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森严神话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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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森严神话本身就很武侠小说，但考证本身却是历史，逐一列出占太多篇幅有灌水之嫌，于是将相关资料列成一串，在此作个总结。

　　这串里会分成几个面向收录：

【以讹传讹的传言】
．1932.10.29 端止〈访问柳森严记〉-----------------------------２楼
．1936.09.08 《盛京时报》何键座上客柳森严侠行美德惊人
．1959.01.21 高拜石（念棠）《古春风楼琐记》江湖奇侠柳森严-----３楼
．1959.02.04 高拜石（念棠）《古春风楼琐记》岳麓火并的一幕-----４楼
．1968.08.01 罗征肇〈侠客柳森严二三事〉
．1974.05.01 胡养之〈何键与柳森严〉（部份节录）---------------５楼
．1974.07.01 胡养之〈再记柳森严〉
．1990.03     刘铄藻〈三湘奇侠──柳森严〉


【目击者证言】
．1932          万天石〈顾柳比武真相〉（未取得）
．1964.05      竺永华〈关于湖南国术训练所的片断回忆〉-----------６楼
．1966.12.01 念棠〈长沙擂台比武的追忆〉-----------------------７楼
．1972.08.01 万纶〈由不肖生谈到柳森严〉-----------------------８楼
．1976.09.10 唐鲁孙〈打擂台〉
．1986          向一学〈回忆父亲向恺然的一生〉



【比赛期间报导】
报导众多，互有出入。只节选部份描述较为详细的报导。
．1932.08.31 《民报》湘省国术比赛十月一日举行
．1932.09.05 《中央日报》湘省府定期举行第二届国术考试
．1932.09.06 《中央日报》湘省将举行国术比赛
．1932.09.21 《大公报（天津）》湘省国术考试期近（09.26刊）
．1932.09.23 《时报（上海）》湘省举行国术比赛-----------------９楼
．1932.09.29 《时报（上海）》湘省国术比赛摄入银幕
．1932.10.01 《体育周报》今日湘省举行第二届国术比试
．1932.10.02 《益世报（北京）》湘第二届国术考试
．1932.10.02 《新闻报》湖南国术考试情形（10.06刊）
．1932.10.04 《时报（上海）》顾柳呈请决斗
．1932.10.04 《大公报》湘省国术考试纪详一（10.09刊）
．1932.10.05 《申报》湖南国术考试情形（10.08刊）------------１０楼
．1932.10.05 《大公报》湘省国术考试纪详二（10.11刊）
．1932.10.06 《时报（上海）》柳宁比武大闹一场
．1932.10.07 《时报（上海）》外省教官先准参加继又拒绝之原因-１１楼
．1932.10.10 《时报（上海）》柳森严放弃决赛
．1932.10.10 《湘潮（福尔摩斯）》湘省国术比赛中行刺怪闻
．1932.10.12 《益世报（北京）》长沙的江湖奇侠
．1932.10.15 《体育周报》党同伐异之湘国术省考
．1932.10.16 《湘潮《福尔摩斯）》湘省国术比赛中之现代怪人
．1932.10.17 《金钢钻》长沙国术考试中之神怪纸伞
．1932.10.22 《体育周报》运动界纪事
．1932.10.29 《体育周报》湘国术比赛之余闻
．1932.10    《天津商报画刊》国术比赛之弃权者 柳森严--------１２楼
．1932.10    《铁路月刊:津浦线》湘省国术比赛之轶闻
．1932.10.29 《民报（无锡）》湘省国术考试纪详一（重刊1932.10.09 《大公报》版）
．1932.10.30 《民报（无锡）》湘省国术考试纪详二（重刊1932.10.11 《大公报》版）
．1932.10.30 《盛京时报》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神秘壮烈一幕
．1932.10　　《中国摄影学会画报第8卷第371期》湘省之国术比赛大会
．1932.11.01 《民报（无锡）》湘省国术考试纪详三（重刊1932.10.11 《大公报》版）
．1932.11.01 《津浦铁路月刊第二卷第九期》湘省国术比赛之轶闻
．1932.11.05 《晶报》长沙打擂台的影片
．1932.11.11 《广西青年第5期》由科学化武术而评判柳森严与顾汝章
．1932.11.15 《国术（上海）第1卷第2期》湖南国术考试情形（重刊1932.10.08 《申报》版）
．1932.12.24 《体育周报》短笛-------------------------------１３楼
．1932.12    《斗报第二卷第26期》湘省国术考试中之柳森严
．1934.06    《湖南年鉴》关于国术训练之纪事-----------------１４楼
．1935.11.04. 何人斯《湘潭民报》闲话柳森严


【懒人包总结】
．1934.06 --------------------------------------------------１５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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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10.29 端止〈访问柳森严记〉

原载《体育周报》（1932.10.29）

　　湘省国术考试情形，巳详纪前信，其中技艺精深之柳森严氏，才高见妒，莫由拔展，尤以不得当局之谅解，致日惕惕于危险之中。

　　十九日记者，冒雨往访柳寓本市经武门外鹿洞里彭宅，出经武门后，尚有二里许，须绕过几处菜园，方得抵其宅内。入宅投刺，旋柳君出，款待相接。柳着西装里衣，并罩以青呢背心，衣西装呢裤，甚整洁。足着青皮鞋，西式短发，固一时髦之摩登男儿也。设其奇技未显露以前，吾人睹柳君翩翩风度，绝不知其有如此惊人技术。是时巳届下午五句钟。柳宅人客甚众，男女不下三十余人，或为向柳君求教技击，或为前来参观柳技。柳曾一度在庭堂之中，表演拳术一套，玩弄马尾帚子一回，气力充足，马帚虎虎作响，观者称赞不置。彭允彝先生亦在座，连声呼好。

　　表演既毕，柳君偕记者入室，相对谈约三十分钟，柳谓：“贵报对此次湘省国术考试，纪载详细，现在本人不愿对新闻记者谈话，恐报纸根据所谈，披露出来之后，使他方见之，反说我（柳自称）招摇，故现为避免他人说我招摇起见，雅不欲多谈。惟本人（柳自称）目睹东北沦陷，中国危急，实甚痛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三十岁以后，决定抛弃一切，即家室亦再不顾问，入山求道，世人将不知我之去向矣。而国内如此危殆情形，我纵入山之后，常放置心中，仍耿耿不忘耳。”语至此，对于训练功夫，及其略历，亦略有所谈。末后，记者询柳君认识上海闻人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先生否？柳答：“黄杜张三君，均相认识，惟黄等三君。不知我系柳森严，因我在江湖行走，另有一姓名也”。

　　柳君又谓：“我现在长沙，为人诊病，愈后，尝有入赠予一二千元，或数百元，我一概不受。人家送钱与我，反使我生气，盖我巳醉心道学，视金钱为无用，何必受人之钱”。至此，柳君以手指房中陈设之木器曰：“你（记者）看我房中之一切陈设及木器，虽精洁华丽，然都系租用的，我绝不购置，因我以后行动，靡有定所也。”适来客更多，记者遂辞出。临行时，承柳君赠以相片一张，其打扮系在江湖行走之状貌，手持红纸油伞，足着草鞋，此照柳君不轻易赠人者，弥足殄贵，旋柳君送记者至庭门外，犹再三嘱咐曰：‘希望贵报对于我之纪载，详加审慎，勿过于吹嘘’。余唯唯而别，盖柳君此意，巳不欲再露锋芒，致使对方妒己者，而加以招摇之罪也。吾人本社会之公意，而尊重柳君之技术，别无成见，亦极不愿因尊重柳君之故，致贻柳君之累也。

　　另据记者由各方探讯，柳君训练略历，亦极有趣昧。据闻柳君幼时，天真烂漫，喜嬉戏，读书不甚用心，常以入山采药为乐。时柳父寓辰州，柳在辰州从‘唐瞎子’读书，终日潜至山中，以寻药为事。柳此时，一心巳入道迷，遂欲遍游南北名山大川，以达其愿望。十余岁时，柳叔父某君在北京充任高级武官职，柳至北京，寓叔父衙署内，见人习拳术，遽能领悟。略一试演，则其动作张法，靡不逼肖，惟未经师傅指点，不知其诀窍而巳。后柳君习军事学充某部教习职务。有北方巨盗，名‘洪庆家’者，率匪部进犯唐山，柳君随军进剿，于是以军功升任排长职。旋又有匪攻石家庄，奉令进剿胜刊，得升连长。厥后因事脱离军队生活，遍游各省名胜，新遇名师教授十余人。闻柳曾赴德国攻习政治，返国至青岛，卧病不起，得奇人诊治，病乃渐痊。旋赴四川峨嵋山，传与某道人相遇，道人善武术，柳乃拜之为师，在山中练习七载，学练气打坐之法，居洞中又四十九天，未一刻离坐，故软硬工夫，均有造就，而练气时之四十九天，迨出洞外询及旁人，则已有八阅月矣。‘长眉老祖’授子‘万法归总’之拳术，时同学徒弟，共有二十七名。

　　去岁柳返长沙，寓营盘街某旅馆，有潼关老翁者，亦老走江湖，最达时务之朋友也，在河南某县，开设一小商店，去岁因被水灾，所有店内财产，概被冲毁，无法谋生，自己因想少年时，学得一手拳根，即靠拳根混碗饭吃，亦无不可。闻湘省何主席，每月以数千元办国术所，特来相投。及至所内，谒晋教务科科长顾汝章，顾氏询‘潼关老翁’曰：‘您有什么本事，演来给我看看。老翁即以善于棍法相对。顾氏遂与比棍，老翁稍失机会，致被顾氏以棍点来，招架不及，老翁自知无望，丧气而出国术所。然当时旁观者，谓老翁之棍法，子午阴阳分寸，实甚准确，因稍失机会，致被顾摒除，闻者怜而惜之。

　　是时柳困居旅馆，且病甚，闻潼关老翁事，遂缄约顾比武，而顾始终未与柳一较。及国术考试时，亦未见顾与柳一比，于是柳森严在社会上之地位与声望，闻者无不敬重之。现柳与彭允彝先生，共居一宅，由彭先生授以书课，闭户读书，不问外事，盖感于妒己者众而强有势力者，又不能豁达大度而容之，为明哲保身计，只有养晦读书之一法也。但问尝为人治病，奏效甚速，而每日拜访其门者，户限为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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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拜石（芝翁）《古春风楼琐记》〈江湖奇侠柳森严〉

*** 合先叙明，因本文年代较久，时代变迁之故包含了部份政治敏感用语，为防影响本站先作脱敏处理。

原载于《台湾新生报》1959.01.21~22

　　五四运动以后，东南最流行的一本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一直风行了十余年，电影商把它拍成火烧红莲寺，真是疯魔了不少人。在奇侠传中，有个主角，便是以长沙柳森严事迹，作为蓝本。

　　柳森严名迟，字惕怡，精擅武术，在华中一带，他的大名，真是“妇孺皆知”，他的一生，是以传奇式开始，也以传奇式作结束；在民国四十年的夏天，给中共以地方恶霸的罪名，执行枪决，行刑之际，接连打了九枪，在放了第七枪之后，这个好汉仍是屹立不倒，弹孔中也没有血流出，到第八枪，身子晃了一晃，第九枪才倒地气绝。对于他的遇害，一般人是很惋惜的，这份情感并非由于他做人的善恶，不问他有无取死之道，而當局是不配杀他的，更因为柳森严是个奇人，有着不少的奇事。

　　大约在距今三十年前，上海四马路附近有家湖南人开的旅馆叫做一新栈，住下了一个落魄的青年，他在客栈水牌上留下的名字是柳森严。他在一新栈里住了三个月，和棋盘街的马路英雄交了几次手，狠打了几回架，却并无出色的表现；但三年之后，柳在长沙出现了，情形便和在上海时期，显有不同。

　　他最初在长沙出现时，一身华贵的西装，坐着漂亮的包车，底下却是赤脚茆鞋，手中经常拿把纸伞，由于行径的诡异，很快就被人注意，而拳师柳森严之名，也就不胫而走。他那时候是住在长沙折桂街的一间旅社里，房门终日关得紧紧地，不是他约定的朋友不开门，分明看见他在房间里，又分明看见他坐着车子回来，夜里更是出没无常，有人说他有飞行术，能够高来高去。湘中技击家中，不乏名手，吃辣椒的青年，也多好勇斗狠，但自柳森严和人家几次交绥之后，大家就公认柳是冠军之选，至少在湖南是无人可与匹敌了。

　　那时，何健正在湖南提倡读经和打拳，北派宗师顾汝章，受聘为省国术馆馆长，并举行全省国术比赛。湘省的拳师们，认为湖南具有好身手的太多了，不应该让北派居于领导地位，怂恿柳森严出来，向顾宗师挑战，替南派争回面子，柳自然也无异议。顾汝章接受挑战后，可也不甘示弱，便联名呈请省政府，准在擂台比赛中，加上他们俩的节目。但何芸樵考虑到“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拒绝这项请求，祇允柳森严参加打擂，而不许与顾汝章交手，原也是爱才的好意。但经过这回比武，便成了柳森严一人的天下，湖南各路英雄，和国术馆的好手，全被他一个个的打倒了。柳森严三字响亮的姓名便传遍遐迩了。

　　据当时目击者谈：柳森严身手矫捷，是以轻巧取胜，他每次和人家对垒，最初总是像退避般，徨徨不进，几个回合之后，祇见他轻轻一按，或斜起一脚，对手就倒了下去，而他便即忙地绝对手掖扶起来，态度的潇洒，身手的干净，充分表现了他内功的精湛，不像一个三十余岁的青年人所能做到的。

　　对日抗战前两年，柳的生活起了许多变化，他主持逯江玻璃公司，地位和财产也有了，西装裤下面鞋和袜也穿得蛮整齐了，醇酒妇人，也沉湎了这个英武人物，非复当年气概了。在长沙大火之后，周毅庵奉派赴湘，这个江湖奇侠传的忠实读者，已往听了太多关于柳森严之传奇式的故事，景仰之极，便专诚拜访这个三湘奇侠，并和他盘桓了好几次，据说初见之时，颇以其貌不惊人为憾，他祇是中等身材，看样子也并不见得结实，面目秀洁，唇间微有一撮小髭，谈吐之间，词气简澹，也没有游侠气概和燕赵豪情。

　　以后，见面次数增多了，渐渐发现他有许多地方，是和常人迥异的，如冬天一袭单衣，了不知寒，穿了硬底皮鞋在石板路上奔跑，全无声息，据一些人所谈，他能在薄薄的玻璃板上打少林拳。这表示他轻功的到家。

　　另外传说：他能在一丈之外，用手指凭空敲击铜锣而使之发出声音。又说他能用口吸取距离一尺以外水缸内的水。又说他精于搬运术，某次，下大雪，几个朋友在他家里围炉茗饮，中间有个朋友，忽然动了酒兴，向大家说：“今天太冷了，若得徐长兴烤鸭下酒，岂不甚佳”？大家望着柳笑，柳佯若不觉，众人再道“我们徒哺啜而已，惕怡总有办法”。柳大笑说：“你们真是恶客！天寒日暮，铺子早关了门，那里来的烤鸭和酒”？众再三嬲，柳不得已道：“好，好，你们等着”！语毕，走进房间里绕了一遭，转眼间一只热烘烘的烤鸭，和一罂老酒，已在桌上摆着了，竟不知何时弄到的。像这些迹近神话的传述太多了，说来真不敢相信，不过在毅庵离湘的那天，几位朋友在长沙一家酒楼上公饯，那天也有柳在座，毅庵请他略为表演一下绝技，柳谦说荒疏太久，已无技可矜，后经他身旁一位小姐坚请，他才起来慢慢的向着酒杯，吸了几口气，杯中的酒，渐渐地望上冒，大约涌出杯面二三分，而他的嘴与杯之间的距离，约在二尺左右。大家鼓掌，再请他另外表演，他就席间取过竹筷，用两指一夹，一双变成四段，他叹说武器的进步，功术已不足恃，所以英雄投老，不免有已矣之情了。

　　他在长沙门徒颇多，其中自不免良莠不齐，他本身却没有甚么劣迹。但不论如何，连中七枪而血不流，总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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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拜石（芝翁）《古春风楼琐记》〈岳麓火并的一幕〉

原载于《台湾新生报》1959.02.04~06

　　平江不肖生向恺然，写的一本江湖奇侠传，疯魔了许多向往剑侠剑仙的男女。当民国廿二三年间，何芸樵担任湖南省政府主席，他是标榜旧文化和旧道德的，提倡国技，自兼国术馆长，向恺然就是他的秘书。有一次，长沙举行盛大国术比赛，他向何主席建议，趁此机会大摆擂台，好教三湘七泽各路英雄一显身手，私底下他却想把江湖奇侠传中自己笔下人物出现一二，表示这本书不是虚构，以增加他自己的声价。

　　果然这个“打擂台”的盛会，一时轰动全国，一般英雄侠客、专家好汉，纷纷不远千里而来。就中有个少林名手绰号“河北石燕子”的顾汝章，也在湖南，进备参加。隐居山东封剑闭门了的霍元甲弟子驰名国内的大侠孙禄堂，据说本是要来的，因病受阻。湖南省产的剑侠，如大名鼎鼎的柳森严，和号称三湘名手的李丽久，万籁声等，也自吿奋勇，愿在何主席领导之下，发扬国粹。当时长沙各家报纸，在大会还未开幕之前，即已扩大宣传，绘声绘影，极尽煊染描画之能事。自然这里头不肖生是供给不少的参考资料的。因此在各报上所宣传的，不是说顾汝章即江湖奇侠传中的常德庆，就是说李丽久即小侠陈继志的化身，又说柳森严就是柳迟的儿子。（前述柳森严，误为柳即柳迟，承台南一读者来函指正，附此志及，并道感谢！）神乎其说，曲尽其妙。于是街谈巷议，都以顾柳两人为对象，各方对于长沙打擂台一事，感到无上趣味，报端遍登国术大会的比赛精彩节目，引人入胜，且有“顾柳交恶”、“南岳比剑”、“岳麓火并”一类神奇的纪载。

　　顾汝章是北方人，确具有燕赵男儿慷慨悲歌的气概，但穿的是一套中山装，十足地小公务员模样，并不是一般人所想像的“葛巾黄冠”的人物。柳森严则竟是西装毕挺，风度翩翩。比赛那天，顾柳仅是比比功架，大家客客气气地便过去了，据说是何主席爱才，不让两虎相搏。但柳森严和其他的人比武，却出尽风头。接着不久便是所谓“岳麓火并”一幕，表演得相当精彩。

　　这场神秘的“火并”是，一个曹师长和一个姓叶叫寅亮的，促成顾柳比赛的策动者。因为顾柳二人名气太大了，只怕看的人太多，对外守秘。据说顾是少林宗派拳术，功夫并不弱于柳，不过柳比较轻快简捷而已。但柳为湘人，叶曹乡土观念不免重了些，不无抑顾而扬柳，所以岳麓之会，有人说是湖南的行家想给外来的各方英雄一点颜色看看的。

　　岳麓山是长沙名胜之一，隔着湘江，过了水陆洲，再渡一条小河，便抵山麓。山上有云麓宫，白鹤泉诸胜迹，就中尤以爱晚亭为游人必到的好地方，万枫如画，一亭巍然。顾柳比赛地点，就在这个爱晚亭前。

　　那天，置酒高会，虽然这消息极度保密，而附近乡村及闻风而来的也不下数百人。到了正午，还没见顾汝章到来，观者渐有窃议，以为顾的技艺不及柳，不敢真个地和柳一决雌雄，所以不敢前来。柳森严的啦啦队，更是意气轩昂，洋洋得意。正在这个时际，忽然发现有个人，身手矫捷，用足踩着爱晚亭的横梁而行；其态势妙而疾，大有“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之概，大家以为顾老师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顾的徒弟。这个徒弟，在正式此赛场中，系替顾汝章拿衣服，或伺候茶水手巾的，却没有见他“露”过。祇见他凌空而下，轻如飞燕，兜头一揖，对着叶寅亮说道：“家师恐劳叶大爷久候，叫晚辈先来致意。但一定准来的，就是怕稍迟些。”……说了便即拜辞，回身疾行，入榛莽间，踪跃三四，便不见了。有个乡下人站着高岗上，说是看见有个人影，从很远的山峰上蜿蜒而来，大概就是这个徒弟。参加此会的许多人，半响无语，而集结在爱晚亭四围的乡农和云麓宫的道士们，不禁掌声如雷，认为开了眼亲见飞檐走壁的奇技，更以为徒弟如此，师父可知，顾老师真是名下无虚。叶曹诸人，紧锁眉头，柳森严则谈笑自若，有人问他：上海峙报和晶报记他“朝辞白帝，夜宿秦淮”的故事，森严笑了笑道：“那里有这样事！除了坐飞机，不然真是神仙了。就是我们湖南杜老师，也没有这样大本领”。……

　　正谈叙间，忽然有声从亭上发出来，说：“叶大爷，劳您久候了，抱罪得很！愿罚一大杯酒，祝各位福寿康宁”！身随语落，坠地不沾纤尘。柳森严知是顾汝章来了，也就随声答道：“好！我们也敬您一杯酒”。纵身一跃，快得像电光石火一般。小说家有两句术语：“说时迟，那时快”，可用来形容柳的矫捷。一时大家欢喜兴奋，争相敬酒，就有许多人促顾柳竞技。顾抱拳说：“对不住各位，我就要走了。只因各位厚爱，不得不来。论技艺，我和柳先生都不足以满足各位的厚望，而且一比试，两人必有一伤，反伤了和气。我生性笨拙，不会说话，务请各位海涵，南岳上有个奇人，希望大家不要失之交臂”。说完，纵身离亭，叶曹柳诸人即跟着出来，但见顾汝章，行不由径，踪跃如飞的在崎岖山路中。

　　山坡上怪石嶙峋，榛莽丛生，众人祇见顾汝章，如闪电疾风般，履险如夷，一会儿没入丛林里，连影子也不见了。大家叹息着回到爱晚亭中，忽见亭中石圆桌上，放着一张大红纸揭帖，上写着“顾汝章辞行”五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柳森严嗟叹很久，感慨系之说：“我还不知道石燕子的轻身术，登峰造极到了这个地步！在比赛那一天，顾汝章显得很笨，今天看来，才知道他是大勇若怯，或者想因此以成我柳森严之名，这实在是一位忠厚长者，同道高人！可是他那个徒弟顾盼自雄，目光浮泛，恐怕将来要因技艺而失败的。”

　　柳森严说了之后，就打算走，向大家吿辞。大家包围了他，一定请他表演一下，以饱眼福。他坚辞谦谢，再三勉强他才答应了下来。于是叫几个乡下人，从附近的岳麓书院（即国立湖南大学所在地），抬来一口大缸，放在爱晚亭前，再倒入三石多水。柳森严屏气凝神了很久很久，大家只见他，渐渐地脸上显出浅红颜色，而淡红，而大红，整个脸朝着缸里，身体里面好像有金石铿锵的声音，他乃以骑马姿式，站近缸边，用口吐气吹水。但见：初则水花四溅，继则水往上翻，缸内漩洄激荡，波澜汹涌起伏，有如万马奔腾，千军呼啸。一会儿，缸里忽然竖起一根水柱，向上直冒，高出缸外，达二尺余，上升下落，循环不已，此旋彼接，历二十分钟而不坠。观众拍掌称奇。柳表演完，也就说：“这是一种丹田气功，不是容易练的，他在师承之初，在冰天雪地中苦练数年，水但作微波荡漾，后来师父叫他用丹田元阳之力吹嘘，才能达到溢高缸外”。又说：“这就是练剑的初步，技成便可嘘气迎敌，百步之内足以伤人，但他没有这个功夫”。大家坚请再演一个。

　　于是又搬来许多破旧桌椅堆叠如一小丘，在乡农家买来一石黄豆。柳森严叫大家围立一大圈，看他练拳，练到最紧张处，请大家抓豆子向他洒掷。柳就拿着一根云帚，开始表演昆仑八卦形意拳。最初，很像太极拳的慢慢比划，但一抬一式，有若雷霆万钧之势，手足所到，铿然有声：一会儿拳势转急，他的身形好似风中垂柳，翻腾在桌椅之间，惊险万状，而这些破旧家伙本来应是退休了的，柳纵跃其上，屹不欹斜颤动，这时大家争把黄豆洒去，他的云帚就势飞舞，上下疾徐，所有飞来黄豆，都被弹出圈子以外。到收式，检点黄豆没有一粒落在圈子以内的，十分之三四黄豆，都开了爿，是给云帚的锋劈开的。演完他便有礼貌地吿辞走了。与会数百人才欢呼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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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养之〈何键与柳森严〉（部份节录）

作者：胡养之
原题：何键与柳森严
原载：《大成报》第六期
出版日：1974.05.01

……前略……

举行两届，擂台比武

　　何芸樵本人亦擅长武术，太极拳颇有根底；且功夫深邃。故此，他的部下亦多武师，他便运用这批武师，从事教导军民练武。因之，何部的军、政人员，几无一人不习武者，民间亦因此而练武者甚多。据说在这一批南北武技宗师里面有不少名人，如驰名于全国的“自然门”宗师杜星五，便是当时长沙国术馆的名誉馆长，他的轻功已练到出神入化，令人不可思议！例如：他站在你的面前叫你打他，但等你一举手，他已在十码之外，绝对无法打中他的。又站在井边，以手凭空向井中运气，则井水为之翻动，鱼虾亦因波涛汹涌而被抛上岸来！尤其行走如飞，两足可以不沾尘埃，每次表演轻功的方式是沿着一口大铁锅边缘，或一只空的籍筐边缘走过，如履平地，而那些空锅或空籍筐，则无丝毫动摇。

　　“儒林外史”中载有：甘凤池的铁沙掌能击碎十块砖，而何部的北方籍名师顾汝章，也能够如此。他绝不使用太大的力，只是轻轻地一拍，那末，三寸厚用机器制的红砖十块，即粉碎无遗，其功力可知。当他表演时，往往将其头的右边放在约三寸厚的石板上，头的左边再置一块同样厚薄的石板，两块石板将他的头夹住，然后使用一把重约廿斤的铁锤向上面的石块一击，上下两块石板已被击至粉碎，而他的头仍安然无事，毫不受震动，这是许多人都亲眼看到过的。他另一种绝技是：能以手指头钻穿三寸厚的红砖。

　　湖南国术馆主办的第一届擂台比武，大概是民国十九年在长沙举行，当时曾集南北著名武师。这一届的冠军为谭辉典，长沙东乡人。相传他的臂力至少可扛五百斤，即使别人将木棍打在他的臂上，其弹力可将对方连人带棍一起震至倒地。可惜他是近视眼，如果万一失落眼镜，则可能为对方所打败。因此，第二届比武时，他便放弃了卫冕战。其侄谭有光，也是著名高手，他的武功之精湛，许多绝招都超过其叔。据说第一届比武，本来他可赢获冠军，终于让给其叔的。

　　第二届擂台比武，则为民国二十二年，地点也是长沙，当时的湖南国术馆长李丽久，河北人，杜星五的高足。而比赛的主角则是柳森严对顾汝章，这次虽然没有圆满的结果，但初出茅庐而无藉藉名的青年武师柳森严三个字，却一举成名而轰动了全国。因为顾汝章的身材魁梧，武工高强，又喜爱夸燿，当时有许多武师都对之有畏惧，而不轻易敢对顾氏比赛，惟有这个被人叫作“痞子”的柳森严，却冒冒失失地敢向顾师父挑战，便无形中成为爆出冷门的黑马。

人称大侠事迹传奇

　　关于柳森严那传奇性的事迹，当年在大江南北传说纷纭：有的说柳森严并没有实际的武功，他在长沙当时的一群武师之中，起码列于龙虎榜上四、五名之外。他曾任李品仙部的中尉附员，随军驻守武汉时，在那里学了一些武技，由于他年青悟性高，加以潜心研究，身材高大而结实，具有天赋的本钱，因此，返回湖南后，即以武师自居。

　　另一说是当时有许多外省籍武师如李丽久（河北）、郑曼青（浙江，亦为名画家，今在美国。）、万籁声（湖北）、顾汝章等，都在长沙武术界居重要地位，耀武扬威；而名震全国的杜星五老师父，又经常云游京沪各地而很少在湖南露面；即使隐居其家乡──慈利，也有不肯出山与人较量。所以，一群外省籍武师，似乎不把南方的武术界人士瞧在眼里！特别是顾汝章，气焰更为嚣张，他自恃技艺高强，目中无人。据说他不仅对新闻记者毫不客气；并且一度捣毁长沙大公报。因此，新闻界对顾汝章难免有些仇视；大家都希望有个湖南武师来对抗他，于是乃有青年武师柳森严的异军突起，他在多数记者的鼓励和怂恿下；同时，他自己也喜大言，加上他的年青有活力，以“快打慢、巧打绝”的招式，也确曾令顾汝章稍受挫折！因而柳森严的“湘江大侠”之名，不胫而走。

　　如果依照当时长沙的报章杂志的宣传，那末，柳森严简直是传奇性大侠了。直到民国二十四、五年间，我去长沙念书的时候，还时常听到柳大侠的新闻，说他以“鹞子翻身”一招，击败了北方名家师顾汝章，俨然成为当时的“武林盟主”。还有些报纸更把他写成像武侠小说的神秘侠客一样，说他在八、九岁时，便拜常宁县清风道人为师，随道人去峨眉学成一身绝技，离家乡十多年，直到民国二十年左右始返回长沙。

　　其实，柳森严一点也不神秘，他原本是长沙人，其兄柳春则为长沙市参议员；柳森严在长沙北门外开设一所“森济医院”，挂有招牌，是他专替人治疗跌打刀伤的。所以，我们一班同学每逢星期日或放假，便三五成群地去参观他的医院，实则是好奇心切，看看大侠的丰姿。由于他的性好游荡，乐意结交三教九流，因之，长沙市大多数居民都认识柳大侠，对于他的成功事迹也很了解。一位跟他同时代的拳师谈起柳森严来，至今犹如数家珍，值得一记。

　　柳在十几岁的时候，确实跟清风道人学过武术。当北方名拳师顾汝章在湖南国术馆任教练时，恰好是柳森严学成回湘。不过那时，柳虽身怀绝技，却是一个无名的青年小伙子。大家那知道顾汝章的铁沙掌练得很到家；拳脚功夫也在一般水准之上，好结交江湖朋友的湘省主席何芸樵，对顾特别重视，而顾在此环境下，难免有些骄傲，往往表现轻视南方武浚的态度。当顾在何公馆把酒临风得意之时，柳森严也拜访了何主席。何听说是从四川峨眉山回来的长沙籍青年，英武潇洒；又自承略知拳脚，对他也相当礼遇，并且在几天后，即介绍柳森严和顾汝章相识。

　　中国自来在“艺不称二”的传统风气之下，顾汝章为了想在功力上压倒柳森严，时时要给他一默颜色；但柳对人谦虚，使顾找不到机会。一日，何键偕顾、柳二人，同往花园游览，顾忽然见花园中的假山，想出可以挫柳的机会来，笑向何说：“主席，你瞧，那假山的右角太长，如能削平，不是更好看吗？”他见何氏只点头漫应，即昂然登上假山，用手将假山角搓了几下，使那石角变成灰尘，从他的手掌中漏出来！顾世章此举，显然是针对柳森严的。柳也明白顾师父有意向他炫技，但他也不示弱，发现附近有个深约四、五尺，宽约三、四丈的金鱼池，灵机一动便问何氏：“主席，曲子里的金鱼尽是细的（长沙口语），没有大只的吗？”何氏漫应一声：“没见有大的，怎样才能看得到呢？”这时柳森严认为自己也有炫技的机会，于是对着池子凝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对池里吹去，便见池水忽现出一个碗口般大，深可见底的圆洞，无数的大小金鱼，此起彼落，不停地随波跃出水面，尾尾可数。当他一收气，圆洞顿消，而池水则仍荡漾不已！

　　何芸樵对顾汝章的铁沙掌已到火候，早有所闻；但没料到年青的柳森严，也具有如此内功，殊属难能，乃不禁赞许。而顾汝章看到柳撮口吹气，竟可射穿四、五尺深的池水，不禁骇妒交并！为了保持自己在何氏眼中不平凡的地位，便下定决心，企图与柳见过高低。

　　几日后，柳与顾又在何公馆见面了，柳正跟何闲聊时，冷不防顾汝章从柳的身后走过，忽在柳的背上一拍，笑谓：“柳师父一身铜筋铁骨啦！”柳已感觉到顾这一拍，用的是他恃以成名的铁沙掌，亟欲置柳于死地！然则这一暗袭，柳为什么未受任何伤害呢？原来柳森严预料顾汝章必出此招，乃早有准备，背上了护身铜镜，否则纵不立即击倒，也非重伤不可！事后柳森严解下铜镜给何键检察，发现镜心已凹，留下一个鲜明的掌痕，不禁骇然！认为顾的功夫虽好，可是暗箭伤人，毕竟有欠道行。

顾柳比赛，胜负成谜

　　柳森严见何主席已表示不直顾汝章所为，乃进一步地对何说：“我之所以拜见主席，就是因为顾师父过份狂妄自大，根本未把南方人的武技放在眼里。所以我在主席面前吹池水献丑，也是想让他知道我们南方人的功力罢了。不料，他毕竟使出卑鄙的招式来暗算我！”从而要求何主席，许可他和顾汝章公开比武一次，以分高下。

　　何听了柳的这一要求，起初以为柳太唐突，像初生之犊，不知天高地厚。但又觉得柳的胆识过人，居然敢向名师挑战，殊属难得。却始终认为柳太年青，虽有勇气而缺乏经验，也不了解柳的真正功夫，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因此劝柳森严不可轻率：“顾师父的身材那么高大，体重达两百磅，又具有铁沙掌绝技，你有把握跟他一试么？”

　　柳森严郑重其事向何键表示：“请主席放心，顾汝章的铁沙掌是打不死我的；我敢对主席保证：比赛只想一挫顾的傲气，决不伤害他就是。”尽管如此，但何氏仍不放心，若真正比赛起来，万一发生危险，谁能负责！却又不想太让柳扫兴了。于是庄严而警惕的问柳森严：“你打算用什么招式来对抗顾师父的铁沙掌呢？”

　　柳森严只强调“四两拨千斤”，他认为武功不能以身材的高大为标准的。表示：‘任何拳术中的招式，只要能钩练到“快”、“重”、“准”，都可以作自卫之用。因为超人的快、重、准，即能争取机先；在对方欲动而未动手的当儿，你己先发制人了。’他更把霍元甲的故事作为例证，指出霍元甲年仅十五岁，而对于他那取胜的绝招“双手刀”，却已先后苦练了十年，劈斩树木，有如锋利的刀斧，卒能替代父兄应战，于擂台比武时斩掉了对方的头颅！

　　总之，柳森严的结论是：“运用之妙，存乎其人！”何芸樵终于被柳森严说服了。经过这次的谈话，顾、柳比武便决定下来了。消息传开出来之后，全国武林中的高手和武侠迷，都认为柳森严，就是当时平江不肖生（即具有武功的向恺然）所写的“江湖奇侠传”中的大侠柳迟呢。因此，全国武林中负盛名的人物，大都闻风赶到长沙（据说已故香港鉴泉太极拳社社长吴公仪，当时也曾赴长沙）。是故，差不多全国都为之轰动了。我想：从大陆来香港凡五六十岁以上的人士，对于顾、柳那次的比赛盛会，即使未尝目睹，也会耳熟能详的。

　　顾汝章在比赛那天，觉得打败一个初出茅庐的年青小伙子，似有充份的信心。他先于柳森严踏上擂台，耀武扬威！实际上，柳森严当时还不过三十岁上下，在南方人之中，柳的身材还称得上健硕；但在庞然大汉、肌肉横溢的顾汝章面前，相形之下，显得柳的瘦弱，有如小巫之见大巫！令到一些虔诚希望击败顾汝章而为南方人争一口气的拥趸，不免暗暗地担忧起来！可是柳森严却胸有成竹，毫不畏惧。

　　这时，顾汝章在台上顾盼自雄，大有不可一世之概！不料，台下人影一闪，年轻快捷的柳森严，却已跃上了赛台，观众们发觉他这一纵，仿佛“兔起鹘落”，其行动干净利落极了，却又转忧为喜，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不过，缺乏经验的柳森严，跃上赛台尚未立定时，顾即使用其毒招，掌拳齐发，向柳急攻！柳初不虞大块头的顾汝章发拳如此之速，自然不能跟他硬撞。于是立即闪避，蓦地，柳忽像中了铁沙掌似地向台下倒去，顾则一跃而前，攻势更为凌厉，企图一掌打死对方！

　　正当观众为柳森严捏着一把汗的刹那间，柳忽翻身一跃，拳脚齐出，把顾汝章击倒，跌下台去。据说顾汝章身子离台下坠的一瞬间，而柳忽把顾的手向上一拉，又被他拉回台上来，待顾惊魂稍定，柳即向他抱拳一礼笑道：“顾师父，请恕小弟放肆！”而台下观众的喝采声和武林中人的赞叹声中，夹着两句：“好一招鹞子翻身”的话。

　　当公证人辛某宣布这场比赛，胜利属于柳森严时，台下掌声又雷动起来。失败的顾汝章说了一句：“柳大侠，谢谢你手下留情”之后，便嗒然若丧地走下擂台，自此，已无颜再在湖南眈下去，而悄悄地到广东地方去了。听说他在广东不久，粤省武林中人对他过去轻视南方武功的态度，也颇不满；洪熙官门下的某弟子又曾向他挑战，其时报章上亦不“顾汝章在粤遇强敌”的大标题，报导此事。

　　但另一传说，那次顾、柳比赛，却没有正式结果。因为何芸樵对于柳森严和顾汝章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他俩都有心病，仇视对方。如果两人真正比赛下去，则很可能会存心伤害对方，而前此应允柳的请求，只是希望他们略为过招而已。所以，何氏当时曾亲往参观，并事先嘱咐公证人辛某，发现任何一方有意使出毒招，则必须立刻阻止。相信当柳森严准备声东击西，刚好缩上左脚，司令台便发出钟声，表示主席下令停止比赛。原来柳森严除靠迅捷的身手，和锐敏的头脑外，还有一种最犀厉的招式是“声东击西”，即先屈左腿，待对方忽略其右腿时，他身子一翻右脚挥出，恰好踢中对方下身而可能致命。因此，何芸樵宣布停止比赛，虽无正式结果，但顾汝章却已早露败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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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05.竺永华〈关于湖南国术训练所的片断回忆〉

作者：竺永华（湖南国术训练所副所长，于1934年1月上任，故年鉴中未列。曾与向恺然、李丽久结拜）
原载《湖南文史资料选辑》季刊第二十三辑（1986.10）


　　何键统治湖南时期，曾设立国术馆，倡导军民学习国术。我任省国术馆馆长多年。现将当时见闻略述于后。

　　一九三一年冬，何键在长沙市皇仓湾修建国术馆，成立湖南国术训练所，招收社会男女青年进行训练。所长万籁声为北方人，他聘请的教师也就多系北方籍。其中教务主任顾汝璋对南派武术多所贬抑，中起湖南武术界的不满。特别是湖南首届国术考试冠军获得者湘潭人唐徽典，满以为国术训练所成立后，会聘请他当教官，结果大失所望。当他去拜访万、顾时，遭到他们的白眼，唐因此更为怨愤。

　　当时长沙有个柳森严，因为在军队里学过几手花拳，也想向国术方面寻找出路。他经人介绍与唐徽典认识后，两人即商议由柳出面向北籍教师寻衅，唐则在暗中相助。不久，即有柳森严约顾汝璋比武的事情发生。当时，何键以笫二届国术考试举行在即，命柳森严准备参加考试。

　　当柳森严函约顾汝璋比武的时候，故意神乎其神地宣称自己由峨嵋山学道归来，又常挟一把很大的红油纸伞，西装而赤脚草履，招摇过市，引得小孩闲汉相率尾随，往往途为之塞。消息传开之后，长沙市大小报纸竞相刊载，大肆渲染，并撰文评论南北拳技之优劣。人们好奇，争相传说，又常以讹传讹，把个柳森严说成简直是小说中的剑仙侠一样。

　　一九三二年冬，湖南第二届国术考试在长沙举行，比武擂台设在教育会坪（即现在省农业厅前坪）。这次考试场面较大，由何键亲自担任裁判长，并在外地聘来一些国术专家任裁判员。这时，国术训练所和技术教导大队都已开办将近一年。因此，除各县派来的选手外，这两个单位的学生中也有不少人报名参加考试。事先，何键秘密通知柳森严，要他参加考试。如不参加就不准他在湖南立足。柳只得硬着头皮报名应考。柳森严打擂的新闻在各报刊载后，长沙市又闹得满城风雨。比武那天，参观门票要售光洋五角，但仍人如潮涌，教育会坪挤得水泄不通。

　　这次考试和第一届相同，仍采取散手对打办法，也不分类和轻重级，每二十人为一组，抽签轮赛，倒地为输，同时倒地者以倒在下面的为输，双方同着地为平交，并采用三赛二胜淘汰制。当初赛进行时，由于与考人员受当时报纸有意吹捧柳森严的影响，大家都以为他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或神技点打，故在抽签时抽到以柳为对手的人皆自动弃权。柳未经交手即获得决赛权。在决赛时，柳抽签遇到技术教导大队学生宁德生为对手，宁又决定弃权。但宁的同学谭忠其不服气，愿顶宁名与柳比赛。谭练过搏击和摔跤，初生之犊不畏虎，几个回合，打得柳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击之力。最后，谭搬了柳的左脚将柳甩倒在台上。柳自知已失败，便死扭谭手不放，谭也倒在柳的身上。柳倒地后又翻身将谭压在底下。这是违犯比赛规则的。当时执行裁判辛健侯几次吹哨叫停，但双方互扭，都不肯松手，辛只得用手去扯。这时台下观众大哗，柳趁势站了起来。当辛健侯判定他先着地为负时，他不服输，并向台下大喊：“裁判员不公平，我不参加比赛了。”说毕即愤然下台，观众有信以为真的，大哄大闹要退票。在场的国民党军十六师师长彭位仁的弁兵，竟以手枪威逼辛健侯。辛只得向何键面前跑去。何键一面制止弁兵行凶，一面令枪兵威吓群众说：“谁再哄，就打死谁！”这样才将混乱场面平定下来。

　　当天长沙市各晚报又捕风捉影，说柳将要倒地离地还有五寸高时，突然使出“鲤鱼打挺”一招，将宁德生压在底下，裁判员辛健侯为形意拳专家，一拳打出有五百斤重，连击柳三拳，柳面不改色。还有人说，柳在北门某处路过，反手接住暗处袭来的飞镖。如此渲染，使这个流痞身价大增。以后他竞设厂授徒，并开设森济医院，专卖跌打损伤药酒（其实就是湘西皮子药浸的酒），为人治伤以敛财。后来，他更沦为中统特务，解放后被镇压了。

　　一九三二年，中央国术馆在南京举行全国国术考试。湖南在国术训练所和技术教导大队选拔了男女学生九十余人，由李丽久、向恺然领队到南京应考。因为当时其他各省还没有举办集体的国术训练，所以湖南选手的技术水平比较高一些，比赛结果，湖南获得总锦标，并获得个人锦标和奖品甚多。何键对此异常高兴，

　　在这次比赛中，由于湖南选手骄傲成性，不时与各省选手发生冲突，无理取闹。最大的一次冲突是与河南选手的争吵，闹得全体退出会场，威胁大会。中央国术馆馆长张之江，派总务处长竺永华调解，经过两天斡旋，一场南北风波始告平息。不久，竺永华应何键之邀来湘任国术训练所副所长，旋又兼任国术馆馆长。

　　在中央和省内举行国术考试的影响下，湖南各县也相继摆擂台、考武士。场面较大、观众较多的有湘潭、湘阴、常德等县国术馆举办的几次国术考试。如一九三六年秋，湘阴县国术馆在东明观举行国术考试。除聘请李丽久、白镇东分任裁判员外，何键还派随从副官李如桂赴县主试。当时规定报考不分县藉，所以滨湖各县来应考的很多。记得三天比赛，共售门票七千余张（每张三角），场面之热烈也是少见的。

　　国术训练所和教导大队的学生，都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人，血气方刚，加上学得几手毛拳，更加骄横无忌。虽然何键口头上也禁止私斗，但私斗的事情还是常有所闻。何键和所属治安机关对这些青年武士，不仅不予约束，往往还予肇事者以包庇和纵容。如一九三二年，国术训练所学生多人，不购门票闯入远东戏院看戏，与戏院的工作人员发生争执，大打出手。事后，万籁声还歪曲事实真相，向何键慌报说远东戏院侮辱学生以致激成事故。并藉势勒令远东戏院停演三天，登报向国术训练所道歉才了事。一九三四年，这些武士又在军训主任缪梅亭的默许下，纠集五十余人，有组织有计划地捣毁了西牌楼百合电影院。还有一次他们在世界戏院非法捕人，私刑吊打。这里所举的仅是几次较大的事故，至于个别的行凶打斗的事情是不胜数的。当时，这些武士把长沙闹得乌烟瘴气，行人望而侧目。他们到戏院看戏，只凭衬衫上所印“国高”、“国师”、“技高”等字样，就可不购门票，长驱直入。各戏院都吃过他们的苦头，也只有忍气吞声，任其所为。

　　与此同时，何键也利用国术训练的机会进行了一些“秘密”的活动。原来湖南省政府招待所设在皇仓湾关帝庙内，与国术训练所右侧门相通，何键日必到招待所写小楷一页，并在此接见男女客人或找训练所的学生谈话，借机拈花惹草。他的老婆不时前来探听何接见的女客究系什么人，使弁兵们左右为难，说真说假都不讨好。听说有的因此得了意外之财，有的则因此而被开除。有一次，何妻写了状纸向湖南高等法院提出控诉，要与何键脱离夫妻关系。院长陈长簇在百般为难中，将状纸秘密交给我，要我与李觉（何的女婿）从中婉为劝解息事。

一九六四年五月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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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棠〈长沙擂台比武的追忆〉

原载于《艺文志》第十五卷（1966.12.01）

　　“聚三湘七泽豪俊于一堂，各显身手；无武当少林派别之恶习，即是英雄。”（湖南国术比赛评判台联）

　　“国势正阽危，要炼成铁骨钢筋，担当兴亡责任；抡才开盛典，不问是南拳北腿，但求真实工夫。”（湖南国术比赛台联）

　　在民国二十年前后的一段时间，湖南正当何键芸樵先生主持省政。当时连年岁稔，家给人足。物价低廉，堪称小康局面。何氏在治理军政事务之余，提出所谓社会建设的三个要点，以发扬国粹为其基本精神。

先从“三国”说起

　　发扬国粹，是从我国固有文化的最为精粹部份，加以提倡，研习。第一是“国学”，第二是“国医”，第三是“国术”。就是当时盛行于湖南的“何氏三国”。

　　何氏认为提倡国学，是国民道德和伦常关系的精神因素。如是倡导学校读经。在中学阶级，必须将四书、五经全部讲解。国医就创办了“省立国医专科学校”，任命湖南耆宿儒医刘岳仑先生为校长。研究国医、国药，同时参证西医科学诊断方法，以增进国民健康。至于国术方面，尤为注意。并命令普遍推行。为锻炼国民体格的治本方法。用各种拳术、技击、剑法、以至十八般武艺，希望在民间能蔚然成风。

　　湖南人士对此举的批评，见仁见智，虽各有不同。大部份还算拥护何氏的主张。国内持反对意见的，却大有人在。代表人物以胡适之指为是“复古思想”。主张“德先生”和“赛先生”救国的新进人士，附和其说。胡适之对“学校读经”一项，反对最力，为文抨击，冷嘲热讽。何氏并不以有人反对而终止。平心而论，何氏保存国粹，使我国优良傅统留给下一代，其用意无可厚非。

研习国术　蔚为风气

　　在“三国”之中，尤其以以国术一项，深得社会人士、军队官兵、学校师生的爱好。在工作、操训或课余之暇，集体学习或个人操练。项目也至为繁多，其中以太极拳一项，习之者最多。形意拳、醉八仙、太极剑等等，随各人兴趣练习。

　　民国二十一年，正式成立“湖南国术馆”。馆址设在长沙教育会坪。何氏自兼馆长，叶寅亮为其助手。（当时系副所长或总教官名义，笔者已记忆模糊）平江不肖生向恺然任秘书。同时礼聘国内著名国术大师多人，为“国术教官”。其中有顾汝章，李丽久，万籁声等多人。所习技艺，各有专长。

　　在各县也设有“县立国术训练所”。由各县地方拨出不太多的经费，聘请教官二至四人。“所长”则由省立国术馆委派，多系编余退役军官，以熟练国术者担任。所址则多系借用武庙。

　　全省各地民众。自动参加锻练的为数不少。在湘西、湘南各处，原盛行武技。拳、棍、飞腿，颇多习之者。现得主席提倡，更加提高他们的兴趣。一些退隐林泉，身怀绝技而无从表现的老年壮志，均欲一逞身手，萸兴高彩烈的希望能有一表演机会。如是省国术馆，遂有“国术比赛”的拟议。

　　学国术的多有古代游侠的风格，尤重江湖义气。比武一项，俗称为“打擂台”。国术比赛的消息一经传出，三山五岳的豪侠之士，均称之为“长沙打擂台”。有些娴习技艺的均跃跃欲试。

南宗北派　荟集长沙

　　比武的消息是由国术馆发布的。其大意系谓：国术大师顾汝章，盛名震大江南北，自来湖南任教官，很愿意结交三湘名家与海内先进。并得何兼馆长同意，定期举行“国术比赛”，大有“以武会友”的意义。

　　得先介绍的是顾汝章，籍江苏，从山东严继蕴门下，学习拳术十年。得大枪二十四法，二十四路查拳。铁砂拳等功夫。以后又从金佳福学得少林拳，更从武当派高手郭岐凤习武当剑术。他所拜的师傅，都是有名的武当人物，所以他学的武功，不论是内功和外功，都造诣很深。

　　我国国术相传有两大派系，即所谓少林派和武当派。至于如何分别，笔者原属老外，未能有所说明。不过耳食前人所说：拳技有所谓“内”“外”两家。外家祖达摩祖师，曰少林派，内家祖张三丰先生，曰武当派。顾汝章既师承武当派，当系娴习内功。湖南大多数拳技家，多习少林派，因而对顾汝章，早就存有派系的成见。以后又看到比武的消息刊载“愿意结交三湘名家”云云，不说“请教”而说“结交”，认为是“妄自尊大”目无湘人。如是在拳技专家们互相转吿，添盐添醋的情形下，引起湖南人的不满。还有部份好事之徒，兴风作浪，在“为湖南人争一口气”的口号下，到处招访娴习精良武艺者，和顾汝章一较高下，务必“打垮”他的‘擂台”。

　　这项“比武”是在民国二十一年四月间决定的。旋即由国术馆拟定各项简单的规则。如聘请“总裁判”及“裁判”“纪录”人员，武场地址，报名手续及参观人应守的秩序等等，都有详细规定。总裁判系何主席担任外，省府各厅、处长，都被聘为裁判。比赛地址系长沙教育会坪。当时还规定购券入场，每张“参观证”大洋五元，以所得除应有开支外，余款作为国术馆经费。比赛日期大约是那一年六月二十一、二两天，先一天初赛，第二天复赛。（本文篇首所录两联，传为何芸樵氏亲撰）

　　长沙各大小报纸，对这次比赛的新闻特别感到兴趣。报纸的编辑先生们，多系湖南人，也知顾汝章的拳术，确有真实本领，恐怕湖南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如是每天都制造一些新闻。不说那里来了一个异人，手持铁伞，重八十斤。就说有一年青小伙子，能飞檐走壁。又说从四川峨嵋来个大头和尚，能在五丈之外，吹气可以伤人等等。这无非是对顾汝章的心理攻势。

柳森严当仁不让

　　在一两个月的吹嘘，奔走之下，的确也有点成就。柳森严就破壁而出，表现了两手功夫。报纸更大加吹擂。

　　柳森严是湖南长沙人，原住理问街。小时候家境颇好，自幼即喜欢武侠剑术这些玩意。他在十三四岁的年龄，父母相继死去，家境就窘据起来，没有办法跟随一个堂兄，离乡赴川，以后就不知道他的下落。一直到比武的前半个月，他回到了长沙。据他自己说：在四川峨帽山拜悟本老禅师为师，习得些武艺。并跌打损伤的医药治疗技能等等。还有附会其说的，认为他就是平江不肖生所写“江湖奇侠传”里的柳迟，实则并不是那回事。

　　柳森严回到长沙后，湖南之习武技者，均如获至宝，以为击败顾汝章无疑。事先请他表演特别技术。柳欣然应允愿表演其“气功吹水”的本领。嘱在岳麓山之爱晚亭附近，置一能盛五担水之水缸盛满。约定时间前往。

　　届时观者如堵，柳遣一徒弟，年约十五六岁。先事招呼。闲话其师的日常生活及教学方法等等。正当说得带劲时。柳森严忽然从人丛中一闪，出现在众人之前，并不知从何而至，在行止间，显得非常神秘。来了之后，向各观众拱手为礼，满面笑容。说道：“小弟奉各位之命，表演薄技，不好之处，还望包涵。如认稍有可取，亦请保守秘密，所学有限，不足为外人道”等语。说毕，面对水缸，距离约一丈远。先摇头瞠目蓄势。继作深呼吸数次。后渐渐只吸气，不呼出，约三分到五分钟时间，只见面部呈红紫色，颈部筋粗如蚯蚓。双手紧握，两肘后屈。向缸里水徐徐呼气，缸面水遂呈鱼鳞状波纹。如是渐呼气渐大，缸水亦掀动，驯至如沸腾，水飞跃缸外。如是约三分钟久。气渐小，始转呼为吸，缸水随气至柳所立处，约三四尺落地。经过前后约一刻钟缸水只剩三分之二。表演毕，柳说：“我的本领尚未到家，如练习圆满的话，吸水可成一线，达于鼻端…………”如是拱手环顾观众道别，纵身而去，瞬息间已杳如黄鹤。观者惊为奇技，叹为观止。当时传遍长沙。笔者系得自传闻，并未目睹，自不能如何肯定。

飞拳舞脚　紧张万分

　　到了比武那一天，长沙市都哄动起来，比武时间定上午九时。国术馆的筹备机构，事先在教育会坪，搭起一座高台，颇为坚固。台上左右两侧设有评判席，政府首长席，新闻记者席等布置。台下备有一千五百多人到两千人的座位。整个教育会坪，挤得满满的，又印制了会场出入证若干张，所发售的门票（即入场券），先天晚上就全部售完。后来者就无法入场。

　　笔者当时于役衡阳，早已托人购买门票两张，于先期和罗君赶到长沙，记得是炎热天气，有溽暑如蒸之感。上午八时即行入场，因为那时没有“对号入座”的进步方法，早来早占前面的座位。能看得比较清楚。

　　我和罗君的座位距离比武台大约三丈多远，台的横匾写着“湖南国术馆长沙比武大会”，还有对联，标语张贴，如“提倡国术”、“发扬武德”、“炼成铜筋铁骨”、“捍卫民族国家”等等。

　　九时正何主席莅临前台，随着顾汝章，柳森严和国术馆主要人员，国术教官，都从后台而出。接着政府官员，各评判员，都施施自外来。首先奏军乐，行礼如仪。何主席以三重身份宣布国术比赛的意义，希望他们崇尚武德，作技术上的角较，不宜存有意气、或过份重视得失等语。说毕，顾、柳二君同向主席一鞠躬。其余的人，各归各座。

　　顾、柳二君均武士装束，着黑色衣服，窄袖紧裤，胸襟一连排扣，腰束条巾，脚登葛履，头包方巾。虽属盛暑，他们不息不汗，足见气功修养之深。在向主席行礼之后，转身对观众一鞠躬，相互一鞠躬。两人均面目严肃，举步安详。俄而东西对立，总评判一闻令下，两人遂开始角技。

　　顾汝章首先纵步向前，对准柳森严前额，掌向前挥去，说时迟，那时快，柳森严向左一闪，顾汝章拳头落空，当再击时，柳已反守为攻，纵步朝向顾汝章心窝一掌。顾亦退步一避，侧向柳之后侧。拳击其臀。柳乘势一跃，跳在顾之前方，向顾一击。此时两人已互易其位置，第一回合已吿稍停。两人仍不息不喘，行若无事。一拳之重，约数百斤，如非练之有素，被击者当或地不起。旋又复击，均改变姿态，下肢蹲伏蓄势，伺机再斗。台下观众，鼓掌喝采。第二回合，顾以泰山压顶朝向对方，柳向后闪躲，全身蜷缩一团，远远望去，似乎柳被击倒。部份拥顾的观众，大声叫好。拥柳的人多，则不服气，亦大声制止。场内顿呈混乱状态。一刹那间，柳耀起反扑，台下又大声叫好。第二回合，仍未分胜负。

　　何主席看到这情形，比赛结果，必有胜负，双方都只能胜，不能败。失败的个人固属声名扫地，同时又场外格斗的危险，很可能酿成命案。如是出面要求双方停止。他说：“顾、柳两君的拳术，均有深邃的造诣，本人深为敬佩。今天预赛，亦旗鼓相当，继续下去，想亦难分优劣。不如暂行停止，明日再作计较”等语。双方聆命，均表同意。全场观众，犹鹄望他们打个水落石出，分出高低。忽然停止，自非所愿，到了第二天，把“决赛”改为“个人表演”。喧传几个月的“擂台比武”，是雷声大，雨黠小，得不出谁优谁劣的答案来。


李丽久、万籁声有突出表现

　　第二天仍然是上午九时起，请国术馆教官作个人技击表演。这个消息传出，许多看比赛的，都议论纷纷，因为个人表演，不够刺激，到场的仅三分之一的人了。

　　作个别表演的有八位教官，其中以李丽久的“醉八仙”拳术，甚为精彩，因为这是柔拳中的柔拳，在台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这些杂物的间隙中，走来走去，歪歪斜斜的，不粘不脱，在柔道中表现着刚劲之气。是难能可贵的。

　　万籁声身如矫猿，六尺高的台，并步一纵而上，双足落台板上，寂然无声，灰尘不扬。随即头向后一倒，后颈与足踵折合，全身折成两叠。再有一把二十斤重的长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在刀尖上，使刀成水平。他说：“练习两个手指的劲，费了十年功夫，不仅夹粗重物使之平稳，即普通土砖墙壁亦能钻穿。”

　　古称飞檐走壁者，视为奇人。因为古代建筑物均不甚高，万籁声纵步登台之技，亦可飞檐走壁矣。万为四川人北平农业大学毕业，对国术饶有兴趣，故终身练习。

顾汝章离湘赴粤，柳森严息影武坛。

　　顾柳比武虽未分胜负，两人表面尚存客气，而内心实有芥蒂。顾以湖南大部份拳师有排挤心理，遂不安于职。适广东陈伯南总司令亦提倡国术，闻顾为能手，聘为总司令部武术教师，顾欣然走粤。

　　当他就职不久，刚巧有俄国大力士携着一匹所谓“神马”来粤演马戏，声言倘若有人能制服他那匹神马的，便赏以重金。实际上那匹马是曾受训练，知道趋避反击，且善于起飞双脚踢人，广东有几个武术师，被踢受伤。顾得悉此事，认为有辱我国术界声誉，决定予以制服。事先与马主约好，人马互搏，死伤各不负责。定期斗马，当此马一起后双飞脚时，顾即转身，立即以其铁砂掌运劲对准马的脊椎骨一拍，观众只听到马长嘶一声，即或地辗转哀号死去。后来把这头马剖验，发觉它外皮无损，但内脏已裂，脊骨瘀黑。足证顾氏神掌已渗进阴劲。

　　柳森严后亦斥赀在长沙市内，设一“森济医院”专治各种内伤，自制膏丹丸散及药酒应肆。远近求医者，踵趾相接。他对贫寒患者，不收分文，且赠给药品。造福社会，湘人德之。长沙陷匪后，闻亦被没收财产。

　　上面这段故事，在台湘人，当有不少目击者。国术为强身强种之道，固值得提倡，然科学已进入太空，国人当急起直追，迎头赶上。本文并非顽固守旧意义，不过是白头宫女，话天宝当年，作茶余酒后之笑谈资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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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纶〈由不肖生谈到柳森严〉

作者：万纶
原题：由不肖生谈到柳森严
原载：中央日报 1972.08.01~1972.08.02
复刊于《湖南文献》第七卷第三期（总号第２７期, 1979.07.15）
     
　　读中央日报副刊寄尘先生“不肖生其人其书”一文，不禁引起了三十余年以前的一段回忆。

　　当民国十九至廿六年间，何芸樵（键）先生主持湘政时，笔者服务军中，并在长沙办了一家“日日通讯社”。旋因无法兼顾，乃将通讯社业务交由舍弟天石主持。舍弟人缘甚好，年轻有为，不久即被湖南晚报聘为编辑，湖南国术馆也派他充当干事。其时国术馆馆长为河北人李丽久，（第一任馆长为湖北人万籁声，不久去职，抗战时期，曾任福建体育专门学校校长），秘书一席，即由平江不肖生向恺然担任。该馆总教官，名叫顾汝章。教官则有朱国桢、朱国福、朱国禄、常东生等人。皆为闻名南北的拳术高手，也都是出生于北方的江湖好汉。
　　
　　万籁声、李丽久原是杜心五的门生。杜心五出生于湖南慈利，幼年流浪江湖，中年留学日本。回国后曾任北洋政府农矿部的科长，晚年，抗战军兴，被聘为全国动员委员。其人武术高强，世罕其匹。笔者三生有幸，和他曾有数面之缘，暂且按下不表，这里所要说明的，是万、李、向、顾，这些人的概略状况。

　　据杜心五口中透露，万籁声拜他为师，是在北平农业大学读书的时候。李丽久拜他为师，则是由张宗昌部卸任团长之介。万、李二人，过去对于国术，都很有根基。以性格言李丽久似颇忠厚，万籁声比较调皮。以武功言，则李不及万。
　　
　　笔者在长沙时，曾亲见他们个别表演，且不止一次。李丽久矮胖谦和，他曾跳在一张方桌之上，脚尖着桌，沿着桌边打完一套太极拳。既轻且巧，似乎毫不费力。顾汝章又黑又瘦，身体结实，铁沙掌是其所长。他左手托着五块火砖，用右手一拍，这五块砖全部拍成粉碎了。万籁声经常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他表演轻功，曾用萝筐一只，其中放置一块火砖。然后跳上萝边，双脚就在萝筐边缘，跑完几个圈子，萝筐并不摇动。他表演内功，则以左手持着一块三寸厚的木板，右手拇指顶着一根四五寸长的铁钉，一会儿，铁钉居然将木板贯穿了。
　　
　　至于不肖生向恺然，究竟有没有武术本领？他确也有一手轻巧的工夫。虽然不曾公开表演，但在私人场合，已露过一回，那便是以手指弹掷铜钱的绝技。据他自己说，这是自幼练习而来。他用手指将几个穿眼的铜钱，连续弹出，随意命中远隔数丈的目标，百不失一。抗战胜利后，听说不肖生已接受安徽省政府主席李品仙之聘，充当省府秘书，后来情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谈到不肖生的小说，最著名的是“留东外史”和江湖奇侠传。前者是描写国人留学日本时的故事，差不多是实事真人，不过将姓名改变而已。例如：“杨长子坐怀不乱”一回中，所谓杨长子，便是指着杨宣诚朴园先生。那时杨在日本商船学校读书，其人确有坐怀不乱的修养，回国后，官拜海军中将，曾任军事委员会第二厅厅长。也是外交界出色的人才，前几年在台北去世。江湖奇侠传中的人物，也有许多是真的，如：洪矮鼓，孙癞子等，都确有其人。金罗汉吕宣良，系影射欧阳樾𥂝，柳迟则是柳惕簃的化名，而不是柳森严的先辈，更不是柳森严。

　　关于欧阳樾𥂝，及柳惕簃的神异事实，十年以前，李渔叔先生曾在中华日报副刊，写过几篇文章，颇有详细报导。至若柳森严之为人，不仅笔者认识，而且他与舍弟天石，更有相当交情。民国二十二三年，常至舍间聊天，并与舍弟数度摄影留念。讲到这里，则又不能不从头说起了。

　　先是，吾友邵阳王君三晋，于民国十九年，奉令任湘桂边区之全（州）兴（安）灌（阳）警备副司令，兼独立第一旅旅长。旅部副官处主任，姓柳名赠春，湖南长沙人，此人即为柳森严之胞兄。当时柳森严不过二十二三岁，因为柳赠春的关系，所以也在旅部补了一个中尉候差的军官。可是该旅成立不久，何芸樵主席以该部纪律不佳，密遣军队突然将其包围解散，于是敝友王君及柳赠春兄弟等，只得仍回长沙。

　　民国二十一至二十三年，湖南举办过两次国术比赛。第一次规模很小，就在教育会大礼堂举行。那次录取的第一名高手，名叫唐徽典。其人体格魁梧，比武时，身穿蓝布长袍，面戴深度近视眼镜，看起来像一个教书先生，登台比赛，却令人惊异！他甫一交手，即将对方抱入手中。我们还没有看清楚，他双手一扬既轻且快的便将对方擒过来了。据说他是南方拳术邬家拳的嫡派，工夫确实不差。第一届国术比赛的成绩，除此人以外，其余不值一谈。

　　第二届国术比赛，就大不相同了。事先在教育会大操坪搭好擂台，台前都是参观者的座位。经过一番宣传，所以购票入场的，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擂台上的席次，除何芸樵主席外，评判委员，颇不平凡。其中有八十二岁的白髯老翁黄凤歧，最引人注目；他是湖南安化人，前清考中武进士，又替慈禧太后统带过羽林军。

　　其次则是六十四岁的国术泰斗杜心五，既瘦且长，精神矍铄。再次则为不肖生笔下所谓柳迟的柳惕簃。其人两眼有神，虽然留着两撇仁丹胡子，看起来似乎只有四十多岁。还有医术神奇的詹法师善丞，也坐在台上，以防万一。

　　比赛的对象，是采用抽签方式决定。柳森严经过报名参加，第一天就被抽到出场比赛了。他的对手正是国术馆高级班的学员，姓寗名得生。二人应声登台，相互鞠躬之后，哨音一响，彼此就毫不客气，动手打起来了。寗得生使用扑击拳，跳跳蹦蹦，东扑西扑，其势勇猛。柳森严则摆开平庄架势，运用左右逢源的散手工夫，异常灵活。最初你来我往，胜负不分；后来寗得生攻势更加凌厉，两拳猛扑不停。柳森严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很少还手之力了。于是不得不节节后退，最后退到几乎无处可退，差不多两腿快要坐下地来。而寗得生还在挥拳逼攻，此时，观众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怒吼！其用意似乎是谴责裁判不公，未能制止寗得生最后的攻击。好在这时裁判已发出哨音，并阻挡双方的动作。而柳寗二人，也随即同时下台了。

　　柳森严自从这次和寗得生赛过之后，并不再继续参加比赛。他却改变方式，公然写信给国术馆总教官顾汝章，向他挑战，要求定期比武。站在政府的立场而言，柳森严这种挑战举动，原与国术比赛的规定不符，当然置之不理。但是新闻记者，以新闻眼光的看法，这是最好的消息。于是第二天的报纸，就大登特登了。本来国术比赛，已很够刺激。现在再来一个柳森严挑战顾汝章，则更为戏剧化了。何况此时报纸上对柳森严与寗得生比赛经过，一字不提。而对于柳森严个人的行为举动，却尽量加以渲染刻画。于是街谈巷议，传说纷纭。数日之间，把一个柳森严变成小说式的神怪人物了！并且最奇怪的是，从那时起，人们对于国术比赛，已无大兴趣，反而把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到柳森严的身上。

　　同时，柳森严本人，从那天比赛之后，除西式头发和少年面孔，依旧不变外。身上所穿的，换为蓝布长衫。脚上所踏的，也换了芒鞋草履。而且挟红色油纸大伞一把，招摇过市，到处替人医伤治病，不取分文。这么一来，更加引人注意，而他所到之处，好奇看热闹的人，随时随地，结队成群，尤其是小孩们，都跟从乱喊！因此谣言也越来越多，愈说愈奇了。

　　于是，有人传说，柳森严在北门一家药铺，表演吹水的工夫（那时旧式店铺很大，多有摆设大水缸的），说他能将一大缸水，先行呵气吹使旋转，然后转成高高的水柱，最后吹使四散喷飞。简单的说，就是他能一口气，将满缸水吹光。这还不算，另外有人传说，柳森严遇刺的情形，更为神化！有一天柳森严正在某大街经过，不料遇到刺客，暗中放镖。柳森严一闻风声，情知不妙，连忙反手接住那枝飞镖，刺客转身就逃走了。如此种种传说，说得活灵活现，好像真的一般。其实查问起来，都是人云亦云，并非有人亲目所见。而这种道听涂说的消息，不仅长沙报纸，大肆宣传。就是那时全国著名的天津大公报，也曾登载过柳森严长衫草履挟大伞的照片，和反手接镖的新闻。

　　然则，柳森严既不能战胜寗得生，又有何把握敢向顾汝章挑战呢？这一点，可能就是柳森严聪明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政府官员，决不会随便与人约期比武，而他却故意虚张声势，以抬高自己的身名。如果顾汝章真正和他较量的话，恐怕那铁沙掌，也不会轻轻的将他放过。至若顾汝章方面，虽然自己不便出面比试，为何不另使他人制服柳森严呢？同时新闻界，并非不知柳森严真正的底牌，何以也兴波助澜，盲目的为他吹嘘呢？这其中因素当然很多，门户之见，自然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因为何芸樵主席，多用北方人。（那时还成立了一个技术大队，教官也都是由北方聘来。）对于南方武术人员，未予安置，似有借此出出闷气之意。但在北方人方面着想，他们既已占了上风，又何必与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计较高低呢？所以尽量容忍包涵，保持缄默。在此种种矛盾情形之下，柳森严毕竟成为一举成名的幸运儿了。

　　前面开始就说过，笔者既与柳森严相识，而且他与舍弟又有交情，何以旁人都说柳森严武术高明，而我这里所谈，适与他人相反，岂不令人疑惑？究竟谁是谁非呢？笔者肯定的说，他人的记述，可能都不免以讹传讹，或者辗转相传，变了本质。我这里则是以忠实客观的态度，据实直言，以存其真。所有来到台湾的湖南同乡，老一辈的，我想还有不少人亲身参观过那时的国术比赛。如果他们不是健忘的话，自可证明吾言之不谬也。

　　不过，话要说回来，柳森严确有值得我们恭维景慕的地方。一则他在成名以后，好善乐施，创办了一家森济医院，大做其济世活人的慈善事业。更了不起的，还是他的反共爱国行为。听说他在沦陷时期，反共立场坚定，始终不屈不挠，结果虽因反共斗争而牺牲，但其反邪恶扶正气的精神，至今尤为湖南老乡所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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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09.23〈湘省举行国术比赛〉

原载《时报》（1932.09.23）

武师云集　湘省举行国术比赛
各地武术专家　老师道人　到湘准备参加
柳森严决与顾汝章比武　提倡国术将又见打擂台

　　长沙通讯：此次湘省举行国术比试，风声所播，遍及国中，于是是苏沪武术拽专家、以及各地之老翁道士、纷纷来湘、准备参加比试、就所知者言之，有下列之诸人物：江苏耿登瀛，精拳术及子午棒；现上海伍松樵，精技击、擅飞镖；星沙饮瓢道人，精拳术；南县周绍怀，年七十六岁、精内功尤长太极拳；长沙王运生，精拳术、曾毕业高工、用科学方法、力加研究、与现任湖南国术馆教员范庆熙、有王拳范棍之目。此外如某道人、某老者、形形色色，尚不知其若干也。其最为长沙人之所重视者，厥为柳森严与顾汝章之比武。

　　柳森严者，为长沙武师，年三十许，日服蓝布长衫，着草履，携一红油雨伞，徜徉城市间。本年六月下旬。忽致函于国术训练所教务科科长顾汝章，愿与比武、顾亦覆函允之，比试行有日矣。时值何键赴汉谒蒋、军政要人，令俟何氏返省后。再定期举行。比何氏返省，则为之和解、且使技术大队长李丽久，约集顾柳，杯酒言欢、事遂中辍。近旬以后，长沙报纸，时而载柳氏在北正街被人暗算，能反手接镖，时而言柳氏为远害计、将遁迹他适、几无日不有关于柳武士之纪载也。

　　顾汝章者，北人也。于柳之约与比武，似至今未能去诸其怀、故阅此种种纪载之后，即寓柳氏。前段倍为揄扬、中则讥其遁迹为趋避此次之比武、末述仍愿与之比试。并谓倘足下无借端趋避之意，即请向各报更正云云。旋柳亦覆函、声言绝不趋避。此间报纸遂又喧传柳之业师长眉道人，即寓柳之私宅。揣拟之者，遂谓长眉之来，为柳所延请，将用之助己者；又谓长眉之外，从行者尚不为少；神经过敏者流，乃谓顾汝章亦觅有帮手，但行踪秘密耳、种种传说，殆皆中小说毒者之所臆造，不足凭也。

　　昨有某记者造经武门外鹿洞里之柳氏私宅。以柳之行止相询，柳云：

　　“在国术考试期内，决不他适，非必欲一显身手，盖赛此时机、一观三湘国术界之新气象。至与顾汝章老师比武一节，亦非勇于私斗，良以顾老师为我国国术界有数人物，当有惊人技术，足资师承，故愿领教一二。现顾老师等已来函相招，届时自当趋前承教。决不藉故趋避。至报载敝师长眉道人已经来湘一节，实无其事，盖此种考试，纯属当局者，一种提倡国术性质，并非派别之私斗，固无庸请师亲友。至外间纷传顾汝章老师，招来师友甚多，余亦不甚相信，良以顾为提倡国术之人、决无此种门户之见。即或有之，想亦系来此参观者。”

　　语时，适坐上尚以一道貌岸然者在。记者询诸柳君，是否即清风道人？（这人亦纷传为来湘比武者，）据云系资兴曹国屏先生，亦吾湘武术大家，现在上海。此次系应吾湘某要人电召来省，参观国术考试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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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10.05 湖南国术考试情形

原载《申报》1932.10.08

南北两派几发生决斗  前三名均系北派学生

　　长沙通讯：湖南第二届国术考试，在两月以前，即设定国考委员会，聘请省内外国术名家与党政军领袖为委员，一面通令各县市各考送三名至五名，于九月底以前到省，定十月一日起，开始考试，总计各县市、及国术训练所、技术教导大队所，送考之教官学生，共二百八十名，其中训练所与技术队所送者约五六十人，余均由各县市考送而来。惟技术队是聘河北太极拳名家李丽久为队长，专教练各军师官兵的国术；训练所是聘北方名师万籁声为所长，现万已去职，由顾汝章主持。专教练一般民众的国术，无论男女儿童，均可入学。

　　李顾等所授，概系北方武当派长拳，极易进攻；湖南的国术家多习南方巫家短拳，注重保守。至湘生知名之武士柳森严，数月前曾函约顾汝章比赛，经何主席制止而霸。此次考试之前半月，顾又函约柳在第一日考试时，二人单独先比，柳许之，函内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语。如是长沙市民望眼犹穿酝酿数月之顾柳决斗，满拟可以实现，以决南北派的胜负。不料何键否准，仍要柳森严照章参加初试。柳当遵令参加，盖柳因到最后决斗时，仍有与顾比赛的机会。

　　乃头两天考试的结果：北派长拳，大占优势，因其专打对方的头都部眼部，且纵跳活泼；专重保守之南方短拳，多被打得头青眼肿。又第二日，柳森严与习北拳之技术队学生宁德生比时，柳初占优势，继因柳一大意，致被宁扭住，二人互相抱持，同时倒地。柳正拟腾起，而台上之检查员辛健侯（曾在奉天考取国术第一名）忽趁分隔二人之机会，击柳二拳，致激观众之怒，以北人帮拳，打击南人，全场大哗，引起重大纷纠。何健因辛击柳属实，当众禠去辛之制服，收押惩办，风潮遂平，但因此南方高手唐徽典（去年国考第一）等，均愿弃权，不肯出场。南北两派，发生极大裂痕。

　　是日晚间，忽有数十人围住柳宅，不知意欲何为，柳当悄遁，迨警备司令部公安局派军警驰来保护时，众巳散去，仅获嫌疑犯刘凤祥一名，解送公安局讯办，柳因此颇觉自危。羿日下午四时，顾汝章乘车经过府正街，亦忽被人将其帽子取掷地下，南北两派，因此更有仇敌之势。何键闻报，以此次准客籍教官与考，原欲将南北各家各派冶于一炉之意，乃竟演成南北两派的大决斗，殊失提倡国术的本意，故决定自第三日起，所有客籍教官，一律不准与考，祇准湖南国术家参加，惟训练所与技术大队，教官虽属北人，学生均系湘籍，仍准其与试，以消弭一切纠纷。于是柳顾二人，遂无比试机会。

　　又第三日考试时，柳仍出场得胜，考期原定三天，因未能考完，故延长一天。第四日，举行决赛，柳亦出场两次。第一次打倒吴施海，第二次打倒王少云，此次考试定额三十名，柳遂取录在三十名之内，迨举行三十名决赛时，柳忽失踪，遍觅不见，直至最后四名决赛时，柳又乘车到会。何健以其不守章制，大不谓然，台下观众，则鼓掌欢迎柳再与考，否则退票。（因观众系购票入场，票价分五角一元两等）。但机会巳过，无法救济，柳比到台口报吿本人为保全生命起见，自愿弃权，务请大众原谅。此时有人主张将其押起，故柳报吿毕，立即下台急驰而去。至此，前四名决赛吿竣，考试完毕。前四名第一名刘心潜、第二名刘述、第三名刘辉瓒、第四名刘再兴，第五名以下之次第，另由委员会评定。

　　闻所取三十名中，除柳森严一人系学南拳外，余多系国术训练所与技术大队学生，故此次湖南国术考试，北拳占全全胜利焉。

(十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