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域名士 于 2020-5-9 23:16 编辑
一 血洗万庄 大雨滂沱。
大滴大滴的雨点,打在崎岖的山路上,汇成了无数小溪流,发出哗哗的声音,向前乱窜着,本来难行的山路,变得更难行了。
在未曾下雨之前,天色已显得阴暗无比,这一下雨,虽然还只是申牌时分,但烟雨朦朦,四周围的景物,已经看不清楚了。
这里乃是四川省北部的山地,一条崎岖曲折的小路,是通向剑门关的,过了剑门关,便可直达剑关这一段山路,可说是天下最险的一段山路了。
一个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老大斗笠的人,正在这条山路上赶着路,雨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阴暗,那人抬起了头来,匆匆向天上看了眼,只见他年纪十分轻,约摸二十上下年纪,却是猪唇扁鼻,凸眼削腮,生得十分丑陋。但是在这年轻人的双眼之中,却有着一股十分诚实的光彩,使人一看,便觉得他这人十分可靠。
他只是微微一抬头间,便洒了一脸的雨水,他连忙低下头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到不了哩,这怎么好,到不了哩!”
他一面焦急地自言自语,一面仍是脚高脚低,向前走去,不一会,在他的前面,竟然隐隐有火光现了出来那年轻人一喜,又自言自语道:
“好,反正到不了,避一避雨也是好的。”
他加快脚步,向前奔去,天色越来越阴暗,雨也越下越大,远处还隐隐传来山洪爆发之声,听来十分骇人,那年轻人奔出了小半里左右,眼前的火光,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
同时,他也看到了一座深灰色砖墙的破庙,那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庙前,推开了那已朽了一半的庙门,走了进去。
一进庙堂,虽然仍可以听到漏雨之声,但是总比在外面淋大雨好得多了,
那年轻人除了斗笠,吁了一口气,只见庙堂的一角,生着一个火堆,他所见到的火光,就是由这个火堆所发出来的。
在火堆之旁,有三个人正在烤火,那三个人全是背向着门,脸向着墙的,那年轻人撞了进来,这三个人似乎了无所觉,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那年轻人陪笑道:
“各位请了,在下来避一避雨。”
那三个人恍若未闻,绝不出声。
年轻人也不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心知江湖上脾气怪异的人多,自己若不想生事,最好还是不要多出声的好。
所以他不再说什么,只是退到了庙堂的一角,这时,他才看到了庙堂上供的那个神像。
他一见那个神像,不禁陡地一呆,原来那神像,栩栩如生,竟像是一个真人坐在神龛之中一样!那年轻人瞪眼向那神像瞧了好一会,仍难以分辨出这究竟是真还是泥像来。
他想走过去摸一下,但是却又怕被那三人讥笑,是以只是细细地审视着。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庙堂之中还可以看到事物,全仗着那堆火上,吞吐不定的火舌,因之看起来,那神像脸上的光线,忽明忽暗,闪耀不定,看来更像是活的一样。
那神像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腰际挂着一只大得出奇的剑鞘,那剑鞘已残缺不全,鞘中也没有了剑,大约是被人盗走了。那年轻人向那只破残不堪的剑鞘看了几眼,才肯定那是一座神像,因为那只剑鞘上,有许多早蛀的洞,分明是年代久远的废物了,
在庙堂中,除了外面哗哗的雨声之外,简直什么声音也没有,而那堆火渐渐的燃尽,坐在火堆旁的三个人,仍是一动不动。
光线一暗了下来,气氛更是诡异,那年轻人实在忍不住,又道:
“三位,在下姓褚,名一平,一过了剑门关,那座在万笏谷内的万家庄,便是我舅父,金神万能的庄业。”
褚一平开口,便提出了“金神”万能的名头来,倒也绝不是有意卖弄。金神万能,不但是川北首富,而且也是入川境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以说,走这条向剑门关去的武林中人,一过了剑门关,总要下到万笏谷,万家庄去转一转,不论金神万能是否见客,总算尽到自己的礼数了。
褚一平看那三人一身劲装,分明是武林中人,是以才提起他舅父的名头来的。
那三个人听了,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褚一平又自己笑了几声,道:
“我奉舅父之命,去办一件事,舅父限我今晚要赶回庄去,但如今天下大雨,我却回不去,舅父又要骂我没有用了,三位可别见笑。”
他自己罗哩罗嗦了一大串,那三个人仍是坐着不动。
褚一平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讪笑着道:“三位,火堆就快熄了,待我来添些柴火。”
庙堂之中,也没有柴火,他走前两步,捡起了一条桌子腿,放在膝盖上一砸,砸成了两截,又向前走出了一步,待向火堆中抛去。
可是,他的手才一出,五指还未松开,他整个人便陡地僵住了!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喉头发干,头皮发麻,想要叫唤,却是一句话也叫不出来,站在那里,双腿不住发颤,这时,火堆上的火头已将熄灭了,火光变成暗红色。
也因为如此,那三个人看来,也更加恐怖。
褚一平一直当那三个人是坐着一动不动而已,直到此际,他才看出那三个人早已死了,不但已死,而且死得惨极,面上的面皮,竟被人整个地揭了下来,面上只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看来实是惊心动魄之极。
褚一平呆了不知多久,他发软的双腿才有了一些力道,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恰在此际,一阵山风过处,将庙门吹了开来,像是背后有人撞到一样,褚一平吓得险些昏了过去,连忙回头看去,门外风雨依旧。
他连忙将门关上,又转过头来看那三个人,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三个人的装束,和那三个人腰际的一条缠着金丝的腰带,他心中更是吃惊。
本来,他绝未想到那三个人是自己的熟人,是以对那三个人的装束,一点也未曾在意,这时,他一看到那条缠丝金带,便认出那乃是万家庄中高手的佩物。
金神万能既是富豪,本身武功又高,万家庄中,常年来往的武林中人,自然极多,庄中还有武功十分高的庄客三二十人,颇得万能的信任,每人均送一条金丝缠成的腰带。
凡是获赠这种腰带的人,莫不引以为荣,一直佩在身边,所以褚一平这时一看,使可以看出那是万家庄中的人。
褚一平虽是金神万能的外甥,但是他生得面目丑陋,应对呆滞,有时说起话来,又罗哩罗嗦一大串,极不得人欢心,万能更是对他呼来喝去,他在万家庄中的地位,绝不如这二十几位腰有金带的庄客。
这时,他见到有三个庄客在破庙中,而且每人脸上的面皮,皆被揭去,想及他自己也是万家庄中的人,心中更是骇然莫名。
他呆了许久,才稍稍有了些气力,一个转身,向门口走去,勉力拉开了门,向外一步跨出。他知道庄中三个庄客死在此处,那是一等一的大事,非立即冒雨回庄不可,是以才不顾一切,拉开门向外走去的。可是,他才跨出了一步,便陡地呆住了!
刹那之间,他比刚才发现那三个被揭去了面皮的死人时,更其恐怖!
在雨中,在几乎是漆黑,但雨水却发出一些微光,可以依稀看到一些景物的情形下,他看到就在庙门口,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看来,像是一个女人,那因为她头上的头发,几乎披到了腰际,身子又长又瘦,双手垂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褚一平身子一晃,脚下一软,一个站不稳,“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他手在地上,撑了好几下,仍没有力道站起身来,他想问对方是人是鬼,但是只是张开了口,雨水向他的口中涌来,他却讲不出话来。
那站着的人影,开始移动,在移动之际,绝不见她双脚离地,她只是向前,飘了过去,在门口一闪,便已进了那破庙之中。
当那人在褚一平的身边经过之际,褚一平只觉得寒气砭骨,几乎冻僵了过去。
褚一平见那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人影,未曾对自己怎样,这才缓过了一口气来连忙站了起来。
他刚一站起,忽然又看到,前面有两条白色的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褚一平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苦,他双脚再度发软,几乎又要跌倒在地。
那两条白色的人影,迅即掠近,到了褚一平身边的时候,倏地分开,一左一右,伸手在褚一平的肩上一按,褚一平牙齿得得打震,只觉得在黑暗之中,那两个白衣人的目光,绿幽幽地,简直就像是两点萤火一样。
那两人一按住了褚一平的肩头,便立时五指一紧,竟将褚一平提了起来。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庙堂之中,传来了一个十分阴森的声音,道:
“这人是万能的外甥,不必为难他,留着他去报信,也好见我们邛崃四邪,不是藏头露尾的卑鄙小人。
那两个白衣人一听,手一松,褚一平这一次,再也站立不稳,“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他心中这时,已知道那几个人,如此诡异,是存心来找万家庄麻烦的,他们叫作邛崃四邪,当然一共有四个人了。
自己还只是见到了三人,不如快快走,不要再见另外一个的好。
他连爬带滚了几丈,身上全是泥水,这才站了起来。
回头看去,只见庙堂之中的火堆,显然已经熄灭,眼前一片黑暗。
褚一平跌跌撞撞,一直向前走去,走出了三五里,雨势渐渐地止了,他才定下了神来,这时候,剑门关也在眼前了。
褚一平一停也不敢停,翻过了剑门关,几乎是滚下山去的。
雨停之后,天上的乌云,也渐渐地散去,月色蛟洁,自山峰窜下来的万千小溪,蜿蜒曲折,宛若是数十条银色的蛇儿一样。
褚一平沿着一条十分陡峭的山路,向山峰之下缝去,才到了半山峰,便听得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褚一平一听到那一下断喝之声,陡地松了一口气,他抓住山藤的双手,也几乎因此松开,他忙道:“我,是我,褚一平!”
只见一块大石之后,转出了两个人来,那两个人尽皆身形魁梧,一身劲装,腰际身着金丝缠成的腰带,腰带之上,插着一排八柄,七寸长短,精光四射,锋利之极的飞刀。
褚一平见了两人,心中更是放心,心中暗道:“这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喘着气,还未说出话来,那两个大汉已经笑道:“原来是褚少爷,我们还当是有什么武林高人,趁夜探庄,倒紧张了好一会,褚少爷,你下山来的身法,好不惊人啊!”
刚才,褚一平是连滚带跌,抓住了山藤,滑下来的,那两名大汉如此说法,分明是有意讥笑,他们话一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褚一平原是被人讥笑捉弄惯了的,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双手乱摇,道:
“不得了,不得了!”
那两名大汉看清了褚一平满身泥污的狼狈样,更是哈哈大笑。
褚一平道:
“你们别笑了,快,快去告诉我舅父,出了大事了,我……幸而能活着回来,快去告诉我舅父!”
褚一平气急败坏地说着,那两人的笑声,也陡地停了下来。
这两人,姓黄,乃是兄弟,长名天风,次名天云,飞刀绝技,武林知名,乃是昆仑派中弟子,金神万能曾经救过他们一次,是以他们感恩报答,便投身在万家庄中,为万能效劳。由于这两人的来头大,兼且在武林中也已十分有名,万能待之以礼,而两人却以庄客自居。
这两人虽也和众人一样,喜欢开褚一平的玩笑,但是他们心地甚好,却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这时见到褚一平这情形,心中也倏地吃惊,忙齐声问道:“什么事情?你快说!”
褚一平指着山上,道:“四个人……三个人……邛崃四邪已杀了我们庄中三个人,要来庄上……找麻烦了,快去告诉我舅父,好作准备。”
黄天风,黄天云两人,互望了一眼,面上紧张的神色,尽皆消去,问道:
“你说什么人要来找麻烦?”
褚一平道:
“邛崃四邪,当然是从邛崃山来的了,是不是?”
黄天风、黄天云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各自伸手在褚一平的肩头上,猛地一拍,道:“倒看不出你给人家开玩笑闹得多了,也会来开咱们的玩笑,快回庄去吧!”
褚一平给他们两人,在肩头上重重地拍了一拍,身子跌倒在地。他在地上拾起头来,哭笑不得,叫道:“开玩笑,你说我是和你们开玩笑?”
黄天云哈哈大笑,道:
“你说是别人,我们还相信,可是邛崃四邪么——”
褚一平几乎哭了出来,哑着声音叫道:“邛崃四邪怎么样?他们就要来了!”
黄天风道:
“你平时不学武,身在万家庄中,武林中的动态,也应该知道,邛崃四邪乃是邛崃的老怪,狮首人魔之徒,当年,群雄聚于邛崃,狮首人魔自百丈高崖堕下,生死未明,邛崃四邪,死在群雄之手,这时已有十几年了,如今你还用邛崃四邪来吓人,那岂不是过甚了么?”
褚一平听了这番话,不禁目瞪口呆!
他在破庙前,被那两个白衣人提了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得自庙堂之中,传出那阴森无比的声音,道出他们的名头是邛崃四邪的。然而黄天风的话,却又不像是在骗自己。
他忙道:“或者……他们未死?”
黄天风道:
“邛崃老怪,狮首人魔自高崖坠下,尸首始终未曾寻获,有人疑心他未死,但十年来一直未见他再出现,而邛崃四邪么,因为作恶多端,已被群雄分尸,而且还将他们的面皮揭下——”
黄天风才说到这里,褚一平怪叫了起来,道:“是的,面皮揭下,面皮被人揭下了。”
褚一平说的是死在破庙中的那三个庄客,可是他没头没脑地一叫,黄氏兄弟却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道:
“你想,这样死法的人,可还能死而复生么?”
褚一平站了起来,道:
“两位,我们庄中有三个人,死在庙中,面皮也被人揭去,我刚才讲的,便是指他们而言的!”
黄氏兄弟又是一怔。
但黄天风随即一笑道:
“既是他们面上脸皮被人揭去,你如何认得出他们是我们庄中的人来?”
褚一平道:
“我认出他们腰际的金丝腰带!”
褚一平这话一出口,黄氏兄弟的脸色,又不禁陡地一变!要知道,能够在万家庄中,腰缠金腰带的人,全不是庸手,黄氏兄弟自己也是这一号人物,一听得有三人死在外面,且还还被人剥去了脸皮,如保不惊?两人忙道:
“你所说是真是假?”
褚一平道:
“这是什么样的事,如何能假?”
两人互望了一眼,黄天风道:
“兄弟,我和他一齐去见庄主,你在这里小心戒备!”
黄天云点了点头,道:
“好!”
他这里一个“好”字才出口,只听得丈许高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不必戒备了!”
黄天云的身法,快到了极点,只见他的身子,陡地一转,“刷”地一声,一柄飞刀,疾如流星,已向前电射而出。
随着黄天云这一柄飞刀的射出,只见上面响起了“咭”地一笑,一个人自上而下,直跳了下来。
那人身子又长又瘦,长发及腰,正是褚一平一出破庙便曾见到的那个妇人。
那妇人的脸面,也被长发遮着,看不清她是何等样人,只见那柄飞刀,射到了她的胸前,被她一翻手,中指弹出,“铮”地一声响,弹在刀背之上,那柄飞刀“刷”地一声,反向黄天云射了过来。
黄天云心中一凛,手臂连振,电光石火之间,又是三柄飞刀,电射而出。
那三柄飞刀辅出之际,成品字形,其中一柄飞在最前面。
可是,忽然之间,只见后面两柄的去势,空然加快,反倒飞在前面,而原来飞在最前面的那一柄,和被那妇人手指弹了回来的那柄相碰跌了开去。
还有两柄,一取胸,一取腹,去势快绝。
那妇人又发出了两下极其怪异的笑声,双手一振,刹时之间,也未曾看到她用什么手法,竟已将两柄飞刀接住!
那妇人一接住了飞刀,身子已落下地来。
黄氏兄弟的面色,同时一变,
可是真正令他们吃惊的事,却还在后面!
只见那妇人双手齐捏住了一柄飞刀,一声冷笑,“拍拍”两声,那两柄飞刀,竟断成了两截,一齐落到了地上!
褚一平“啊”地一声,失声道:
“刀断了,刀断——”
他只叫了一声,向黄氏兄弟一看,只见两人的面色苍白,额上汗珠,如雨而下,褚一平中吃了一惊,不敢再说下去。
黄氏兄弟一齐后退出了一步,语声干涩,齐声道:“好功夫,阁下……是谁?”
那长发妇人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笑声,道:“邛崃四邪之一!”
黄氏兄弟又向后退出了一步,手放在腰际,面上恐怖之极的神色,已渐渐缓了过来,一声冷笑,道:“邛崃四邪乃是人所不齿的凶徒,尊驾去冒用他们的名字,人格也未免太卑下了。”
那长发妇人又是一声冷笑,道:
“本来我还想留你们两人一条命,好去报与万能老贼知道,你们既口出不逊,我也不留你们了。”
黄氏弟兄一声长笑,手臂陡地一振,随着他们手臂一振间,四柄飞刀,两上两下,电射而出,同时,他们各自的手中,也已多了一条软鞭。
那两条软鞭才一出手,便抖得笔也似直,鞭梢直指长发妇人的“华盖”、“丸池”两穴。
褚一平学武不成,但是人身上几个要穴,他总是认得出来的。
他一见两人出手如此之快,那四柄飞刀,更是疾如流星,等于一发即出,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黄氏弟兄非同凡响,这一下出手,那个长发妇人,一定不是他们敌手了。
他正在想着,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股阴寒之极的寒风过处,那长发妇人的身子,向上疾拔了起来,拔起了一丈高下。
她这一下身子起在半空,黄氏兄弟的四刀两鞭,一齐袭空。
黄天风手臂连挥,又是两柄飞刀,向空射出,然而,当这两柄飞刀向空射出之际,那长发妇人身形一沉,却早已落了下来。
她下落之际,竟是对准了黄氏弟兄两人的头顶落下来的,她双足微微分开,向黄氏弟兄的头顶,疾滑了下来!
黄氏弟兄在武林中走动多年,各门各派的高手也见得多了,却是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招式。
两人身形微微一矮,心中俱忖:你还不是来送死了么?他们两人手腕一翻,手中的软鞭,宛若灵蛇也似,向上卷去“拍拍”两声,于电光石火之间,已经缠住了那妇人的足踝。
两人一见得手,发出了一声长啸,手臂猛地一振,陡地向外踏出了一步。两人满以这一招,定然可以将对方齐中撕裂!
可是事情的变化,却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之外,两人向外猛地一拉间,将两条三尺来长的软鞭,拉得笔也似直,但是那长发妇人,却并未被撕成两半,甚至未能将她的双腿分了开来。
她人就停在半空,黄氏兄凝一怔间,长发妇人的身子,陡地一翻,已变成头下脚上。
本来,那妇人长发,将她的头脸,没头没脑地盖住,是看不见她的脸面来的。可是此际,她身子一倒,长发垂地,便现出了她的脸容来,只见她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面容倒也十分美丽,只见面色雪也似白,看来实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她的脸上,带着一个痛苦之极的笑容,褚一平在一旁,见她的身子倒崩了下来,还只当她已落了下风,正待大声叫好,然而也就在此际,只见她双手在地上一按,整个人又猛地向后翻去!
黄氏弟兄的软鞭,便在她的足踝之上,她身子向后一翻,黄氏弟兄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飞了过来,几乎跟着她向后翻去。
两人这才知道遇到了劲敌,连忙松手,向后一步退出,各自手臂挥动,一个准备放飞刀,一个准备放讯号。
他们两人的动作,堪称快疾之极,但是那长发妇人的动作却更快,一个筋斗翻出,手在地上一按,身子横在地上,双脚飞落而出,缠在她足踝之上的两条软鞭“呼呼”向前飞出。
她以脚发鞭,不但势子极猛,而且又狠又准,“叭叭”两声抽在黄氏弟兄的右腕上,黄氏弟兄怪叫一下,右手下垂,分明一软鞭下来,已经将两人的腕骨,生生抽断!
褚一平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不禁呆了!
那长发妇人动作如见,身子一挺,又已站了起来,黄氏弟兄简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影闪动,寒风扑面,陡然之间,眼前一黑,胸前传来一阵剧痛,怪叫得半声,已然因为胸前中了那妇人的一掌,老大的身躯,平空跌落了七八尺,直挺挺地惨死在地上!
双方的动作都快到了极点,从黄氏弟兄两人,软鞭出手,到他们倒地惨死,可以说只是电光石火间,一眨眼的工夫!
当黄氏兄弟展开攻势之际,第二招便已缠住了对方的足踝,可以说一出手便占了上风,褚一平还想高呼叫好。可是转眼之间,那妇人目露凶光,兀然而立,黄氏弟兄却已倒地惨死了。
那妇人不断冷笑,回头向褚一平望了一眼,身形一闪,便向黄氏弟兄的尸体掠去。
褚一平的心中大叫道:
“快逃!快逃!”
可是他的双腿,却不听指挥,无论如何抬不起来,只是不停地发抖,抖得“得得”作声,那妇人掠到了黄氏弟兄的尸体之前,俯身下去,不一会,便见她的手中,多了两张血淋淋的人面皮,她转过身,将那两张血淋淋的面皮,向褚一平扬了扬,发出了一下诧异之极的怪笑。
褚一平抬起手来,指着那妇人,道:
他除了可以讲出一个“你”字之外,难以再说出任何第二个字来。
那长发妇人掠了掠乱发,露出比雪还苍白的面色,向褚一平一步一步接近过来!
褚一平的手,已指着那长发妇人,他的心中已乱得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忽然道:“你……原来你并不丑恶如鬼!”
那妇人一怔,面上居然现出了一丝笑容来。
那妇人的貌相,本就十分端正,只不过她寒着一张脸,一点神情也没有,以致看来阴气森森,十分可怖而已,而今她一笑,看来更是不怎么可怖。
褚一平松了一口气,道:
“你准备准么样?”
长发妇人伸手向峰下一指,道:
“下面那一大片房屋,便是万家庄么?”
褚一平循她所指看去,只见峰脚处灯火点点,隐隐可见房屋的影子,正是万家庄,他结结巴巴地道:“是,那便是万家庄。”
长发妇人一声冷笑,道:
“本来有一句话,我是准备自己到庄上去说的,但是这一来,你这人就没有用,我便非杀了你不可了。”
褚一平听了,大吃了惊,道:
“别……别……有什么话,我代你去说好了。”
那长发妇人见褚一平傻头傻脑,出言发噱,不禁又是一笑,道:
“好,今在你会说话讨我欢喜,我便留你一命,你回庄去,对金神万能说,邛崃四邪,绝不会放他万家庄存活超过明晚子夜!”
褚一平骇然,道:
“你……你们四人准备将万家庄毁去?”
长发妇人手臂一振,“拍”地一声,将一个用布包成的小包裹,锱到了地上,道:
“万能若是以为你胡言乱语,你可将这包裹中的东西给他看。”
褚一平吓得双腿不住发抖,道:
“这……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长发妇人道
“乃是已死五人的面皮。”
褚一平失声叫道:
“我的妈啊!”
长发妇人一呆,不禁又笑了起来,需知道武林中人,就算是断腿折臂,也绝不会皱了皱眉头的,所谓掉了头,也不过碗大的一个疤,自有一股豪气在。但褚一平武功平常,人又老实平庸,听了包裹中竟是五张人皮,竟叫起妈来。
那长发妇人阴森无比,终年难得一笑,可是却被褚一平在刹那间,引得笑了三次。她道:“你这人有趣,我告诉你,万家庄是绝保不住的了,你将口信带到之后,立时离开万家庄,那当我们血洗万家庄之际,你或者还可以逃脱性命!”
褚一平在听到“血洗万家庄”五字之际,已自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长发妇人话一讲完,身形略闪,只觉一股阴风过处,褚一平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长发妇人的身子,已在两丈以上了。
褚一平扭头向前看去,只见长发妇人身形快疾无比,转眼之间便自不见。褚一平连忙来到了黄氏弟兄两人的尸体旁一看,只见两人的面上血肉模糊,褚一平反身便奔,奔下了几步,才想起了那只包裹还未曾取在手中,忙又转身来捡,一直奔下山去。
到了山脚下,又有人迎了上来,褚一平见了那两个迎上来的人,指手划脚了半晌却是一个字也未曾讲得出来。
那两人不睬自己,而自己又惊至讲不出话来,一顿足,又向前奔了出去,到了万家庄的大门口,只见两盏极大的红灯笼,挂在两条大柱之上,每条大柱之下,皆有一个人站着,左首那个,身形肥矮,满面于思,右首那个则是长挑身格,三十年岁的书生。
褚一平一见到这两个人,不禁又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两人在万家庄上,身份又在那几个庄客之上,乃是金神万能四大弟子之中的两个
那胖的一个,姓孟名飞,瘦的一个,唤着陶景深。
因为万家庄中,时时有武林豪客来往,所以庄门口总有万能的两名弟子在迎宾,以免失了礼数。
褚一平到了庄门前站住,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孟……大哥……血……洗万家庄,要血洗万家庄了!”
他哑着喉咙怪叫,孟飞和陶景深两人听了,不禁一呆,但随即齐声斥道:
“你在胡说什么?”
褚一平急得几乎哭出来,道:
“血……血洗万家庄,有人要血洗万家庄,快……去报告舅父,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孟飞抖手,将他提了起来,道:
“你可是在庄里喝饱了酒,到这里来胡言乱语。”
褚一平一面挣扎,一面嚷道:
“不是的,不是的。”
他挣了几下,没有能挣脱,但是胁下的包裹,却“拍”地一声,掉了下来,褚一平忙道:“你们若是不信,看看这只包裹。”
陶景深踏前一步,早已将那只包裹,拾了起来,解了开来一看,陡地见到血淋淋的五张人面皮,虽然只是一张人皮,但因为剥下来不久沿未变形,足可以认得出那是谁来,赫然是庄中的五名高手!
一时之间,陶景深失声叫了一下,也呆住了作声不得。孟飞回头一看,也看到了那五张人面皮,他也大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一松手,将褚一平放了下来,褚一平跌在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向庄中直闯。
万家庄是在万谷之中的,那山谷之中,因为有着许多石笋,看来像是一个个朝笏一样,因之得名,万家庄几乎将万笏谷全都占了,但那些石笋却仍在,在黑暗中看来,像是有不少人站着一样。
褚一平一面向前奔去,一面叫道:
“血洗万家庄哩!血洗万家庄哩!”
他是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以惊人,而且他也见过那个长发妇人,武功之高,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是以才大声怪叫的。在他来说,想众人立即知道,那全然是一片好意。
可是武林中人,过的原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这“血洗万家庄”五字,在万家庄的人听来,实在刺心之极。
他才叫了两声,孟飞足尖一点,已经向他疾掠过来,伸手在他肩头上猛地一推。
褚一平被孟飞推了一下,身子向前跌了出去,跌出了五六步,撞在一根石笋上,几乎没有将满口牙齿,一起撞了下来,
孟飞一步赶到怒喝道:
“你乱嚷着作什么?”
褚一平嘴角撞得青肿,讲话也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了,可是他仍然道:
“血……洗万家庄了!”
孟飞气得恨不得想狠狠地掴他几巴掌,但是褚一平却究竟是万能的外甥,他也不敢太以过份,是以只得沉声道:
“少废话,见了师父再说!要不我先宰了你!”
褚一平不敢再言语,孟飞押着他向前走去。
刚才褚一平大声呼叫,已经惊动了不少人,一起涌向前来询问究竟是什么事。
褚一平想告诉他们,可是他的后颈去被孟飞捏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众人见了这等情形,也只当是褚一平酗酒闹事,被孟飞捉到了,押进庄来,所以都指着褚一平嘻嘻大笑,全然不知大祸将至。
褚一平有苦难言,一直被孟飞押到了庄中最宏伟的一幢华厦之前,才有两个人迎了上来,道:“什么事?”
孟飞这才沉声道:
“师父在么?有十分紧急的事向他老人家禀报。”
那两人道:
“你自己进去吧!庄主还未睡,在明雨轩中。”
孟飞乃押着褚一平,向前走了进去,经过了大厅,和一道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了一个大水的旁边,那潭水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一块深绿色地大碧玉。
在潭中心,有一块丈许见方的大石,石上筑有一个水轩,这时正灯火通明。从潭边到那块大石,约有两丈五六远近,绝无桥梁船只,分明是要飞身而过才行,孟飞在潭边停了下来,叫道:
“师父!师父!”
只呼得在水轩之中,传来一个十分庄严的声音,道:
“是孟飞么?你来得正好,快来。”
孟飞不知道师父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一人,自然可以立即跃了过去,但要他带着褚一平掠了过去,他却无此能力。
而他又不想放开褚一平,褚一平又大叫大嚷,徒乱人心。
他想了一想,才道:
“师父,我带着一平老弟在此,可要他一起来么?”
那庄严的声音叱道:
“你带他来作甚?他到如今才回庄么?快让他走!”
孟飞道:
“一平老弟有一件十分惊人的消息,要向师父你察告的。”
褚一平喉间咯咯作响,他实在想讲话,但却又讲不出来。
那庄严的声音道:
“有外客在此,他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人,怎可见贵宾,不论什么事情,暂且搁一搁,你先来吧!”
孟飞一听得有外客在,要讲的话便又缩了回去,忙答应道:
“是!”
抓住褚一平后颈的手一松,足尖点处,已待向前掠去。
可是,褚一平不知道憋了多久,想要讲话,难以讲得出来,孟飞的手才一松,他便大叫道:“舅父,他们要血洗万家庄了!”
孟飞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时,褚一平的这一句话,已叫出来了。
只呼得水轩中静了一会,才有一个听来十分心平气和的声音道:
“这位是谁?何以讲得出这样的话来?”
那个十分庄严的声音,这时听来,也不免有些尴尬,道:
“那是我的一个外甥,为人愚顽,不知又在胡乱些什么了。”
那声音道:
“万翁,令甥刚才这一声叫唤,声音嘶中带刚,可见他根骨极好,武功造诣,定然是非同凡响的了。”
万能苦笑了一下,道:
“他么?嘿嘿,连一套万家拳也未曾学会哩!”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便从水轩中踱了出来,孟飞和褚一平两人,一起抬头看去,只见前面的一个,身形高大,雍容华贵,不怒而威,正是万家庄庄主,金神万能。
跟在万能后面的一个,则是一个中年书生,神情闲逸,令人一见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感,身上只穿着一袭青布长袍,上面还有好几处补钉,但是却洁净异常,纤尘不染。
万能一出来,便高声喝道:
“一平,你胡说些什么?”
孟飞不知那中年书生的身份,唯恐褚一平胡言乱语,忙道:
“师父,这件事十分重大,还是容我向师父慢慢细说的好。”
孟飞一面说着,双眼却只是望着那中年书生。
万能自然懂得孟飞的意思,向那中所书生一指,道:
“这位是阆中大侠蔡天炎,最近甫远游西域归来,蔡大侠声名之著,你自然是知道的了,不论什么事,只管直说。”
孟飞一听得那中年书生竟是阆中大侠蔡天炎,心中不禁一喜。而他一见到那五张人面皮之际,他也知道事情非同等闲,正愁庄中人手,或者不够,如今一听蔡天炎在此,便放下心来。
他知道,不但蔡天炎本身,武功极高,而且他还有三个结义弟兄,俱是神出鬼没,赫赫有名的人物,武林中合称“宇内四英”,便是指他们四人而言。
孟飞身形掠起,在水面之上疾掠而过,到了大石前,身子陡地向上升了三尺,已落在大石之上。
褚一平一见孟飞已向前掠去,他实在想跟了过去,然而总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果也跟着跃起的话,那一定是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所以,他在潭边上,急得搔耳搔腮,不知如何才好。
孟飞一到了大石上,便向蔡天炎行下礼去,道:“蔡大侠声名远播,晚辈孟飞拜见。”
蔡天炎一伸手,孟飞便觉得一股大力,向上涌了上来,将自己阻住,拜不下去。
孟飞知道那是内家罡气,敢硬来,连忙站起,道:
“师父,这件事,十分蹊跷,有人自称邛崃四邪,要来寻本庄的麻烦。”
褚一平在潭边大叫道:
“他们说,要血洗万家庄!”
万能听得孟飞的话,已自一呆,他一直不喜欢褚一平,怒斥道:
“你再多说,我便赶你出庄!”
褚一平不敢再出声,可仍是咕咕哝哝,显见得他习中极其不服。
蔡天炎却自始至终,只是望着褚一平,像是对他十他兴趣,褚一平也未曾注意。
万能道:
“邛崃四邪不是早已死了么?怎地还有人冒他们之名,只怕是武林中好事之徒,欲借他等之名,自高身份!”
孟飞道:
“师父,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咱们已丧失五名高手了!”
孟飞此言一出,万能不禁陡地吃了一惊,道:“什么?”
孟飞将那布包取了出来,抛在地上,布包散了开来,道:
“师父,你请看。”
万能低头一看,只见是五张血淋淋的人面皮,俨然可以认得出是什么人来,在上面的一张,赫然是黄天风!万能的面色,陡地一变,道:
“来人是何等模样?”
孟飞道:
“那只有一平老弟知道。”
万能抬头向褚一平望去,道
“说!”
褚一平迟疑道:
“我……说话……你可会将我赶出庄中去么?”
万能啼笑皆非,只得斥道:
“快说!那四人是何等模样!”
褚一平道:
“说是四邪,但是我却只看到了三个,杀黄氏弟兄的,是一个长发妇人,笑起来,还不难看……还有两个,是两个白衣人,他们说本来也要杀我的,但却因为我说话会讨人喜欢,所以留我不杀。
万能气提顿足,道:
“少废话,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褚一平道:
“他们说,在明晚子时之前,世上便再也没有万家庄了,他们还叫我……快些离开万家庄,以免在血洗万家庄之际,也死……”
褚一平话还未曾讲完,万能已实在听不下去,大喝道:
“住口!”
褚一平陡地一怔,虽然住了口,仍然低声道:“舅父,是你自己叫我说的。”
万能苦笑了一下,道:
“蔡兄,你莫见笑。”
蔡天炎道:
“不,他天性厚朴,正是可造之才,小兄弟,你可想拜一位高人为师么?”
褚一平一呆,道:
“拜高人为师?”
蔡天炎又转向万能,道:
“有一位佛门高人,托我寻一位弟子……”
他话还未讲完,褚一平已摇头道:
“出家做和尚?那我可不干!”
万能又想申斥他,在蔡大侠讲话之际,不应胡乱插言,但是想来,要申斥也是无用,因此干脆不出声。
蔡天炎道:
“那位佛门高人倒不一定要他的弟子出家,只要其人根骨深厚,人又纯朴,那就好了。
万能道:
“若是这畜牲能有此机缘,那简直是一步登天了,只怕他愚不可及,终于一事无成!”
蔡天炎道:
“那也未必见得。”
两人讲着闲话,竟全然不理会地上五张血淋淋的人面皮,也不说起这件事来。
孟飞忽道:
“师父,这邛崃四邪——”
他未曾讲完,万能便已沉声道:
“宵小之辈,何需放在心上,只是照常巡弋,也就是了,快将这五张人面抛了!”
孟飞答应了一声,俯身又将布包包了起来,暗忖:“这次来的,可绝不能说是宵小之辈,黄氏弟兄乃是何等样的人物,焉能死在平凡之辈的手下?”
可是万能既然这样吩咐了下来,他却是绝不敢再以多口,他转过身,便掠到了潭边,向褚一平瞪了一眼,道:
“该走了。”
褚一平的想法,却和孟飞不同,他见万能不动声色,只当自己的舅父武功极高,所以未将来人放在心上,他反倒十分高兴,忙道:
“孟大哥,这四个人若是来了,舅父可是不怕他们么?”
孟飞一怔,道:
“我看多半不怕。”
褚一平大声道:
“舅父,你叫我去天松坪送信,我已送到了,若不是回来之时,遇上了大雨,我也早已回到庄中来了。”
万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去,去,去!”
褚一平心中大是委屈,但是却又不敢怎样,转过身,便走了开去。
褚一平才一走,蔡天炎和万能两人,互望一眼,面色忽然却变得十分凝重,两人一言不发,回到了水轩中。
原来水轩中另外还有一人在,那人枯瘦矮小,双眼深陷,看来像是病了三年五载,行将就木一样。然而他双眼中精光之盛,却是令人不敢逼视。
那人乃是峨嵋掌门的师弟,峨嵋派第二高手,病神鱼承川。
他一见两人进来,便道:
“如何?由此可知我所听到的消息不虚了。”
蔡天炎道:
“何以他们只拣万家庄来下手?”
鱼承川道:
“那当然是因为万家庄声名大,若是他们对付了万家庄,那是天下皆知了。”
金神万能沉思半晌,道:
“照鱼兄的话,是说老怪物狮首人魔,昔年自悬崖跌下之后,非但未死,而且到今日,武功比以前更高,这的确是武林中的大隐忧,但是何以这次来的人,打的名头却是邛崃四邪?邛崃四邪却是早已死了的!”
鱼承川道:
“或者狮首人魔重又收了四个弟子,仍名之为邛崃四邪,亦未可知。”
万能和蔡天炎两人,俱点了点头。万能面有怒色,道:
“如此说来,狮首老怪也未免太小觑万家庄了,他自己竟不准备露面么?
蔡天炎道:
“老怪诡计多端,只怕是故意如此,好令我们不防,鱼兄,贵派翠乌传书,十分快捷,先将此事,通知令师兄,请他尽可能来万家庄一行如何?”
鱼承川点头道:
“好,若是他立时启程,明日傍晚时分该可以抵达了,瞧四邪传言看来,他们似乎准备在明晚发难!”
他一面说,一面手臂抖动,保听得“岐”地一声,一只碧也似绿的小乌,自他的袖中飞了出来,一出来,迅疾无比地绕室一转,瞧它窗而出,去势快疾到了极点。
鱼承川又道:
“这四人若是来了,万兄不妨先待之以礼再作打算。”
万能面色沉重,来回踱步。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对策,俱觉得若是老怪物狮首人魔真的未死,而且武功比以前再高的话,那实是武林的大害!
如今却说褚一平离开了那水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匆匆换了衣服,他在这大半夜来,饱受惊恐,早已疲惫不堪,一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在他倒床睡下之际,已经是到了天色将明时分了,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之间,被喧哗吵闹的人声惊醒,他还不愿睁开眼来,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可是在突然之间,他只觉得热得出奇,而且在人声之中,还满是轰发劈拍之声。
褚一平心中奇怪,睁开眼来。
他一睁开眼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眼前,烈火飞腾,已将他的房门烧去了一大半,火舌正向着房中,卷了过来。
褚一平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一跃而起,高叫道:
“火啊!火啊!”
他叫了两声,才听到在火声之中,人声鼎沸,分明是人人皆知道失火了,只有他自己,只怕是最迟知道!
他见房门已被火封住,到了窗前,猛地推开了窗子,窗子一开,大蓬浓烟,迎面而来,令得他为之泪水直流,呛咳不已。
他手在窗棂上一按,人已穿窗面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站了起来。
当他站起来之际,他不禁呆了!
放眼看去,除了烈火浓烟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到!褚一平向前奔去,奔出了几步,有几个人从浓烟堆中窜了出来。
褚一平忙问道:
“什么事?什么事?”
可是那几个人却理都不理,只是向前奔去,忙跟在这几人之后又奔了几步,只听得万能的声间,如同天雷一样,陡地响了起来,道:
“谷口尚未被火封住,切勿贪带财物,快向谷中逃生!”
万能的声音,在如此喧闹的人声、火声之中听来,仍是十分清晰。
褚一平一听,失声道:
“糟糕,可是全庄尽皆起火了么?”
他的话,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根本没有人听到,就算有人听到的话,也不会有人去回答他的。
他跟着那几个人向前闯着,身上烧焦了好几处,总管到了谷口。
只见在谷口这外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数百人,全是万家庄的人。
回首向谷中看去,只见烈焰腾空,浓烟突突冒起,而在四面峭壁之上,却还不时有老大的火团,向下抛了下来。
隐隐可见,每一面峭壁之上,皆有一个人在抛那些火团。
万家庄乃是造在山谷之中的,火团抛了下来,一定落在山谷,而一着火,水源不多,根本难以扑救,看来万家庄是难以保全了。
这时,众在万笏谷外的人虽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只听得四面峭壁之上,各自传来了一阵令人毛发直竖的怪笑声。
在东首的峭壁上,则传来了万能的一声断喝,道:“何方宵小,前来生事?”
那一下断喝之声,虽然是在极高的峭壁之上传来,但仍是声如天雷,震人耳鼓。
褚一平喃喃自语,道:
“他们果然毁了万家庄!”
这时,自火窟中,仍不断有人奔了出来,万能的四个弟子,正在引着众人疏散,褚一平跟在众人之中,也没有人去特别注意他。
他跟了里许,又回头看去,自山谷冒起来的浓烟,令得天上结成了团团乌云,他心想舅父在东面峭壁上,当然是和放火的人动手了,不知打成了怎样,倒要去看一看。
他也不想想,他的武功何等低微,只怕连峭壁也攀不上去,就算去到了,以他的武功,又能有什么用处?
可是他这人傻劲十足,一想到就要做,竟离开了众人,向前疾奔而去。
不一会,他已奔到了东首峭壁之下,抬头向上看去,果然看到他舅父金神万能,正在和那长发妇人恶斗,看情形,长发妇人已居下风,正在一面打,一面迅速地向后退来。
万能则怒喝不已,疾风也似向下追遐而至。
褚一平心中十分紧张,他正目不转睛仰头看着,忽然觉出有人在他的肩头之上,拍了一下。褚一平还不愿低下头来,只是扭了扭身子,道:
“走开,别——”
他只讲了三个字,足踝一紧,已被人抓住,再也站立不稳,“叭”地一声,便跌到了地上,褚一平本能是被人捉弄惯了的,跌一交也不在乎,连忙翻身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之后,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模样十分异特的怪人。
那人头大,身矮,满面黄发,鬓曲不平,蓬在头上,掀鼻大口,额下虬髯,也是黄澄澄地,也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来。
褚一平摸了摸刚才跌痛的地方,道:
“呵……你是谁?”
而就在这时候,万能和那长发女子,已一先一后,下了峭壁!
那长发妇人一下子峭壁,便向前电也似疾,掠了过来。那大头怪人一拉褚一平,一抖手,褚一平身不由主,“呼”地飞了起来,跌出了三五丈远近,落在草丛之中,一动也不能动,褚一平知道自己被人点中了穴道,他想运真气,将穴道冲开。
可是他的武功,平庸之极,真气运转,也是弱而无力,想要将穴道冲开,那自然是没有可能之事,就在这时,那大头黄发怪人,却也悄没声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冲着他怪笑了一下。
褚一平心中发毛,不知道那大头黄发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时,只听得呼喝之声,渐渐地传了过来,那长发妇人在前,金神万能在后,两人飞掠而至。看情形是万能占了上风,正在追逐那长发妇人。
当两人在褚一平卧身的草丛之旁,疾掠而过之际,两人之间,相隔尚有一丈五六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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