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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7阎王帖-欧阳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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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26 21:43:4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阎王帖》欧阳云飞
一条龙故事7


第一章 疑云满天阎王帖
  贺金虎:五十二岁,官拜平倭将军,因功被封为闽王,屯兵福州,拱卫海疆,乃朝廷重臣,国之栋梁,倭寇海盗视为心腹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
  易浩天:四十六岁,五柳庄庄主,骷髅门主白玉楼之师兄,三不先生之师侄,因腿跛而手持一支金手杖,杖法精绝,独步江湖,堪称一代巨擘,五柳庄更是如日中天,独霸一方。
  钱如海:五十五岁,人称八闽财神,家产亿万,富可敌国,大小船只逾千,商务通达,远及南洋,非仅名重闽省,海外亦赫赫有名。
  这三个人,不论是谁,只要跺一跺脚,整个江南就会震惊不已,彼此之间风马牛不相及,扯不上任何关系,又都是雄霸一方的风云人物,却在同一时间接到一张阎王帖,同时去赴这个死亡的约会,又同时失踪了,至今时隔数月,仍生死下落不明。
  发帖子的人,据说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一条龙石恨天。三人皆非等闲,是什么非常特别的原因,能促使这三个不平凡的人物同时赴会,遂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偏偏石恨天本人亦告飞鸿冥冥,行方不明,根本无从查证。
  因此,不管是江湖道上,或是街头巷尾,甚至官府衙门,莫不谣传四起,议论纷纷,有谓石恨天丧心病狂,于洗劫了这三家的金银财宝,甚或不可知的物件后,已远走高飞;有谓这件事压根儿就是一个骗局,一个陷阱,石恨天也是被害人之一,可能早已溅血江南,骨化飞灰。
  谣言总归还是谣言,没有人能提出任何具体证据来,倒是石恨天的失踪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因为:三家派去的人找不到他!
  官府派去的捕快衙役抓不到他。
  亲密如冷小凤、龙甜儿等人,也得不到他的半点消息。
  这么一个响叮当,叮当响的关键性人物,竟如泥牛入海,平空在世上消失了。
  为此,柳长卿、翁子奇仆仆于北六省江湖道上,正在四处寻找他。
  金凤凰冷小凤、蛇女龙甜儿,已兼程南下,决心要将事实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官府衙门,据说已颁下缉捕文书,到处张贴布告,悬重赏要捉拿石恨天。
  为了这一桩离奇失踪案,南七北六,整个江湖道上沸沸扬扬,掀起一场空前未有的大风浪。
  风浪最大的地方自然首推闽王府、钱家、与五柳庄。
  不是吗,位于浙南庆元的五柳庄,时已过午,满桌子的酒菜至少已热了三遍,金手杖易浩天的三位夫人,二庄主易浩云,正在与久已归隐林泉,本来已不再过问世事的师叔三不先生共商大计,大伙儿连半点饿意与酒兴也没有。
  三姨太的年岁不过才二十五六,春雪似的脸蛋上,眼圈附近略呈浮肿,显然是悲伤过度,啼哭太多使然,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娃娃,这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三不先生哭诉道:“师叔,你老人家可千万要尽心尽力,无论如何要将浩天找回来,要是孩子的爹真有个三长两短——”
  话突然停了下来,眸光从大夫人、二夫人、易浩云的脸上一一扫过,香肩耸动,胸部起伏,眼泪彷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下来,泣不成声的接着说下去:“他们都把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个家里,我们母子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三不先生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空酒杯,双眉深锁,若有所思,闻言甫抬起头来,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易浩天的大老婆已抢先开口了:“都是你,你简直是个狐狸精,扫把星,打从你踏入我们易家的门,咱们五柳庄就没有一天好的日子过,如果浩天不幸真的惨遭不测,你们母子就一头撞死好了。”
  大老婆余音未了,二老婆又猛敲边鼓道:“大姐说的不错,自从这个小妖精勾搭上我们浩天之后,五柳庄就祸事不断,务请师叔公做主,干脆现在就将这个妖女赶出去算了。”
  三姨太可不是省油的灯,闻言益形泼辣,根本不给三不先生说话的机会,便抢先破口大骂道:“你们发什么狠,撒什么泼,浩天娶你们过门都十几二十年了,你们有没有放个屁,下个蛋?这会儿老娘给易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宝贝儿子,你们眼红了,妒忌是不是?好啊,你们既然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再死皮赖脸的留下来,易家的这个小祖宗我也不要了,先摔死他,老娘这就离开五柳庄。”
  言毕,将孩子高高举起来,当真作势要摔。
  孩子是易家的宝贝命根子,这一来大老婆、二姨太可急了,争先恐后的去抢孩子,于是,三个女人就在三不先生、易浩云的面前扭作一团。
  三不先生实在按耐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怒声说道:“好了,好了,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争风吃醋,再这样胡闹下去,我老人家可再也不管你们五柳庄的闲事了。”
  这一招可还真灵,三个女人眼见三不先生拍拍屁股就要走路,马上就安静下来,大老婆抢先说道:“三叔公,你老人家到底有什么高见,就快点替咱们拿个主意吧。”
  三不先生晃动着手里的酒葫芦,胸有成竹的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刻根本解决之道还是应该先找到石恨天。”
  一直不曾开口的易浩云这时插嘴说道:“前不久,小侄亦曾专程北上去找过他,据石老夫人说,她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石恨天了。”
  三不先生道:“可曾见到冷小凤?或者龙甜儿?”
  易浩云道:“没有。”
  三不先生说道:“能找到这两个妞儿,差不多就可以找到石恨天,据我老人家所知,姓石的小子正与这两个妞儿打得火热。”
  三姨太迫不及待的说:“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小叔子再跑一趟北方吧?”
  三不先生道:“不必再去北方,听说这两个丫头已南下江南——”
  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庄丁在门外禀道:“启禀老夫人,有一个姑娘在庄外求见二庄主。”
  易浩云神色一紧,道:“是谁?”
  庄丁躬身回答道:“来人自称叫冷小凤。”
  三不先生大喜过望的道:“快请!快请!”
  庄丁去后不久,冷小凤便被请进客室,三不先生先替大家引见一下,然后望着她身后,口没遮拦的道:“咦,你那位老相好怎么没来?”
  冷小凤脸上一热,道:“前辈是说恨天?”
  三不先生道:“难不成你移情别恋,又爱上了他人?”
  冷小凤道:“实不相瞒,小凤此番南下,就是为了瞭解真相,寻找石恨天。”
  三不先生一楞,道:“你是说你也很久没见到姓石的小子了?”
  “我们差不多已经半年没碰过面。”
  “这就更足以证明,这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正是他的杰作。”
  “晚辈的看法恰恰相反,恨天很可能也是被害人。”
  “你为何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恨天的为人,前辈应该很清楚,绝不会干绑架的勾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说不定啊,不论是闽王贺金虎,或者是八闽财神钱如海,都是雄霸一方的富豪,拔一根汗毛就足够石恨天快快活活过半辈子。”
  “前辈,请别太武断,这件事压根儿我就怀疑不是恨天干的。”
  易浩云探怀摸出一支一条龙的旗子来,往冷小凤面前一送,怒冲冲的道:“这是不是石恨天的旗号?”
  冷小凤凝目而视,道:“不错,恨天惯用的飞刀上是有这么一面旗子,二庄主是如何得到的?”
  易浩云道:“是随着阎王帖一齐送到家兄手上的。”
  “恨天的飞刀极为普遍,并非什么独门暗器,任何人皆可模仿打造,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小凤想知道,可是恨天亲自送至五柳庄的?”
  “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送来的。”
  “阎王帖可否借本姑娘一观?”
  “对不起,帖子被家兄带走了。”
  “阎王帖的内容各位总该知道吧?”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摇头不语,易浩云说道:“家兄接到帖子后,便立刻带着阎王帖,匆匆离庄而去,我们根本没有看到帖子的内容。”
  冷小凤黛眉双挑的道:“你们也没有问?”
  “问了,可是家兄什么也不肯说。”
  “当时,他的表情如何?”
  “既兴奋,又紧张!”
  “哦,紧张加上兴奋,这表示这个死亡之约十分重要,非去不可,说不定还夹杂着重大的利害关系,临去之前,易庄主可有什么话交代?”
  “石恨天的这支旗号,就是大哥临去前亲手交给老夫人的,曾当面交代,半月之内,他如果未能安然归来,就叫易某去找石恨天。”
  “他们约会的地点在那里?”
  “家兄未曾提起。”
  “时间呢?”
  “可能就在接到阎王帖后不久”
  “易庄主带着多少人去赴约?”
  “仅家兄独自一人。”
  “事后,可有什么意外发展?我是说可有人上门来需索金钱,或者是勒索什么贵重物品?”
  三姨太抢着说道:“没有,我们浩天打从那天出门后,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冷小凤的眉头锁得更紧,道:“这就奇了,一般而言,掳人绑架目的不外是敲诈金钱或贵重之物,此人的意图何在?莫非是仇杀?”
  大老婆以肯定的语气道:“不可能,我们家那口子是有名的好好先生,从未与人结怨,连石恨天的面也没见过。”
  冷小凤抿嘴一笑,道:“不过,江湖上盛传,易庄主是天生的风流胚子,情杀的可能性恐怕无法排除。”
  二姨太瞅了三姨太一眼,语带讥嘲的道:“话是不错,但从我们三妹入门后,如狼似虎,旦旦挞伐,‘吸’都把他‘吸’干了,那还有精神去打野食。”
  三姨太闻言大怒,又要撒泼摔孩子,冷小凤及时说道:“这样说起来,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真不明白此人为什么要柬邀闽王、钱财神,与易庄主。”
  三不先生干咳一声,冷冷笑道:“还是那句老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只有石恨天最明白。”
  冷小凤苦笑一下,道:“说了这么大半天,前辈还认为是恨天干的?”
  三不先生面上表情全无的道:“事实俱在,不由得我老人家不信。”
  “你老人家是指什么事实?”
  “一条龙的旗号是他的,对不对?”
  “也有可能是别人模仿打造,请勿先入为主。”
  “石恨天这小子神秘失踪了,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我不否认,当务之急莫过于尽速找到石恨天。”
  “这恐怕不可能,石小子闯下了滔天大祸,天晓得窝到那里去了,他要是不肯露面,人海茫茫,谁能找得到他。”
  “前辈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笨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笨办法?”
  “守株待兔,只要将石小子必援必救的人弄到手,就不怕他不露面。”
  一语惊醒梦中人,冷小凤大惊失色的道:“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原来是想将我冷小凤扣作人质?”
  三不先生的嘴角噙下一丝笑意,人已离座站起,目不转睛的道:“姑娘言重了,我老人家是希望你能作客五柳庄,相信浩云他们必会以礼相待。”
  冷小凤不由怒气上冲,语冷如冰的道:“假如本姑娘不答应呢?”
  三不先生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满面寒霜,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很抱歉,我老人家只好将你强行留下来!”
  他这儿来字尚未落地,那边“砰”的一声,易浩云已将大门关起来,冷小凤睹状大怒,气忿忿的道:“三不先生,小凤尊你是前辈,在关外时又曾有助拳援手之恩,不想说伤人的话,我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谁也留我不住,再见!”
  见字出口,莲步轻移,直往门边闯过去。
  易浩云身形一闪,堵住去路,道:“请留步,姑娘远来是客,老夫不希望伤了彼此的和气。”
  说话中已拉开马步,双掌护胸,曲指如钩,摆出一副不惜一战的架式。
  冷小凤是何等人物,岂会吃他这一套,娇叱一声:“凭你还奈何不了我,一边凉快去吧!”
  呼!呼!两记劈空掌连环击出,易浩云扬掌硬接,居然被他强行阻住,冷小凤不禁大怒,拔剑而上,削他双臂,易浩云措手不及,暴退三步,冷小凤得理不饶人,三招快攻削断了他的两只衣袖,猛一个大跨步,人已到了门边。
  方待伸手开门,突闻三不先生大喝一声:“慢着!”立有一股强劲无匹的掌风从斜刺里劈过来。
  三不先生好深厚的功力,掌风过处,冷小凤为之气息一窒,伸向门闩的手,硬被撞歪了五六寸,待要挺身再上时,三不先生已背贴着门板,堵在她面前。
  冷小凤怒不可当的道:“你当真要我留下来?”
  三不先生郑重其事的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冷小凤杏眼圆睁的道:“多一个人去寻找恨天,岂不更好?”
  三不先生道:“留你在五柳庄可能最好。”
  “这是玩笑,恨天怎么会晓得我在五柳庄?”
  “这不劳女娃儿操心,我老人家自会派人去到处张扬。”
  “假如阎王帖真是出自恨天之手,就算他知道我在此地,也不见得会肯来。”
  “我老人家有绝对的把握,如果他认为你的生命有危险时,凭你们的交情,他一定会来,希望女娃儿能惠予合作。”
  “抱歉,冷小凤从来不接受威胁!”
  长剑一挺,分心就刺,企图强行闯关,讵料,三不先生的身手简直神鬼莫测,连攻十二剑,居然未能迫使他移动半步。
  这一来,冷小凤可急了,正门出不去,只好改走窗户,心念动处,虚晃一剑,人已弹身而起,易浩云横劈一掌,没能阻得住,三个女人自不量力,想以肉屏风挡驾,结果一个撞上墙壁,傻了眼,两个狗吃屎摔下了,冷小凤动作飞快,已破窗冲出去。
  然而,天上有天,人上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三不先生更快,冷小凤才冲出去半个身子,一只小蛮脚已被三不先生捞住,口说:“给我回来!”猛一拉,冷小凤遂又乖乖的退回来。
  冷小凤当然不是易与之辈,岂肯就此服输,口中大骂:“老不修!”手握窗框,另一只脚毫不容情的朝三不先生的面门踹过去。
  一踹之势,力猛如山,三不先生可消受不起,急切间撒手退到一边去。
  就这么一瞬之隔,冷小凤已从容不迫的穿窗而出。
  三不先生不肯罢手,故技重施,探手猛向外捞,那知,没抓住小凤的脚丫子,却结结实实的抓住一个大蛇头。
  这事来的太突兀,蛇头又大,血口大张,三不先生吓一跳,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当他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追至门外时,冷小凤正与龙甜儿并肩立在一起,报以一声轻蔑的冷笑。
  龙甜儿的嘴巴可毫不容情,尖酸刻薄的骂道:“老匹夫,你以多欺少,以老欺小,还要不要脸?”
  三不先生脸上一热,恼羞成怒的道:“蛇娃儿好利的一张口,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老人家也非要将冷丫头留下来不可。”
  冷小凤冷哼一声,道:“哼,一个冷小凤你都留不住,现在再加上一个龙妹妹,奉劝你最好少作白日梦。”
  一句话激怒了三不先生,一袭袈裟陡地膨涨起来,十个手指头“卡巴!卡巴!”响个不停,大踏步的朝二女走过去,显然已将全身的功力运集双掌之上,准备放手一搏。
  龙甜儿毫不退缩,一条魔鞭舞得虎虎生风,清脆的鞭花一个接一个。冷小凤剑已在握,左手还扣好了三支飞刀,打算真的要与三不先生大干一场。
  五柳庄望重江湖,庄内高手如云,早在易浩云的调度下,将二女团团围起来,登时,空气大紧,一场恶战似乎已是无可避免。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五柳庄的大门口,突然爆出一片欢呼:“庄主回来了,庄主回庄了!”
  大伙循声望去,大门之外,在众庄丁的簇拥下,大模大样的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壮实,手里拄着一支金手杖,走路一跛一跛的,一望而知便是五柳庄主金手杖易浩天。可惜易庄主的面部,全部用白布紧密包裹着,仅在双目口鼻之处留下一条小缝而巳,二女根本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另一人则甚为魁梧昂藏,两道卧蚕眉,斜飞入鬓,脸黑如炭,一眼就看出来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年在三四十岁之间。
  第一个迎上去的是三姨太,紧拉着易浩天的手,嗲声嗲气的道:“浩天,是你吗?想得我们母子好苦啊,你的脸是怎么了?”
  易浩天的一只手搭在她的香肩上,嘴角的布条抽动着,吐字亦不甚清晰,道:“傻女人,老夫不是浩天会是谁,这一张脸是因为受伤太重,尚未痊愈,所以不得不包起来。”
  眼见三不先生走过来,忙口称师叔,深施一礼,执礼甚是恭谨。
  三不先生目注黑脸大汉,道:“这位壮士贵姓?”
  黑脸大汉谦恭有礼的答道:“敝姓海,海天青,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
  易浩天马上补充道:“近数月来,多应海大侠百般呵护,又专程护送回庄,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能早已弃尸荒郊。”
  大老婆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郑重谢过海天青,一股劲的催促贵客入内奉茶,冷小凤跨前数步,单刀直入的道:“易庄主,冷小凤想请教一个问题,下阎王帖子的人究竟是谁?”
  易浩天从布缝里瞄了她一下,道:“是一条龙石恨天。”
  此话一出,三不先生、易浩云、冷小凤,一齐脸色大变,龙甜儿与冷小凤互换一个眼色,异口同声的道:“可是易庄主亲眼目睹?”
  易浩天以肯定的语气说道:“自然是亲眼目睹,老夫与姓石的至少相处了五日夜。”
  冷小凤急急追问道:“什么地方?”
  易浩天摇头道:“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
  “奇怪,易庄主是身历其境的人,会不知道身在何处?”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最初会面的地方在闽北,大家会齐之后,石恨天便命令我们蒙上眼睛,接连五日夜,没再见过天日,根本就不晓得最后到达的是个什么地方。”
  “易庄主说我们,是指闽王及钱财神,准时应邀赴会?”
  “不错,闽王及钱财神到的比老夫还早。”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单刀赴会吧?”
  “只身赴会,是石恨天的条件,任谁也不准带人。”
  “有一点小凤百思不解,闽王手中少说也有雄兵三十万,钱财神富甲一方,易庄主更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是什么原因会促使三位欣然赴约?”
  “这——这当然是有特殊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特殊原因?小凤愿闻其详。”
  “这——”易浩天欲言又止。
  龙甜儿一怔,道:“易庄主有难言之隐?”
  易浩天迟疑一下,道:“老夫曾发下毒誓,不得泄露个中因由,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
  龙甜儿冷然一哂,说道:“有这么严重?”
  “比姑娘想像的更严重。”
  “好吧,不谈你们的机密大事,可否谈谈易大侠是如何虎口余生?”
  “我们到达一座神秘的摩天大楼后,老夫发现姓石的居心叵测,遂乘夜暗逃出来,不久便被他率众截住,展开一场恶战,易某不敌,身负重创,被石恨天一掌劈下山崖,始得以脱离魔掌。”
  “这座摩天大楼在何处?”
  “很不幸,老夫摔落山崖之后,脸部伤势最重,已面目全非,双目近乎完全失明,为了逃命,跌跌撞撞的乱奔了三天三夜,才遇上这位海大侠,那时候是身在闽中。”
  海天青面无表情的说道:“是的,那时候易庄主全身血肉模糊,已昏迷不醒,足足疗养了三四个月,才从死神的手里捡回来一条命,可惜颜面已毁,至今尚未完全复原。”
  龙甜儿道:“易庄主幸免于难,闽王与钱财神的处境如何?”
  易浩天不假思索的道:“十九凶多吉少。”
  “还有一事令人想不通,石大哥一向身无长物,独来独往,那来的喽啰爪牙?又几时弄到一栋神秘摩天大楼?”
  “姑娘有所不知,姓石的狼子野心,早就与南海无极岛的岛主‘海魔王’祁天威连成一气,近半年来作案无数,财源滚滚,与当年的他已不可同日而语。”
  冷小凤一千一万个不信,石恨天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但一切又似乎事实俱在,此刻即使说破了嘴,也不见得会有人肯信。她听到这里,与龙甜儿交换一个眼神,抱拳说道:“三不前辈,易庄主,且不管这件案子是否恨天所为,一月之内,无论天涯海角,我们一定会找到石恨天,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代,告辞了。”
  说走就走,根本不理会三不先生的反应,立与龙甜儿掉头而去。 

第二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冷小凤、龙甜儿走了,吃过午饭,三不先生也离开五柳庄,海天青本来也要走,易浩天夫妇、兄弟却说什么也不答应,硬将他强行留下来,打算好好的招待招待这位救命大恩人。
  久别胜新婚,团圆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在五柳庄却大谬不然,半日欢叙后,华灯初上,甫将贵客海天青送进客房,易浩天的三位夫人便展开一场争夺战,结果老草当然斗不过嫩芽,最后易浩天还是先上了三姨太的床。
  正自翻云覆雨间,易浩天忽然鸣金收兵,说道:“我有一张羊皮画,你知道放在那里吗?”
  三姨太正欲火高涨,闻言老大不高兴的道:“你这人是怎么搅的,刚搔着痒处便打退堂鼓,难道羊皮画比陪老婆睡觉还重要?”
  易浩天一本正经的道:“我的亲娘妲奶奶,这幅羊皮画的确万分重要,快说是放到那儿去了?”
  三姨太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道:“咦,奇怪啦,你一向视我如玩物,大娘二娘更如防贼一样处处防着我,家里宝贝的东西从来不曾交我保管过,你自己放的东西干嘛要问我,这岂不是有意拿老娘穷开心嘛。”
  易浩天又开始发兵又攻城,边战边说:“娘子千万别这样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怎会拿你穷开心,只因为老夫头部受伤后,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有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故而有此一问。”
  三姨太闷不吭声,喘息声浑浊而又急促,及至城破,短兵相接,经过一阵肉搏,偃旗息鼓后,才娇声娇气的道:“你们家的房产地契等重要的物件,不都是放在你大老婆的房里,为何不去问问她。”
  易浩天笑道:“是呀,家里的重要东西全都由她保管着,我真是愈老愈糊涂了,老夫这就过房去问问看。”
  穿好衣服,步出东厢,一头撞进北上房。
  北上房里,大老婆正在生气,易浩天的前脚才踏进门来,她便大发娇嗔的骂道:“今天是什么风,午夜未到老三就放人了?”
  易浩天的脸全被白布包着,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一定是陪着一脸的笑容,道:“良夜苦短,老酒甘醇,老夫是特地过来陪陪你。”
  说着,张开双臂,作拥抱状,大老婆却不领这个情,别过头去,酸溜溜的道:“算了,还是回到你那个小妖精床上去吧,人家吃肉,我也犯不着喝人家剩下来的汤。”
  易浩天并未如言退出,反而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三揉两摸,一只母老虎马上变成一滩水,一团泥,软绵绵的瘫在怀里。
  “还记得吧,我们家有一张很漂亮的羊皮画。”
  “你是说那半张画着有山水图案的破羊皮?”
  “是啊,那可是出自名家的手笔。”
  “我记得,你好像曾经说过,那是一张——”
  “那是一张很名贵的图画,快去瞧瞧还在不在?”
  大老婆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易浩天宽厚的胸膛,在墙上打开一个壁橱,取出一个首饰盒子来,伸手往盒子的夹层里一摸,懒洋洋的道:“还在。”
  易浩天冲上前去,从夹层里拿出那半张羊皮,打开来略一观赏,当即揣进口袋去,转身就走
  大老婆呆了一呆,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拉住他,气急败坏的道:“你这个老没良心的,又要到那里去?”
  易浩天自我解嘲的道:“你既然不愿意喝汤,我只好到老二房里去报到应卯,过下半夜。”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大老婆的骚劲也不小,媚态十足的道:“不喝汤恐怕就剩下骨头碴子了,不喝白不喝,该谁的时间你就留在谁的屋里吧。”
  齐人之福非福,易浩天刚刚攻下一座城池,本已师老兵疲,现在又面对另一个山头,颇有力不从心之慨,但阃命难违,也只好勉为应命,重新披挂上阵。
  两军交战伊始,大军甫涉水入关,大老婆突然惊叫了一声,说道:“你不是浩天!”
  抽冷子一拧身子,已将易浩天从肚皮上摔下去,然后拉了一条被子,缩到床角去。
  易浩天似是大感意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不是浩天会是谁?”
  大老婆惊惶万状的说道:“十几二十年的夫妻了,浩天全身上下那个地方我不清楚,他胸部没有一条龙的刺青,下体也没有你这样硬大壮实,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接着又大声嚷嚷道:“来人啊,老爷是个冒牌货,抢走了我们的羊皮画,快来将他拿下!来人哪,这个天杀的恶魔要杀人了——”
  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假易浩天手起杖落,硬生生将大老婆的脖子打断,当场倒在床上了帐。
  易浩云第一个闻讯赶至,破窗而入,可恼迟了半步,假易浩天一个纵跃,已窜出房子,正好遇上随后赶到的庄丁,假易浩天好毒辣的手段,一支金如刀似剑,杖影所过之处,血雨喷洒,惨嚎不绝,当者非死即伤,一霎时便连伤十余人,已逃至院子中央。
  猛可间,易浩云暴喝一声:“不要跑!”凌空接连三个大翻滚,已挡住他的去路,定目处,发现假易浩天的衣裳不整,胸部的龙纹刺青一目了然,不由脸色大变,道:“你真的是石恨天?”
  假易浩天未置可否,冷笑不语。
  易浩云怒气冲天的道:“我大哥现在何处?你把他怎么样了?”
  假易浩天桀桀怪笑道:“他现在在极乐世界,好得很,你们可以为他立个牌位上供,甚至可以盖一座衣冠冢了。”
  易浩云悲愤交加,戟指喝道:“你害死家兄在前,现在又冒充他混进五柳庄,究竟目的何在?”
  假易浩天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三姨太及时截口说道:“这个恶魔是来骗咱们的羊皮画的,这也很可能就是他下阎王帖的目的所在。”
  易浩云一怔,道:“羊皮画?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东西。”
  三姨太道:“我事先也毫不知情,是从这个恶魔口中得知的。”
  脸色一寒,指着假易浩天的鼻子臭骂道:“你简直是个魔鬼,要了浩天的命不算,还窃人宝图,玷辱他的老婆,是一头道道地地的色狼,老娘今天跟你拚了!”
  她虽非三贞六烈的节妇,但像这样被人莫名其妙的偷渡入港,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尤其事前事后,自己竟浑然不觉,越发感到气恼羞愤难当,从庄丁的手中夺过一把利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照准他的头颅砍过去。
  易浩云睹状大急,刚说了一句:“细嫂请勿鲁莽。”
  假易浩天已将她的长剑挑飞,阴恻恻的冷笑道:“臭婊子,别骚了,去阴曹地府找你的乌龟老公去团圆吧。”
  没见他怎样作势,一支金手杖电击而下,已将三姨太的脑壳砸碎,脑浆四溢而亡。
  易浩云简直气疯了,大声吆喝道:“上!今夜五柳庄即使毁宗灭派,也绝不允许这个恶魔活着走!”
  他令出如山,五柳庄的众庄丁齐声应诺,包围圈也突然收紧了三四尺,攻势如雨。
  假易浩天却似是游刃有余,丝毫未放在心上,一面挥杖横扫,一面连声冷笑道:“易老二,今日此来,大爷我只想要那半张破羊皮,并无伤人之心,望勿自触霉头。”
  易浩云连攻三掌,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伪装冒充,奸杀人妻妾,又如何自圆其说?”
  假易浩天身形滴溜溜的一转,便将易浩云的三掌解于无形,顺势又还攻一杖,道:“那是他们自己犯骚作贱,争着要拉男人去上床铺,怨不得谁。”
  “羊皮画乃易家之物,拿来。”
  “此画是一件不详的东西,留在五柳庄,必遭灭门之祸,大爷我带走,无异替你们消灾去殃,理当说一声谢谢才是。”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究竟是谁?扯下你的包脚布来。”
  “要扯你自己来,大爷我没工夫,告辞了。”
  以杖当刀,猛往易浩云的身上招呼,乍然,杖剑相撞,火星四溅,金手杖力猛如山,震得易浩云虎口淌血,蹬!蹬!蹬!连退数步。
  就利用这一瞬的时间,金光闪烁,杖影飞舞,惨嚎与血雨交织中,假易浩天已杀出一条血路,踏尸而进。
  此人手段残酷,偏又技深若海,魔踪过处,尸积如山,眼看一排排的人墙倒下去,竟无一人能挡得住他的雷霆攻势。
  易浩云气得须发怒张,七窍生烟,鼓足所有的功力,又回扑过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今天与你同归于尽!”
  当真是拼命的打法,敞开自己的门户不顾,双手握剑,狼行虎步,以飞峨扑火的姿态攻上去。
  假易浩天好厉害,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冷笑,道:“易老二,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当下不退反进,疾迎而上,易浩云以为他也要拚命,一丝喜悦方自心头升起,剑尖行将刺中他的心窝时,假易浩天猛一个急转身,横跨半步,唰!金手杖全力砸下,咔嚓!易浩云的剑立告一断为二。
  易浩云存心拚命,腿势太猛,一时收桩不住,仍自向前踉跄,正好给了假易浩天一个可乘之机,金手杖“摘星踢斗”,猛敲他的后脑勺。
  祸不单行,一旁又杀出一个海天青来,单掌一扬,立有一股强猛的掌风汹涌而至,蓬!掌风后发先到,易浩云口血狂喷,飞出去三丈有余,跌在地下。
  严格说来,这是不幸中的大幸,要是被假易浩天的金手杖砸中后脑勺,那还有命在?
  假易浩天杀得兴起,道:“老海,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脆将五柳庄的人赶尽杀绝好了。”
  海天青正经八百的说道:“楼主,算了,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得饶人处且饶人,五柳庄赔了夫人又折兵,羊皮画既已到手了,犯不着为这几条狗命浪费时间,别忘了,祁岛主还在等着我们办大事呢。”
  这位楼主,对海天青的话当真言听计从,果然未再大肆屠杀,两个人身形一长,放步离去。
  二人走势极快,不一时已至溪边,松溪岸畔正有一艘小船张帆相候,船头上站着一位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赤膊老头,映着月光,朝二人招招手,两个人陡地弹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船头上。
  赤膊老头正是鼎鼎大名的无极岛主海魔王祁天威,祖犷的声音说道:“楼主,海总管,事情都办妥了?”
  假易浩天的声音很冷,语气像在下达命令,总共只有三个字:“嗯,开船!”
  海魔王祁天威横行南海之上,乃海上蛟龙,雄踞南疆,麾下高手如云,一向都是发号施令的人物,但在这位包面楼主的面前,却乖顺的像只绵羊,毕恭毕敬的连应了两声:“是!是!”
  假易浩天说完话后,一面拆着白布条,一面走进舱里去,海天青紧跟在后,祁天威一声令下,众海盗收起锚碇,立即乘风鼓浪而去。
  “石恨天,有种的你就别溜,咱们今天不死不散!”
  易浩云已率众追到,岸边火把高挑,如同白昼,黑忽忽的站满了一大片人。
  然而,海魔王船行似箭,任凭易浩云沿着岸边猛追不舍,却是越追越远,只听江心之中传来祁天威洪亮的声音:“易老二,你他妈的可以住口了,想死就跳下水去喂王八,小心风大闪了牙。”
  发话之初,朦胧中尚可见到船身,话一说完,则只能看到一叶孤帆了。
  易浩云好不气恼,跺脚顿足的自语道:“石恨天呀石恨天,不论天之涯,地之角,我易浩云如果不能为兄嫂报仇,誓不为人!”
  忽见冷小凤,龙甜儿正迎面走来,劈面就问:“三更半夜的,两位姑娘来此作甚?”
  冷小凤的眸光不停的在水面上搜视着,道:“我们得到消息,海魔王祁天威曾在此出没,特来一看究竟,结果什么也没见到。”
  易浩云指着空荡荡的水面,说道:“是曾在此现踪,可惜一步来迟,巳扬帆遁走”
  龙甜儿见五柳庄声势浩大,甚觉诧异,说道:“敢情二庄主也是来追捕祁天威的?”
  易浩云愤然说道:“老夫是为追赶石恨天而来。”
  冷小凤听得一呆,道:“追恨天?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恨天曾现身五柳庄?”
  易浩云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个大概,龙甜儿为之花容色变,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易庄主原来是石大哥假冒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易浩云的语气十分坚定。
  冷小凤道:“这个假易浩天可曾亲口招认!”
  “事实摆在眼前,他招不招认都是一样。”
  “二庄主见到了他的本来面目?”
  “那倒没有。”
  “既未见到此人真面目,何敢肯定他一定是石恨天?'
  “他胸部有一条龙的刺青,足以说明一切。”
  “这理由不充足,总不能说凡是有龙纹的人,都认定他就是石恨天,况且小凤曾面对与他谈过话,声音一点也不像。”
  “冷姑娘请注意,声音是可以改变的,何况他用白布包头自然与平常不同。”
  “江湖上的事波谲云诡,除非各种事实俱在,请二庄主勿过早下断语。”
  龙甜儿道:“二庄主刚才说被抢走半张羊皮画,可知此画的来历?”
  易浩云道:“家兄从未提及羊皮画的事,对此老夫一无所知。”
  冷小凤冰雪聪明,细一推敲后忽有所悟,道:“糟了,此人甘冒极大风险,为了半张羊皮画,混进五柳庄,足证此画万分珍贵,很可能就是他下阎王帖的真正目的,既然只有半张,甚至是三分之一,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下一站不是钱家就是闽王府。甜儿,咱们快走,脚程快一点说不定还来得及。”事情万火急,朝易浩云拱拱手,立与龙甜儿扬长而去。

第三章 贺王爷虎落平阳
  福州。
  闽王府。
  从晨至午,整个闽王府内便沉浸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欢乐气氛中,数十丈长的爆竹,足足燃放了一顿饭的工夫,前来道贺的文武官员更是川流不息,户限为穿。
  平倭将军贺金虎的两个儿子,贺文及贺武,笑口大开,不停的往返于花厅与府门之间,送往而迎来。
  因为,失踪数月之久的平倭将军贺金虎回府了。
  消息不胫而走,福州城的百姓也纷纷鸣炮示庆,比年节庙会还要热闹三分。
  此刻,午时甫过,王府的外面突然来了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问守在门口的兵士:“请问这位军爷,贺王爷是否真的回来了?”
  贺金虎的次子贺武,一身戎装,英气勃发,正送一位客人离开,闻言上前说道:“这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适才发话的姑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冷小凤,这位是龙甜儿,都是石恨天时朋友。”
  不提石恨天还好,一提起石恨天,贺武马上脸色大变,扯直嗓门传令道:“给我将这两个女贼拿下!”
  军令如山,立有十余名军士蜂涌而上,冷小凤、龙甜儿还没有想到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发的局面,四只玉臂巳被四名军士牢牢扣住。
  这时候,冷小凤才意识到自己已作了阶下囚,乍然一声娇叱,双臂怒张,两名军士闷哼一声,齐齐元宝翻身栽倒了。
  “我的妈呀!”
  另两名军士更惨,龙甜儿还没有来得及反击,布袋之内冒出一条大蛇来,血口大张,吓得他们撒手就跑,两条腿抖得比煮熟了的面条还软。
  但是,贺武将军并未就此罢手,从军士手中取过来一支长枪,一口气连攻十二招。
  此人好棒的枪法,长刺短挑,迅捷无畴,招招不离冷小凤咽喉三寸之处,不禁激起了冷小凤的万丈豪情,蓦地举剑一架,复又飞起一只小蛮脚,“当啷”一声,贺武的枪立告脱手落地。
  冷小凤怒容满面的道:“这就是你们闽王府的待客之道?”
  贺武年轻气盛,又攻出一拳,挨了龙甜儿的一鞭子,马上缩回去,道:“你们与江洋大盗石恨天乃一丘之貉,本将军没有必要待之以理。”
  龙甜儿踏上一步,道:“你少胡说八道,快说贺王爷是否确已回府?”
  贺武没好气的道:“业已安然归来,不然本将军怎么知道元凶主犯确实是石恨天?”
  冷小凤扬眉说道:“王爷是如何逃出虎口的?”
  贺武道:“是被一位海将军,两位校尉,及一位江湖朋所救。”
  “海将军?可是王爷的旧属?”
  “我们从未谋面,据父王说是新近才从京里调来的。
  “这位海将军是否脸黑如炭,叫海天青?”
  “父王回府之后,这位海将军便一直随侍左右,贺某尚未与他深谈,不知是否叫海天青,不过正如姑娘所言,一张脸倒是挺黑的。”
  “糟糕,王爷是被人押回来的,处境堪忧,咱们快去。”
  这话没头没脑,贺武如坠五里雾中,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甜儿道:“简而言之,王爷受制于人,很可能是被人押回来取东西的。”
  贺武茫然的说道:“取什么东西?”
  龙甜儿道:“半幅或者是三分之一羊皮画。”
  贺武道:“父王酷爱名人字画,府里的收藏琳琅满目,却从未闻有半幅羊皮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务请姑娘明言。”
  冷小凤以最快的速度,将五柳庄的不幸说了个大概,贺武的脸色接连数变,神情也大为紧张起来,道:“听姑娘这么一说,事情的确透着古怪,父王回府至今,那四个人就没有离开过半步。”
  龙甜儿是个急性子,道:“王爷现在何处?咱们最好快去。”
  贺武作势道:“正在花厅会客,两位姑娘请!”
  先前的敌意已一扫而空,领着二人转朱阁,绕玉楼,直接踏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大花厅里。
  花厅靠墙的首位上,坐着一位身着锦袍,不怒自威的白发长者,从贺武的口中得知,正是平倭将军闽王贺金虎。
  贺王爷的左边有一位白袍将军,一张乌黑的脸,冷小凤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海天青。
  右边之人一色黑缎劲装,手里握着一把刀,一顶黑色宽边软帽,帽沿很低,耳目难辨,透着几许神秘,看身材,像极了肆虐五柳庄的假易浩天。
  后面贴身站着两名校尉,龙甜儿觉得甚是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曾在那里见过。
  冷小凤拉了贺武一把,先停在厅门口,道:“将军,首先我想弄清,这位王爷是否确为令尊大人,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是别人假冒的?”
  贺武道:“无论音容笑貌,的的确确是父王本人。”
  “能够弄清楚前来道贺的人身份名姓吗?”
  “当然,甚至还可以叫出我们的小名来。”
  “这样看起来,王爷的身份倒是不假,但不知令父子可曾在私下里说过话?”
  “父王回府迄今,宾客一直不断,还没有机会与他老人家单独谈话。”
  “换句话说,贺王爷始终在别人的掌握之中,那位黑脸将军正是海天青,带刀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正主儿神秘楼主,王爷的处境实在险到了极点。”
  贺武更加慌张,一股寒意直从心窝里往上窜,道:“冷姑娘,现在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也得请两位姑娘助我们父子一臂之力。”
  龙甜儿游目四顾,声音压得很低,道:“王府的人手够不够?”
  贺武道:“够,只要一声令下,在极短时间之内,至少可以调集精兵三万。”
  冷小凤笑道:“又不是冲锋陷阵,三万精兵派不上用场,我们需要的是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
  贺武道:“有,父王曾募集了不少武林高手。”
  龙甜儿道:“有多少?”
  贺武道:“大约十名左右。”
  冷小凤说道:“可否请贺将军即刻传下命令,将这十位武林高手布置在王爷身边?”
  贺武道:“冷姑娘打算如何救人?”
  冷小凤道:“如何救人,现在尚言之过早,只不过预作布置罢了,等一下如有救人的机会,务请齐一步骤,一击奏功,海天青他们都是一等高手,一旦失手,第二击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贺武连声应诺,转身自去传令,待他返回后,三个人这才一齐走进花厅。
  花厅内的宾客并不算多,三人直行至王爷面前丈许处,贺武首先说道:“这位是金凤凰冷小凤冷姑娘,另一位是蛇女龙甜儿龙姑娘,特来向父主道贺。”
  接着,冷小凤、龙甜儿也一齐高拱双手,异口同声的说道:“见过王爷。”
  口中说话,脚下可没停着,而且速度甚快,打算先抢到贺王爷身边再作计较。
  讵料,尚在王爷面前五尺以外,突闻那神秘黑衣人暴喝一声:“站住!”刀光一闪,金风贯耳,人已横刀挡住去路。
  移步、拔刀、出手,一气呵成,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冷小凤、龙甜儿,贺武不由皆为之一呆。
  二女反应也不慢,眼波流转,乍然左右开分,意欲绕到王爷侧面去,黑衣人刀随人进,又如鬼魅一般挡在冷小凤面前,道:“王爷乃千金之体,请保持距离。”
  另一边,蛇女也遭到海天青的挡驾,寸步难进,龙甜儿怒不可当的道:“海天青,你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既知王爷乃千金之体,就不该绑架挟持。”
  海天青答非所问的道:“本将军海通,姑娘认错人了。”
  龙甜儿嗤之以鼻,道:“呸!就算你穿上九龙袍,这张锅底脸依然抹不白,五柳庄一别,不过才数日之隔,姑奶奶再健忘也不会认错人。”
  海天青死鸭子,硬嘴巴,一口咬定说:“本将军咋天才到达任所,不信你可以问问贺王爷。”
  冷小凤冷哼一声,道:“海将军的运气好,一上任就立下大功,将来一定官运亨通。”
  海天青皮笑肉不笑的道:“好说,只是巧合而已。”
  冷小凤望着神秘黑衣人,道:“阁下不会也是巧合吧?”
  黑衣人的声音很怪,显然是以假嗓子说话,说道:“老夫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
  龙甜儿道:“贺王爷,他们的话是否言出肺腑?”
  平倭将军贺金虎脸色阴晴不定的道:“这——这的确是事实。”
  察言观色,冷小凤更加肯定事有蹊跷,道:“王爷是在什么地方遇救的?”
  闽王欲语未语,黑衣人抢先道:“荒山野地,谁也弄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
  这时,贺武调集的武林高手,已陆续涌进花厅,一个个身如游龙,正试图从各个角度接近贺金虎。
  却被海天青识破了,大声喝阻道:“你们可以止步了,为了王爷的安全,任何人不得接近方圆一丈以内。”
  说话中,双掌一横,洒下两道掌风,十名高手骇然色变,一齐止步停下来。
  龙甜儿发现,王爷的脸色苍白,神情有异,身后的两名校尉贴得更紧,眸光向后一扫,赫然看见校尉的手中拿着两把尖刀,正紧抵在王爷的后背上。
  冷小凤更注意到,两名校尉十分面熟,道:“两位军爷怎么称呼?”
  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校尉说道:“老夫田泰郎。”
  一名蓄着八字胡的汉子说道:“老夫杨信介。”
  冷小凤将“田泰郎”、“杨信介”六个字琢磨了半天,忽然惊哦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当年我们在北京城曾有数面之缘。”
  田泰郎望了神秘黑衣人一眼,道:“姑娘在说笑话,老夫打出娘胎起,还不曾离开闽省一步。”
  冷小凤冷笑道:“少打马虎眼,你不就是天蛇帮主巫水寒身边的马前卒,那个扶桑浪人浅田太郎吗?”
  龙甜儿也接口说道:“错不了,就是这两个唯利是图的狗东西,那一位是犬养信介,当年石大哥一念之仁,赐你们一条生路,没料到你们居然仍在闽南作恶,未曾滚回扶桑去,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神秘黑衣人拉了一下帽沿,道:“王爷,这两个丫头片子一再怀疑海将军他们的身份,侮辱朝廷命官,请即刻下令逐客,以正视听。”
  贺金虎的目光一直在贺文、贺武,以及冷小凤、龙甜儿的脸上转来转去,几度欲言又止,神秘黑衣人等得不耐烦了,道:“王爷,你的处境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再不赶走这两个女娃儿,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贺王爷终于开口了,道:“文儿、武儿,本王被人挟持,不必顾虑为父安危,速歼此四贼!”
  事情发展至此,黑衣人再也无法伪装下去,蓦地单刀一横,架在贺金虎的脖子上,冷厉的声音说道:“贺文、贺武,再不叫冷小凤、龙甜儿滚蛋,小心大爷拿你老子开刀!”
  贺文、贺武闻言大急,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办,冷小凤抢先说道:“见真人不说假话,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贺金虎不待黑衣人开口,便立即截口说道:“他就是下阎王帖绑架本王的石恨天。”
  此话一出,冷小凤,龙甜儿皆大吃一惊,齐将目光投注在神秘黑衣人的身上,可惜帽沿太低,根本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不过,从体型上看,倒的确像是石恨天。
  而且,声音也有几分神似。
  冷小凤狐疑满腹的道:“你真的是石恨天?”
  黑衣人含混其词的道:“大爷没有说是。”
  冷小凤道:“那么,不是?”
  黑衣人道:“大爷也没有说不是。”
  冷小凤勃然大怒道:“哼!这是什么话,是与不是之间只有一个选择,少打马虎眼。”
  海天青插嘴说道:“冷小凤,他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再不滚,贺王爷就会血溅当场。”
  黑衣人立即付诸行动,锋利的刀刃已经割破贺金虎的肌肤,鲜红的血水涔涔而下。
  贺王爷好硬的骨头,牙关紧咬,连哼都没哼了一声。
  他的两个儿子可沉不住气了,贺文气急败坏的道:“两位姑娘还是请便吧。”
  冷小凤愕然一楞,道:“叫我们走?这样王爷的处境可能更危险。”
  贺武走上前来,伸手就推,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说道:“生死事大,其他的一切都顾不得了。”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识时务者是俊杰,将门之子果然懂得轻重缓急。小凤、甜儿、再见了,咱们后会有期。”
  声音语气,的确有点像石恨天,冷小凤更加迷惘,呼地劈出一掌,气忿忿的说道:“我们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你能把姑奶奶怎么样。”
  黑衣人左手倏扬,反击一掌,蓬!两股喑力接实,爆出一声闷响,冷小凤娇躯一仰,黑衣人身子一歪,双方难分轩轾。
  贺文是个文弱书生,却吃不消,立告仰面栽下去。
  龙甜儿睹状大怒,已将“魔鞭”抖出,打了一个鞭花,作势待发,冷小凤也扣好了三支飞刀,决心一较高下,海天青适时跨步而出,横在闽王前面,道:“凭我们楼主的功力,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见得能讨了好,趁他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快走吧,不然吃苦受罪的还是贺王爷。”
  最后这一句话无疑是说给贺家兄弟听的,黑衣人的手上果然又加了一分劲,贺金虎的衣领已全部变成血红的颜色。
  这一来,贺武可急了,道:“我的姑奶奶,你们快走吧,再不走,休怪本将军要动硬的了。”
  给十名武林高手使个眼色,大家一齐拢上来,准备动粗逐客。
  事情急转直下,原想为王爷略尽棉薄,现在反而成为众矢之的,龙甜儿气得双眼发直,恶狠狠的道:“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凤姐,咱们走!”
  拉着冷小凤,怒冲冲的走出花厅去。
  黑衣人目注二女走出门外,并以贺王爷的生命为要挟,复命令贺武将所有的宾客、仆役,甚至武林高手全部逐出花厅后,这才将刀锋稍稍收回一些,道:“王爷,我们现在该办正事了。”
  平倭将军贺金虎怒容满面的道:“想谈正事不难,但你得先解开本王的麻穴,恢复功力。”
  黑衣人阴恻恻的冷笑道:“解开麻穴简单,恢复功力则须待本楼主得到所要的东西以后再说。”
  伸手在闽王的肩胛之上猛一拍,贺金虎霍地双臂怒张,原打算挣脱浅田太郎、犬养信介的掌握,那知屁股还没有离开椅子,两只手腕已被扶桑浪人扣住,依旧动弹不得。
  黑衣人扬起钢刀,在闽王面前比划一下,道:“最好放老实点,不然你吃的苦头会更大更多。”
  贺金虎愤怒的吼道:“本王早就说过,没有你所需要的东西。”
  海天青举脚移动了两三步,侧着头说道:“贺金虎,你少装蒜,我们楼主事前调查得清清楚楚,你还是乖乖地交出来的好。”
  猛地跨前数步,又在另一面架上一把刀。
  两把匕首两支刀,贺王爷已成俎上之肉,命在旦夕。
  贺金虎仍然坚不吐实,不肯交出他们所要的东西来。
  黑衣人有点不耐烦了,飞起一掌,打落贺王爷的三颗牙,破口喝斥道:“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你是铁打的金刚,你再不就范,小心本楼主的最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你。”
  贺金虎的嘴角、项间尽被血水所污,已面目全非,贺文、贺虎痛如己受,上前同声说道:“石恨天,你到底要什么东西,我们给你就是,是不是想要勒索银子?要多少?我们绝不吝惜。”
  海天青道:“我们不要银子,只想要半幅羊皮画。”
  贺文道:“羊皮画?什么羊皮画?”
  海天青道:“是画在一块羊皮上的山水画。”
  贺武想了想,道:“父王收藏的字画,数不在少,从未闻有半幅羊皮画。”
  望了贺武一眼,道:“亲如父子都不肯吐实,足证此画何等珍贵,贺武,说,你老子的画藏在那里?'
  贺武指着外边道:“就在那边的书房里。”
  黑衣人道:“好,咱们到书房内去瞧瞧。”
  海天青在前,犬养信介与浅田太郎押着王爷居中,黑衣人殿后,在贺文、贺武的陪伴下步出花厅,向书房行去。
  院子里,刀如山,剑如林,贺武调集来的兵勇,重重叠叠布下无数道的肉屏风,但是投鼠忌器,却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出手。
  且在黑衣人的命令下,全数被迫撤离王府。
  就在兵勇们撤退的混乱当儿,猛可间,神不知,鬼不觉,从一棵老树之上泻下一条人影,是冷小凤。
  另一边,从屋面之上,又有一条人影电坠而下,是龙甜儿。
  二女一个挥剑,一个舞鞭,快逾奔雷般分袭浅田、犬养,在这种情形之下,任何人都以为两个扶桑鬼子必难逃一死,贺王爷定可安然脱险。
  万不料,海天青与黑衣人的身手简直匪夷所思,就在二女尚在头顶五七尺处,行将得手的那一刹那,二人突如冲天炮一般冒上来,两把钢刀交织成一片刀网,封死了所有空间。
  “杀!”
  “杀!”
  喝叱声中,双方短兵相接干上了,金铁交鸣,火星迸裂,以冷小凤、龙甜儿的本事,居然没有讨得半点好,硬拼三招后,被逼退到三丈以外去。
  龙甜儿心有未甘,掉转蛇头来打算决一死战,黑衣人的刀已抵在贺王爷的背心上,对贺武说道:“再不赶跑这两个野丫头,可莫怪本楼主心狠手辣!”
  父王在别人手里,贺武方寸已乱,只有唯命是从的份儿,又对冷小凤、龙甜儿苦苦哀求道:“我说姑奶奶,行行好,你们快请便吧,再不走,父王的一条命说不定就会断送在二位的手里。”
  一击不中,冷小凤深知再也无得手的可能了,当下心念三转而决,说道:“好钯,愿王爷父子珍重,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
  在海天青的注目下,二女当真离开了王府。
  贺王爷被押到了书房。
  书房内字画很多,触目皆是,贺文指着墙角上的三口大木箱说道:“这里面也都是名家书画,你们要就全拿去好了,但请饶父王一命。”
  黑衣人展目四顾,见无所需之物,也懒得去动那三口大木箱,往贺金虎面前一站,拿起他的一只手来放在桌子上,阴森森的说道:“贺王爷,不吃点苦头,我知道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本楼主不和你磨蹭,这样吧,大爷我话一落地,你最好立刻招出羊皮画的下落来,否则,海总管每毁你的一幅名画,本楼主就会断你的一根手指头,直至你说出实话为止。”
  海天青好利落的身手,黑衣人话一落地,刷!的一声,刀光暴闪,一幅珍贵无比的唐伯虎仕女图便告腰斩。
  神秘楼主好毒辣的手段,咔唰!贺王爷的一只右小指应声而落,射出一股血箭,黑衣人冷冷说道:“这只是小菜,大餐还在后头,不供出实情,今天管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十指连心,贺金虎痛如刀绞,但依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海天青手起刀落,另一幅花鸟被五马分尸。
  贺王爷的右无名指也断在神秘楼主的刀下。
  贺文、贺武悚目惊心,痛如身受,双双跪倒在地,涕泪交流的道:“父王,钱财字画都是身外之物,你老人家就答应他们吧,这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的出来。”
  神秘楼主又抓住了贺王爷的中指,阴阳怪气的道:“怎么样,王爷还要不要这个手指头?”
  那边,海天青早将第三幅画毁掉,凑过来猛敲边鼓:“楼主,砍手指头离心太远,王爷可能觉得不够刺激,干脆先卸一只臂下来,应该更舒坦!”
  黑衣人果然言听计从,将贺金虎的右臂按在桌子上,举刀欲砍。
  断指之痛,已痛澈心脾,再卸一条膀臂,贺金虎如何消受得了,当下慨然长叹一声,连说了两句“罢了,罢了”,道:“好吧,本王将羊皮画送给你们就是,但你们必须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黑衣人虎吼一声,道:“什么,你他妈的还有条件?说说看。”
  贺金虎道:“姓石的,你必须保证不伤害本王的性命。”
  黑衣人撤刀松手道:“那当然,本楼主已经说过八百遍,只要羊皮画,绝不伤人。”
  贺王爷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向一幅中堂,在画轴之内取出一卷羊皮来。
  黑衣人动作好快,夺过来打开一看,右下方绘有嵯峨山石,及潺潺流水,与五柳庄的另一块羊皮一比对,严丝合缝,正好构成半幅绝佳山水画。
  贺王爷道:“是真品吧?”
  神秘楼主以迅雷之势扣住他的左腕,道:“是真品,咱们该上路了。”
  平倭将军大吃一惊,道:“你说话算不箅数?”
  黑衣人道:“本楼主一向一言九鼎,当然算数。”
  贺武气愤不已的道:“既然算数,为何还要押着父王走?”
  海天青道:“平倭将军统兵三十万,我们可招惹不起,只是想请王爷护送一程,别无他意。”
  黑衣人不再多言,押着贺金虎就往外走,贺文追出来说道:“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放父王?”
  海天青回过头来说道:“只要你们不打歪主意,不作跟屁虫,随时可以放了,换句话说,一旦被我家楼主发现有人盯梢,可不敢保证贺金虎不会弃尸荒郊。”
  言罢,命人套好一辆马车,驶出王府,绝尘而去。 

第四章 神秘楼主最神秘
  冷小凤、龙甜儿并未真的离开王府,仍隐身暗中,是以黑衣人他们的一言一行皆了然于胸,马车驶离王府时,载走的是七个,并非五人,冷、龙二女就躲在车盘底下。
  车盘下面自然不好受,蜷曲着身子,全凭双臂攀附,好在车轮辘辘之声甚大,倒是十分安全。
  二人一直不敢有任何举动,直至离开福州城后,始将木板撬开一条小缝,眇目往上望,发现贺王爷坐在后座居中,浅田、犬养分坐左右,腰眼上抵着两把匕首,神秘楼主独坐前排,由海天青执鞭驾车。
  龙甜儿噤声说道:“凤姐,依你看,神秘楼主有可能是石大哥吗?。”
  冷小凤以肯定的语气说道:“不可能,恨天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不会这样鬼鬼祟祟。”
  “神秘楼主既非石大哥,他为何至今音讯全无?”
  “这事实在令人费解,尤其心焦,我很担心他出事了。”
  “我也是,但愿吉人天相,能履险如夷。”
  车子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原来已进入山区,从车下望出去,一片漆黑,夜幕已降临大地。
  “凤姐,羊皮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海天青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谁知道,反正绝非等闲之物,不然海天青他们不会如此慎重。”
  “以海天青的身手,分明是第一流的高手,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沿海一带有他这一号人物?”
  “甜儿,这个黑衣人的身份更可疑,论功力,几乎与恨天在伯仲之间,漫说江南,就是整个武林,也想不出一个和他相似的人来。”
  “不管他是谁,凡是和浅田、犬养这种下三滥勾搭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提起犬养、浅田这两个扶桑浪人来,我突然想到,海天青、神秘楼主说不定根本不是我中土武林道上的人物。”
  “莫非是扶桑倭寇?”
  “有可能。”
  “凤姐,你说,我们现在要不要救贺王爷?”
  “人,要救,画,也要抢回来。”
  “万一危及王爷的安全怎么办?”
  “一切见机而行,做总比不做好。”
  主意一定,不再迟疑,利用山路颠簸的声响,悄悄地卸下卯钉,取下两块木板来,接着长身而上,伏在后座的后面。
  浅田、犬养长长的脖子就在举手可及之处,冷小凤作了一个手势,示意龙甜儿先勒死这两个狗东西再说。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贺王爷开口了:“石恨天,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本王走?”
  神秘楼主头也没回的说道:“快了,本楼主一上船就放人。”
  身在屋檐下,焉敢不低头,贺王爷功力全失,只有任人摆布,除了祈求神秘楼主履行承诺外,他还能做什么?当即闭口不再言语。
  冷小凤、龙甜儿又冒出半个身子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小臂一弯,就将浅田、犬养的脖子勒住了。
  二女用力极猛,原以为一定可以在毫无反抗的情形下,将犬养、浅田送上西天,谁想到这两个扶桑浪人颇不易与,用脚猛踢前座,立即惊动了黑衣人,口喝:“大胆!”劈面连攻两掌。
  海天青的反应也不慢,一勒马缰,扬掌猛攻,冷小凤、龙甜儿仓卒应战,瞬间四方面的强劲暗力接实,爆出一声轰然巨震,一辆结实的马车立告四分五裂。
  冷小凤、龙甜儿、海天青、黑衣人齐被反震之力弹出三丈以外,犬养信介、浅田太郎总算死里逃生,滚到马路边上去。
  托天之幸,平倭将军贺金虎也摆脱控制,从碎裂的马车上摔下来。
  马儿受惊,四蹄翻飞,拖着破车落荒而去。
  冷小凤迫不及待的说道:“王爷,你快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贺金虎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奔向路侧矮树林。
  “那里跑!”
  神秘楼主快如夜鹰飞鼠,从斜刺里兜上去。
  “站住!”
  龙甜儿睹状大急,扬起魔鞭扫过去,浅田、犬养却从她侧后攻上来,蛇女迫不得已,只好回鞭自救,未能截下黑衣人。
  冷小凤自无袖手之理,早从另一边电纵而出,想将神秘楼主拦下来,却被海天青的刀网封住,难越雷池。
  昙花一现,好不容易出现一线生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贺王爷被神秘楼主掐着脖子,又作了阶下囚。
  冷小凤抖手打出三支飞刀,逼退海天青,冲上来说道:“你还要不要脸,此去福州已远,为什么还不放人。”
  神秘楼主嘿嘿冷笑道:“不是不放,时机未到。”
  冷小凤气冲斗牛的道:“到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
  神秘楼主道:“到该放人的时候本楼主自然会放,不劳姑娘操心。”
  冷小凤一振手中剑,化出无数剑花,道:“姑奶奶现在就要你放人,否则,冷小凤的剑下不留活人。”
  神秘楼主拔刀一横,抵住了贺王爷的咽喉,厉声说道:“本楼主的七环宝刀削金断玉,你若胆敢轻举妄动,杀害贺王爷的凶手就是你冷小凤。”
  由于在她的心里边,一直认定神秘楼主绝对不可能是石恨天,所以未曾留意他这一把刀,听得“七环”之名,不由心头一震,待再定目细观,果然是石恨天的七环宝刀,吓得她花容急变,倒抽了一口冷气。
  龙甜儿同样吃惊不小,道:“你真的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一条龙石恨天?'
  海天青说道:“话说三遍淡如水,我们楼主不想再为这些无聊的言词浪费唇舌了。”
  龙甜儿倏地抽出一鞭道:“废话少说,我今天要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善罢甘休。”
  海天青道:“烦恼只为多开口,是非皆因强出头,奉劝两位姑娘最好及时回头,勿多管闲事。”
  冷小凤扬眉怒叱道:“我冷小凤今天是吃了秤铊铁心了,查不明这个神秘客的真正身份,绝不罢手!”
  左手一扬,照准黑衣人的软帽打出两支飞刀,顺势又补上一剑,想将他的帽子摘下来,神秘楼主一声冷笑,拖着贺金虎向横里跃开。
  飞刀走势何等快速,黑衣人的速度也同样快到毫巅,无巧不巧,贺王爷成为代罪的羔羊,惨叫声中,两支飞刀穿耳而过,洒下一脸的鲜血。
  不旋踵间,冷小凤的剑也招呼贺王爷的头顶上,急切间忙将剑势煞住,待要变招再攻时,神秘楼主已如幽灵一般拖着贺王爷飘到丈许以外去,道:“冷小凤,不要动,再动一动老子就要贺金虎的命。”
  冷小凤没有理由拿别人的性命当儿戏,只好悚然止步,未敢再轻举妄动。
  海天青虚晃一刀,也摆脱龙甜儿,与犬养、浅田回到神秘楼主身边去。
  步履杂沓,火把高挑,贺文、贺武领着一大群人已到达身后十丈以内。
  黑衣人阴恻恻的冷笑道:“贤昆仲来得正好,请将这两个丫头给我看牢,稍待可绕道闽江口,等着去迎接贺王爷吧!”
  话完,押着贺金虎,奔下山岗,向江边行去。
  贺王爷声嘶力竭的说道:“文儿,武儿,不必顾虑本王的生死,速将这一干歹徒拿下。”
  贺金虎受尽折磨,也许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做儿子的却不能不顾以父王的安全为重,大家未敢采取任何行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暮色苍茫中。
  贺武对两位姑娘正容说道:“冷姑娘,龙姑娘,真对不起,为了家父的事,诸多冒犯。”
  冷小凤笑道:“那里,身为人子,将军并没有错。”
  贺文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闽江,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下可把冷小凤难住,连她自己也不哓得该怎么办,沉吟半晌后始道:“神秘楼主技深若海,偏又诡诈百出,事到如今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不妨传令水师,钉牢无极岛的贼船,然后再见机行事。”
  贺武道:“请两位姑娘一起上船去追赶如何?”
  龙甜儿道:“不了,羊皮画只有半幅,另半幅很可能在马尾钱家,我们必须亲自去一趟。”
  彼此互道珍重,当即分道扬镳。

第五章 羊皮画讳莫如深
  马尾钱家,财大势大,单是私有的码头就有十多座。宅第就建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豪华壮丽,极尽奢侈之能事,门口摆着一对麒麟,据说是北海乌金打造,黑漆大门前,一字儿站着四名护院高手。
  这日傍晚,冷小凤、龙甜儿终于兼程赶到了钱家,经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在管事张平,与武师马飞的陪伴下,一同来到客室会见钱老夫人。
  冷小凤先将五柳庄、闽王府的不幸说了个大概,然后直接了当的道:“事情十万火急,请恕小凤冒昧直言,首先我想知道,钱员外回来没有?”
  由于悲伤过度,钱夫人显得格外虚弱苍老,小孙女钱蓉蓉正在为她槌背,一听到冷小凤提起丈夫来,马上滚下两行热泪,戚然言道:“没有,一去数月,音讯全无。”
  龙甜儿字斟句酌的道:“那么,我想请教一下,府上是否有半幅羊皮画?”
  老夫人一怔,道:“老身不懂姑娘的意思,是什么样子的羊皮画?”
  冷小凤振振有词的道:“是半幅,或者只有四分之一,上面绘有山水以及其他景物的羊皮,易浩天、贺王爷就是因此遭劫,我们很担心神秘楼主会找到钱家来,所以特来知会一声,如确有此物,最好火速运走,免为恶魔所乘。”
  老夫人沉吟很久后道:“老身似曾听如海说过,家里好像有这么一样东西。”
  龙甜儿神色一紧,道:“在那里?快取出来运离此地吧,海天青他们心狠手辣,一旦找上门来,麻烦可就大了。”
  老夫人眸光闪烁不定的道:“家里的贵重之物,素来都是由孩子他爹亲自存放,老身不能确定是否有这样东西,自然更不知存放何处。”
  冷小凤道:“既然如此,我们干着急也无补于事,但不知钱员外可曾提及羊皮画的来历?”
  钱夫人思索一下,道:“我家老爷曾经说过,百十年前,有一批扶桑海盗曾侵入我沿海一带,劫掠金银财宝无数,但因我朝官兵围捕甚急,未及运走,便溃散败亡,相传仍埋藏在海岸附近。”
  龙甜儿问道:“那批宝物有多少?”
  钱夫人道:“少说也有钱家财产总和的数百倍。”
  龙甜儿道:“乖乖,谁要是得到这批金银财宝,当真是富可敌国。”
  老夫人道:“那当然,仁者足可以安百姓,暴者足可以兴兵造反。”
  “当时,官兵没有找到?”
   “嗯,听说遍寻无着。”
   “埋宝的海盗也没有回来?”
  “可能俱已丧命身亡。”
  冷小凤“哦”了一声,说道:“老夫人的意思的说,这羊皮画有可能就是藏宝图?”
  老夫人颔首说道:“老身只是怀疑,并无确证,主要是由于我家老爷的失踪太过离奇,姑娘又提起羊皮画,故而有此推断。”
  “钱大财主也是接到阎王帖后才失踪的?”
  “不错,老爷曾说,此去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又可以买上百条的新船。”
  “可知下帖子的人是谁?”
   “是一条龙石恨天。”
  “夫人见过阎王帖?”
  “见过,红底金字,还画着有几笔山水。”
  “他们约会的地方在那里?”
  “这老身就不知道了。”
  “夫人不是见过阎王帖吗?”
  “见等于没见,老身并不识字。”
  “钱员外难道没有说?”
  “他好像喜昏了头,什么都没有交代,便兴冲冲的走了。”
  冷小凤忽有所悟,说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下帖子的人手上也有一块羊皮画,诱之以利,才顺利的将他们三位都钓上手。”
  脸色一整,复又说道:“姑不论府上有没有羊皮画,或者能不能够找到,小凤斗胆建议,最好举家去避避风头,免遭不测。”
  言毕,拱手为礼,便与龙甜儿告辞而出。
  武师马飞目送他们远去后,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真是谢天谢地,这两个女煞星都是石恨天的红粉知己,还以为他们是来敲诈勒索的。”
  老夫人紧绷着脸,未曾答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张管事,你快去套车,通知少爷小姐他们,准备出远门,马武师,你守在门外,未得我的传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拉着小孙女,走进客厅一侧的卧室,关上门,还下了闩。
  室内,靠东边的一片墙,全部是红桧做成的橱架,上面摆着许多玉器古玩,移开一个大花瓶,将橱架后面的木板左右一分,里面另有夹层,现出一座玉雕的观音大士像来。
  老夫人拿起观音像,打开底座,倒出一卷笔筒形的,用黄绢包着的东西。
  迅速将橱架还原,正待收拾其他的重要物品,小孙女钱蓉蓉开口了:“奶奶,那是什么?是不是羊皮画?”
  老夫人漫不经心的应道:“嗯,是羊皮画。”
  小孙女又道:“奶奶不是说不知道放在那里吗?”
  老夫人苦笑一下,道:“小孩子,不懂事,别多嘴。”
  “奶奶常教我们做人要诚实,为何自己要骗人?”
  “傻丫头,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你懂不懂?”
  钱蓉蓉年仅十二岁,那懂得这番大道理,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不懂。”
  老夫人不耐烦的道:“不懂就少问,别烦我,找你娘去吧。”
  蓉蓉更加迷惘,拔开门闩,正打算走出去,老夫人刚刚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珠宝盒来,蓦然,瞍!嗖!两声响,从窗外射进两点寒星。
  好准,一支射中钱蓉蓉的咽喉要害,立即倒地了帐,另一支插在老夫人握着羊皮画的手上,赫然是两把系着一条龙旗子的飞刀。
  神秘楼主快如闪电,羊皮画尚未落地前,他已破窗而入,捞在手中。
  “你……”
  老夫人仅仅说了一个你字,七环宝刀招无虚发,刀锋过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滚落在地。
  马武师听得异声,推门而入,当他看见飞刀时,马上惊呼出声:“是一条龙石恨天!”
  这是他入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可惜也是最后一句了,余音尚绕梁未竭,一个壮硕的身子,已经被神秘楼主一刀劈成了两片。
  黑衣人对屋里的古玩、珠宝盒不屑一顾,拔腿就往外走。
  合该张管事倒霉,正巧不期而遇。
  “你是什么人!”
  “要命的!”
  二人一问一答,七环刀一来一往,张平的尸体尚未倒地,神秘楼主已弹身上了房,越屋而去。
  X        X        X
  马尾城外,临近江边的一条街上,有一家小馆子,浅田太郎、海天青,正与南海无极岛主海魔王祁天威大吃大喝。
  浅田已有三分醉意,一手托着腮膀子,一手指着祁天威,口沬四溅道:“祁岛主,你真行,贺金虎的水师倾巢而出,布满闽江,居然连我们的边儿也没摸着,我算是服了你了。”
  祁天威沾沾自喜的道:“贺家的那些水军都是酒囊饭袋,别说是闽江辽阔,就算是一条小河沟,也不见得能逮得住我海魔王。”
  海天青敬了他一杯酒,答道:“正因为祁兄的本事大,所以我们楼主才想借重大力,说正儿格的,上次跟岛主谈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海魔王祁天威朝四下里瞧瞧,伸长了脖子,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道:“此事风险太大,万一给衙门逮住,准会脑袋搬家,没有相当的代价可划不来。”
  浅田太郎插嘴道:“我家楼主说过,事成之后彼此二八拆帐。”
  祁天威道:“二八太少,祁某不作考虑。”
  海天青道:“这是一笔大买卖,二成就是够你子孙八代过八辈子好日子了。”
  祁天威道:“海兄在说笑话了,钱不嫌多,人不嫌富,自然是多多益善。”
  海天青瞄了浅田太郎一眼,道:“那祁兄认为该如何分帐?”
  祁天威伸出五个手指头,道:“二一添作五,五五对分。”,
  浅田太郎说道:“祁岛主好大的胃口,这恐怕办不到,须知主其事者是我们楼主,为此已足足筹划了五年之久,分二成就等于是捡现成的便宜,不可能再作太大的让步。”
  祁天威道:“不错,贵楼主是东家,老夫是伙计,不过,一切挖掘搬运等工作全由无极岛的人一肩承担,没有相当的代价,恐怕对弟兄们无法交代,至低限度也得四成才行。”
  海天青略作寻思,道:“这样吧!海某自作主张,三七,再多了我家楼主一定不答应。”
  祁天威倒也爽快,端起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说道:“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与海兄相交一场,三七,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忽见犬养信介匆匆而入,祁天威起身说道:“犬养兄,请坐,这里的二锅头性烈如刀,来,老夫先敬你三杯。”
  祁天威一个劲的拉他,犬养却并未真的入座。
  海天青道:“你不是随楼主去夜探钱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曾查明羊皮画的下落?”
  犬养信介兴冲冲的道:“不但查明了,而且已经弄到了。”
  浅田太郎愕然一楞,说道:“这么顺利?钱财神守口如瓶,临断气之前都他妈的不肯透露半个字,楼主是如何弄到手的呢?”
  犬养信介道:“说起来还是冷小凤,龙甜儿的那两个死丫头帮了大忙。”
  海天青道:“这真是天下奇闻,她俩怎么会帮咱们的忙?”
  犬养信介道:“冷、龙二女去钱家通风报讯,警告钱老奶奶小心羊皮画被劫,老太婆心里发毛,找出羊皮画来欲举家逃往他处,恰巧被咱们楼主撞上了,当场手到画来。”
  海天青问道:“冷小凤、龙甜儿不在场。”
  犬养信介道:“钱老奶是狐狸转世的,送走他们后才开始行动,不然免不了会多费一番手脚。”
  浅田太郎朝门外望望,道:“咦,楼主怎么没来!”
  犬养道:“楼主已上船,请大家也赶快回船去,即刻启碇出海,迳返神秘楼,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因为冷小凤、龙甜儿仍在马尾,正在江边到处寻找祁岛主的船呢。”
  海魔王祁天威一面向外走,一面耀武扬威的道:“哼,冷小凤、龙甜儿算什么东西,欢迎他们上船来,老子保证叫他们喂王八。”
  人已步出小馆,渔火点点,月明如洗,一阵海风吹过,大家的酒意全醒了,跳上一条小船,“咕噜”声中没入江面上。
  一个水岔子里,停着一条双桅大船,上得船来,祁天威立命无极岛的喽啰启碇发航,由他自己来亲自掌舵。
  浅田太郎走近一道舱门,对无极岛的一名护法说道:“高护法,贺金虎那个老小子还老实吧。”
  高护法姓高人高嗓门也高,粗声大气的说道:“他不老实成吗,刚才他还在穷嚷嚷,吃了一顿排头,现在连屁也不敢放了。”
  “笃!笃!笃!”海天青轻敲着另外一扇门,不久,神秘楼主的声音说道:“进来。”
  神秘楼主正坐在灯下,将三块羊皮拚凑成一幅不完整的画。海天青小心翼翼趋前说道:“恭喜楼主,总算大功告成。”
  神秘楼主请海天青在一旁坐下,道:“下阎王帖,原以为只要将易浩天、钱如海,贺全虎钓上手,就可以顺利的得到羊皮画,想不到这三个老家伙诡计多端,没有一个带画来,幸亏海总管足智多谋,羊皮画归根还是弄到了手,一旦回到神秘楼,四画便可合璧,本楼主的美梦也即将成真。”
  海天青谦虚的说道:“这全是楼主运筹之功,属下只不过跑跑腿罢了,不敢居功。”
  祌秘楼主收起羊皮画,凭窗远眺道:“海总管,咱们人手不够,必须借重外力,与祁岛主是否已谈出结果来?”
  海天青道:“请楼主放心,事情已经谈妥了。”
  神秘楼主道:;二八?”
  海天青道:“是三七。”
  神秘楼主冷哼道:“这个老小子心好狠。”
  海天青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来,祁天威势必要付出一条命的代价了。”
  神秘楼主嘿嘿阴笑道:“对!海总管,好主意,咱们一达到目的,就送海魔王上西天。”
 楼主| 发表于 2023-4-26 21:44: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双雌夜探神秘楼
  闽江口外,南下数十里,沿海山势险峻,外海岛屿棋布,水势湍急,险湾峡道特多,时有倭寇海盗出没,渔家皆视为畏途,水师亦复裹足。
  却见一条双桅大船正满帆而打,船主对此处的水道似是十分熟悉,穿湾过峡,矫若游龙,时隐时现,彷如鬼魅。
  不久,大船驶进一道海湾里,再向左一拐,躲到山后去,山后水面宽阔,在一排岩石前停下来。
  神秘楼主、海天青、犬养信介、浅田太郎押着贺王爷,相继走下船来,无极岛主海魔王祁天威跟着跳下船来,道:“楼主,无极岛的船要不要在此相候?”
  趋前三步,神秘楼主紧握着祁天威的手,道:“自然还须借重贵岛大力。”
  祁天威望了海天青一眼,道:“关于条件,不知海总管有没有向楼主报告?”
  神秘楼主阴沉沉的道:“说过了,三七分帐,本楼主完全同意,将来假如有意外的收获,另有外快花红。”
  祁天威闻言大喜,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来。
  海天青接口说道:“天威兄,这是一票大生意,一条船可不够啊。”
  祁天威遥指着海上,道:“我知道,另有数十条船在海上待命,随时可以召唤备用。”
  海天青道:“如此,海某就放心了,我们楼主也有一条船泊在外海,麻烦祁岛主代为传唤一下,大家就集中一起待命好了。”
  祁天威拍着胸脯道:“小事一件,包在祁某身上了,那条‘龙王’号的船新到不久,就停在神仙礁后面,本岛的船就集结附近不远。”
  神秘楼主道:“这样就更方面了,怎么样,欢迎到我神秘楼来一游。”
  海魔王祁天威道:“不了,无极岛的那群兔崽子,三天不管就会鸡飞狗跳,何况贺金虎的水师查防甚严,必须预作布置,稍待本岛的船一到,想出海去一趟。”
  神秘楼主道:“如此甚善,本楼主就此先走一步,但请祁岛主速去速回,准备随时再度出海。”
  说走就走,当先登山而上。
  贺金虎大声嚷嚷,死赖着不走,浅田太郎火大了,挥手打了他两个耳光子,道:“楼主,这个老主八蛋已无利用价值,干脆丢下海去喂鱼好了。”
  神秘楼主头也不回的说道:“胡说,在咱们尚未得手之前,他的用处还大得很,你要是伤了贺金虎的命,小心你吃饭的家伙。”
  此人好大的威风,浅田连声应诺,再也不敢吭气,还是由犬养出了一个好主意,点中贺王爷的麻、哑两穴,由浅田扛着走。
  海天青与祁天威互换一个眼色,摆摆手,走在最后。
  望着大伙远去的背影,祁天威笑了,笑得甚是诧异、神秘。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迎着夕阳,在另一个水洼子里,驶进了一条小船,跳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金凤凰冷小凤。
  一个则是蛇女龙甜儿。
  龙甜儿朝四下里望一望,说道:“凤姐,咱们与无极岛的船相距并不太远,眼见它驶进这道海湾来,怎么会到处找不到呢?”
  冷小凤游目四顾道:“此处山形水势都很复杂,地方又这么大,找一条船谈何容易,算距离,论方位,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
  龙甜儿忽然指着东边的高山说道:“凤姐,你看!那可能就是海天青他们的巢穴——神秘楼。”
  循着龙甜儿手指之势望上去,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出现一座楼。
  这座楼与众不同,时隐时现,时有时无,时而随着山风飘浮,时而随着树木婆娑,透着无比的神秘与古怪。
  冷小凤点点头,道:“嗯,大概八九不离十,咱们上去瞧瞧。”
  甫行十余步,这座神秘的楼突然消失不见了,龙甜儿大惊失色的道:“怪事,一座大楼怎么会一下子飞了呢?”
  冷小凤昂首一望,忽有所悟,道:“我明白了,咱们往西边去。”拉着龙甜儿往西边的山上飞奔。
  龙甜儿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道:“凤姐,神秘楼明明是在东边消失的,干嘛往西边去?”
  “甜儿,你抬头看,夕阳是不是被乌云遮住了?'
  “西天是有一片乌云,这与神秘楼的失踪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由于乌云遮日,所以神秘楼才消失不见。”
  “哦,我也明白了,原来出现东山上的神秘楼,是夕阳照射下的投影。”
  “换句话说,真正的神秘楼应该在西边。”
  二女边说边走,何消顿饭一夫,已上了半山腰。
  乌云散去,夕阳复现,那个模糊的楼影又告呈现眼前,当二人登上山顶,马上看到,在峰峦起伏,苍松翠柏之中果然有一座神秘的楼。
  可是,当二人步下山头,绕道前奔时,由于地形的关系,又在视线内消失不见了。
  山道崎岖,二女又急不择路,九转十八弯,最后竟迷失在群峰之中。
  见有一个牧童正赶着一群羊下山,冷小凤上前说道:“小哥,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座很高很大的楼?”
  牧童闻言脸色大变,畏畏缩缩的道:“你是说死亡楼?”
  龙甜儿反问一句:“死亡楼?”
  牧童正经八百的道:“没错,是死亡楼,你们千万不要去。”
  冷小凤困惑不解的道:“为什么?”
  牧童道:“因为凡是企图进入那座楼的人都死掉了,所以这附近的百姓都管它叫死亡楼,严禁乡人子女走近死亡楼百丈以内去。”
  “小哥可知这死亡楼的主人是谁?”
  “这个……以前据说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别墅。”
  “现在呢?”
  “被一群妖魔鬼怪所霸占。”
  “为首的魔头是谁?知道吗?”
  “听说是从北方来的一个海盗头子,姓石。”
  冷小凤、龙甜儿相视一愣,心情宛若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龙甜儿道:“小哥,你还没有说,这座死亡楼究竟在那里?”
  牧童比手划脚的指明方向,说明走法,道:“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冷小凤龙甜儿当然不会听他的,告别牧童,放步而行。
  不一时,已找到牧童所指的石板路,再往前走百十余丈,通路被一个巨大的拒马所阻,拒马的横木上写着四个巴掌大的红字:“檀入者死!”
  冷小凤视若无睹,不管三七二十,腾身一跃而过,猛听一声焦雷似的暴喝,划破长空:“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本楼禁地!”
  随着这一喝声,从乱石之中冒出一个方面阔嘴的彪形大汉来。
  不止此也,左面山壁,右面树上,各有一人张弓搭箭,作势待发。
  龙甜儿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会被这三个蹙脚货吓住,当下弹身而过,傲气十足的道:“去通报一声,说冷小凤、龙甜儿要见你们楼主。”
  方面大汉粗犷的声音说道:“我们楼主不见客。”
  冷小凤说道:“去叫海天青出来也可以。”
  方面大汉道:“海总管正忙着,没工夫。”
  龙甜儿眼一噔,道:“你是要姑奶奶硬闯?”
  方面大汉就拦在二人面前,庞大的躯体像一座铁塔,指着拒马上的字,道:“擅入者死,两位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龙甜儿勃然大怒,喝道:“放你的狗臭屁,今天见不到神秘楼主,绝不离此一步。”
  乍然连攻三掌,挺身硬闯。
  “找死!”
  一声娇叱,两把飞刀,冷小凤眼明手快,左壁右树上的人满弓待发,可惜利箭尚未离弦,冷小凤的飞刀已插进右手腕,一阵急痛攻心,双双跌落在地。
  龙甜儿挟怒出手,力猛如山,方面大汉如何能招架得住,闷哼声中,歪歪斜斜的退了七八步。
  “一边凉快去!”
  抖直魔鞭,劈头盖面扫过去,方面大汉陡觉颈项之间剧痛难当,呼吸为之窒息,伸手去抓“鞭”身,却被魔鞭反震之力弹开,吓得他魄散魂飞,尖声怪叫不迭。
  所幸龙甜儿并无杀人之心,用力一扯,将方面大汉摔上山壁,撞得他灰头土脸,血流满面,一屁股跌坐在地后,便与冷小凤扬长而去。
  山路蜿蜒曲折,一路向上,连转了几个弯儿,通路突然在一个漏斗形的山洼子里中断。
  三面绝壁插天,笔直如刀削,插翅也无法飞越。
  正面有一道门,只是门是关着的。
  门上有三个凿成的斗大红字:“鬼门关”。
  通!通!通!通!冷小凤用力猛踹着门,大声叫嚷着道:“有人就滚一个出来答话。”
  半晌,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汉子从门上小洞中探出半个头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来,我看两位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冷小凤昂首向上,发现不仅仅是浅田太郎一人,三面壁上凿了许多洞孔,每一洞孔之内都有人,或则张弓搭箭,或则扣好各种暗器待发,二女显已陷身绝地,不由心头大震,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龙甜儿冷哼一声,道:“噢,原来是你呀,浅田太郎,开门!”
  浅田太郎捋着小胡子,道:“你认错了,老夫田泰郎。”
  龙甜儿破口臭骂道,:“哼,数典忘祖的狗东西!”
  冷小凤接口说道:“不管你是田泰郎,还是浅田太郎,开门!”
  浅田太郎道:“两位有何贵干?”
  龙甜儿道:“找神秘楼主算帐。”
  浅田太郎道:“我家楼主与两位姑娘只有情爱,并无仇隙,那来的帐?”
  冷小凤黛眉一扬,道:“易浩天,钱如海、以及贺王爷的三条命还不够?”
  浅田冷笑道:“两位与这三个人八杆子也打不着,何必往自己身上兜?”
  龙甜儿舞起魔鞭,照准洞孔打过去,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档子事我们是管定了。”
  浅田向后一缩,待魔鞭擦洞扫过,才又冒出来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位与我家楼主交非泛泛,何必这么绝情?”
  冷小凤怒容满面的道:“你说什么?神秘楼主好像真的是石恨天?”
  浅田诡笑道:“这不是好像,而是真的。”
  冷小凤叱道:“那你就更应该开门揖客。”
  “嘿嘿,不让你们进来,是为两位自己好。”
  “此话怎讲?”
  “一入鬼门关,就必须入籍鬼域。”
  “哦!难怪神秘楼主会发出阎王帖,原来此地是幽冥界,你是什么时候入鬼籍的?”
  “冷小凤,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夫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哼,你活不久了,想活命最好立刻将神秘楼主叫出来。”
  “我家楼主有令,此时此地不见任何人。”
  利用冷小凤与浅田谈话的当口,龙甜儿神机妙计,已悄没声息的将“魔鞭”放出,攀石附壁而上。
  冷小凤见此情状,没话也要找几句话说,道:“这是为什么,见不得人?”
  果然,浅田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冷小凤身上,道:“有事不克分身。”
  “有什么事,可是在拼凑那几张羊皮画?”
  “这不劳姑娘操心。”
  “神秘楼主没空,叫海天青出来也可以。”
  “冷小凤,你到底有什么事,跟老夫说也是一样。”
  魔鞭已越过门,正向上面爬,由于四周的石头与魔鞭同色,竟无一人发现,死神的脚步正在逐渐走近。
  冷小凤神态自若的说道:“本姑娘只是想知道,神秘楼主为何要绑架贺王爷他们?”
  浅田太郎伸长脖子,粗声说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那几张羊皮画啦。”
  “几张臭羊皮,能值多少,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你少来这一套,休想从老夫的口中套出半点机密。”
  “这算什么机密,事实上本姑娘早就哓得了。”
  浅田太郎大吃一惊,道:“你晓得什么?”
  冷小凤抿嘴笑道:“我哓得这几张破羊皮价值连城,珍贵万分,乃是——”
  乃是什么还没有说出口,魔鞭已潜至浅田太郎附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蛇尾乍然闪电窜出,绞住浅田太郎的脖子。
  “魔鞭”业已通灵,善体人意,尤其力大无比,浅田太郎连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便被拖出洞孔之外,摔落尘埃。
  龙甜儿好快的动作,收回魔鞭的同时,已一手搭在他的“肩井”穴上。
  三面石壁上的人都被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箭未及离弦,暗器亦未及出手。
  龙甜儿寒霜似的脸上,绽出一丝冷笑,道:“怎么不叫他们动手?”
  开玩笑,此刻如果叫他们动手,无异将自己往鬼门关送,浅田太郎反其道而行,很不情愿的说道:“住手,住手,你们统统给我住手!”
  石壁上的人投鼠忌器,大家面面相觑,无人敢草率行事。
  龙甜儿腕上稍一用力,痛得浅田杀猪似的尖叫不止,复将蛇头在他面前一晃,蛇信呑吐间几可触及他口鼻,浅田太郎浑身哆嗦,面无人色,告饶的话语一箩筐。
  冷小凤看在眼中,满面不屑,骂了一句:“哼,没有出息!”
  龙甜儿声色俱厉的说道:“你如果想要命,就叫他们赶快打开鬼门关。”
  “是!是!”
  浅田是个软骨头,比哈叭狗还乖,接着大声吼叫道:“你们他妈的发什么呆,还不快开门!”
  很快便听到步履声,拔闩声,鬼门关果然咿呀而开。
  龙甜儿押着浅田,通过一条十余丈长的隧道,眼前地势豁然开朗,暮色迷蒙中,远处灯光明灭,山岚缭绕,隐隐约约中现出一座摩天大楼。
  浅田摇尾乞怜道:“通过鬼门关,至神秘楼已无阻碍,该放我走了吧?”
  冷小凤上前一步,道:“甜儿,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
  浅田此刻已如惊弓之鸟,待罪羔羊,竖直耳朵,静待下文。
  冷小凤像审讯罪犯似的问道:“我问你,神秘楼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浅田太郎诚恐诚惶的说道:“的确是一条龙石恨天。”
  冷小凤当然不相信这是事实,道:“胡说,石恨天绝对不会和你这种人勾勾搭搭的。”
  浅田道:“人生如戏,变幻无常,姑娘请勿太自信。”
  龙甜儿同样不肯置信,道:“反过来说,你曾经是被石大哥驱逐的人,肯与你的仇人同流合污?”
  浅田奸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利害相同,仇人可以变成朋友,利害相悖,朋友何尝不可以变成仇人?”
  冷小凤道:“我还是不信,再怎么变他还不至于堕落到与扶桑浪人为伍。”
  浅田贼眼一翻,道:“各取所需,他并没有吃亏。”
  “你确定,下阎王帖的人果真是石恨天?”
  “这是不争的事实。”
  “也就是冒充易浩天,逼迫贺王爷的那个家伙?”
  “你亲眼目睹,何必多此一问?”
  “不可能,他自己并未认可。”
  “事实早已摆明了,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起码,他不应该以那种态度对待我们。”
  “彼此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已经是很客气了。”
  龙甜儿勃然大怒,喝道:“不客气怎样?’
  浅田太郎道:“老夫看得太多了,稍不如意我家楼主就会动刀杀人。”
  冷小凤道:“谈谈海天青吧,此人功夫高不可测,定然大有来头。”
  浅田道:“当然,海总管出身海盗,当年纵横七海无敌手,与无极岛主海魔王祁天威齐名,一向杀人不眨眼,是我们楼主的老搭档。”
  “老搭档?”
  “楼主与海总管订交已久,非自今日始。”
  “鬼扯,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每一个人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对吗?”
  “好了,姑娘言尽于此,你滚吧!”
  浅田如获大赦,拔腿就走,龙甜儿一抡魔鞭,在他的头顶上爆出一个鞭花,道:“回来!”
  “是!”浅田的胆都吓破了,又蹑手蹑足的从神秘楼的方向走回来。
  龙甜儿道:“饶你一命还不赶快去逃生,重返神秘楼作甚?”
  “是!”浅田那有选择的余地,口中应是,挟着尾巴就躲进隧道之中。
  龙甜儿继道::“你早已被驱逐,最好立刻滚回扶桑去,假如再被我们堵上,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浅田唯唯诺诺,没入洞穴之中。
  二女迈开大步,直扑神秘楼。
  霍然,金风贯耳,刀影剑光闪烁,二女猛一回头,立见浅田太郎率众摸上来,数不清的利箭、暗器像雨点子似的洒下来,一个个宛若离山猛虎,在周遭布下一道肉屏风。
  “杀!”
  “杀!”
  这一来,不禁大大地激怒了冷小凤与龙甜儿,娇叱声中,二女贴地旋飞,不仅奇巧无比的躲过了偷袭暗算,而且丽影过处,惨嗥声起,十几条汉子,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全部结伴踏上黄泉路。
  浅田偷鸡不成蚀把米,眼见大势已去,方欲抱头鼠窜,龙甜儿的魔鞭已在他的身上缠了四匝。
  一张脸胀得通红,鼻孔放大,眼珠凸出,牛喘不已的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龙甜儿啐道:“呸,你这个诡诈狗东西,到如今还想告饶,做梦!”
  魔鞭神力,浅田如何消受得了,全身的骨头“卡巴!卡巴!”直响,肝碎肺裂,成块从嘴里吞出来,两只眼珠子连着血筋,垂吊在鼻子两侧,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第七章 人心大变石恨天
  夜。
  深夜。
  一个星月全无漆黑的深夜。
  楼。
  神秘的楼
  一座沉浸在云雾迷蒙中的神秘楼。
  楼系依山而建,楼前花木扶疏,宽广的院子里却静悄悄地阗无一人。
  楼内一灯如豆,一个人影坐在灯下。
  龙甜儿、冷小凤舍正门不走,双双弹身越墙而上。
  “什么人?”
  “什么人?”
  猛可间,从阴暗之处冒出来两条人影,企图在半空中将冷、龙二女截下来,讵料双方甫一接触,便着了人家的道儿,被二人以隔空打穴的绝技,制住麻、哑两个穴道。
  不止此也,还被人提着脖子,挂在树上。
  相视一笑,两个人持鞭仗剑,直奔神秘楼。
  奇怪,腹地深广,方圆不下百十丈,但戒备却甚是松懈,再也未见有人出面拦阻。
  楼内灯光如旧,人影未动分丝。
  二女已至楼前,从半开的门缝里望进去,可以看到,在大客厅的一角,坐着一个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摊在面前的四张破羊皮。
  冷小凤、龙甜儿的心情突然大为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发现,神秘楼主的背影像极了石恨天。
  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办?神秘楼主已自先行开口了:“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敢情二女的行踪早在神秘楼主掌握之中,互换一个眼色,大步而入。
  猛然间,十几盏琉璃灯一齐大放光明,海天青,犬养信介,以及一大群劲装大汉,立从四面围拢上来。
  海天青满脸堆笑,指着前面的椅子,道:“两位姑娘一路辛苦了,请坐。”
  冷小凤毫不领情,道:“不必,请神秘楼主转身一见。”
  神秘楼主并未转身,轻轻拍掌三响,四名美女端着四盘鲜果走出来,神秘棰主头也不回的道:“冷姑娘与龙姑娘乃本楼主的多年故交,替我好好的招待。”
  “是,楼主。”
  四女齐声应诺,捧着鲜果,送至二女面前。
  啪!冷小凤一掌劈翻了四个磁盘子,道:“没有这个必要!你到底是谁?别再遮遮掩掩。”
  龙甜儿也凑合着说道:“丑媳妇总有一天要见公婆的,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朝。”
  神秘楼主先不答话,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震得所有的人皆双耳嗡嗡作响,然后才故作神秘的道:“小凤,你我相交已久,看背影,听声音,难道还不够?”
  冷小凤怒道:“当然不够,我一定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说话中,香肩晃动,想冲到他的侧面去,海天青大喝一声“放肆!”拔刀硬挡,冷小凤毫不客气,马上和海总管干上了。
  那一边,龙甜儿也是同样的心意,而且运气不错,藉魔鞭神威之助,犬养等人且退且战,未敢近身相搏。
  “住手!”
  众人兔起鹘落,热战正酣,听到神秘楼主焦雷似的喝声,皆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定目处,神秘楼主巳如泰山一般卓立在大家的中间。
  是石恨天。
  不错,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道道地地的一条龙石恨天。
  冷小凤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然而,一看,再看,三看,事实摆在眼前,那粗黑的眉毛,宽厚的胸膛,胸前的龙纹,乃至手里的七环宝刀,在在都证明,他的确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一条龙石恨天。
  龙甜儿何尝愿意接受,但事证俱在,天王老子也推不翻。
  冷小凤疑云满面的道:“你真的是恨天?”
  神秘楼主石恨天笑道:“如假包换,要不要共同回忆一下我们过去相交的甜蜜岁月?”
  冷小凤的心痛如刀绞,咬着牙说道:“过去的事已如苍云白狗东流水,还提它作甚,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指那一件事?”
  “下阎王帖,绑架贺王爷等三人的事情。”
  “哦,小事一件,何足挂齿?”
  “哼,奸杀人妻,劫人财物,都是小事?”
  “弱肉强食,强存弱亡,这是天理,不必大惊小怪。”
  “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为的是什么?”
  “为了名,也是为了利。”
  “石恨天,你变了,你以前不是一个视钱如命的人。”
  “应该说是石某现在觉醒了,不再做傻瓜,已寻回自我。”
  “人生自古谁无死”,冷小凤的鼻子都气歪了,气忿忿的道:“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的用处可大着呢,这个北六省的总瓢把子,我早就干腻了。”
  龙甜儿冷然一哂,道:“莫非想领袖武林,独霸江湖?”
  石恨天的眸中飘过一抹异样的神采,道:“就是这个意思。”
  冷小凤大为不齿,道:“想领袖武林,并不是一件坏事,也不是一件难事,但必须循正途,走正道。”
  神秘楼主意气飞扬的道:“正途坎坷,正路太远,我所需要的是组织一股力量,征服武林,号令天下。”
  冷小凤恶毒的咒骂道:“以德服人者昌,以力服人者亡,若再一意孤行,即使成功,也一定会遗臭万年。”
  石恨天头一昂,自以为是的道:“遗臭万年与流芳百世只是一墙之隔,石某不在乎。”
  冷小凤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与其将来为害武林,倒不如现在就把你除掉。”
  长剑一挺,分心就刺,一口气连攻十二剑,剑剑不离石恨天致命要害之处。
  石恨天是何等人物,冷小凤当然奈何不了他,脚踩七星步,快如鬼魅幽灵,十二招快攻已过,并未伤到他的一根汗毛。
  冷小凤气急了,道:“石恨天,你为什么不还手?”
  石恨天道:“念在过去的交情,石某不想作无谓之争。”
  冷小凤抖起一团剑花,道:“告诉你,咱们的交情就此一刀两断,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暗将功力叫足十成十,正准备和他决一死战,楼梯之上响起一阵步履声,香风过处,大家陡觉眼睛一亮,走下来一个妖冶动人,狐媚十足,年约二十三四,胸丰臀满的大美人。
  此姝肤白似雪,一身翠绿,一步三摆,婀娜多姿,老远就给石恨天抛了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哟,这是谁呀,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嘛要拚命。”
  石恨天紧走数步,上前紧握住绿衣女子的手,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转对冷小凤、龙甜儿说道:“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小凤姑娘,甜儿姑娘,这是你们的新嫂子小翠。”
  冷小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新嫂子?”
  石恨天以肯定的语气道:“没错,是新嫂子。”
  冷小凤强忍住满腹的愤怒,道:“结婚多久了?”
  小翠往石恨天怀里一偎,抢先说道:“差不多快半年了。”
  冷小凤为他出生入死,芳心早已默许,更是大家公认的一双璧人,现在意中人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一时间有如天塌地崩般地痛苦袭上心头,一切的一切,齐皆抛到九霄云外,气虎虎的说道:“恭喜你们了,再见!”
  话未落地,便拉着龙甜儿向外走。
  小翠伸手一拦,说道:“哟,干嘛,好大的醋劲,恨天胃口奇佳,又将称霸武林,讨个三妻四妾并不为过,如果大妹子不计较名份的话,随时欢迎你进我们石家的门。”
  冷小凤越听越刺耳,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龙甜儿笼着一脸寒霜,道:“放屁,凤姐乃金枝玉叶,岂会与你共事一夫。”
  一把将小翠推开,人已闪到了门口附近。
  海天青一面趋前拦截,一面说道:“楼主,要不要将她们留下。”
  神秘楼主石恨天略一沉吟,道:“算了,让她们去吧。”
  犬养信介道:“纵虎归山,必贻无穷后患,属下斗胆建议,毙了最安全。”
  石恨天摇头说道:“念在过去的那一段情,姑且放过这一遭。”
  海天青却不以为然,道:“楼主,这两个死丫头处处跟咱们作对,机会难得,失之不再,祇请当机立断,除此祸根。”
  石恨天迟疑少顷,道:“既已得知石某就是神秘楼主,凭我们的交情,相信她们也不会与本楼作对了。”
  犬养信介力争道:“楼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石恨天道:“杀人是最后手段,况且冷小凤、龙甜儿都不是省油的灯,必须费一番手脚。”
  海天青道:“为了永杜后患,费一番手脚也是值得的。”
  石恨天道:“事实不然,如果因此而损兵折将,误了咱们的大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犬养信介道:“可是,万一他们到处张扬,继续和咱们作对怎么办?”
  石恨天作了一个砍头的手势,道:“那就只好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海天青道:“与其将来事急动手,何不现在就——”
  石恨天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抢先说道:“好了,本楼主主意已定,别再多言,此刻时间宝贵,快照原定计划行事去吧,此时此地,我不希望横生枝节,误了咱们的大事。”
  神秘楼主令出如山,海天青、犬养信介只有俯首应命,再也不敢另持异议。

第八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事实上,就在大家争执的当口,冷小凤、龙甜儿早已去远,想追赶也来不及了。二女爱恨交集,满腹气愤,一口气奔下山去,投宿在一家客栈里。
  思潮起伏,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居然一夜未眠。直至天亮以后,才合上眼,昏昏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闹哄哄的嘈声吵醒。
  略事梳洗,推门出来一看,赫!三不先生、易浩云、贺文、贺武,以及闽王府的兵勇、钱家的长子钱琛、护院武师,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屋子,他们正在打尖用饭。
  三不先生好尖的眼,第一个发现二女芳踪,抢先说道:“冷丫头、龙丫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老人家正愁找不到你们呢!”
  冷小凤懒洋洋的走过来说道:“找我干嘛?”
  易浩云爽快的说:“想知道两位有没有找到石恨天。”
  龙甜儿望了冷小凤一眼,以试探的语气说道:“找到怎么样?”
  贺武站起来说道:“找到就叫他火速出面认罪。”
  冷小凤道:“假如没有找到呢?”
  三不先生“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酒,抹一抹嘴巴,说道:“那就很是抱歉,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将两位扣作人质。”
  此话一出,屋子里人影闪动,已迅捷无比的将二女围了起来。
  龙甜儿杏眼圆睁的道:“哼,岂有此理,找不到石恨天,扣我们干什么?”
  易浩云怒气冲天的道:“易某要你们为石恨天的行为负责。”
  冷小凤闻言大为光火,道:“莫名其妙,他是他,我是我,凭什么要我为他的败行负责?”
  贺文道:“凭你们两情缱绻,经常出双入对。”
  冷小凤说道:“出双入对,并不能证明一定同流合污,何况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易浩云道:“现在也一样,两位五柳庄之行,摆明了就是为他探路的。”
  冷小凤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龙甜儿道:“胡扯,五柳庄之行纯出一片善意,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认得,怪谁?”
  贺武道:“在王府,两位分明是为石贼掠阵助威而去,又如何自圆其说?”
  龙甜儿跺着脚娇叱道:“这更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你不要忘记,是贤昆仲亲自赶我们走的,错失了救下贺王爷的大好机会。”
  贺武道:“哼,少强辩,当时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是你们事先设计好的一套障眼法,天哓得你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对!她们与石恨天都是一条线上的,把她们抓起来。”
  “捉住冷小凤、龙甜儿,就不愁石恨天不出面援救。”
  “对!抓起来!”
  “抓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场中秩序大乱。
  动口不足,继之动手,有不少人已亮出家伙,从四面八方猛往上招呼。
  龙甜儿气急了,魔鞭一抖,划出一道圆弧,将众人逼退数步,杀气腾腾的道:“你们那一个活得不耐烦,直管站出来,姑奶奶保证送他上西天!”
  三不先生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道:“好狂的女娃儿,我老人家不自量力,倒要领教一下魔鞭的厉害。”
  龙甜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三不先生名头虽大,却依然压不倒她,鞭魔一抽,打翻了一张桌子,道:“好啊,难道我会怕你不成!”
  立刻拉开架势,准备一决雌雄。
  三不先生自然不肯示弱,挽起袖子,真的打算大干一场。
  登时,山雨欲来,空气立时大紧,易浩云、贺武等人皆退到一边去,静待好戏上演。
  冷小凤突然往二人中间一站,道:“且慢,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去找石恨天去,为何老是和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过不去。”
  三不先生怒气冲天的道:“废话,找得到石小子,我老人家才懒得和你们磨牙呢。”
  冷小凤道:“石恨天就住在神秘楼,为甚么不自己去找。”
  三不先生没好气的道:“石恨天自称是神秘楼主,自然是住在神秘楼,三家的人此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地方,问题是神秘楼在那里?”  
  冷小凤向外一指,道:“不远,就在屋后那座山上。”
  贺武闻言精神大振,道:“你确定神秘楼确在此山之中?”
  龙甜儿说道:“我们咋夜才从山上下来。”
  易浩云道:“见到神秘楼主了吗?”
  龙甜儿“嗯”了一声,没有作正面答话。
  三不先生道:“神秘楼主当真是石恨天那小子?”
  冷小凤虽然千万个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却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可。
  贺武又问道:“可曾见到父王他老人家?”
  冷小凤道:“设有。”
  易浩云道:“家兄是否安然无恙?”
  神秘楼之行,原本是为了探隐索秘而去,及见神秘楼主果然是石恨天!两个人在心理上的震撼太大,早将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又冒出一个新婚夫人小翠来,更加气愤难忍,甚么都来不及查究,便空手而返。
  这一趟神秘楼之行可谓完全失败,一切依旧一片空白,冷小凤道出经过详情,歉然一笑道:“说来惭愧,一时气愤什么都没有查清楚。”
  贺文道:“现在查还来得及,冷姑娘果真未与石恨天同流合污,就请权充向导,咱们立刻上山去。”
  冷小凤义正词严的道:“小凤虽身在江湖,大仁大义的道理还是懂得,用不到诸位开口,我第一个就不饶他。”
  三不先生嘻皮笑脸的道:“别光说不练,走呀。
  “走!”
  事情急转直下,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要拚死、拚活,曾几何时,已经化敌为友,冷小凤龙甜儿一马当先,而三不先生、易浩云等人紧随在后,浩浩荡荡的向山上行去。
  奇怪,这一次格外顺利,拒马已移至路边,无人把守;鬼门关洞门大开,空无一人;及至神秘楼,同样寂静如死,未曾见到半个鬼影子。
  贺武大声喊叫道:“石恨天,你出来,别躲躲藏藏。”
  四下寂然,无人现身答话。
  通!三不先生一脚踢开大门,冲进楼内去。
  楼内景物依旧,甚至昨夜的琉璃灯还亮着,却未见石恨天、海天青的踪影。
  易浩云、贺武等人关心亲人的生死下落,一阵疯狂大搜索,这时才发现,神秘楼已变成一座空楼,石恨天他们早已远走高飞。
  猛听地窖之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大伙儿跑进去一看,只见地窖内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尸臭之气,令人入鼻欲呕。
  墙角上有一堆白骨,稍前,并排列着两具腐尸,腕骨之上还系着铁链,从衣着上看,清楚的可以分辨出,一个是金手杖易浩天,一个是八闽财神钱如海,钱如海的儿子钱琛正在伏尸恸哭。
  “大哥!”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手足情深,易浩云喊了一声大哥,便泣不成声,热泪滚滚而下。
  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三不先生,也不禁为之老泪滂沱。
  贺文、贺武到处找不到贺王爷,在白骨堆里一阵乱翻,冷小凤过来说道:“不必找了,里面绝对不会有贺王爷,这些人的死亡日期至少在一年以上,十九是神秘楼真正的主人。”
  贺武焦急的说道:“我爹到那里去了呢?”
  龙甜儿道:“这还用说,一定是被神秘楼主押走了。”
  易浩云抹了一把泪,道:“石恨天又逃往何处?”
  冷小凤黛眉一皱,道:“很可能是去掘宝。”
  三不先生闻言眼睛突然一亮,道:“掘宝?掘什么宝?”
  冷小凤道:“神秘楼主下阎王帖,柬邀贺王爷等三人的真正目的何在,诸位可清楚?”
  贺武不假思索的道:“无疑是为了羊皮画。”
  冷小凤道:“大家可知这羊皮画的妙用?”
  大伙儿听了,皆摇头不语,答不上话来。
  冷小凤有条有理的说道:“事实上,钱家、五柳庄,以及王府的羊皮画,合起来正好是一张藏宝图,这就是石恨天掳人的真正目的所在。”
  钱琛道:“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宝藏呀。”
  龙甜儿道:“曾听令堂大人亲口提起,百十年前,有一股倭寇海盗,洗劫了沿海一带不少村镇,所得金银财宝无数,唯因官兵追赶甚急,未及运走便溃散而亡,此事相信三不先生一定有个耳闻吧?”
  三不先生正经八百的道:“据前辈长者流传,确有此事,所得财物三条双桅大船都装不完,为首的倭寇相传是扶桑有名的四大浪人,莫非这批宝物是被他们藏起来了,而且还留有藏宝图?”
  冷小凤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道:“错不了,如非代价可观谁会花这么大心思。”
  贺文道:“可知宝藏的地方?”
  冷小凤笑道:“藏宝的地方想必十分隐秘,不然也不会留到今天,早就被人发现了,更没有绘制藏宝图的必要。”
  易浩云愕然一楞,道:“这样就麻烦大了,我们该如何追赶?”
  龙甜儿接口道:“此事我与凤姐曾苦思过,藏宝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不在沿海港湾洞穴之中,就在外海无人岛上。”
  贺武道:“这范围也不小啊,碧波千里,何异大海捞针。”
  冷小凤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们不必去寻找宝藏,只要钉上无极岛的船只就行了。”
  贺文道:“此计甚善,王府的水师可以全力支援。”
  易浩云道:“兹事体大,我们是否该先合计合计如何缉凶寻宝?”
  贺武是个急性子,道:“事不宜迟,有什么高见我们在路上合计吧”。当先步出神秘楼,向外行去。其余的人同样心急如焚,留下少数几人为易浩天、钱如海收尸外,其余皆紧随在后鱼贯而出。

第九章 无人岛杀机四伏
  海上,有五六条双桅大船正破浪前进,为首的一条船舷上写着“无极号”三个大字,神秘楼主石恨天、总管海天青、无极岛主海魔王祁天威,全部站立船头上,不停的向四面张望。
  小翠身穿一袭肉色薄纱衣裳,就紧偎在石恨天身旁,海风过处,发飞裳舞,罗衫全部贴在肉上,玲珑的胴体表露无遗,还不时搔首弄姿,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紧跟在后面的船较小,船首两侧,各画着一条金色的龙,船名“龙王号”,犬养信介高踞船头,负责指挥。
  “龙王号”上挂着一面旗子,两根白骨上面架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挑明了是一条海盗船。
  四张羊皮画就摆在神秘楼主面前的一块木板上,一直在全神贯注的留意着沿海,乃至附近岛屿上的山形地势,以及其他一切景物。
  约莫向南航行了百八里地,日正当中的时候,石恨天忽然发现远处一个小岛,一片银白,神色立变,对无极岛主道:“祁岛主,你看那上面是什么?”
  祁天威极目一望,道:“是海鸥。”
  神秘楼主以命令的口吻道:“全速前进!”
  祁天威打了一个手势,无极岛的弟兄们马上又加了两片帆,船速果然加快了许多。
  何消顿饭工夫,便到达目的地,停靠在一长排突出海面的礁石前。
  众人相继跳下船来,海鸥受惊,纷纷振翅腾空,地上雏鸟吱呀,蛋卵处处,依然是一片银白。
  海天青瞧瞧石恨天手中的藏宝图,道:“是这里?”
  神秘楼主一面向前走了几步,凝视着前面的小山,一面说道:“嗯!大概差不多了。”
  不久,后面的“龙王号”等五条船也到了,依次停靠妥当后,又陆续跳下来不少人。
  “龙王号”上的人的衣着与众不同,衣裤均甚宽大,腰间俱皆系着一条黑色的缎带,胸前绣有骷髅头。
  其余的人则与祁天威装扮相同,一色紧身衣,并无任何标志。
  神秘楼主目注犬养信介,道:“把贺金虎给我押下来。”
  犬养信介招招手,立有两名海盗将贺王爷押上岸来。
  石恨天走上前去,戟指说道:“贺金虎,你给我听清楚,等一下你儿子如果领着水军找到这里来,最好是叫他们滚得远远的,否则,第一个流血丧命的就是你自己。”
  贺王爷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闻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石恨天,你丧心病狂,食言而肥,到底什么时候才肓放本王回去?”
  石恨天神秘兮兮的笑笑,说道:“快了,等石某寻得财宝,装上船时就差不多了。”
  贺王爷欲待再言,神秘楼主接着又道:“把这个老家伙押到较高的地方去,这样他儿子才能看得见。”
  “是,楼主!”两名海盗齐声领命,将贸王爷押到一块较高的岩石上面去。
  回过头来,在小翠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神秘楼主已换了另一副亲暱的嘴脸道:“小翠,怎么样,一块儿去吧?珠宝首饰,随你选,随你挑,要多少,有多少。”
  听他这么一说,小翠高兴的跳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回报一个热吻,拉着神秘楼主的手,结伴而去。
  海天青、祁天威、犬养信介,以及十名海盗,二十名无极岛的人紧跟在后。
  这是一个无人小岛,岛上仍保有原有的原始风味,大家足迹所过之处,不知踩死了多少雏鸟,毁了多少卵蛋,海鸥齐集头顶之上,盘旋不去,发出阵阵哀鸣。
  疾行片刻之后,已至岛的中心地带,海水从珊瑚礁的孔洞之中汹涌流窜,激起无数水花,蔚为奇观。
  珊瑚礁的形状千奇百怪,或高耸如神木老松,或雄踞若猛狮恶虎,绵延数里,美不胜收。
  神秘楼主展开藏宝图,辨明方位,乍然放快脚步,来到一个高出水面的洞穴之前。
  祁天威紧走几步,趋前说道:“找到了?”
  石恨天“嗯”了一声,并未答话,默不吭声的当先走进去。
  海天青与祁天威对望一眼,神情怪异,就紧跟在他身后三四步处。
  这个珊瑚洞十分奇妙,洞口虽不大,仅可容二人出入,洞内腹地却甚宽广,状如蜂窝,支穴纵横交错。
  更由于长久不见天日,湿气甚重,有不少爬虫,蝙蝠在内栖息,受惊之下,一阵乱窜,吓得小翠尖叫不已,投入石恨天怀中。
  “搜!搜到的人本楼主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神秘楼主话犹未落,三十几个人便立作鸟兽散,没入星罗祺布的洞穴之中。
  有的洞太浅,很快就有人败兴而返。
  即使较深的地方,同样空无一物,那来的金银财宝。
  甚至,有人被毒蛇所伤,爬着回来。
  犬养信介的信心开始动摇了,道:“楼主,是否宝图有误,或者我们找错地方了?”
  神秘楼主信心十足的说道:“消息得自扶桑,宝图也正确无误,也没有找错地方。”
  海天青说道:“可是怎么会没有宝藏呢?”
  石恨天道:“有,一定有!”
  有字尚未落地,其中一个最大的洞穴内有人大声喊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随着这一声喊叫,洞内奔出一个无极岛的分舵舵主来,手里捧着一个金元宝,脖子上还挂着好几串珍珠,兴高采烈,欣喜若狂。
  神秘楼主睹状大喜,道:“这些东西都送给你了。”
  话一出口,便一阵风似的冲进去。
  洞穴很深,一路向下,而且弯曲不直,接连拐了许多弯儿,眼腈陡然一亮,被一大堆金光闪闪的宝物所迷住。
  赫!好大的一堆金银财宝,横宽十数丈,堆积如山,由于年代久远,很多箱笼皆已碎裂腐朽,金元宝、金砖、金条、锁片、项链、珍珠、翡翠、玛瑙、玉器等,触目皆是,多到无法数计。
  欢呼声、喊叫声,响成一团,大家都为这惊人的发现痴迷疯狂。
  小翠像是一个一辈子没有见过珠宝的乡下姑娘,挑这选那,手镯、项链拣了一大堆,单是玉佩就选中了十几块。
  其他的人也不甘寂寞,如大旱之逢甘霖,若饿狼之遇肥羊,拣值钱的东西猛往口袋里塞。
  神秘楼主一见大怒,暴跳如雷的骂道:“他妈的,你们简直像土匪,还不赶快给我往船上搬,万一被闽王府的水师发现就麻烦了,事成之后,本楼主少不了你们的花红。”
  今日的石恨天,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谁敢放半个屁,立即开始行动,一个个或扛或抱,将金银财宝猛往外面送。
  其中一名海盗对神秘楼主道:“楼主,是上咱们的‘龙王号’?还是他们的‘无极号’?”
  神秘楼主眼一瞪,道:“混蛋,你昏头了,当然是先装咱们的‘龙王号’,装不下时再装其他的船。”
  海魔王祁天威冷然一笑,道:“石楼主,请别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最低限度应该有三成上我的无极号。”
  神秘楼主马上说道:“那当然,那当然,石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无极岛的朋友们可以搬三成上无极号。”
  一扭头,又对早先发话的那名海盗说道:“注意,回来的时候别忘将龙王号上的麻袋带来。”
  海盗躬身应命,转身就走,当他回来的时候,果然扛回来一大捆麻袋,作为装运金银财宝之用。
  同时,也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道:“楼主,不好了,龙王号进水了,恐怕无法续航。”
  这事恍如晴天霹雳,神秘楼主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会呢,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那名海盗据实说道:“属下上船看过,船底破了一个洞,可能是触上暗礁,或者是有人从水底破坏。”
  海魔王祁天威说道:“他奶奶的,谁有这么大的狗胆,敢跟咱们过不去,此处暗礁密布,舵手又航道不熟,八成是触礁了。”
  海盗道:“触礁应有震撼,为何事先毫无征兆?”
  郝天威笑道:“可能只是小小的磨擦,要是真的全面触及,此刻早已沉没,龙王号上的人说不定已魂游龙王府。”
  神秘楼主问道:“洞大不大?能否修复?”
  海盗道:“不大,无极岛的高护法正在抢修。”
  祁天威道:“船到江心不补漏,希望可能不大。”
  石恨天望着海天青,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海天青又望望祁天威,道:“事到如今,只好偏劳祁岛主,所有的财宝全部装上无极岛的船,相信天威兄宽宏大量,不会再增加任何费用。”
  祁天威笑呵呵的道:“老夫与海总管谊属莫逆,石大侠的威名更是仰慕已久,不会再有任何需索。”
  神秘楼主略一寻思,道:“好吧,现在也只好如此,烦劳祁兄之处,石某自当另有酬报。另外,本楼主在此坐镇,请海总管到岸边去了解一下实际状况。”
  海天青欣然领命而去,一迳来至泊船之处,无极岛的高护法,以及其他三名护法,十余名高手,恰巧从“龙王号”上跳下来。
  “无极号”则人来人往,上上下下,正在忙着装船。
  海天青望着船身业已倾斜的“龙王号”道:“修好了吗?”
  高护法上前一步,道:“漏洞扩大,已无法修复。”
  海天青的眸中闪过一抹异采,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高护法的耳朵说:“其他的事可进行的顺利?”
  高护法扮了一个神秘的鬼脸,道:“顺利,顺利,一切都很顺利。”
  海天青颔首一笑,道:“我叫你准备的人怎么样了?”
  高护法指着站在岩石背后,穿着海盗装的两名无极岛弟兄道:“一切俱已就绪,随时可以听候差遣。”
  “好,谢谢你,高兄。”
  在高护法的肩膀上拍一拍,海天青掉转头来,迈步登上岩石去。
  两名押着贺王爷的海盗躬身为礼,叫了一声:“海总管。”
  平倭将军贺金虎恶狠狠的说道:“海天青,你们最好别作清秋大梦,只要我儿子的大军一到,本王就自绝在此,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海天青冷笑道:“蝼蚁尚且贪生,王爷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况且贺将军的水师来不来尚在未定之天。”
  贺王爷张口欲再咒骂,海天青对两名海盗说道:“海上,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发现?”
  一名海盗说道:“一切平静无波,并无任何异状。”
  海天青目注远方,道:“不见得吧,你们看,那可能就是贺武的水师。”
  二人顺着海天青手指之处望去,但见海浪澎湃,海鸟翔翔,那来的水师大军。
  倒是无极岛的那两名弟兄,已悄没声息的接近至举手可及之处。
  “海总管,我们怎么看不见?”
  “距离尚远,往远方看,就可以看见了。”
  两名海盗傻不楞登,用双手遮住阳光,极目远眺,无形中将贺王爷松开了。
  蓦然,海天青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双掌闪电推出,二人连惨叫半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击中死穴,当场气绝身亡。
  一推之力,猛锐难当,尸体被悬空抛出,箭也似的射入海中,连续两个浪花便不见了。
  无极岛的另两名假海盗动作好快,同一时间之内,已站在二人原先站立的地方,好像根本不曾发生任何事故一样。
  弄得贺王爷满头雾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海天青道:“别管我是谁,但请王爷记住一件事,稍待不管发生任何情况,万勿想不开自寻短见。”
  使一个眼色,两名无极岛的弟兄又将贺王爷的膀臂扣住了。
  贺金虎简直被海天青的举措弄糊涂了,道:“海天青,你究竟在变什么鬼?”
  海天青没再答话,兀自步下岩石去。

第十章 一条龙满载而归
  传言的确不假,当年扶桑海盗收获丰硕,装满无极号不算,又足足装了两大船,才将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装完。
  大功告成后,神秘楼主、小翠、犬养信介、祁天威等人俱已撤至岸边,大家笑逐颜开,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喜悦与满足。
  神秘楼主紧搂着小翠的纤纤细腰,拨弄一下她项间的各色项链,道:“小翠,咱们该上船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天下最富有的女人。”言毕,方待登船,海魔王祁天威却横身一拦,道:“慢着,有几个问题本岛主想先请教一下。”
  神秘楼主一怔,道:“有什么事何不等船开以后再谈。”
  祁天威心坚意决的道:“还是现在谈清楚的好。”
  “既然如此,祁岛主就请说吧。”
  “首先,我想知道,楼主打算将船开到那里去?”
  “此事海总管应该已与祁兄谈过。”
  “扶桑?”
  “是的。”
  “很抱歉,这财物是闽省沿海百姓的,肥水不落外人田,祁某歉难从命。”
  “天威兄,你这是什么话,石某怎能算是外人?”
  “你以为你是谁?”
  “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一条龙石恨天!”
  “哈哈哈!”祁天威一阵仰天长笑,道:“算了,别再他妈的反穿皮袄一一装羊,你的底细早有人查得一清二楚。”
  “祁兄说笑了,”神秘楼主镇静如常,但双眸之中已充满杀机,“本楼主不是石恨天会是谁?”
  “据老夫得到的消息,你是当年的海盗头子,扶桑四大浪人之一的后裔,手中保有四分之一藏宝图的河本敏郎。”
  犬养信介、小翠等人闻言皆脸色大变,在犬养的示意下,十名搬运珠宝的海盗正在向祁天威接近,而另一边,无极岛的人在高护法的指挥下,也拉开阵势,准备随时应战。
  海天青就站在神秘楼主附近不远,脸色阴沉沉的,未发一言,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神秘楼主面不改色的道:“假若确如祁兄所言,扶桑河本敏郎的相貌,岂不与石恨天一模一样?”
  海魔王祁天威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是你听信了犬养、浅田的澜言,想借重石大侠的威名,好顺利的钓到易浩天、钱如海、与贺王爷,取得流落在中原的另外三张藏宝图,故意戴了一张精工设计的假面目,冒名顶替,连亲密如冷小凤、龙甜儿两位姑娘都被你骗过了,实在高明!高明!”
  “祁兄纵横七海,称霸南疆,想不到说谎的本领也高人一等,佩服!佩服!”
  “朋友,见真人不说假话,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老夫是否凭空捏造,阁下与犬养那个狗养的应该心里有数。”
  “姑且假定祁兄所言是实,那么,本楼主想请教,另一个石恨天现在何处?找不出另一个石恨天来,你的谋言便不攻自破。”
  “问得好,问得好,不清楚真石恨天的下落,老夫何敢咬定你是冒牌货。”
  神秘楼主神色一紧,立即问道:“在那儿?”
  祁天威故作神秘的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神秘楼主会意,乍然拔刀而出,猛砍海天青,海天青似乎早有防备,从布袋子里取出一把七环宝刀来,立即反手还击。
  虎奔鹰扬,兔起鹊落,二人刀来刀往,映着晚霞,幻出万道金光,一瞬间便已交手三十刀,却未见高下。
  当!神秘楼主好厉害,硬将海天青的刀架在半空中,厉色说道:“是你?”
  海天青并未正面回答,道:“楼主为什么不说是犬养信介?”
  神秘楼主道:“他与本楼主已相交二十年,不可能。”
  “海天青与楼主相交多久?”
  “二十年以上。”
  “那么该更不可能。”
  “海天青当然不可能,因为你根本不是海天青。”
  “何以见得?”
  “你最近不愿谈过去的往事,常常顾左右而言他。”
  “当时搂主为什么不曾严加追究?”
  “基于对他的信心。”
  “现在为何又起疑心?”
  “事情很简单,本楼主的身份,只有浅田、犬养、海天青三个人知道。”
  “可惜已经太迟了,早个三五天,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猛地抽刀跨步,退了五六尺,伸手取下一张人皮面具,果然又是一个石恨天。
  早在祁天威与神秘楼主舌战的时候,冷小凤、龙甜儿已经潜至一块大礁石的后面。
  三不先生、易浩云在另外一块礁石的后方。
  小岛的另一边,停着三条兵船,贺文、贺武则正在指挥水军下船,准备大举围剿。
  龙甜儿望着前方,小声说道:“我就说嘛,石大哥怎么会是那种人,原来可恶的神秘楼主是个冒牌货,凤姐,咱们上去活劈了他。”
  说着,就要窜出去,被冷小凤硬拉回来,道:“等一等,江湖上的事尔虞我诈,千奇百怪,现在还不能肯定恨天一定在场。”
  龙甜儿苦笑道:“凤姐,你为何会有这种怪想法?”
  冷小凤条理分明的道:“道理很简单,祁天威这个老魔头一向为非作歹,横行海上,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海盗,于情于理,恨天不会跟他这种人混在一起。”
  与此同时,神秘楼主也没有闲着,眸中凶芒四射的说道:“你把海天青怎么样了?”
  石恨天朝祁天威那边望望,道:“他不是海天青,应该叫海天青夫才对。”
  神秘楼主冷哼一声,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石恨天道:“为了追查事实真相,更为了以后方便行事,石某足足跟踪海天青夫‘交往’了三月之久才把他解决掉,然后剥下他的人皮,混进神秘楼。”
  神秘楼主道:“这样算起来,你混进神秘楼的时间,也差不多快要三个月了,何不及早下手?”
  石恨天道:“石某查得清清楚楚,四大浪人当年埋宝之后,绘下一张藏宝图,分成四份,一份由你河本敏郎的祖先带回扶桑,另外三人则亡命未归,藏宝图也因而流落中土,我要等你四图合璧,像今天,财宝业已上船,这才是最佳时机!”
  神秘楼主气得哇哇大叫道:“好小子,老夫要你血流五步,挫骨扬灰!”
  盛怒之下,刀势如电,劈头盖面砍下去,石恨天毫不畏缩,以“天王托搭”之式全力封架,两刀相撞,火星激射,人影犹如两股巨浪,一撞之后,迅即分离,谁也没有讨了好。
  神秘楼主自视太高,不相信天底下能有与他匹敌之人,虎吼声中,又待疯狂进袭,石恨天及时大声喝道:“朋友,想死也别急在一时,就算埋骨异乡,也该还尔本来面目,好让世人晓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也好”,神秘楼主咬着牙说:“临死之前,让你瞧瞧本楼主的庐山真面目,这样你会死得更服贴。”
  话毕,从脸上取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络腮胡子,黝黑光亮,年约五十上下的老脸来。
  石恨天威风凛凛的道:“石某还想查证一下,你是否确为扶桑四大浪人之一的后代子孙河本敏郎?以免后人以讹传讹,有所误失,坏了阁下的一世霸名。”
  神秘楼主面无惧色的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确是扶桑河本敏郎,后世之人将广为流传,扶桑河本敏郎在此无名小岛,杀死了北六省的总瓢把子一条龙石恨天。”
  突闻冷小凤娇冷的声音叱道:“哼,好一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冒名顶替,差点毁了石恨天一世的英名,姑娘我今天要连本带利一并讨回来。”
  蛇女龙甜儿也接口道:“你简直是夜郎自大,自不量力,死到临头了还口出狂言,扶桑蕞尔小岛,也敢与天朝子民争一日之短长,何异蜉蝣撼树,螳螂挡车。”
  话落人现,二女凌空飞渡,从众人头顶掠过,落在石恨天左右。
  看得小翠目瞪口呆,脱口惊呼道:“我的妈呀,好厉害的女飞贼!”
  接着,四下里人影晃动,黑忽忽的涌上来一大片,三不先生、易浩云、贺文、贺武、以及钱琛等人已率众赶到,将扶桑海盗围了个水泄不通。
  冷小凤环视全场一眼,对石恨天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事前事后也不打一个招呼,害得我们还真以为你鬼迷心窍,干下了天人共愤的勾当。”
  石恨天歉然一笑,道:“小凤,甜儿,不是我不肯实话实说,而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尤其河本是个十足的老狐狸,奸诈而又多疑,只要走漏半点风声,就有功亏一篑的可能。”
  贺武最关心的莫过于父王的安危,眼见贺王爷被人押在岩石之上,立即率众冲过去。
  神秘楼主河本敏郎睹状大急,怒声吼叫道:“不要动,谁要是再敢动一动,本楼主就要贺金虎的命!”
  石恨天笑着说道:“河本敏郎,你看清楚,跟贺王爷站在一起的可不是扶桑海盗。”
  这时贺王爷已步下岩石,父子相会,河本敏郎大惊失色的道:“毫无疑问,这又是你与祁天威这个老匹夫干的好事。”
  海魔王祁天威哈哈大笑道:“老夫自承毕生作恶多端,这是唯一足以自豪的一件好事。”
  河本敏郎气冲斗牛的道:“不用说,龙王号也是你搅的鬼啰?”
  海魔王得意的道:“触礁是假,老夫派人戳了个洞才是真的。”
  河本敏郎鼻歪嘴斜的道:“这样说起来,龙王号上的数十名高手也早已遭了你们的毒手?”
  祁天威沾沾自喜的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本岛的四大护法略施小计,你的扶桑同伙正在呼呼大睡。”
  脸色一整,复又朗声说道:“换句话说,你从扶桑带来的那一群狐群狗党,现在仅仅还剩下你眼面前的十三个人。”
  石恨天前进数步,扬刀朝四下里指指,道:“瞧瞧,触目皆我汉家儿郎,你们插翅也飞不了,如果你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最好屈膝投降,这样大家都省了事。”
  神秘楼主河本敏郎气得跳了起来,道:“住口,老夫生当为人杰,死亦作鬼雄,宁可断头,绝不屈膝。”
  目光从小翠、尤养信介等人脸上一扫而过,继道:“上!只要能杀出一条血路,夺下一条船,咱们仍大有可为!”
  为字出口,河本敏郎一马当先,单挑防线最薄弱的地方猛砍猛杀。
  倭人善战,视死如归,犬养信介乃一流高手,自不待言,连小翠、十名海盗亦均身怀绝技,这一舍命扑击,果然锐不可当,钱琛,易浩云站立的这一边,兵败如山倒,一霎时便杀出一条血路,距停船之处已在两三个纵跃之间。
  河本敏郎等人势如破竹,不待群侠追兵赶到,便一齐弹身而起,猛向无极号飞窜,打算夺船逃生。
  “那里跑!”
  “那里跑!”
  石恨天第一个闪电纵起,接连三个大翻滚,已在半空中将神秘楼主河本敏郎堵截下来。
  唰!唰!唰!刀如虹,掌如风,石恨天布下一道刀山掌墙,任凭他河本敏郎武艺超卓,却无法突破石恨天钢铁一般的防线。
  三不先生恰巧堵上犬养信介,犬养不知三不的厉害,误以为是个不中用的糟老头,一面破口大骂,一面猛攻猛冲,三不先生忽生一计,道:“狗养的,喝口酒润润嗓子吧!”
  提起酒葫蘧,以内家真力逼射出一股酒箭。
  千万别小瞧这股酒箭,三不先生的功力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力可穿石洞物,当犬养发觉不对时,喉咙与颈项已经变成马蜂窝。
  三不先生一不做二不休,表演了一手绝技神功,单掌紧压住犬养的天灵盖,一直向下,直将犬养压落地面,压入土中,入土尺半,变成一个肉饼,一滩肉泥,无形中也为他造了一座“佳域”。
  小翠则与冷小凤对上了,也合该这个扶桑妞儿倒霉,冷小凤原以为强将手下无弱兵,岂料,小翠的媚态,骚劲堪称一流,功夫却不怎么样,冷小凤志在必得,剑花猛吐,倏忽间就是十二个来回,足足在小翠胸腹间截了十二个血洞,倒地了帐。
  龙甜儿更是八面威风,魔鞭舞得虎虎生风,远攻近袭,得心应手,在众海盗尚未落地之前,便一口气送走了三四个。
  海魔王祁天威是出了名的杀人王,手下四大护法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易浩云、贺武等人的密切配合下,早已将其余的倭寇送上西天!
  场中,仅仅还剩下一个河本敏郎在独撑大局。
  河本敏郎的确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当真练有一身的好本事,单凭丹田一口真气,就与石恨天在半空中缠斗了五十余合而无败象,堪称人中龙凤,一时瑜亮。
  石恨天与河本敏郎之战,最久,最精彩,也最惨烈,人影乍东倏西,忽上忽下,刀锋飞快闪动,化出一道白茫茫的光幕,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河本敏郎凭着他一身炉火纯青的神功,不知在石恨天的刀口下逃过几次劫难,而石恨天也不哓得有多少次在河本敏郎的险招杀着下死里逃生。
  将遇良才!
  棋逢对手!
  这是一场百年难得一见,最高水准的生死决斗,虽然杀机重重,旁观者却如醉如痴,进入浑然忘我境界。
  冷小凤忘了出手助拳。
  贺武也忘了调兵遣将。
  当!当!当!猛然间二人硬拚硬的拚了三刀,人影向后滚翻,双双势竭落地。
  河本敏郎面不改色。
  石恨天也气定神闲。
  神秘楼主河本敏郎凝视着石恨天,敌意全无的说道:“石朋友,好功夫,假如老夫生为汉家儿郎,一定要与石兄把酒论交。”
  一条龙石恨天也惺惺相惜的道:“好说,阁下的本事也不含糊,若非贪心不足,沦为盗贼,相信一定会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河本敏郎的目光从小翠、犬养等人的尸体上一一扫过,不疾不徐的道:“石朋友,怪只怪老夫听信了犬养、浅田的胡言,不该冒石兄的大名,惹了一身不必要的麻烦,否则老夫此刻说不定已经将宝藏运达扶桑。”
  仰天一声长啸,又道:“此乃天亡我也,夫复何言,老夫就此别过,有缘咱们来生再见!”
  倒拿着宝刀,拱手为礼,然后猛地刺入腹中,左一搅,右一划,肚肠外流,鲜血喷洒,连屎尿都滚滚而出。
  河本敏郎好硬的骨头,没有皱眉头,没有哼一声,兀自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直到血水流尽,双眼发黑,一股子从未有过的疲倦袭上心头时,才叭达一声躺下。
  易浩云、贺武,钱琛等人恨他入骨,纷纷如涌而上,打算鞭尸,却被石恨天阻住了,道“泱泱天朝,乃礼义之邦,行事宜严守分寸,只可杀活海盗,不可伤死英雄。”
  趋前数步,挡在河本敏郎尸体前,并且以刀代锄,开始在地上挖坑。
  众人见此情状,相继退下,无人敢再轻举妄动。
  三不先生闻言感慨一叹的道:“好一个只杀活海盗,不伤死英雄,石小子身为侠盗,敢情是同病相怜,有感而发。”
  话落人起,提着酒葫芦,扬长而去。
  易浩云静待石恨天挖好墓穴,将河本敏郎葬好后道:“石大侠,真谢谢你,在五柳庄多承石兄那一掌相救,不然早就死在河本敏郎的金手杖下了。”
  石恨天慨然一叹道:“说来惭愧,石某未能及时阻止老贼玷辱令嫂,将引为毕生恨事!”
  贺武说道:“无论如何,父王的一条命全承石兄大力相救,此恩此德将永志不忘。”
  石恨天郑重其事的道:“恨天身在贼窟,能力有限,为了探隐索密,又不便向外张扬,自不免顾此而失彼,幸而能援手相助,乃份内事,不足言谢,倘有疏失,尚祈大量海涵。”
  钱琛说道:“石大侠所言极是,过去的事姑且不去谈它,咱们该谈谈现在的事了。”
  这话突如其来,石恨天弄不懂他的含意所在,愕然言道:“倭寇已诛,大功告成,现在还有什么事要谈?”
  易浩云与贺文、贺武、钱琛互换一个眼色,道:“谈谈宝藏的事。”
  石恨天有点明白了,故作糊涂的道:“宝藏有什么好谈的?”
  贺武字斟句酌的道:“藏宝图共是四张、易家、钱家,与我们王府应各得一份,剩下来的一份,则由石大侠、祁岛主、冷姑娘、龙姑娘共得,不知意下如何?”
  海魔王祁天威闻言大怒,不等石恨天开口,便大声吼叫道:“说了半天,你们是在打金银财宝的歪主意,不管石恨天怎么想,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立即命人上船,准备启锚开航。
  王府的水师、五柳庄的高手,乃至钱家的武师,争相闪身拦阻,一时气氛大为紧张,场面火爆!
  易浩云道:“石大侠,老夫想听听你的意见。”
  石恨天笑道:“事有本末,石某以为,藏宝图在谁的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才是这批金银财宝的原始主人。”
  钱琛马上提出异议,道:“石兄可是要据为己有?”
  祁天威天生的坏脾气,怒道:“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石大侠的意思是要还给原来被倭寇洗劫的老百姓。”
  贺文道:“事隔百年以上,当时被抢的人早已作古,到那里去找!”
  冷小凤道:“死了老子有儿子,死了儿子还有孙子,总会找到主儿的,用不到贺大人操心。”
  易浩云道:“年代久远,无论如何总有一大笔财宝会找不到主人。”
  龙甜儿说道:“无主的财宝就救济沿海的苦哈哈,这本来就是石大哥一贯的作风。”
  钱琛道:“不行,祁天威恶名满天下,一定会饱入私囊。”
  祁天威粗声大气的道:“放你的狗臭屁!老子过去固然素行不良,但自与一条龙论交后已痛改前非,要是吃一个蹦子儿,不得好死,马上掉进海里喂王八。”
  海魔王虽然发下重誓,大家瓜分之心仍不减,贺武又生出新点子,道:“这样吧,既然无法协议均分,干脆交给官府去妥善处理好了。”
  钱琛首先表示同意,道:“可以,贺王爷一向处事公正,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处置。”
  贺王爷张口欲言,石恨天大表反对,道:“石某不同意,官府干预,难免上下其手,到时候只怕会肥了达官贵人,瘦了穷苦百姓。”
  贺武闻言大怒,脸一沉,道:“石恨天,你出言不逊,有辱朝廷命官,企图侵呑财物,用心不良,休怪本将军翻脸无情,要下令逮捕你。”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手一招,立有数名校尉冲上来,奉命抓人。
  石恨天是何等人物,岂会将他们放在眼内,当下双眉一挑,道:“石某心意已决,断难更改,诸位若有雅兴,愿随时候教,失陪了!”余音未落,已与祁天威、冷小凤、龙甜儿弹身而起,凌空翻了两三个筋斗,落在业已启程离岸的无极号上。
  易浩云、贺武等人相继飞身追赶,原想从半空中截下来,怎奈自个儿轻功不济,不是半途折返,就是力尽落水,变成落汤鸡。
  一场发财梦顿成泡影,眼睁睁的看着无极号的船队扬帆远去,很快便消失在海天一线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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