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浅塘采异录》之《狐祟》

凌妙颜

　　狐仙被扰频作乱，建庙拜祭得安宁

　　我听过很多次见“鬼”者的述说，经历颇为传神，说者信誓旦旦，表明确有其事，可惜，我一直没有遇到过鬼，我不太相信有鬼，但也没有能力去否定它。
　　子不语，怪力乱神，孔老夫子似乎也没有办法对鬼魂的传说，下一个明确的定义，只好不说也罢。但狐祟呢？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无形的动物存在着。像幽、狐仙、互通神、ET，一些超出人类智慧所能解释的异象、征兆？
　　民国二十年代，发生了一件狐仙作祟的故事，地点在具有强烈公权力的地方官署之中，喧腾了半年之久，结果是由官署出资修建了两座小庙，才息去人狐之间的一场纷争，我听到那个故事，也到过那两座小庙，颇有记述之趣，是为志。
　　石佛寺，为豫西一繁荣小镇，以寺名为镇名，以经营丝绸著称。城墙坚实，以石灰、细沙、黏土混合建成，民国初年，匪乱频仍，石佛寺则为避乱、抗匪之要隘，匪患连续十年，未得越雷池一步。
　　国民革命成功后，石佛寺庙宇本体改为高级小学，位于西大街，紧邻城垣处，石佛寺也易名新民市，市公所设于东大街关帝庙中，但市民仍习以镇公所称自。
　　易辟为校园后，寺中神像，已不复见，但改为市公所的关帝庙，仍留一偏殿，奉置着武圣关公神像。
　　本公所庭院广大，设有固定舞台，常有豫剧、南阳曲子等连场演出，出售门票，为方圆十里内，最好的看戏场所。
　　公所大堂前，有古柏两株，耸立左右，粗如巨桶，荫地数丈，树龄虽无考据，却概有年矣！枝干繁茂，四季常青。
　　新民市无警察设置，治权武力，皆握公所之手，时，豫西施行地方自治，公所权力膨胀，达生杀予夺境地，常住自卫队员数十人，枪支逾百，公所主官外出时，从卫六七人，荷枪护从，威武不可言喻，集行政、司法权于一身，滥捕、刑求，随心所欲，实为一方之豪霸也。
　　这样一个人数众多，强而有力的官署，竟然屈服狐仙之下，出资修庙，设灵拜祭，以息人狐争端，岂非咄咄怪事？
　　缘起于某年元宵节(似是民国二十七、八年)，市府主官，忽然兴了观赏打梨花的乐趣，摆酒席约请地方仕绅同乐。
　　打梨花是中原流行数百年的一种民间技艺，把溶化的铁汁，用木锹打入大树上密茂的枝叶层中，光亮耀目，颇有火树银花之胜，此一技艺，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稍有失误，铁汁横飞，伤人伤己，必要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表演，技艺越精，打得越高，也最适宜在松、柏一类的树上展现技艺。
　　一团火球直冲而上，快及树顶处，暴散出一团流星落下，受到枝叶阻挡，化为千百珠花，似在万千叶尖所在，绽放出朵朵银花，奇观悦目，又非一般的焰火所可比拟了。
　　笔者一生，也只看过那么一次，历经了数十年，记忆犹新。那次打梨花非常成功，准备充分，技艺精良，一下子绽放出数丈方圆的一棵耀目花树，使人有着梦幻景观的错觉。
　　但三天之后，却传出了市公所闹鬼的事件。
　　没有幻化美女，吸人精血的凄美，也不是出现青面獠牙，惊人魂魄的恐怖，而是市公所供应近百人的大厨房中，闹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明明是蒸了一笼大馒头，打开蒸笼却变成了一笼牛粪，花了大半天，熬出一锅小米稀饭，掀开锅盖，大锅里漂浮了三条死老鼠，你饿得要命，可是敢吃吗？
　　那时间，没有自来水的设备，近百口人煮饭饮用之水，要在前一天下午用人工打出井水储存，所以，大厨房中有八口大水缸，一天的用水量，全在八口大缸中，早上打开缸上的木盖，水缸里浮动着几条小蛇，或是飘浮着一层绿头大苍蝇，别说拿来煮饭吃了，就算洗脸嗽口，也不敢用啊！
　　公所的主官不信邪，下令开枪逐鬼。
　　于是，市公所日夜不停的传出枪声。
　　传出来的消息是，一半的枪弹瞎了火，(子弹失效打不响)，最可怕的是明明对着天空打，却手一歪，打到了屋顶，屋瓦横飞，散落一地。
　　开枪打鬼，连续十余日，直到伤了两个人，打鬼的枪声才停了下来。
　　倒不是枪弹伤了人，而是准头失常的枪弹，打在墙壁上，墙砖碎飞，砸得人头破血流。
　　开枪的自卫队员，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伤人是一次警吿，再打下去，枪口会歪向人身上，非出命案不可。
　　公所的主官也体会到鬼不怕枪打，只好改变方法，请个端公逐鬼吧？（端公是指一种能逐邪捉鬼的人，类似台湾神坛上扶乩的人）
　　权势主裁一方的市公所，开始了热闹的逐鬼行动，一连三天三夜，端公步罡踏斗，法器震耳欲聋，入夜则灯火通明，规模之大，绝非民间的法事可比。
　　当然，市公所是无法办公了，自卫队也暂时停止了抓人的行动。三天过去，鬼还是没被逐走！有人向市长建议，应该请个高明的道士，查问一下是甚么鬼，为甚么大闹公所，才能对症下药。
　　市公所不但有权，也非常的有钱，飞马快车，请来了武当山的道长，一番行法如仪，果然查问出了结果。
　　大闹公所的不是屈死冤魂，而是栖息在大柏树上的狐仙，打梨花伤了他们的子女，也毁了他们的住所，可以和解！但要市公所替他们搭建两座宅院宿舍，还要主官和打梨花的师父们，上香祭拜，道歉了事。
　　武当山远在数百里外，不可能听到打梨花的事情，这个道长的查询结论，就透着那么一点神秘性。
　　公所主官，手握治乱大权，官不大，可是权倾一方，要他向狐仙上香道歉，可是没有面子的事，一口回绝了，但武当山的道长也不肯答应行法捉妖，和狐仙对抗。
　　于是，道士整装归去，公所中怪事依然。
　　人、狐之争，坚持了半年，市长的态度突然软化，答应在城外东北角处-修了两座小庙，上香道歉。
　　我看过两座青砖砌成的小庙，确实相当的小，但却很坚固、雅致。
　　庙里奉祀的有牌位，原词如何写，已经不复记忆了。
　　奇怪的是小庙完工之后，市公所中一切也恢复正常，再无怪事传出。
　　另一则消息是，市长的妻儿，得了一场怪病，使他改变初衷的原因。
　　这件事由元宵节打梨花开始，到九月间修好小庙，时间拖延八个月，人、狐对抗的过程，行法逐鬼，道士请神，都是哄动全市的大事，不会是无中生有了。
　　只恨当时年纪小，这么一个深入了解灵异的好机会，就那么放过去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可惜。

　　（刊于《武侠世界》第33年32期，凌妙颜录校）

郎夜朝天中遁刀

臥龍武俠之外的文字也算物以稀為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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