,現在見紀世文及常盛兩人鬥一個陳東陽,卻仍然處於下風,心想,密詔在這小子身上,現在檢個現成便宜也不錯,於是向方丹和馬力示意。
  方丹拿出了判官筆,叫道:” 紀公子,我來幫你。“ 由左攻上,手中的判官筆向陳東陽身上的大穴點去。
  馬力亦同時由右方出手,他用的是一對月牙刺,同樣是打穴的工具,四大高手把陳東陽圍在其中,分從多路向他進襲。
  蒙柏光見了,大聲叫道:” 不知羞,四個打一個,傳到江湖上,大家都說錦衣衛和谷王府的人都是酒囊飯袋,妙哉,妙哉。‘他人不會武功,卻能說會道,否則也做不了這個 “ 聚賢莊” 主。
  正在圍攻陳東陽的四人,聽了他的說話,都不免覺得慚愧,只是,他們的目的明確,只想速戰速決,所以,各人一於裝作聽不見。
  陳東陽在四個高手的夾擊之下,一樣飄逸瀟灑, 原來,當年處女創此劍法,最大的特色便是以寡敵衆人,所以,她在越王之前,以一敵百,仍能戦勝,當然,今日的四個高手和當年那些由兵士中挑出來的武士,功力大大不同,但是,這滅魂劍法的原理卻一樣,越和多人打鬥,威力越大,亦更好看。
  蒙柏光等人最初見四人同時圍攻陳東陽,未免擔心,但見眼前之情況, 不覺喜出望外。
  常盛眼見久攻不下,心中煩躁,他的面上此時紫氣大盛,運起“紫微雷音功”,把內力全部集中于兩掌,眼見紀世文的銀槍此時刺向陳東陽的左胸,陳東陽閃身向右,劍身揮出,常盛見他左面露出了一個破綻,當即大喝一聲,手掌平推而出,一股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向陳東陽襲去,這時祗見陳東陽的劍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彎,“噗” 的一聲,直刺入常盛的的右手掌掌心。
  常盛一聲慘叫,身子向後一躍, 這一劍刺中了他的掌心之後,他身內的內力由傷口一卸而出,原來,這“ 紫微雷音功” 把所有的內力集中於手掌,那掌心在這一掌推出以後,成了身上的氣門,這氣門一旦被破,便無法制止內力外流,常盛心中驚慌,越驚慌內力洩得越快,一下子便軟倒在地。
  紀世文見事起突然,吃了一驚,但他到底見慣大場面,臨危不亂,手舞銀槍護住了全身,這邊的方丹卻亂了陣腳,判官筆中露出了破碇, 只見陳東陽的劍由其中穿過,“啊” 的一繫,方丹右大腿已中了一劍,幸而傷勢不重。
  朱尚年和蘇人傑見形勢不妙,都搶上前去,方丹雖中了一劍,見小王爺衝上前來,不敢後退,這一下子,變成了五大髙手圍攻陳東陽。
   陳柬陽在五人之中穿梭,動作瀟灑,而且,劍法的威力似乎越來越大,紀世文等都不禁暗暗心驚,他們哪裏知道,這“ 滅魂劍法”就是為了以寡敵眾而設計的,人越多則劍法威力越大,如果只是一對一的話,雖然陳東陽的功力仍比各人為高,但是,各人應該仍可支持一段時間,反而不如現在般狼狽。
   蒙柏光等最初見這麽多的高手圍攻陳東陽,都十分擔心,現在看見眼前的情況,不禁嘖嘖稱奇。
  只聰見陳柬陽口中喝了一聲 “ 着!” 便見蘇人傑退下戦陣,他的左胸中了一劍,雖不致致命,卻已無力運功。
  空名本來和趙天澤對戦,已經佔了上風,但是,眼見陳東陽以一敵五,己方的人竟然不敵,心中吃驚,一分了心,和趙天澤便只能打過平手。
  紀世文見勢不妙,叫道:” 我攻右路。“但手中纓槍卻刺向陳東陽的左方,各人都是聰明之人,一見紀世文的動靜,便知他是故意叫出相反方向,以擾亂敵人。
  朱尚年緊跟着叫:“ 我攻上路 !"手中的扇卻攻下方,方丹怒喝一聲,攻向陳東陽的下盤,四個人一人叫一句,所攻的部位有時按照口中所說,有時卻正好相反,最初四個人各叫各的,但慢慢地,各人均以紀世文為頭目,紀世文正叫反刺,各人便正叫反刺,紀世文正叫正刺,各人便正叫正刺,越來越純熟,竟變成了四人合陣對付陳東陽。
  這一招似乎慢慢地發生了效果,各人的武器配成了一個交織得滴水不漏的網,將陳東陽園在其中。
  混戦之中,只聰見”啪“ 的一聲,陳東陽的手中劍被朱尚年的摺扇拍中,劍尖一歪,紀世文看中了其中破綻,叫了一聲” 着“ ,槍尖刺中了陳東陽的左大腿,幸而只是皮外傷, 但也已經鮮血汩汩流出。
  陳東陽被刺中以後,動作不覺亂了,圍攻的四人都是髙手,馬上看出了陳東陽已現敗象,更加加緊進攻,四人經剛才一番合作以後, 更有默契,所以,配合得有如一個人一樣,陳東陽此時左支右拙,看來,只需多一點時間,他便要落敗了。
  蒙柏光等人看得心中急跳,只是,卻幫不上忙,而陳東陽也同樣的暗暗叫苦,心知此次劫數難逃。
  在此時,他的心中又想起了祖父的那一個口訣,自己已經按照他所說的方法,把招式省去了一半,”滅魂劍法“ 功力大增,但是,真要做到以一敵百,似乎過於誇張,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突然有一種靈感,會不會祖父所說的招式遞減,還可以再減呢?這麼一想,又按口訣的方法,把招式減半,說也奇怪,這招式一減半,只聰見" 嚐" ,"噹" 幾聲,各人闖進來的兵器, 竟然都被盪開, 陳柬陽不及細想,又把那招式再按口訣減半,這一次,只聰見朱尚年叫了一聲,左手手腕已被刺中。
  四個高手本來已經佔了上風, 卻想不到,陳束陽突然又奇招迭出, 越戦越勇,而且,劍招越來越凌厲,自己一方竟又再糊里糊塗的佔了下風, 陳柬陽得勢不饒人, 再把那劍招減半,這一次,圍攻他的四個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氣,越來越重,把各人都纏住了。
  陳東陽再減一次,劍招已只剩下了三招,分別是起手式”登山問路“ ,笫四十八式” 龍騰虎躍“,最後一式” 雪擁南關“ ,這三招連環使用,劍招一氣呵成,綿綿不盡,一把劍舞動起來,竟如一個百人同時卿起的劍陣,不僅將自己的身體封鎖得嚴嚴密密,而且,似乎同時又有數十人一起向敵攻去,這劍招一出,陳東陽才完全體會到”滅魂劍法“ 的精妙之處,” 登山問路“,是變化無窮的試敵式,其它的試敵式,都是由此招生出,同樣,”龍騰虎躍“ ,是無所不包的破敵式,而”雪擁南關“ 卻是全力防守的防敵式,三招結合,先試後破再防,一氣呵成。當然,這三招雖然簡單,但如果不是先練熟了整套 ”滅魂劍法“ ,卻也生不出這很多的變化,三招便變成了單純的三招,效果不顯,這劍法的確是天下無雙的劍法,而他到此時才真真正正明白,所謂越簡威力越大的真正含義。
  他一旦領悟其中奧妙,三招的威力便全面發揮,紀世文他們本來已經佔了上風,這時卻形勢逆轉,四個人的招式只不過一下便被衝散,無法再發揮合作的力量了。
   陳東陽此時一劍揮出,只聽見”啊“ 的一聲,方丹的小腹已中了一劍,倒在地上,馬力見勢不對,向後一躍,卻發覺身子無法躍後,倒有一股大力把他吸向陳東陽,只嚇得魂飛魄散,” 嘶“ 的一聲,他的右手手臂被齊肩切下,當場昏了過去。
  只不過一招之間,陳東陽連傷兩大高手,紀世文和朱尚年見勢不妙,身子向旁躍了出去,兩人心中都在怦怦跳動,如果不是
見機得快,兩個人早和其他三人一樣,要受重傷了。
   蒙柏光等見此情形,大聲叫好,各人心中卻不明白,剛才明明見陳東陽已經佔了下風,敗像畢呈,怎料形勢會突然逆轉,他們都以為是陳東陽誘敵之計,對道青年更加佩服。
  倪文通和雷坡此時已自行解開了穴道,站了起來,都向陳東陽身邊走來。
  空名和尚本來正在和趙天澤酣鬥,這時見勢不妙虛晃一招,退了下來,陳東陽想起此人是殺父仇人,一躍過去,不再說話,手中劍已揮出,空名心中驚恐,無奈迎戰,手中的戒刀砍向陳東陽,紀世文和朱尚年兩人見了,竟不敢上前幫手。
  陳東陽心恨空名,下手竟不容情,招招都是殺着,空名心中慌亂,刀法漸亂,不過十幾招,已被陳東陽一劍貫胸,嗚乎哀哉。
  大廳現在的情況逆轉,朱尚年和紀世文兩幫人聯手,本來已經穩操勝券,卻想不到出了一個陳東陽, 兩人均知,今日絕討不了便宜,唯今之計,只能先行離開,馬上通知救兵前來。
  朱尚年和紀世文對望一眼,各自會意,紀世文看看地上的常盛,已然死去,於是拱拱手,說:”好小子,這件事不會就此便算。“
  朱尚年的一幫,除了空名已死之外,其他人都受了傷,蘇人傑扶起了馬力,朱尚年正想說一句什麼”青山不老、綠水長流“ 之類的門面說話,以便離去,但在這時,聽見了一陣哈哈大笑之聲,由空而降。
  只見四個人影由天而降,下來的四人其中竟然包括哭一年和上官婉兒。
  哭一年身穿灰袍,手中的雙拐在燈光之下閃亮, 他的面上帶着冷笑,上官婉兒臉色青白,比起前一段日子消瘦了很多,在他身旁是一個太監,陳東陽認出了他便是司馬雷,那個當日首先發現他的太監,在司馬雷旁邊是一個老者,滿頭白髮有如銀絲一樣,面色紅潤, 雙眼炯炯有神,正冷眼望着各人,看來他的輩份極高,顧然並不把各人放在眼內。
  哭一年開口道:” 好女婿,我來幫你忙了。“
  朱尚年和紀世文面上露出了喜色, 紀世文說:” 那真太好了,想不到你連北山老祖他老人家也請來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所有在場的人,除了陳東陽以外,都是面色一變,這一人竟是” 北山老祖“ ?不是說他已經有九十歲了嗎?眼前這老者,卻只看似六十來歲。
  北山老祖在江湖上不露面已經有二十年了吧?當年,他在江湖上是一個人人聞而喪膽的邪派髙手,此人極其好色,只要看見美女,絕不放過,千方百計一定要到手,不惜用盡威逼利誘,其中,不少人求他幫忙,也用上色誘這一招,他只要看中對方,便會答應女方或其家人做一件事,此人武功極髙,答應的事,又必然做到,所以到了後來,一些江湖中人遇上了難題,便千方百計找來美女,求他幫忙了。但在二十年前,他已消聲匿跡,沒有人再見過他,想不到今天竟在這裡出現。
    陳東陽一來年青,對這北山老祖的事,不大了了,二來,一見到婉兒出現,心中早已方寸大亂,目光自她進入大應之後,便沒有離開過,婉兒的眼光也望着陳東陽,神情卻是又苦又甜。
   哭一年此時雙拐一碰,發出了” 鏘“ 的一聲,他望向陳東陽,說:" 見到了你的小情人了吧?"
  陳東陽面上一紅,但是,眼中的關注目光卻始終仍是離不開婉兒。
  哭一年冷笑道:” 小子,作一個交易吧,今天的閒事你不要,管,把“太祖密詔” 交出來,我就讓你帶走婉兒,如何?“
  蒙柏光心中暗暗叫苦,本來以為這一件事可以擺平,卻想不到又來了這一幫人,只怕時間拖得越長,麻煩越多。
  陳東陽望向婉兒,只見她滿面通紅,樣子極得人憐愛,不覺想起了那天在地道之中,和她深情一吻之情況,心中一動。
   哭一年笑道:” 怎麼樣?這一幫人其實與你何幹?不如快快帶了婉兒去吧。“
  ”陳公子,萬萬不可。“ 蒙柏光焦急地說。
  陳東陽望了雙方一眼,說:”哭先生,你放了婉兒,我不再和你計較以前的事好了。“
  哭一年先是怒容滿面。然後是哈哈狂笑:”好一個狂妄小子,你有資格和我談交易嗎? “
  陳東陽平靜地說:” 我不是和你談交易,婉兒是你的女兒,你不應該把她利用作為工具。“
  哭一年冷笑:”好小子,不吃敬酒吃罰酒,你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倪文通看不過眼,插口道:”你這老傢伙是什麼東西?在這裡胡說。“
  他話未說完,只見眼前一閃,一個身影已經來到了他面前,他尚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一掌拍在胸前,整個身子向外彈了出去,直撞向牆上,”砰“ 的一聲,再反彈回地上,雙眼突出,已然氣絕。
  出手者不是別人,正是哭一年旁邊的北山老祖。
  這一下事起突然,各人都是大吃一驚,眾人只聽過這北山老祖武功極高,卻想不到他一出手竟然如此厲害。
  趙天澤和雷坡兩人怒吼一聲,撲上前去,三散人一向極其親密, 倪文通無端慘死,另外兩人自是忍不住要替他報仇。
  蒙柏光見勢不對,喝道:” 趙兄、雷兄且慢。“
  只是,趙、雷兩人已經撲上前去,如何可以喝止得住,趙天澤的摺扇一張一合,直插向北山老祖的雙眼,而雷坡則攻向北山老租的下盤,兩人都是存心拚命, 下手絕不容情。
  北山老祖好整以暇,紋風不動, 直至兩人已到了他的身邊, 他的身子突然向橫移,這下移動極快,在一般人眼中,只見他有如滑行一樣,這一滑就避過了雷坡的下路攻擊,與此同時,他的左右兩手相交,其中左拳向外一彈,趙天澤手中的摺扇已經脫手,他的右拳馬上直擊而出,揮向趙天澤的面門。
  趙天澤心中大駭,身子向後拗,企圖避過他這一拳,北山老祖左腳已經踢出,本來擊向面門的以招,竟在一瞬之間變成了虛招,而腳踢這一腳才是實招,眼見這以腳便要踢中趙天澤之心口,如果這腳一中,趙天澤就會命喪當塲。
  雷坡見此情形,手持螳螂拐連人帶拐直衝向北山老祖,手中拐力擊北山老祖的胸口,他這下是不要命的打法,自己門戶大開,全無防守,只求在自己被對方擊中之時,也同時把對方擊傷,出此一招,只因趙天澤形勢實在太過危急。
  北山老祖豈會如此和他拚命,他已踢出的右腳在這時竟可收回,前身迎着對方的拐,右拳變掌,拍向雷坡,雷坡這一下要收势
已然來不及,對方的一掌,已避無可避。
  趙天澤手中的摺扇已然脫手,眼見對方一腳踢來,避無可避,心中自忖必死,怎料雷坡捨命相救,這一來,死裡逃生,這時見雷坡難逃这一掌,於是也拚命相救,疾步上前,雙掌分擊北山老祖的頭和胸,北山老祖心知如果自己擊中雷坡,自己也要中一掌,所以,又再變招。
  三人鬥在當場,其中兩個都是全力進攻,以命相搏,另外一個揮灑自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武功之高下,如果趙天澤和雷坡不是如此不要命,其實早已敗在北山老祖的手上了,只是-兩人之搏鬥如此拼命,難免破綻百出,只要兩人其中一人氣勢稍減,北山老祖便有機可乘了。
  果然,三人纏鬥了三十多招以後,雷坡的氣勢稍弱,當趙天澤奮不顧身撲向北山老祖之際,雷坡稍一遲疑,只聽北山老祖大喝一聲,他的手臂彷彿突然拉長了一樣,右手化為手刀,由上向下直劈,”啪“ 的一聲,趙天澤的左手齊腕處被他的手刀擊中,左掌立斷,北山老祖不等他退後,已經向前跨兩步,左拳同時擊出。
  就在此時,北山老祖只覺得一陣劍風削向他的手掌,匆忙之中,連忙縮手,只見眼前多了一個青年,手中揮着長劍,正是陳東陽。
   陳東陽本來眼睛一直在注視着婉兒,對場內各人的一舉一動,全不在意,趙天澤他們和北山老祖纏鬥,他是眼尾也不看一眼,一顆心就只落在婉兒身上,婉兒的眼睛也只是望向他。
  直到趙天澤被北山老祖手刀斷掌,蒙柏光等人一聲驚叫,才把陳東陽的眼光拉了回來,他眼見趙、雷兩人勢危,未及細想,就此拔劍揮出,向北山老祖揮去。
  北山老祖踉隨哭一年到此之時,便已聽哭一年說起陳東陽的事,他一向自視甚高,心想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子,武功可以好到那裡呢?所以,進屋以後,根本就不把陳東陽放在眼內,到見他目不轉睛的望着上官碗兒,對陳東陽的印像更加打了一個折扣,而他一出手殺死倪文通,對方其餘兩人上場,又都I死一傷後,更是志得氣滿,卻想不到陳東陽一出手,他才吃了一驚,這個小子的確不能小看。
   “好小子,劍法不錯。”  北山老祖說,對於他來說,肯出口說一個人劍法不錯,已經是極大的讚揚了。
   陳東陽見對方停了手,他亦不再出招,只是手中握“ 滅魂劍”,眼望對方。
  北山老祖此時說:“ 動手吧。' 他自視身份極高,對眼前這一個後輦小子,他不願冒一個以大欺小的名。
  陳東陽持劍擺了一個姿勢,正是” 滅魂劍法“ 的第一式”登山問路“ ,他擺出這一招,只是一個姿勢,卻無後續,無非也是向對方致意行禮。
  北山老祖” 哼“ 了一聲,手掌拍出,一股剛勁的掌風隨掌而出,不過,這一掌不是拍向陳東陽,只是向對方略示一下實力而已。
  陳東陽知道如果自己不向對方先行出手,對方不會先動手,所以,也不再客氣,劍招再出,
  仍是一招” 登山問路“ ,只是,這一招卻已含了後着變化,只見劍招一出以後,即在瞬間,分出十幾個後着,劍鋒所及,北山老祖全身都在他的劍光之下。
  ”好小子。' 北山老祖說道, 雙掌錯分, 也幻變作多個掌影,分別擊向陳東陽身體不同部位。
  陳東陽劍招一變,用的仍然是一招" 登山問路" ,但今次卻變成了專攻對方的下路。
  北山老祖化掌為拳,擊向陳東陽的面部,逼他後退,陳東陽劍招由快突變慢, 用的仍是" 登山問路" ,剛才他的劍尖化作千百個,襲向對方不同的部位,此時卻見劍尖不動, 只是指向北山老祖的腹部,對方如果不撤掌,便會腹部先中劍。
  北山老祖怒吼一聲,掌法竟然亦慢了下來,一掌一掌分明,擊向對方不同部位,但是,在那掌中,卻隱含內力,竟似帶着浪濤之聲。北山老祖的這一套掌名為“ 龍波掌” ,乃是他在錢塘觀潮時得到靈感而成,那錢塘江每年一度的潮水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景,多股不同的潮水互相衝擊,形成澎湃壯觀的一片洪流, 氣勢逼人。這" 龍波掌’ 的巧妙之處便是把身上不同的力量如潮水般滙聚,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所以,每次出掌,都以緩慢動作,攻敵一處部位,並同時將內力聚斂, 這些聚斂的內力,每多一招,威力便大一倍,可隨時用作全力一擊,北山老祖給這一招起了個桎厲害的名字,叫做“ 龍嘯九天” ,威力無窮。
  陳東陽並不理會對方的內力,相反,他的劍招只是不停地針對對方的來勢,剌向對方的缺陷,逼使對方變招。
  兩個人以慢打慢,一招一式都十分清楚,對於不憧武功的人來說,可說十分乏味,但對於現場這一班武林中的高手,卻是看得如痴如醉,見到北山老祖出招時,會想這一招何等奇妙,竟會以此方位出掌,見到陳東陽出劍,卻又是另一佩服,驚嘆他竟用此式化解對方之來招,出人意表。
  轉瞬之間,兩人已交手二百來招,北山老祖內心暗暗吃驚他是比對方高幾個輩分的人,居然和一個剛出道的小年青纏鬥如此長久的時間,傳出江湖的話,面子將擱向何處呢?
  不遇,他江湖經驗豐富,內裡心急,表面上卻保持冷靜,努力尋找對方的弱點,只是,那“ 滅魂劍法” 的確巧妙,竟無破綻,而且,每次均佔了先機,使北山老祖的掌法無法一氣呵成,內力就無法積聚。
   北山老祖心中暗想,這小子功力奇高,加上精妙劍法,再打下去,自己肯定難佔便宜,皆因他的“龍波掌” 極耗內力,不宜纏門,他不愧經驗豐富,想到剛才見這小子眼光不離上官婉兒,顯然對這女子極其痴心,他於是一面向陳東隔出招,卻在有意無意之間,把眼光瞟向上官婉兒。
  陳東陽見對方不時望向婉兒,不知對方用意,擔心他對婉兒不利,於是,處處留心對方,但是,人在交戰之中,眼光瞟向婉兒,難免分心,所謂關心則亂,這樣一分心,劍招便不如剛才出招準確,北山老祖連發三掌,每成功發出一掌,他的內力便比前一掌多一倍。
  就在此時,只見北山老祖一閃,身影一過,突然撲向上官婉兒,下一掌似要擊向婉兒。
  陳東陽大吃一驚,心知婉兒如中此掌必死無疑,連忙閃身跟上,劍襲後心,怎料北山老祖這一招實是虛招,他的身體滑到婉兒眼前時,右脚半曲,左腳掌做重心,身子轉了一百八十度,那連聚了四招的內力,隨着這一轉全力拍出,正是一招“ 龍嘯九天” ,這時,陳東陽的身子倒似是迎了上去一樣,眾人耳中更聽到陣陣急潮暴至之聲。
  陳東陽大駭,這一下無論如何變招,也來不及自救,想不到這一次又重蹈上一次哭一年令他受傷的覆辙,眼見就要命喪當場了,此時只見一個黒影撲出,擋在陳東陽的身前,“ 砰” 的一聲,那個人影軟綿綿的飛了開去,那人正是上官婉兒,她代陳東陽擋了北山老祖這一掌,身受重傷,倒在地上,只見入氣小,出氣多,這一掌震傷了五臟六腑,已難活命。
  陳東陽心中悲憤莫名,大喝一聲,那“ 滅魂劍法” 連環發出,一張劍網把北山老祖困在其中,這北山老祖想不到上官婉兒竟會為陳東陽捨命擋了他一掌,而他的“ 龍波掌” 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用了叠加的真力作出“ 龍嘯九天” 這一擊之後,身體內力會因損耗過度而致短暫功力大趺,只有原來的一半,必須經過二十來招作調和氣息才可以恢服原來的功力,北山老駔不是不知這一缺點,只是,他武功極高,自問如出到這一招,對方必不可抵擋,即使對方還有其他幫手,自問用了這一招後,以一半功力再支持二十來招作為調和內息,也非難事,又怎料到今次遇上的是陳東陽,和他功力相當。
  北山老祖功力大減,陳東陽卻在盛怒之下,全不顧命,功力大增,只聽見“ 嗤'"、" 嗤" 、"嗤" 三聲,陳東陽連環三劍在北山老祖胸前剌了三個大洞, 鮮血如箭般噴出,只聽見他悶哼一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陳東陽此時撲到了上官婉兒的身邊,抱起她道:”婉兒,婉兒,你怎樣了?“
  婉兒面上霣出了微笑,她說:” 哭哥哥,可以替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我一定替你做到。“ 陳東陽帶哭說。
  ”替我殺了哭一年這老賊。“ 婉兒說。
  陳東陽一聲不響,站了起來,哭一年已聽見了婉兒的說話,正想逃走,陳東陽面露寒霜,說:” 老賊,快來受死。“
  哭一年雙拐一揮,說:” 婉兒,我和你父女情深,你何故弑父?“
  ”殺了他。“ 婉兒恨恨地說。
   陳東陽劍一揮,一招” 登山問路“ 巳然使出,哭一年的身子被劍氣包圍,他揮起雙拐,正想擋住對方的來劍,卻見對方的劍巳然轉向,由直刺變横削,心中一慌,竟然不知如何抵擋,只聰见一聲慘叫,” 滅魂劍' 橫過他的腰部,把他的身體分成兩截,有如腰斬,倒在地上,仍未斷氣,慘叫連聲,那同來的司馬雷见陳東陽殺氣腾騰,竟嚇得失禁,尿濕一褲。
  陳東陽並不理會他,走到了上官婉兒身邊,面露微笑,躺在陳東陽的懷中,她受傷極重,已是氣若游絲。
  “婉兒,你爲什麼這樣傻,何苦要為我擋了這一掌呢?” 陳東陽傷心地說。
  “哭哥哥,我這一世是不能做你的妻子了。” 婉兒柔聲地說:“ 不過,我的心中永遠只有你。”
  陳東陽也不顧大廳上尚有眾人,竟放聲大哭起來。
  “別哭,哭哥哥。” 婉兒安慰道:“那天我一到外面,便被這惡賊捉到,為了尋你取得那 ”太祖密詔“ 他,他把我交給了這老色鬼,以便要他幫忙,哭哥哥,即使我在生,我也不能做你的妻子了,我本來想自殺,只是,總想能再見你一面,我,我……”
  “不要說了,婉兒,你永遠是我的妻子。” 陳東陽淚流滿面說:“ 我就請今日各位作證,娶你為妻。”
  婉兒的面上,露出了歡欣的笑容:“謝謝你,哭哥哥。”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睛閉上了,面上帶着微笑,一滴淚卻同時由眼角中滾到了地上。
  “ 婉兒,婉兒。” 陳東陽叫道,婉兒已經不會回答了。
  大廳之上,一片死寂,只有陳東陽的哭聲,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陳東陽哭聲停止,他站了起來,眼睛冷冷地望向廳中各人,眼光所到之處,所有的人都有一種不寒而慄之感。
   “ 你們不就是為了” 太祖密詔“ 嗎?” 他冷冷地說。
   所有的人的眼光都望向他,只見他由懷中取出了一張錦書,說:” 這就是“ 太祖密詔” ,你們誰想看?過來拿吧,要號令天下,先過我這一關,哈哈。“ 他狂笑道:”什麼號令天下,天下給了你,又有什麼用?“
   眾人聰到他的說話,竟然沒有人作聲。
  在他的狂笑聲中,只聽見有人說:” 施主所言甚是,得了天下,也無非是一個煩字,何喜之有。“
  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和尚正由內堂中走了出來,在他身後,有兩個五十來歲的老僧,另有一個中年男子,一身布衣,卻掩不住身上的贵氣。
  那和尚身上自有一種雍容高貴的氣質,走出來之時,氣宇軒昂,令人產生敬畏之感。
   蒙柏光和雷坡、趙天澤見了和尚,都跪了下來, 蒙柏光說:” 聖上何故走出來了,這裡可太危險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這和尚難道便是傳說中已由宮中逃出,當了和尚的建文帝?
   和尚說:”過去一切均如雲煙,當今聖上是燕王,我只是和尚應文。“ 這麽一說,便等如承認他是建文帝了。
   陳東陽自得密詔以來,要找的便是建文帝, 這時見他出現,暫時忘了悲痛, 也就走上前去,跪了下來,把那”太祖密詔“ 奉上。
   建文帝把他扶了起身,說:” 你家的事我已有所聼聞,為我一人之事竟累了你一家,我也好生抱歉。“ 他把密詔看了一遍,又說:”太祖當年擔心內亂,早作安排,實有先見之明,不過,燕王雖屬篡位,卻也並非外姓。“
  這麼一說,倒出乎紀世文和朱尚年的意料之外,看來,建文帝對皇位被奪一事,並不太在乎。
  他的眼睛此時望向朱尚年,說:” 你是谷王之子吧?“
  朱尚年點頭道:”正是。“
  ”你父為人行為不端,又有奪位之想,還想利用貧僧,未免太可笑了。“ 建文帝說。
  朱尚年面一紅,他知道父親確有取代永樂帝之野心,又的確想利用建文帝作招兵買馬的招徠,想不到建文帝竟會在此直言。
  建文帝望向紀世文,說:” 你父權傾一時,不過,燕王生性多疑,用人心狠,你父行為不端,多行不義必自斃。“
  紀世文冷笑道:”你今日在朝廷眼中不過是個廢帝,有何權利說三道四。“
  雷坡喝道:” 你是死到臨頭也不知,竟敢侮辱聖上。 “  三散人其實本是建文帝的近身衛士,一直保護建文帝。
  紀世文只是冷笑,也不爭辯,雷坡怒容滿面,就要上前斃了對方,建文帝喝止了,說:”不必和他計較。“
  蒙柏光在旁說道:”聖上,這幫人不除的話,可有危險。“ 建文帝合什說:” 何必理會他們呢?' 他向各人說:" 既然你們今日均在此,我不如把一切說淸楚好了。"  他轉頭望向紀世文,  說:" 你回去向你的主子說,  " 我是不會再有奪回皇位之心,叫他放心好了。"
  紀世文的面上表情是半信半疑, 不過,也不答話。
  建文帝說:" 我們這就走吧。“
  眾人聽了他的說話,不敢違抗,跟在他的後面離去,陳東陽一時不知何去何從,抱起了上官婉兒的屍體,跟在眾人的後面,
一行人離開了聚賢莊,走了一段路以後,陳東陽回頭一看,只見那聚賢莊已在一片火海之中,而朱尚年和紀世文兩人竟沒有再跟來。


尾聲:

   荒郊之外,湘江旁邊,陳東陽在建文帝指點之下,找了一個好地方,把上官婉兒埋葬,立了一塊石碑,上書” 愛妻陳氏上官婉兒之墓“ 。
  立了墓碑以後,陳東陽忍不住大哭一場,眼淚,似乎要把到今為止所受之苦全部傾出,湘江在旁怒吼,江水洶湧,似乎也在流着不絕之淚。
  建文帝唸起了佛號,在撫慰這顆創傷的心靈。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陳東陽止住了哭,立了起來。
  ”小兄弟,是我累你受了很多苦。“ 建文帝柔聲說道:” 我把這太祖密詔的秘密告知你,算作一點補償吧。”
   所有的人都有點愕然,想不通這一封簡單的密詔,內中有什麼秘密。
   建文帝微微一笑,說:” 太祖皇帝當年害怕後世江山被奪,.所以,早作安排,這’“太祖密詔” 只有和我出逃時那個木盒中的物事配合,才真有起死回生之用。“
  他把密詔取出,拿出火石,打火點燃起來,只見那織錦在火光中燃燒,變成了一堆灰,但同時,內裡另有一塊布,細看之下,竟是一幅地圖,建文帝把地圖遞給了陳東陽,原來,這地圖只有一半。
  建文帝此時用小刀割開了身上的僧袍的下襬,取出了另外半張一樣質料的地圖,說:”你拼起來看吧。“
  陳東陽把兩者相拼,竟是一幅全國地圖,其中有四處有紅色的標示。
  ”這四個地方,均藏有大量兵器、金銀和珍寶,只要得到其一,便足以起事。”  建文帝說:“ 這就是 ”太祖密詔“ 的真正秘密了。”
  各人至此才恍然大悟。
  “此圖我贈與你,你只取去其中的財寶,也足以富甲天下了。” 建文帝說。
  陳東陽看着地圖,仰天長嘯,說:“ 我寧願要回婉兒,要回我的父母,這財富珠寶,這天下又與我何干了?”
  建文帝和眾人默然。
  “聖上,此圖如果歸我,我是否可以任意處置呢?” 陳東陽此時問道。
  “當然,你可以任意處置。”  建文帝說。
  “好,好。” 陳東陽把兩張半幅地圖向天上一拋, 只見他滅魂劍出鞘,劍光在空中舞動,兩張地圖瞬間變成了片片飛絮,隨風飛舞有如片片蝴蝶,飛入那湘江水中。
  陳東陽滅魂劍回鞘,轉身向建文帝拜了一拜,一聲狂嘯,疾奔而去,瞬間不知所蹤。
  湘江水長流不息,一切恩恩怨怨,盡付流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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