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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补] 独孤红《血洒黄沙红》24-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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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31 16:06: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二十四章 神秘黑衣人
  马车在万家灯火的照射下,缓缓驰进了凤翔城。
  车内,沈玉菁微掀一角车帘,娇笑说道:“奇,你快来看看。”
  金大龙应声偎近,道:“玉菁,看什么?”
  沈玉菁道:“你没听说过凤翔三绝,我让你看看凤翔姑娘的手,有多么白嫩。”
  金大龙皱眉失笑,道:“玉菁,这一绝你能看,我不能。”
  沈玉菁道:“为什么?”
  金大龙笑道;“我怕被人视为登徒子,轻薄儿。”
  沈玉菁回眸一瞥,娇媚横生,道;“只要我认为你不是,你何必多求?”
  金大龙笑了,但那笑很快地就变成了勉强的笑意。
  人就是这样,他有过一度甜蜜,在第二度甜蜜的时候,他往往会想起那一度……
  沈玉菁何等聪慧?她美目一瞟,道:“奇,有些事儿是不该想的。”
  金大龙一震忙道:“玉菁,什么事?我并没有……”
  沈玉菁道:“我知道你的过去,论你我的关系,你不会对我有丝毫隐瞒,因为那是不能的,奇,你称奇宇内,这道理你也懂,我不是心胸狭窄的世俗女子,我了解,人,对第一度恩爱往往是深烙心中,无法忘怀的……”
  金大龙皱眉说道:“玉菁,可以不说么?”
  沈玉菁道:“为什么不说?你有这种痛苦是理所应当的,而怎么安慰你却是我的责任,奇,我并不是不让你想,而是说不能用你的主观立场去想。”
  金大龙浓眉一扬,道:“玉菁,你认为我误会了她?”
  沈玉菁道:“记得在扶风城外我是对你怎么说的么?漆雕姑娘哭,那是难受,而东方姑娘没哭,并不表示她不难受,那是表示她有泪往肚里流,或者是泪已干,再有,那是血而不是泪,她心碎片片,肠断寸寸,其痛苦难受的程度,远非漆雕姑娘的哭所能比拟。”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玉菁,谢谢你的安慰。”
  沈玉菁道:“你不信?”
  “不,玉菁。”金大龙摇头说道:“你有着高绝的智慧,常人所难及,我当局者迷,你旁观者清,你冷眼旁观,看得也许比我清楚。”
  沈玉菁道:“希望你真是这么想。”
  金大龙道:“玉菁,对你,我从没有虚假。”
  沈玉菁芳心甜蜜,娇躯向郎君怀里偎了偎,道:“谢谢你,奇,别的人说,东方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比谁知道得都清楚。风尘六奇是怎么样的风尘异人你也明白,东方姑娘突然变节,风尘六奇离奇移志,这两件事的个中详情都值得你去探讨。”
  金大龙道:“后名我听欧逸说过,据他说他们是为了那位教主夫人。”
  沈玉菁道:“这就该够了。”
  金大龙道:“玉菁,高见是……”
  沈玉菁道:“我认为他们是因为那位教主夫人是东方姑娘而不能跟天魔教为敌作对,那也就是因为钦敬你进而钦敬东方姑娘,所以情愿倒戈加入天魔教,我敢说他们的身份如今是天魔教总坛护坛,但他们的心,跟他们的所做所为绝不是为天魔教,假如东方姑娘真变不节,风尘六奇焉会如此?”
  金大龙半晌始道:“玉菁,希望你料对了……”
  只听沈福在车外说道:“姑娘,车往哪儿去?”
  沈玉菁回眸望向金大龙,金大龙忙道:“老人家,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再说。”
  车辕上沈福答应一声,马车向左拐去,很快地停了下来,车辕上,沈福又说了话:“姑爷姑娘到了,您二位请下车吧!”
  金大龙忙掀开车帘先跳了下去,然后他才把沈玉菁扶了下来,转眼一看,只见车停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客栈门口,这时候,两名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
  一名拉住了套车的牲口,一名则哈腰陪笑问道:“二位要住店?”
  金大龙点了点头。
  那名伙计道:“二位可有行李什物,要不要我帮忙……”
  金大龙道:“谢谢你,没什么东西,麻烦你找间上房。”
  那名伙计忙道:“有,有,二位请跟我来。”
  他转身走进客栈。
  金大龙则回身向着沈福说道:“老人家,请下车一起……”
  沈福忙道:“您跟姑娘先进去,老奴安置好车马就来。”
  金大龙没再多说,答应了一句偕同沈玉菁先进了客栈。
  他俩进去后,沈福缓缓下了车辕,向着那名伙计道:“你们这家客栈可有停车的地方?”
  那伙计忙道:“有,有,就在后面。”
  沈福道:“把车赶到那儿去,卸了牲口,多加草料。”
  在伙计连声答应声中,他就要进客栈,突然——
  “老人家,别忙进去。”
  一个清朗话声从对街廊檐下传了过来。
  沈福忙回身望去,他一怔,忙绕过马车走了过去。
  对街廊檐下,站着一个戴大帽的黑衣人,他一见沈福走到,微一欠身,含笑说道:“老人家,多日不见了,您好!”
  沈福老眼一凝,道:“哥儿莫非是……”
  黑衣人一推大帽,露出了一张略显黝黑,但英武逼人的脸,他咧嘴一笑,那口牙好白。
  沈福轻呼一声忙道:“果然是……哥儿怎么也到扶风来了?”
  黑衣人笑了笑道:“老人家,我是奉命而来。”
  沈福轻“哦”一声道:“是老神仙……老神仙也来了么?”
  黑衣人摇头说道:“不,我既然来了,他老人家就暂时不会来了。”
  沈福道:“怎么,老神仙呢?”
  黑衣人道:“他老人家去了关外。”
  沈福讶然说道:“去了关外,老神仙去关外干什么去了?”
  黑衣人道:“老人家已经接获飞鸽传书了,他老人家看过姑娘写的信后,马上就去了关外。他老人家认为有必要到关外去查实一下,只要查证确实,他老人家就可以确定这件事了。”
  沈福点头说道:“原来是为这,哥儿,老神仙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黑衣人道:“在别人,也许得十天半月,可是在他老人家,三五天工夫也就嫌多了。”
  沈福道;“那么老神仙让哥儿到扶风来……”
  黑衣人道:“让我请老人家转告沈姑娘,请沈姑娘绊住慕容大侠,尽可能在凤翔多待几天。”
  沈福道:“哥儿,有什么事么?”
  黑衣人摇头说道:“他老人家这么交待,我就这么传话,至于是不是有什么事,那要等到时候才知道。”
  沈福没再问,点了点头,道:“好吧,哥儿,我知道了,待会儿我进去后就把哥儿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姑娘。”
  黑衣人道:“谢谢老人家,还有一件事,也请老人家一并转告沈姑娘,至于沈姑娘怎么对慕容大侠说,那请沈姑娘自己斟酌,只别让他知道我来了就行……”
  沈福道:“我明白,我会告诉姑娘的,你说吧!”
  黑衣人道:“东街有一家酒楼,名唤醉仙,解仙楼上有一班歌妓,个个花容月貌,娇媚无比,带着这班歌妓的人,很像慕容大侠当年一位故友,有空时不妨请他到醉仙楼去坐坐,一边听歌,一边喝酒,更可以跟故交把臂言欢,那该是人生一大快事。”
  沈福道:“哥儿,你说的是谁?”
  黑衣人摇头笑道:“老人家,最好请慕容大侠自己去看,我若事先说穿了,到时候就不稀奇了。”
  沈福笑了,一点头道;“好,哥儿,我知道了,你跟在老神仙身边,也学会了不泄天机这一套了,还有别的事么?”
  黑衣人摇头说道:“没有了,老人家请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沈福道:“哥儿上哪儿去?”
  黑衣人笑道:“老人家,这也是天机。”
  沈福笑了,摇摇头,转身行回对街。
  黑衣人眼望着沈福过了街,也转身走了,很快地消失在熙往攘来的人群中。
  沈福刚进后院,迎面走来了金大龙,他忙道:“姑爷要上哪儿去?”
  金大龙道:“我见老人家许久未进来,正要出去看看。”
  沈福道:“老奴不放心牲口,所以迟进来了一会儿。”
  说着,两个并肩走了回来,金大龙道:“老人家,你的住处我已让他们给安置好了,就在玉菁的隔壁,近一点多少有个照应。”
  沈福道;“姑爷,您自己呢?”
  金大龙道:“也在玉菁的隔壁。”
  说着自己进那一排五间的南面上房,只见沈玉菁由一间亮着灯的上房里走了出来,问道:“车安置好了?”
  沈福忙道:“回姑娘,都已经安置好了,就因为老奴不放心车跟牲口,所以才迟进来一会儿,得姑爷……”
  沈玉菁微一摆手,笑道:“你的住处就在我的隔壁,水都已经打好了,你去洗把脸,早点歇息歇息吧!”
  沈福应了一声,又向金大龙施了个礼转身行向自己那间上房,当然,在睡以前,金大龙是会陪着沈玉菁的,他没有机会把话转告沈玉菁。
  可是他刚洗完脸,却看见金大龙一个人背着手行出了后院,他认为这机会难得,忙丢下毛巾到了沈玉菁房中。
  沈玉菁一见是他,当即问道:“怎么,你还没有歇息。”
  沈福未答,反问道:“姑爷一人出去上哪儿去了?”
  沈玉菁道:“咱们还没有吃晚饭,他想出去买点进来……”
  沈福认为金大龙不会马上回来,他忙把该说的告诉了姑娘沈玉菁,说完之后,他又忙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走了,沈玉菁一个人独坐灯下皱了眉。
  没一会儿,金大龙回来了,他两手空空的,一进门便道:“玉菁,咱们要不想空着肚子过一宿,就非出去吃不可了。”
  沈玉菁道:“怎么,没买着?”
  金大龙苦笑说道:“这家客栈只管住,不管吃,我出门几乎找了半条街,也没有一个卖吃的,所以只有……”
  沈玉菁截口说道:“那咱们就出去吃吧,凤翔这地方我还没来过,正好趁这机会到处走走,各处看看……”
  金大龙道:“那我去叫老人家一声……”
  说着他转身要走。
  沈玉菁忙抬手拦住了他,道;“别,奇,沈福年纪大,已经够累了,让他歇息吧,留下个人总是好的,待会儿咱们回来给他带点吃的不就行了么?”
  金大龙道:“那也该对他说一声去。”
  沈玉菁道:“咱们这就走,招呼他一声就行了。”
  她偕同金大龙出了房,在房门口,她叫了一声:“沈福!”
  沈福忙答应了一声开了门,沈玉菁道:“别出来,你歇着吧,我只告诉你一声,我跟姑爷出去吃饭去了,回来给你带点儿。”
  沈福当然会意,忙答应了一声。
  沈玉菁没再多说,偕同金大龙行了出去。
  到了前面柜台处,她故意叫来伙计问凤翔城中那个吃喝地儿好,伙计毫不犹豫东指醉仙楼,问明了醉仙楼的所在后,她跟金大龙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往东走,没一会儿,就是前面灯火辉煌,车水马龙,还可以听见那阵阵的悦耳呼声及轻歌随风飘送。
  那醉仙楼大块招牌,就高高地挂在那热闹处。
  沈玉菁“哟”地一声道:“怎么,这醉仙楼上还有歌妓?”
  金大龙道:“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另找别家……”
  “谁说的?”沈玉菁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上酒楼听过歌,也不知道歌妓是长得什么样,打扮如何,今天难得有这机会,我怎能错过?我要饱饱耳目之福。”
  金大龙道:“只怕你到时候会失望。”
  沈玉菁抬眼侧顾,笑问道:“为什么?”
  金大龙道:“她们个个俗不可耐,而且你也待不惯那种场合。”
  沈玉菁摇头说道:“不见得,自古侠女出风尘,青楼之中也出过不少才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鬻歌生涯,抛头露面,还得忍受一切,人人该都有一段辛酸,咱们不该轻视人家,至于后者,我不是世俗女儿家,我也有一份不让须眉的豪迈狂放。”
  说话间已抵醉仙楼门口,只见伙计们忙得团团转,在门口送出迎进,这时候歌声也听得更清楚了:
  晓妆初过,
  沉檀轻注些儿个!
  向人微露丁香颗。
  ……
  沈玉菁回顾金大龙,娇媚地道:“听,后主的一斛珠,你能说人家俗?”
  金大龙笑了:“我请阁下登楼把盏举杯,静听轻歌就是。“
  他两个随着伙计们的招呼登上了醉仙楼。
  楼头,翠袖飘香,鬓影钗光,难道风光多么好。
  楼后有扇垂着珠帘的门儿,门里欢呼响动,那唱歌人儿就站在珠帘之前歌喉展动,轻吐妙音。
  她,年可十八九,娇躯婀娜,云髻高挽,环低垂,脂粉不施,秀丽天生,美目流波只一转,把满楼酒客的云魂全摄了去。
  沈玉菁低低说道:“奇,你看,益见不俗了。”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阁下,休要以貌取入。”
  他两个,拣了一副靠角落的座头坐下,这副座头隔那唱歌人儿较远,也比较“静”一点。
  坐定,金大龙只顾着点菜,沈玉菁却美目转动,先看那垂着珠帘的门儿。她失望了,她没能看见什么。然后,她把目光投向了众酒客,忽地,她一怔凝了目,她目光凝注处,有一丝微笑,是那黑衣人,他就坐在近唱歌人儿的另一副座头上。
  沈玉菁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他也向沈玉菁笑了笑,然后,他回过了头,沈玉菁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金大龙已点菜完毕,只听他道:“玉菁,我点了几样菜跟一壶山西汾酒、贵州茅台齐名的凤翔酒……”
  沈玉菁含笑说道:“这是凤翔的第三绝。”
  金大龙道:“所以咱们在饱耳目之福之余,还不可冷落这张嘴。”
  沈玉菁笑了,忽地抬手一指唱歌人儿,道:“奇,我看这位姑娘准是凤翔人。”
  金大龙微愕说道:“怎见得?”
  沈玉菁道:“你见她那双手有多么白皙动人么?”
  金大龙皱眉失笑,摇头说道:“阁下奈何如此轻薄……”
  适时一曲终了,在几乎要掀去楼顶的喝彩鼓掌声中,那位唱歌人儿盈盈施礼,袅袅退回珠帘后。
  听歌时鸦雀无声,唱歌人儿一曲终了退去后,满楼酒客又恢复了谈笑,顿时乱哄哄的。
  这时候,那黑衣人抬手招来了伙计,他跟伙计低低说了几句,那伙计眉锋微皱,面有难色。
  黑衣人又说了儿句,伙计迟疑着点了头,然后他走进垂着珠帘门里,转眼间从里面带着个人行了出来。
  那个人,身材矮胖,长眉细目,头顶微秃,着一袭锦袍,步履很是稳建,他一出来,便抬眼扫视全楼,沈玉菁机警,忙向前探了探身,挡住金大龙。
  那人很快地扫视一眼之后,便走向了黑衣人座头近前跟黑衣人低低说上了话,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只见那位矮胖锦袍客直摇头。
  沈玉菁忙低低说道:“奇,你看那个人既矮又胖,偏偏他穿一身锦袍,看上去样子实在有点滑稽可笑。”
  金大龙漫不经意地循她所望望了过去,只一眼,他一怔脸色立变,脱口一声:“欧阳畏!”
  一按桌子就要往起站,可是旋即他又敛态坐了下去。
  玉菁讶然说道:“奇,怎么了?”
  金大龙道:“玉菁,那矮胖的锦袍人,就是天魔教漏网之鱼,昔日曾参与罗什古刹行凶的一个。”
  沈玉菁一惊,忙用玉手掩上了檀口:“怎么,他就是……奇,你没看错吧!”
  金大龙道:“不会的,玉菁,他就是燃成了灰,我也照样能认出他来。”
  沈玉菁道:“那么,奇,你打算……”
  金大龙摇头说道:“我不愿意惊扰他人风景,且等夜深人散后再说。”
  顿了顿,接道:“原来他跑到这儿来了……他跟这家酒楼有什么关系?”
  沈玉菁道:“以我看他跟这家酒楼没关系,倒是这班歌妓似乎是他带领的。”
  金大龙微愕说道:“玉菁,何以见得?”
  沈玉菁道:“刚才我看见了那位客似乎要找歌妓干什么,那伙汁不能做主,就到珠帘后把他请了出来……”
  金大龙道:“那也许他在这家酒楼里身份不低。”
  沈玉菁道:“难说,不过以我看他只是带领这班歌妓,跟这家酒楼并没有关系……查查看也好,只别冤枉了无辜。”
  金大龙道:“我知道,你放心……”
  说话间,那矮胖锦袍老者又进入了珠帘之后,金大龙忙道:“玉菁,你把伙计叫过来问问。”
  沈玉菁道:“万一他跟这家酒楼有关系,岂不是引人动疑么。”
  金大龙冷冷一笑道:“你放心,玉菁,就是引他动了疑,这回他也绝跑不了的。”
  沈玉菁没再多说,当即抬手招来了那名伙计。
  那名伙计快步而至,一哈腰,陪笑说道:“贵客有事?”
  沈玉菁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那伙计忙道:“姑娘请说,只要我知道……”
  沈玉菁道:“宝号这班歌妓是从那儿聘来的,我走遍大江南北,从没有见过歌唱得这么好的歌妓。”
  那伙计堆笑说道:“谢谢姑娘夸奖,是这样的,小号这班姑娘不是敝东家聘来的,而是她们自己来的……”
  沈玉菁讶然说道:“据我所知,酒楼聘歌妓,都是双手量珠……”
  那伙计笑道:“这班姑娘不同,这班姑娘是由一个男的带着专门到各处酒楼去献唱,酒楼的一大所得,他们拿三成……”
  沈玉菁“哦”地一声道:“有这种事?这倒是奇闻……”
  顿了顿,接问道:“刚才那位矮矮胖胖的老……”
  伙计忙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这班姑娘的东家。”
  沈玉菁道:“看来他很有生财之道,很有生意眼光,他姓什么?叫什么?”
  伙计摇头说道:“不清楚,我听姑娘们都叫他杨老板……”
  沈玉菁道:“杨老板,这么说他姓杨?”
  伙计点头说道:“该是,该是!”
  沈玉菁道;“好了,没事了,谢谢你。”
  伙计在谦逊声中哈腰施礼退走了。
  望着伙计离去后,沈玉菁回眸说道:“奇,你听见了,他姓杨,看来他应该授首。”
  金大龙道:“怎么说,玉菁?”
  沈玉菁道:“他把好好的一个夏姓上一字去掉了,不是应该授首是什么”
  金大龙倏然失笑,目中寒光闪射。
  那黑衣人转身离去了,他临走的时候回过头来向这边看了一眼,沈玉菁投过感谢一瞥:金大龙没看见。
  乂坐了一会儿,看看吃喝得差不多了,金大龙道:“玉菁,咱们回去吧!”
  沈玉菁微愕说道:“回去?”
  金大龙道:“是的,玉菁。回去。”
  沈玉菁讶然说道:“难道你……”
  金大龙道:“咱们现在回去,等夜深人散后我会再来。”
  沈玉菁道:“你会再来?你一个人来?”
  金大龙道:“我不愿意让你看见这种血淋淋的事。”
  沈玉菁笑了,微一点头,道:“个郎体贴,好吧,男主外,女主内,自古而然,对外,是你的事,我不过问就是,给沈福带点什么回去。”
  金大龙道:“我早交待好伙计了,几个包子,还有一包卤菜。”
  沈玉菁道:“行了!够他吃的了。”
  随即招来了伙计,付过酒资,拿了那包好的一包,两个人相偕下楼而去。
  回到了客栈,把吃的交给了沈福,金大龙陪着沈玉菁在灯下聊天,时间好打发,转眼便是三更。
  梆梆响动之后,金大龙站了起来,道:“玉菁,是时候了,我去了。”
  沈玉菁跟着站了起来,道:“奇,小心。”
  金大龙笑道:“放心,玉菁,再有十个他也不行。”
  沈玉菁美目一瞟,道:“可是他手下那几位娘子军能使英雄低头。”
  金大龙失笑说道:“可惜慕容奇眼里容不了她们……”
  抬手抚上香肩,拍了拍,道:“别等我,玉菁,能睡就早点睡。”
  沈玉菁深情款款,道:“你知道我能不能合眼。”
  金大龙笑了,他有点激动,道:“一个人独坐灯下不是味儿,我会尽快回来的。”
  沈玉菁道:“我等你,你不回来我不睡。”
  金大龙没说话,所有要说的,尽在那轻轻一抓中,然后,他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腾起了身。
  金大龙从夜空里闪电飞射,然而,就在他掠出客栈,转眼出十余丈之际,客栈外墙根处响起了一声轻“咦”,一条魁伟人影跟着掠起,随后追了过去。
  在金大龙高绝的身法下,客栈、酒楼近在咫尺,转眼之间他已射落在酒楼屋顶,点尘未惊。
  他拾眼四扫,偌大一座酒楼后院,只有一处仍亮着灯,那是一座小楼里透射出来的灯光。
  同时,还可听见那小楼里传出阵阵轻笑与软语。
  金大龙没有犹豫,身形掠起,飞射进了小楼,他站在小楼那一排朱红雕栏内仔细听,轻笑软语就从眼前那两扇紧闭着的门里传出:“哎哟,老板啦,你轻点好不好呀……”
  欧阳畏一阵淫笑。
  接着是另一个女子话声:“老板啦,听说你以前在桃花堡里养着不少的妻妾,既然这样,应该是司空见惯才对,怎么仍这么一副死德性呀!”
  欧阳畏嘿笑道:“小乖乖,你那里知道啊,那些却是能看不能吃的货色,别看我妻妾成行,其实我那有销魂真个,至今犹是……”
  “哎哟,老板,你骗谁呀,我就不相信眼前有块肉你会紧闭着这张老嘴,你要是这么老实的话,有了我们之后你就不会天天晚上……”
  欧阳畏道:“小乖乖,情形不同了,那些人是别人的,你们是我的,我不吃干什么,再说,眼看就要入土了,能还有几年,不乐岂不可惜,我说小乖乖,我酒已足……”
  “就知道你不……”
  金大龙听不下去了,抬手敲了门。
  轻笑软语一时俱寂,只听欧阳畏喝问道:“谁?”
  金大龙道:“我!”
  欧阳畏道:“我知道是你,你是谁?”
  金大龙道:“杨老板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王爷请你去一趟。”
  欧阳畏讶然说道:“王爷,那个王爷?“
  金大龙道:“十殿冥君,阎罗王爷!”
  欧阳畏怒喝说道:“好啊,你竟开起我的玩笑来了,你俩让开些。”
  桌椅响动,应是他已站了起来。
  随后,他听见一阵疾风,接着,两扇门豁然而开,欧阳畏衣衫不整,满脸酒意,当门而立,他不禁一怔。
  “你是……”
  金大龙淡然笑道:“欧阳畏,奈何忘了故人?”
  欧阳畏神情一震,脸色刹时死白,他机伶一颤,没往里跑,反而闪身便往外冲。
  金大龙冷笑一声道:“欧阳畏!你是做梦!”
  抬掌一震,欧阳畏一个矮胖身形像肉球,一下滚了进去,砰然一声四脚朝天摔个结实。
  金大龙跨步跟了进去,他皱了眉,一张摆着残酒残菜的桌子后,站着两个赤裸裸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她两个,目瞪口呆,敢情已吓傻了。
  金大龙淡然喝道:“你两个退向一旁去把衣裳穿上。”
  那两个如大梦初醒,没敢叫,白着脸浑身乱抖,忙退向一旁披上了衣裳。
  趁着这个机会,欧阳畏身形猛地一翻,便已到了桌子的那一边,他一跃而起,两手搭上了桌沿便要掀。
  金大龙跨步而至,伸手按上桌面,欧阳畏一掀没能掀动,
  金大龙及时说道:“欧阳畏,你不愿意死得乐一点?”
  欧阳畏脸色一变,道:“慕容奇,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
  金大龙道:“我本打算只找冤头债主,奈何你们依旧作恶。”
  欧阳畏道:“我弃武从商,怎说依旧作恶?”
  金大龙道:“眼前事不叫作恶么?”
  欧阳畏道,“那是周瑜打黄盖,她们愿意,怨得了我么?”
  金大龙道:“好个周瑜打黄盖,我问你,你从哪儿诱骗……”
  “诱骗?”欧阳畏道:“你以为她们是良家妇女,慕容奇,你错了,她们有一半是江湖上下九流的荡妇淫娃,另一半则是从勾栏院里花钱赎出来的,我教她们唱歌,教她们……”
  金大龙道:“人证当面,你可骗不了我。”
  欧阳畏道:“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可以问她俩。”
  金大龙没有问,他相信这是实情,刚才他听见的,就不像是良豕妇女应有的,他:“我相信你,可是我不能放过你!”
  欧阳畏道;“我若没有继续为恶,你为什么……”
  金大龙道:“罗什古刹事,我可以一笔勾销,可是……”
  一顿接道:“欧阳畏!我问你,那天魔教主是谁?”
  欧阳畏道:“你不知道?”
  金大龙道:“我要知道,我就不问你了。”
  欧阳畏道:“那你也别问我,我跟你一样糊涂。”
  金大龙双眉微扬,道:“欧阳畏……”
  欧阳畏道:“我说的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金大龙威态一敛,道:“我再问你,当年罗什古刹行凶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欧阳畏道:“贾啸云……”
  金大龙道:“死了。”
  欧阳畏道:“古华……”
  金大龙道:“死了。“
  欧阳畏道:“金花娘。”
  金大龙道,“也没有幸免。”
  欧阳畏道:“天一。”
  金大龙道:“我知道。”
  欧阳畏道:“一瓢。“
  金大龙道:“还有呢?”
  欧阳畏道:“剩下的你恐怕要到天魔教里去找了。”
  金大龙道,“这话怎么说?”
  欧阳畏道:“那些人我不认识,现在想想他们很可能是天魔教人。”
  金大龙道:“你不知道都有谁么?”
  欧阳畏道:“我不刚说过么?那些人我不认识,反正你不会放过天魔教的任何一人,见一个杀一个就是。”
  金大龙道:“你是够狠的。”
  “怎么不?”欧阳畏脸上倏现狠毒之色,道:“天魔教害我害得够惨了,一座桃花堡没了,也是武林有名人物的花痴,如今只能改名换姓跟这些女人鬼混。”
  金大龙道:“这就是报应,还能活着,你该知足了。”
  欧阳畏道:“可是你已经找上门来……”
  金大龙道:“你希望我放过你?”
  欧阳畏道:“当然,人说好死不如赖活,何况是死于非命?不过我知道,那是痴人作梦,根本就不可能。”
  金大龙道:“欧阳畏,堂堂的花痴也有向人乞命的一天,你很可怜。”
  欧阳畏身形倏颤,良久始恢复平静,缓缓说道:“是的,我是很可怜,但可怜的并不是如今的欧阳畏,而是当年的花痴。”
  金大龙道:“当年如何?”
  欧阳畏道:“当年我不该糊涂地上人恶当,中人阴谋。”
  金大龙道:“如今呢?”
  欧阳畏道:“正如你所说,这是报应,毫不可怜!”
  金大龙道:“这么说,你后悔了?“
  欧阳畏道:“早在当曰我听说你没死时就后悔了,但那有什么用?一失足成干古恨,永远没办法摆脱了。”
  金大龙道:“欧阳畏,看在你这一念悔悟上,我可以放过你……”
  欧阳畏神情为之一喜,旋即他冷冷说道:“慕容奇,我知道,那绝不可能。”
  “不!”金大龙道:“我可以放过你。”
  欧阳畏道:“只怕我仍难逃一死。”
  金大龙道:“你说对了,我虽然可以放过你,但你仍难逃一死,你知道,我受过一个人的重托。”
  欧阳畏道:“谁?”
  金大龙道:“巫姑娘!”
  欧阳畏脸色一变,道:“那贱婢……”
  突然笑道:“慕容奇,她很不划算。”
  金大龙道:“怎么说?”
  欧阳畏道:“我杀了她全家,她跟她那个妹妹却被我……”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是么,巫姑娘很不划算,你只有一条命。”
  欧阳畏笑道:“我希望能多几条,可惜我办不到。”
  金大龙杀机倏起,道:“这就跟要一样,干两银子只能要回一两,那也总比金要不回来好,欧阳畏,你说是么?”
  欧阳畏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
  金大龙道:“那你就拿命来吧……”
  话声刚落,欧阳畏突然闪动身形扑到了那两个女的身后,一抓一扯,那两个女的刚披上身的衣裳全被他扯掉了,又是赤裸裸一丝不挂的两个玲珑娇躯,他嘿嘿笑道:“姓慕容的,要想杀我,你得先向她俩下手,瞧瞧,多动人,你忍心向那一块地儿下手?”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欧阳畏,没想到你还有这卑鄙……”
  欧阳畏笑道:“这就叫情急生智,人到了危急的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你没听人说么?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金大龙道:“可是你要弄清楚,她俩并不是什么善良……”
  欧阳畏道:“这我比你清楚,可是至少她俩跟咱们的事无关,我却道你有一个好处,绝不伤一个无辜,对么?”
  金大龙道:“你算是摸透了我的脾气……”
  欧阳畏嘿嘿笑道:“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金大龙道:“欧阳畏,那是当年。”
  欧阳畏笑道:“如今又如何?”
  金大龙道:“如今我的脾气跟当年全然不同。”
  欧阳畏笑道:“不错,心没那么狠,手没那么辣了。”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欧阳畏……”
  “别说了!”欧阳畏道:“你只有两条路,要杀我,就先向她俩下手,要不你让开路,放我带着她俩到他乡逍遥去。”
  金大龙道:“有了这一回,你以为她俩还会跟你么?”
  欧阳畏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她俩不愿跟我也不要紧,大不了拆伙各走各的,天下女人多得是,你说对么?”
  金大龙吸了一口气,道:“欧阳畏,听我再说一句……”
  目中忽射凛人寒芒,他接着说道:“放了她俩,我留你一个全尸,要不然,你让我制住,那后果你知道,谅必不用我多说。”
  欧阳畏嘿嘿笑道:“我这是孤注一掷,我赌揄了那是我倒霉,只有由你统吃,我是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金大龙微一点头,道:“好,欧阳畏,我可以让你走,只是你得把她俩的衣裳披上,替人们留点脸面。”
  欧阳畏笑道:“你倒很会怜香惜玉的,不要紧,她俩惯了,不在乎,你让路吧!”
  金大龙双目陡扬,道:“欧阳畏,你死有余辜。”
  闪身退了出去。
  欧阳畏笑道:“早就这样了。”
  他抓着那两个精光的女子往外行去,他为什么一定要从门走?只因为这间屋没有窗户,要不然他刚才不会往外冲,既被挡了回去,也不会等到如今。
  金大龙退出了房门,欧阳畏却道:“咱们分道扬镳,出门你往左退,留下右边的路给我。”
  金大龙没奈何,只好往左退去。
  欧阳畏带着得意的笑,推着那两个女的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候,怪事倏生,一条长有两三尺的花斑蛇,顺着朱红雕栏蜿蜒游了上来,直望着那两个女的仰首吐信,作势欲扑。
  蛇是可怕的,女人的天性也怕这玩意儿,那两个女的一声惊叫,顿时忘了背后还有欧阳畏,翻身便往屋里跑。
  这突变,使得欧阳畏怔了一怔,等他定过神来转身要抓那两个女的时候,金大龙把握不失良机,出掌如电,五指一探,正好抓住欧阳畏的脖子,硬生生地把他拉了回来,欧阳畏一半因憋气,一半因害怕,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脖子在人掌握中,他也半天动弹不得。
  适时,一声奇异而尖锐的声响传自楼下,那条蛇身子一扭,就要顺着柱子往下去,金大龙比它快,虚空出指,轻轻一点,那条蛇立即萎在栏杆上一动不动。
  一声轻“咦”,由楼下翻上一条高大人影,飞射入楼,那是个身躯高大,威猛逼人的要饭化子。
  他一身鹑衣,头发像堆乱草,虬须如猬,浓眉大眼,眼神炯炯,十分夺人,他凝望着金大龙道:“阁下,我好心助你一臂之力,你怎好制住我的蛇?。”
  金大龙反手制了欧阳畏穴道,把欧阳畏往楼板上一放,含笑说道:“是铁面天曹?”
  高大威猛汉子呆了一呆,道:“慕容大侠竟然……不错,正是葛洪。”
  金大龙道:“阁下也知道我是慕容奇?”
  高大威猛化子道:“我刚才躲在楼下听见了。”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风尘六奇之中以阁下生性耿直,嫉恶如仇,铁面天曹威名我久仰了。”
  葛洪赧然一笑道:“慕容大侠这是骂葛洪。”
  金大龙道:“要不是你别出心裁,放出了这条蛇,一时我还真把欧阳畏无可奈何,援手之情,我这里……”
  葛洪神情微黯,摇头说道:“慕容答侠,葛洪不敢当你这一个‘谢’字,我所以这么做,只在为他四个减轻点罪孽而已。”
  金大龙呆了一呆,道:“怎么?葛老已经知道……”
  葛洪点了点头,羞愧地道:“风尘六奇中,有四个已变节移志,投靠天魔,这件事武林之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葛洪行道江湖,逢人难以抬头,纵然淘尽三江之水,也难洗满面羞惭,六奇这块招牌砸在他四个手里,葛洪跟老皮,已双双退出六奇了。”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葛老,你错了。”
  葛洪微愕说道:“我错了?”
  金大龙道:“是的,葛老也误会了!”
  葛洪讶然说道:“怎么,我也误会了?”
  金大龙道:“最早加入天魔教的是卞老,之后,独孤、苗、欧三位先后来寻他,却先后也加入了天魔教,难道葛老不以为其中大有奇奥?”
  葛洪道:“我也曾这么想过,无如我想不出……”
  金大龙道:“那么我告诉葛老,只因为那位天魔教主夫人,是慕容奇的红粉知己东方婉儿。”
  葛洪一震,失声说道:“什么?天魔教教主夫人会是慕容大侠的……”
  金大龙微一点头,道:“是的,葛老!”
  葛洪微一点头,道:“慕容大侠,我明白了,的确是我错了,我误会了,怪不得他四个会……原来那位天魔教教主夫人是……我错怪了他四个,本来是,多少年的过命交情,谁不知道谁……”
  脸色一整,道:“请慕容大侠赐还葛洪的这条蛇。”
  金大龙虚空一指点了出去,那条蛇应指复苏,转向金大龙暴吐红信,葛洪及时喝道:“小花,不得无礼,慕容大侠是我的朋友。”
  那条蛇立即低下了头,葛洪一伸手,他顺着葛洪的手爬进了葛洪的破袖里。
  金大龙摇头说道:“这条蛇通灵,必是什么异种。”
  葛洪道:“慕容大侠说着了,它是北天山异种。”
  金大龙道:“再加上葛老的一番高教,只怕比人都灵。”
  葛洪:“怎么说它也比不上万物之灵的人,慕容大侠,葛洪有急事在身,未克多留,告辞了。”
  微一拱手,他便要走。
  金大龙忙道:“葛老要上哪儿去?”
  葛洪道:“慕容大侠,葛洪有该去的去处。”一拱手,穿楼破空而去。
  望着葛洪那高大身形不见,金大龙摇头说道:“今后天魔教又多一位护坛了……”
  抬手拍向了欧阳畏。
  欧阳畏一震而醒,翻身自地上跃起,他白着脸道:“慕容奇……”
  金大龙淡然说道:“欧阳畏,你还有什么话说?”
  欧阳畏微一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话说了。”
  金大龙道:“你可记得刚才我是怎么说的么?”
  欧阳畏机伶一颤,道:“你是指……”
  金大龙道:“那么一句,只你被我抓住,那后果你不难得知。”
  欧阳畏脸色一变,道:“我记得,怎么?”
  金大龙:“现在你被抓住了!”
  欧阳畏一言不发,腾身便遁。
  金大龙比他快,一掌按在他肩头上,欧阳畏没能腾起分毫,他脸色大变,腰后出掌,猛力地击向金大龙小腹。
  金大龙笑道:“欧阳畏,事到如今,你还放,我并没有把你这花痴放在心上。”
  身形一闪,欧阳畏一掌落了空。
  就在他猛然一惊要撤招的时候,一双右掌闪电击下,只听一声大叫,欧阳畏抱着手腕蹲了下去:“慕容奇,你好狠……”
  金大龙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刚才用什么手法对人……”
  欧阳畏突然一声厉笑,挥左掌向金大龙腰里抓去。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欧阳畏,你这一手也不善。”
  膝盖一拾,只听“叭”地一声,欧阳畏往后便倒,满嘴是血,他的下巴已经碎了。
  欧阳畏躺在楼板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嘴里直往外冒血,浑身乱颤,痛苦异常。
  金大龙道:“当年杀人不眨眼,如今心肠却软如棉,也罢,欧阳畏,我给你个痛快吧!”
  抬脚踢向了欧阳畏那两腿之间的作孽处,欧阳畏大叫一声,两腿一蹬,立即气绝身亡。
  怎么作孽怎么收,花痴欧阳畏落得如此下场。
  金大龙没再看他一眼,长身出楼射去。
  回到了客栈,沈玉菁灯下相候,亳无倦色,她一见金大龙进房,忙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事办妥了?”
  金大龙点了点头。
  沈玉菁道:“详情如何,可以说说么?”
  金大龙落了座,毫不隐瞒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沈玉菁皱眉叹道:“昔日堡里莺莺燕燕。今日手下粉黛成行,没想到他还这么作孽,那些女人也是,为什么……”
  摇摇头,接道:“我不说了,奇,你以为葛洪投奔天魔教去了?”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一定是,难道你不以为……”
  沈玉菁摇头说道:“不!我也这么想,看情形天魔教破灭之日不会太远了,那神祕的罪魁真凶也快要现形了。”
  金大龙抬眼说道:“玉菁,你以为这样么?”
  沈玉菁微微一笑道:“你算着了,我有这种预感。”
  金大龙道:“但愿如此……”
  沈玉菁道:“奇,这件事是办完了……”
  金大龙道:“你想走?”
  “不!”沈玉菁摇头说道:“正好相反,我听说凤翔有几个好去处,我想在这多待几天,让你陪着到各处逛逛,愿意么?”
  金大龙笑道:“玉菁,何来雅兴?”
  沈玉菁道:“反正咱们并不急,只问你愿意不?”
  金大龙道:“足迹遍胜迹,花前月下,丽影成双,柔情蜜意,令人陶醉,这正是每个人所向往羡慕的,我岂有不愿意?”
  沈玉菁笑了,娇媚无限地横了他一眼:“奇,何来这张油嘴?”
  金大龙凝口笑道:“你要不要探求个究竟?“
  沈玉菁红了娇靥,“啐”地一声道:“奇,不许,沈福还没睡。”
  金大龙笑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沈福看门,金大龙与沈玉普相偕出了客栈往了东。
  第三天,两个人去了西。
  第四天两个人去了南。
  ……
  第六天两个人照样一大早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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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31 19:26: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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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1 07: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孤鹤先生录秦红,您录独孤红,如再有侠友录单于红,一片红,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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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 07: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一念福缘
  金大龙与沈玉菁刚离客栈,对街廊檐下转出一个头戴大帽,身材瘦削的灰衣人,他,过街走进了客栈。
  后院里,上房里,沈福正在收拾他的床,灰衣人直到门口,然后,他停步开了户:“阿弥陀佛,老檀樾好。”
  沈福一掠回身,急步迎了上来:“哎呀,老神仙,是您啦。”
  他近前便要曲膝。
  灰衣人一把扶住了他,道:“老檀樾这是折煞老衲,快快请起。”
  沈福站了起来,道:“老神仙刚到?”
  灰衣人点头说道:“是的,老檀樾,老衲刚到。”
  沈福道:“看见他两位出去了?”
  灰衣人道:“不然老衲岂能进来?”
  沈福道:“老神仙去过关外了么?”
  灰衣人道:“老衲刚由关外来。”
  沈福道:“怎么样?老神仙此行可有收获。”
  灰衣人沉默了一下,道:“收获虽称丰硕,但心中却甚为悲痛。”
  沈福惊声说道:“怎么?老神仙,莫非……”
  灰衣人点人点头,道:“老檀樾,正如老衲所料!”
  沈福怔了一怔,须发抖动,道:“老神仙,手足兄弟,一母同胞,他怎么这样狠……”
  灰衣人叹道:“老檀樾,洪水狂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
  沈福道:“老天爷没眼,这种人……”
  灰衣人道:“老檀樾,谁说苍天无眼,时辰未到而已。”
  沈福道:“什么时候才叫到了?老神仙,什么时候?”
  灰衣人道:“老檀樾快了!”
  沈福道:“我巴不得就是今天。”
  灰衣人道:“老檀樾,万事冥冥中注定,人力是无法改变的。”
  沈福沉默了半晌,始道:“那么,老神仙今天来……”
  灰衣人道:“老衲此来只为跟老檀樾打个商量,只不知道檀樾肯不肯。”
  沈福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老神仙只管吩咐就是。”
  灰衣人道:“老檀樾请进屋,也让老衲进去坐坐。”
  沈福忙道:“瞧我老糊涂,只愿跟老神仙说话,连让老神仙进来坐都忘了。”
  忙退了进去。
  灰衣人迈步行了进去,随手掩上了门。
  至此,看不见他两个了,也所不见他两个说话了。
  半晌,门开了,灰衣人出了门,一躬身,走了。
  沈福站在门口没送,道:“老神仙走好,恕我不远送了!”
  灰衣人回身答应了两声,很快地出了后院。
  客栈对街等着一辆单套马车,车辕上坐着的是那位黑衣人,他一见灰衣人走出客栈,忙跳了下来。
  他扶着灰衣人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然后又跳上车辕,挥鞭抖缰,赶着马车走了。
  晌午过后,金大龙跟沈玉菁回来了,沈福正在屋子里坐着,一见他二人回来,忙迎了出来,近前躬身说道:“姑爷!姑娘!您二位回来了。”
  金大龙道:“回来了,老人家吃过饭了么?”
  沈福道:“回姑爷,老奴吃过了。”
  沈玉菁目注沈福,沈福微微点了点头,点得很轻微。
  四目相接,沈玉菁娇靥倏现怪异色,美目凝注深深地看了沈福一眼,沈福像没事人,他道:“您二位想必够累的,水打好了,洗把脸歇息吧!”
  沈玉青没多说,她走向自己所住的上房,金大龙也回到自己房里洗脸去了。
  沈福侍候姑娘,跟着姑娘进了房。进了房,沈玉菁没即刻洗脸,她望着沈福低低说道:“大和尚来过了?”
  沈福忙道:“是的姑娘,大和尚来过了。”
  沈玉菁美口凝注,道:“走了?”
  沈福道:“他说要走,恐怕没走。”
  沈玉菁突然笑了:“您好厉害,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沈福道:“姑娘也高明,这样不好么?”
  沈玉菁道:“好极了,我简直想鼓掌。”
  沈福笑了,道:“姑娘也知道老神仙没走?”
  沈玉菁点了点头,道:“您的眼神没能瞒过我。”
  沈福道:“瞒过他了么?”
  沈玉菁道:“算算我看您看了有二十多年,这一点他不如我。”
  沈福笑道:“那就行了。”
  沈玉菁道:“大和尚说他这一趟关外之行如何?”
  沈福道:“老神仙说这一趟关外收获丰硕,但心中也够悲痛的。”
  沈玉菁瞿然一惊,道:“怎么,真被大和尚料中了?”
  沈福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老神仙不幸料中……”
  沈玉菁变色说道:“此贼好狠……”
  沈福道:“当时老奴也这么说。”
  沈玉菁道:“大和尚怎么说?有什么指示?”
  沈福道:“老神仙说时候快到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候一到,他必遭天谴,另外老神仙指示要你们明早走!”
  沈玉菁微一点头,道:“好,明早咱们一早就动身,大和尚说时候未到,那么在时候未到之前,要不要再对他……”
  沈福摇头说道:“不必,现在不必对他揭破说破,到时候那一个自会现形,让他自己去好了。”
  沈玉菁点头说道:“好吧,我听大和尚的。……”
  顿了顿,接问道:“关于他们一直往西走这件事,大和尚有没有指示?”
  沈福道:“老神仙说那不外是引他去吞钩蹈网……”
  沈玉菁道:“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沈福道:“就在居延海。”
  沈玉菁道:“大和尚难道没有先加破除么?”
  “没有!”沈福摇头说道:“老神仙说要等到时候给那一位来个意外之惊!”
  沈玉菁皱眉笑道:“先破除了岂不省事?”
  沈福摇头说道:“老神仙一切讲究定数,他不肯这么做,他说到那时候那一位会回家的,咱们还要回头追个几千里。”
  沈玉菁道:“既然知道他会回家,大和尚他何不索性在大漠拦住他。……”
  沈福道:“老奴刚说过,老神仙一切讲究定数,老神仙说人死在那儿是一定的,他不敢擅自加以改变。”
  沈玉菁皱眉笑道:“这位大和尚也真是……”
  沈福忙道:“姑娘,老神仙骂不得,他已成了半仙之体,一骂他就会知道的。”
  沈玉菁道:“我就是想让他听听……”
  倏然一笑,接道:“大和尚有没有指示,那贼这么做目的何在?”
  沈福道:“姑娘,这咱们已经知道了。”
  沈玉菁道:“就是那样么?”
  沈福点了点头。
  沈玉菁道:“这我就不懂了,世上人多得很,为什么他偏……”
  沈福道:“姑娘!这恐怕就要问那一位了。”
  沈玉菁沉吟说道:“我认为他必有别的意图,要不然他早可以下手了。”
  沈福颔首道:“也许,不过老神仙说目前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意图,这或许要到最后才能显露出来。”
  沈玉菁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我倒要看看他最后显露什么意图……”
  沈福道:“姑娘老神仙也这么说。”
  沈玉菁忽地抬眼凝注,道:“关于东方姑娘跟漆雕姑娘……”
  沈福摇头说道:“老神仙说,漆雕姑娘跟他的缘份不够,跟漆雕姑娘有缘的另有人在。”
  沈玉菁忙问道:“谁?”
  沈福道:“老神仙说请姑娘自己看。”
  沈玉菁倏然笑道:“大和尚他又卖关子了。”
  沈福摇头说道:“不,老神仙说这是天机。”
  沈玉菁嫣然一笑道:“好,就算是天机,那么,东方姑娘呢?”
  沈福道:“老神仙说那是五百年前已注定的,注定是个一修三好之数,不过他又说那还得全仗姑娘大力……”
  沈玉菁讶然说道:“怎么,还要我……”
  沈福点头说道:“是的,姑娘,老伸仙说姑娘只一步稍迟,或使的力量有一点不够,那就会情天再变……”
  沈玉菁道:“大和尚没有解释。”
  沈福道:“老神仙让老奴告诉您,说这件事全在东方姑娘那方面,老神仙说这么说您就懂了。”
  沈玉菁微一点头,道:“是的,我懂了,只是她肯听我的么?”
  沈福道:“老神仙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沈玉菁笑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一本真诚,锲而不舍就是。”
  沈福道:“老神仙说,只要有这心意,事就准会成。”
  沈玉菁道:“可惜我没能见着大和尚,当面谢谢他。”
  沈福道:“老奴已经代姑娘谢过了,再说,以后也定有再见而的礼会,到那时,姑娘再谢他也不算迟。”
  沈玉菁道:“那就等以后吧……对了……”
  一顿接道:“您累了这么多天,还能赶车么?”
  沈福笑道:“老奴人老筋骨犹健,是不怕什么累的,姑娘尽管放心,明早我就赶给姑娘看看!”
  沈玉菁笑道:“何需看?一路上不都是您赶的么?”
  沈福笑了……
  第二天一早,马车驰离了客栈门口,沈福高坐在车辕上,策鞭抖缰,的确是很够精神。
  在出凤翔城的时候,车内的金大龙跟沈玉寿忽听车辕上的沈福叫道:“姑爷!姑娘,城门上有老太爷跟龙少爷留的表记。”
  金大龙忙道:“老人家,指示方向是……”
  沈福道:“仍是往西。”
  金大龙道:“那么咱们就往西走。”
  车外的沈福答应了一声,沈玉菁道:“奇!这么看义父跟小龙也来过凤翔了。”
  金大龙道:“该是,只是这几天咱们是足迹几遍凤翔,怎么没在别处看见表记?”
  沈玉菁道:“那也许他老人家带着小龙只从城外经过,而没有进城。”
  这解释颇为合理,金大龙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车离凤翔五六里处,经过两边密林的一条小窄道,突然自左边密林内射出一点白光,直取车辕上的沈福。
  沈福根本没发觉,直到白光沾了身他才发觉,而所谓沾身并不是打在了身上,而是那白光射势忽地一顿,轻轻地落在了沈福怀里。
  马车在向前驰动,不论快慢,它总是在动,这点白光从左边密林射出,竟能恰好落在沈福的怀里,打出白光这人的手法,不可谓不高绝。
  那是一个小纸团,沈福没向左边密林看一眼,随手拿起纸团展了开来,只一眼,他立即又团上了小纸团。
  马车向前驰动,一程又一程。
  这一天,车到了一个小镇上,这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沈福缓下马车,问道:“姑爷!姑娘,要不斐歇一宿再走。”
  金大龙目注沈玉菁,沈玉菁道:“我还真有点累了。”
  金大龙道:“那咱们就歇一宿再走……”
  扬声问道:“老人家,这儿是……”
  沈福道:“一个小镇,老奴不知道它叫什么?”
  金大龙道:“可有歇息处?”
  沈福道:“前面就有一家客栈。”
  金大龙道:“那咱们就到那儿去歇息一宿好了。”
  沈福答应了一声,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他道:“姑爷姑娘!到了,请下车吧!”
  金大龙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抬眼一看,只见马车停在一家小客栈的门口,这条小街上都上了灯,他道:“老人家,我们到了金家庄了,再过去就是兰州。”
  沈福“哦”地一声道:“原来这地方已近兰州了。”
  车内沈玉菁道:“奇,这儿距离兰州还有多远?”
  金大龙道:“不远,只有十几里路!”
  沈玉菁道:“十几里路快起来只消一个多时辰,咱们到兰州再歇息多好。”
  沈福道:“好啊,兰州是个大地方,咱们也可以到处逛逛。”
  金大龙微一点头,道:“说得是,老人家就再累一会儿吧!”
  转身登上了马车。
  沈福呵呵笑道:“只能到兰州去,就是累两会儿老奴也不会觉累。”
  他兴致勃勃地赶动了马车。
  车赶得很快,一个多时辰后,只听他叫道:“到了,姑娘!快瞧,好多灯啊!”
  沈玉菁童心更重,闻言忙探出螓首,可不是么,夜色里,
  前面座落着兰州城万家灯火,明灭闪烁,煞是好看,她道:“奇,欧阳畏的桃花堡不就在兰州?”
  金大龙在她身后点头说道:“是的,玉菁!”
  沈玉菁道:“这趟假如能多停留,我倒希望能去看看……”
  忽听沈福“咦”地一声:“这是什么规矩,怎么这么早就关城门了!”
  沈玉菁一怔凝目,忙道:“真的,奇,你快来看看!”
  金大龙在听得沈福的话就探出了头,可不是么?兰州城这个城门已经关上了,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他眉锋一皱,道:“不过初更时分,兰州的宵禁就这么早么?”
  沈玉菁道:“也许,奇!兰州是边防重镇。”
  一句“边防重镇”提醒了金大龙,他道:“大概是因为这,没关系,老人家,你只管把车赶过去好了。”
  沈福应了一声。
  沈玉菁讶异地道:“奇,你有办法叫开城门?”
  金大龙笑道:“别处我不行,在兰州我的官衔大着呢!”
  沈玉菁倏然而笑,道:“我忘了,你跟肃王的世子有一段不寻常的交情。”
  说话间马车已到城门口,金大龙下了车,扬声说道:“城上那位在。“
  只见那高高的城门楼处探出了个头:“干什么的?”
  金大龙道:“我是小王爷的朋友,远道来看他的,请开开城门。”
  城上那人诧声说道:“你是小王爷的朋友?”
  金大龙道:“是的,麻烦……”
  城上那人道:“喂!你可别开玩笑,想用这话骗开城门,告诉你,论起来罪来可不轻啊!”
  金大龙道:“阁下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个人到王府去问一声,就说金大龙要见小王爷……”
  城上那人道:“那好,你等等!”
  他缩回了头,转眼间一阵急促蹄声由城响起,一阵风般远去了。
  金大龙回身笑道:“听见了么,问去了。”
  沈福在车辕上摇头说道:“这年头啊,只要认识个官朋友,天大的事都好办!”
  沈玉菁道:“您可留神城上的人听见。”
  沈福笑道:“有姑爷这个靠山,老奴怕什么?”
  沈玉菁笑了,金大龙也笑了,他道:“我没想到老人家也这么风趣。”
  说着,聊着,没多久,一阵杂乱蹄声由远而近飞快,只听城内有人高声叫道:“小王爷有令,快快开城。”
  金大龙笑道:“不错,他还没忘记故人。”
  沈福呵呵笑道:“可真灵,姑爷,有朝一日老奴想做官的时候,您替老奴讨个官做做吧,芝麻大的都行。”
  金大龙不禁失笑。
  沈玉菁嗔怪地望了一眼,道:“您今晚是怎么了……”
  一阵隆隆的响动,城门开了,还没有大开,灯光外透,一条人影随着灯光扑了出来,直奔金大龙。
  金大龙看得清楚,刚一声:“小王爷……”
  那人已抓住金大龙双臂,锦泡冲天冠,俊美英挺,可不正是朱英,他激动地道:“慕容大侠,你想煞人了……”
  金大龙心中也暗暗激动,道:“小王爷,我不得已,为了进城只好惊动了,可是小王爷绝不该亲自来……”
  “谁说的!”朱英道:“我嫌自己来迟了,你才不该,怎么,要是城门还开着,那你就不让我知道了,对么?”
  金大龙笑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朱英一眼瞥见身后的沈玉菁,一怔,讶然说道:“慕容大侠,这位是……”
  金大龙道:“小王爷,我的未婚妻……”
  朱英“哎哟”一声,忙舍了金大龙,转过去就是一礼:“朱英见过姐姐。”
  沈玉菁忙裣袵说道:“小王爷这是折煞民女……”
  朱英道:“姐姐这是让我难受,对慕容大侠,我本想叫他一声大哥,可是我生怕辱没了他,所以我才……”
  金大龙道:“小王爷这才真令人难受。”
  朱英道:“我没请教姐姐……”
  对这位平易近人,毫无宦门习气,但见豪爽真诚的肃王世子,沈玉菁大为好感,忙道:“小王爷,我姓沈,叫沈玉菁。”
  朱英“哎哟”一声道:“姐姐莫非是宝鸡有才女之称的沈姑娘?”
  “我是宝鸡人,可是才女二字小王爷是误信人言。”
  “谁说的?”朱英高兴地道:“姐姐恐怕不知道,姐姐的大名这一带是无人不知……”
  沈玉菁道:“小王爷这话令我汗颜……”
  朱英转向了金大龙,道:“慕容……干脆,我叫一声大哥……”
  金大龙道:“小王爷,这……”
  朱英一招手,道:“我既然叫沈姑娘一声姐姐,当然该叫你一声大哥,大哥,你跟姐姐是什么时候订的亲,我怎么不……”
  金大龙道:“小王爷,容我后禀。”
  朱英没多问,一点头,道:“好吧……”
  目光望向沈福,道:“这位老人家是……”
  沈福走了过来,道:“老奴沈福,给小王爷叩头。”
  说着,他就要曲膝下跪。
  朱英一把架住了他,道:“老人家,论年纪,您该做我的爷爷,别折我,您也姓沈,是……”
  沈玉菁道:“是沈家的老管家。”
  朱英“哦”地一声,道:“原来是!”
  目光忽地一凝,接道:“老人家,我以前见过您么?”
  沈福忙摇头说道:“老奴那来这大福份……”
  朱英诧声说道:“那就怪了,我怎么觉得跟老人家有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您这双目光,我觉得好熟悉。”
  沈玉菁美目中倏现异采,笑道:“也许小王爷跟他有缘。”
  朱英点头说道:“对,对,也许我跟老人家有……”
  金大龙忽地凝望城里,道:“又有人来了,这是……”
  几人闻言望上,只见两盏上书肃王府字样的大灯开道,一顶软轿向城门方向如飞奔来。
  朱英“哦”地一声道:“是华妹要求,她听说大哥来了也要来接,可是她不惯骑马,只有坐轿来了,轿不及马快,所以她来迟了……”
  金大龙道:“这一趟兰州来得令人好生不安……”
  朱英道:“大哥是我跟华妹妹的恩人,难道我们不该?”
  说话间软轿已到,轿往下一落,轿帘掀动,姑娘祝华立即下轿走了过来,金大龙先开了口:“祝姑娘……”
  朱英道:“华妹,我叫他大哥。“
  祝华玲珑剔透,盈盈一礼,道:“大哥,我恭迎来迟。”
  朱英没容金大龙说话,便一把拉过祝华,道:“华妹,快来见见,这位是咱们未来的嫂子,就是你仰慕已久的宝鸡沈姑娘,你说巧不?”
  祝华好不惊喜,忙上前见礼,这一见礼,两位姑娘立即亲热上了,看来她二位也有缘。
  热闹之中,朱英道:“行了,咱们回去灯下好好谈。”回身一摆手,喝道:“让路!”
  答应声中,他带来的人跟守城的官兵忙向两旁退去。
  他接着又道:“轿子不用了,马也不用了,干脆,咱们全坐车回去。“
  金大龙忙道:“小王爷,我……”
  朱英道:“大哥,有话到家后再说行不行?”
  金大龙道:“小王爷,这一趟兰州我不能多待……”
  朱英道:“我知道,可是今天晚上你总得住在兰州。”
  金大龙道:“小王爷,兰州城里有的是好客栈……”
  朱英道:“那才是笑话,到了兰州我能让大哥跟姐姐住客栈?”
  金大龙道:“小王爷,你千万……”
  朱英双眉一扬,道:“大哥,你要再多说一句,我立刻下令,看他兰州城这些家客栈,那个大胆敢留你这位客人。”
  金大龙皱了眉,摇了头,他明白,朱英要说一句话,就是以斗量珠也没一家客栈要让他们进门。
  祝华眨眨眼,笑道:“大哥,姐姐,瞧他有多神气。”
  朱英笑道:“好歹沾着个官子,这一点还办不到?上车吧!”
  没奈何,大伙儿只有上了那辆马车,朱英也把沈福叫进了车里,他决不让沈福赶车,从他带来的人里叫出来一个登上车辕赶了车。
  马车驰动,没一会儿就到了那庄严、宏伟的肃王府。
  肃王府前灯火通明,照耀得几十丈内光同白昼,下了车,马车自有人照料,朱英一手拉着金大龙,一手拉着沈福,祝华则偎着沈玉菁,前呼后拥地进了邠肃王府大门。
  金大龙道:“小王爷,惊拢了老王爷……”
  朱英笑道:“你放心,爹跟娘都到京里去了,如今这兰州一带是由我统率兵马,总理一切。”
  金大龙心中着实地安了一些。
  朱英让客直上肃王府那美仑美奂的大厅。
  大厅中坐定,仆从们着实地忙了一阵子。
  忙完后,朱英交走了众仆从,问起了别后。
  金大龙把别后概述了一通。
  听毕,朱英睁大了两很,道:“这么说,你这趟到兰州来,是为进那个天魔教……”
  金大龙道:“是的,小王爷。”
  朱英道:“这样好?大哥,我派些兵马给你……”
  金大龙笑道:“小王爷也算得半个武林人,应该知道凡武林事,官家插手不得,事实上兵马也奈何他们不得,我直说一句,派兵马前去围剿,那是无谓牺牲,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朱英眉蜂一皱,道:“那么,我跟你去。”
  金大龙摇头说道:“小王爷贵为世子,万金之躯,最好也别过问这种事。”
  朱英道:“这么说,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金大龙道:“有一点小王爷倒可以帮我个忙。”
  朱英忙:“大哥,哪一点。”
  金大龙道:“小王爷好好陪祝姑娘在王府待着,多保重。”
  朱英一怔,摇头苦笑,道:“大哥,你这是冤我,调我胃口。”
  金大龙笑了,道:“事实上小王爷只能帮我这个忙。”
  朱英道:“事实上我自己也明白,我只有这么多的能耐,也只能帮你这个忙,别的忙我是一点也帮不上。”
  沈玉菁突然说道:“小王爷是自恨所学浅薄?”
  朱英道:“怎么不?我的事姐姐该已听大哥说过,好不容易求得那么一位有真才实学的教师,他却是个……”
  沈玉菁道:“这个我已经听说了,只是武林中不乏身怀绝学的高士,求师之事,也并非可一而不可再……”
  朱英道:“像大哥呢?”
  沈玉菁微一摇头,道:“固然,他那身所学当世称最,可是他不一定会把他的所学传给小王爷的。”
  朱英道:“大哥小气?”
  沈玉菁道:“小王爷该知道他不是那种小气人。”
  朱英道:“我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沈玉菁道:“在武家眼中,小王爷该称得上是上驰美材。”
  朱英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大哥为什么不……”
  沈玉菁道:“以我看,他那身所学过于霸道,不适合小王爷。”
  金大龙笑道:“一针见血,这才是最中肯的说法。”
  朱英道:“姐姐不能为我荐介一位名师?”
  沈玉菁道:“小爷,真正的名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朱英道:“我一天到晚难得出门,上那儿去遇啊?”
  沈玉菁道:“只要福缘深厚,小王爷就在家里坐着也会遇上名师。”
  朱英“哦”地一声,讶然说道:“姐姐,是真的么?”
  沈玉菁道:“是真的,小王爷!”
  朱英道:“姐姐不是跟我开玩笑?”
  沈玉菁道:“小王爷,这是正经大事,我不会,也不敢。”
  朱英道:“这两字姐姐不该用,姐姐,那么以你看我什么时候……”
  沈玉菁道:“这很难说,也许要再等几年,也许就在这一两天。”
  朱英道:“我希望就在这一两天。”
  沈玉菁嫣然一笑,道,“我也希望小王爷能尽快地遇着名师。”
  朱英道:“只能应了姐姐这句话,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姐姐。”
  沈玉菁笑了笑,没说话。
  金大龙突然说道:“小王爷,兰州一直宵禁这么早么?”
  朱英道:“大哥知道,这儿是边防重镇,加以爹娘又往京里去了,我不得不更加小心。”
  金大龙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有什么事故呢!”
  大伙儿就这么谈着,很融洽,很欢愉,谈着谈着,一名亲随告进走了进来一一躬身,道:“禀小王爷,酒席已经预备好了,在后厅。”
  朱英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随即他站了起来,道:“大哥,姐姐,老人家,请吧,咱们去喝几杯去,难得今日相聚,咱们来个不醉无……”
  金大龙道:“小王爷,醉不得。”
  沈玉菁站了起来,道:“小王爷真是太客气了,干什么还……”
  朱英道:“应该的,姐姐,粗肴水酒,不敢说什么酒席,便饭而已。”
  于是,大伙儿出了前厅往后行去。
  沈玉菁突然说道:“小王爷,我告诉你件事,我这位老管家沈福,平素吃素,他立有重誓,不能吃荤。”
  朱英“哦”地一声望身边沈福,道:“是么,老人家?”
  沈福忙点头说道:“是的,小王爷,老奴吃斋吃了几十年了。”
  朱英道:“那没关系,来人!“
  一名亲随从身后赶了上来,道:“小王爷请吩咐。”
  朱英道:“你去通知厨房,另备一桌素宴,快去!”
  那亲随应声而去。
  沈福忙道:“小王爷,那怎么好,那怎么好,为老奴一人……老奴随便有点素的吃也就行了。”
  朱英道:“老人家,别这么说,您的年纪比谁都大,应该备受尊敬,这一趟要不是您有事,我真想留您在这儿住些日子。”
  沈福很激动,忙道:“谢谢小王爷,谢谢小王爷,老奴这趟跟姑爷、姑娘办完事回来,一定来给小王爷叩头请安。”
  朱英道:“老人家,那我不敢当,只要您来我就高兴了。”
  沈福道:“老奴一定来,老奴一定来。”
  这里,他两个说着,那里,金大龙跟沈玉菁也低低谈上了,金大龙靠近沈玉菁低低问道:“玉菁,老人家什么时候吃了素?”
  沈玉菁微笑说道:“他吃素吃了有几十年了,在家的时候每天总要念经百遍,很虔诚啦。”
  金大龙道:“那怪不得老人家筋骨健壮,精神那么好。”
  说话间已到了后厅,天上神仙府,地下王侯家,肃王府美仑美奂,那气派,那如画美景自是不在话下。
  后厅里摆的这一桌,自也丰盛无比。
  这一席酒,一直吃到快三更方始尽欢而散。
  住处早安排好了,是朱英的意思,他要金大龙、沈福跟他住在一处,沈玉菁则住在祝华房里,姐妹俩好亲热。
  这安排是够好的,可是沈玉菁却独有异议,席散以后,她忽对朱英说道:“小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朱英道:“姐姐说这话是见外,我也不敢当,靖只管吩咐。”
  沈玉菁道:“再麻烦我很感不安,假如小王爷不坚持,最好给洗福另打个住处,让他一个人单独睡。”
  朱英讶然说道:“姐姐,这是为什么?”
  沈玉菁道:“他每晚睡前必念经,而且他不习惯跟人睡在一处。”
  朱英双肩摊手,道:“好吧,我只有从命了,这样好不?我书房里有张床,就委曲老人家在我书房里凑合一夜。”
  沈玉菁道:“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就这么决定了,朱英亲自送沈福到了自己书房,然后偕同金大龙走了,他俩一路谈笑着,简直像兄弟。
  沈玉菁跟祝华没有走,她向着沈福道:“您以为这样如何?”
  沈福道:“姑娘的意思是……”
  沈玉菁道:“我认为他很难得。”
  沈福笑了,道:“老奴第一眼也就有这种感觉,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老奴遵命就是。”
  沈玉菁笑了,才跟祝华相偕而去。
  走在那庭院的青石小径上,祝华突然问道:“姐姐是说他?”
  沈玉菁道:“什么,姑娘?”
  祝华道:“姐姐刚才跟老人家说的……”
  沈玉菁“哦”了一声道:“原来姑娘是……姑娘指谁?”
  祝华道:“不是他么,英哥。”
  沈玉菁微微一笑,道:“是的,姑娘,是说小王爷。”
  祝华心疑了一下,道:“姐姐跟老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玉菁道:“姑娘想知道?”
  祝华道:“姐姐要是不方便说,我不……”
  沈玉菁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有个条件,姑娘你务必点头作个承诺。”
  祝华道:“姐姐请吩咐,我无不点头。”
  沈玉菁道:“我把姑娘想知道的告诉姑娘,可是只许姑娘一个人知道,绝不许再让姑娘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
  祝华一点头,道:“姐姐,这一点我做得到。”
  沈玉菁道:“那就好,话不传六耳,请姑娘附过耳来。”
  祝华诧异地把香颊凑了过去。
  沈玉菁吐气如兰,附在祝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听毕,祝华惊喜地道:“姐姐,真的?”
  沈玉菁微笑点头,道:“我不会欺骗姑娘。”
  祝华道:“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看来这是他的福缘深厚,我真是为他高兴,姐姐这份恩情……”
  沈玉菁截口说道:“姑娘别这么说,那完全是因为小王爷仁厚,也是性情中人,姑娘该知道,所谓福缘的厚薄,那完全看自己心性作为,并不是天性就有厚薄之分的。”
  祝华道:“姐姐,不管怎么说,我感同身受,我感激。”
  沈玉菁还待再说,人已到了一座精致小楼前,小楼飞檐狼牙,画栋雕梁,小是嫌小了些,可是它看上去给人的印象是那么美,它的座落处,也是肃王府后院最幽静的一角,旁依林木,前植花草,的确是个绝佳的住处。
  小楼前,站着一位年可十七八的青衣美婢,她,美艳无双,不下祝华,看气质,也丝毫不逊祝华。
  这,使得有着过人眼光的沈玉菁第一眼便凝了目。
  青衣美婢盈盈裣袵,道:“姑娘回房了?”
  祝华忙扶住了她,道:“妹妹,你怎么老是不听话,忘了,咱们是姐妹?来,见见这位宝鸡一带的才女,沈玉菁姐姐。”
  青衣美婢落落大方地又施了一礼:“见过沈姑娘。”
  沈玉菁忘记了答礼,讶然说道:“姑娘,这位姑娘是……”
  祝华道:“她刚来没多久,我一见她就觉得投缘,加之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我爱她爱得不得了,所以就邀来跟我作伴儿,我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妹。”
  沈玉菁“哦”地一声道:“我一眼就觉得这位姑娘不凡,姑娘贵姓?”
  青衣美婢道:“有劳姑娘动问,婢子姓吕。”
  沈玉菁道:“原来是吕姑娘,姑娘府上是……”
  青衣美婢道:“婢子是长安人氏。”
  沈玉菁道:“长安是个好地方,姑娘的家里还有……”
  青衣美婢神色一黯,低下了头。
  沈玉菁讶然转望祝华。
  祝华退疑了一下,道:“妹妹的家里遭了盗,家人都被强盗害了,只有她一人乘夜逃了出来,因之流落在兰州……”
  沈玉菁双眉微扬,道:“原来如此,吕姑娘,请原谅,我不知道……”
  青衣美婢摇头强笑,道:“不敢,也没什么,自古以来遭家破人亡之痛,离乡背井,颠沛流离的并不只婢子一人。”
  沈玉菁道:“逝者已矣,还请姑娘节哀善自保重自己,莫使泉下亲人不安,小王爷跟祝姑娘非一般官宦儿女可比,这肃王府,姑娘可安心栖身,另一方面也可清小王爷通令辖境,查缉匪徒,一可除害安民,二来也可以替姑娘报仇。”
  青衣美婢道:“小王爷已经下了令了,只是那些强人非一般强人可比……”
  沈玉菁“哦”地一声道:“他们是……”
  青衣美婢口齿启动了一下,缓缓摇头说道:“婢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
  沈玉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这件不幸发生在……”
  青衣美婢道:“前不久,算算快两个月了。”
  沈玉菁“哦”地一声道:“我有个朋友原在长安,只是他离开长安已经很久了,要不然倒可以问问他……”
  青衣美婢道:“谢谢姑娘的好意。”
  祝华道:“姐姐是说大哥?”
  沈玉菁点了点头,道:“他在长安城里开过镖局,只可惜他离开长安已久,要不然问问他,他定然知道。”
  祝华点了点头,微一抬手,便要让沈玉菁进去。
  青衣美婢突然望着沈玉菁道:“姑娘那位朋友在长安开过镖局?”
  沈玉菁道:“是的,姑娘,怎么?”
  青衣美婢道:“没什么,婢子只是问问,婢子有位亲戚也曾在长安开过镖局,没多久就离开了。”
  沈玉菁“哦”地一声道:“姑娘那位亲戚开的那家镖局是什么字号?”
  青衣美婢迟疑了一下,道:“也许姑娘知道,双龙。”
  沈玉菁心里一跳,道:“双龙?姑娘那位亲戚姓……”
  青衣美婢道:“婢子那位亲戚姓金……”
  沈玉菁急道:“金大龙!”
  肯衣美婢抬眼说道:“姑娘也知道……”
  沈玉菁道:“吕姑娘,你那位亲戚跟我那位朋友是同一人!”
  青衣美婢一怔,“哦”地一声忙道:“是……是同一人……姑娘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祝华要说话,沈玉菁已抢了先,道:“姑娘跟金大龙是什么亲戚?”
  青衣美婢微微低下了头,道:“他弟是婢子的未婚夫婿!”
  沈玉菁一声惊喜娇呼,道:“那么姑娘你不该姓吕而该姓宫……”
  青衣美婢娇躯一震,猛然抬头,道:“姑娘,你知道……”
  沈玉菁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荑,道:“你,你可是玉霜妹妹?”
  青衣美婢脸色一变,道:“姑娘是……”
  沈玉菁忙道:“妹妹,小龙是你的未婚夫婿,大龙是我的未婚夫婿。”
  青衣美婢“哦”地一声惊呼,她怔住了。
  沈玉菁一摇她那双玉手,方待再说。
  青衣美婢突然说道:“姐姐,大哥,他现在……”
  沈玉菁道:“就在王府里,跟我一起来的……”
  祝华已娇呼一声:“我去叫大哥去。”
  娇躯闪动,飞一般地掠去。
  转眼之间人来了,金大龙人似天马行空,第一个掠到,人在半空他便自叫道:“玉霜!”
  “大哥!”宫玉霜一声悲喜娇呼迎了上去,一头扑进了金大龙怀里,痛哭失声,姑娘是从来不流泪的,可是如今她乍见亲人,那一腔抑制已久的悲痛再也忍不住了。
  金大龙,他这位当世称最的奇才,双目之中也隐含着泪光,只听他喃喃说道:“玉霜,没想到你在这儿,没想到你在这儿……”
  祝华也到了,可是她站在一旁没走近。
  好在这时候也没人留意那么多。
  良久,良久,宫玉霜才挪离娇躯,低着头悲声说道:“大哥,奶奶跟爹死得好苦……”
  金大龙道:“玉霜,我知道,当时我迟到一步,可是事后井立跟莫庸已被我先后毙于掌下,如今仅剩那罪魁了,相信他也逍遥不了多久的……”
  宫玉霜猛然抬头,美目已然通红,道:“大哥,井、莫二贼已被你……”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是的,玉霜!”
  宫玉霜道:“欧逸等四人呢?”
  金大龙摇头说道:“当时我截住了他四个,可是我没伤他四个,因为……”
  宫玉霜神情一松,道:“那还好,要不是他四位,宫家就没有人了,大哥这辈子也见不着我了,多亏他四位放走了我……”
  金大龙道:“我知道,所以我没伤他四个,玉霜,听说你受了伤,那伤如今好了么?”
  宫玉霜道:“早好了,大哥,他四位不得不让我受点皮肉之苦……”
  金大龙道:“对他四位,将来我会有所报偿的。”
  宫玉霜道:“只是,大哥,如今就剩下我孤伶伶的一人……”
  “不,玉霜!”金大龙道:“你还有小龙、我,跟一位未来的嫂子,还有小王爷跟祝姑娘这两位朋友……”
  宫玉霜美目一抬,道:“大哥,他呢?”
  金大龙道:“小龙?”
  宫玉霜点了点头。
  金大龙道:“他跟义父在一起。”
  宫玉霜道:“小龙他……他知道了么?”
  金大龙道:“他还不知道,我跟义父怕他受不了这打击,所以暂时瞒住了他,如今既然找到了你,也可以让他知道了……”
  宫玉霜没再说话。
  这时候沈玉菁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宫玉霜,道:“妹妹,别难受了,擦擦泪吧,井、莫二贼已然伏诛,还剩个罪魁祸首也逍遥不了多久了,你还有这么几个亲人,你并不孤独,知道么?”
  宫玉霜点了点头道:“那是难免的,其实,妹妹,只要咱们能过得好好的,奶奶跟老人家也就瞑目了。”
  祝华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安慰之余,她还道了贺。
  宫玉霜道:“大哥,我流落在兰州,多亏老王爷老夫人、小王爷跟例姑娘收留,他四位又待我那么好……”
  金大龙道:“我知道,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也会谢之当面……”
  忽地“咦”了一声道:“小王爷呢,他怎么……”
  只听小径那头传来朱英清朗话声:“来了,来了,我来了!”
  他飞一般地掠到,一落地便高声说道:“大哥,姐姐,有这位宫妹妹,我祝贺来迟,还望三位多多原谅!”
  沈玉菁跟祝华交换会心一瞥,没说话。
  金大龙有点诧异,可是他道:“大哥,姐姐,有这位宫妹妹,我道贺来迟,还望三位多多原谅!”
  沈玉菁跟祝华交换会心一瞥,没说话。
  金大龙有点诧异,可是他不便问。
  朱英把话说完,径自走过来安慰宫玉霜,另外他又道了贺,话声中,他赧然一笑说道:“当日宫妹妹流落兰州,自愿进府为婢,全府上下一见她没有不喜欢的,尤其是爹娘跟华妹,没想到宫妹妹原是,家人,哈,这可真是天大的巧事……”
  转望金大龙,道:“大哥,我让你到家里来住,没有错吧,你要是住进了客栈,焉会跟宫妹妹来个喜相逢么?”
  金大龙笑了,望着宫玉霜道:“玉霜,你怎么会进了肃王府?”
  宫玉霜没有开口,朱英已然抢着说道:“夜深、露重,别站在这儿说,咱们还是到厅里去,一人一杯香茶,坐那儿聊不挺好么?”
  于是,几个人又走向了后厅。
  行走间,朱英得意地笑道:“说着我得感谢宫妹妹,如今三更已过,再一谈,今夜就别想睡了,一夜不睡第二天怎么能上路,好歹大哥、姐姐在我这儿再耽搁一天吧。”
  他自言自语,一路笑着进了后厅。
  厅里坐定,宫玉霜说出了她九死一生,带着轻的伤便沿途不敢稍停地逃到了兰州。
  她是魔掌余生逃出来的,自然没有带般缠,在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的情形下,她典当了头上一枝凤钗,先把自己的伤治好了,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到底出自武林世家,在悲痛的心情下,她并不惊慌失措,她知道肃王勤政爱民,也知道小王爷朱英是官门少侠,宦海奇英,于是,她想出了个办法,打算暂在肃王府栖身,然后再想办法寻找金大龙兄弟。
  之后,她编了一套话,自己到了肃王府前,巧就巧在老夫人烧香回府,见她在肃王府前徘徊,当即心中动疑,就派人把她叫到轿前问了一问。
  经此一问,老夫人可怜她的悲惨身世,更爱她美艳无双,气质不凡,就把她收进了王府。
  的确,小王爷朱英没说错,这一谈谈到了快五更,天都快亮了,还睡什么?
  睡是没能睡,走是仍要走,金大龙说不能耽搁,朱英也知道正事不宜稍迟,也未敢强留。
  她俩睡可以在车里睡,沈福睡了一夜舒服觉,他赶车不愁没有精神。
  天大亮时,车套好了,朱英跟祝华双双送到了大门口。
  要按金大龙的意思,他是希望宫玉霜一起走,半路上找小龙,跟小龙在一起去。
  可是沈玉菁表示异议,她要宫玉霜暂留肃王府,当然,她不愿宫玉霜跟金小龙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可巧祝华也舍不得宫玉霜,沈玉菁表示异议,祝华再这么一留,终于把宫玉霜留在了肃王府。
  沈玉菁说了,等从关外回来经过兰州时再来接她。
  马车驰动了,彼此都依依不舍,尤其朱英对沈福,话虽没多说,他那神色中却包含了许多。
  马车走远了,在转身进门的时候,祝华开了口:“英哥,昨晚上你上哪儿去了?”
  朱英愕然说道:“什么时候?”
  祝华道:“就是我去叫大哥的时候。”
  朱英“咦”地一声道:“你可看见了,你去叫大哥的时候,我跟大哥正要躺下。”
  祝华道:“这我知道,我是问大哥马上来了,你为什么迟迟后到?”
  朱英嗫嚅了,道:“这,我有点事,耽搁了。”
  祝华道:“你有什么事非在那时候办不可?”
  朱英道:“我,我,我扣子扣错了,又解开重扣了一遍……”
  祝华道:“真的?”
  朱英红着脸道:“真的?”
  祝华微微一笑,道:“你还瞒我,别是有人留住你吧?”
  朱英一惊,道:“有我留住我,谁?”
  祝华道:“我没有那深厚的福缘,那要问你自己。”
  朱英更惊慌了,道:“深厚的福缘?华妹,你在说些什么……”
  祝华道:“我还以为你学会了什么呢,原来只是学会了装糊涂,你呀,你别瞒我了,姐姐早就告诉过我了……”
  朱英呆了一呆,也好窘,道:“既然姐姐早告诉了你,那你还问?”
  祝华道:“我要知道这一下你学了多少,能不能分给我一点儿。”
  朱英道:“分是能分,只是我什么也没学着。”
  祝华一怔,讶然说道:“怎么,什么也没学着?”
  朱英“嗯”了一声。
  祝华双眉一扬,道:“你想藏私……”
  朱英忙道:“华妹,天地良心,我说的是真的。”
  祝华讶然说道:“老人家没去找你?”
  朱英道:“老人家去是去了……”
  祝华道:“这就是了,老人家既然去找了你,你会什么都没学着?”
  朱英道:“华妹,你怎么不想想,从大哥赶去一直到我也赶去,这中间有多少工夫,在那么一点工夫里,能学到什么?”
  祝华明知不错,昨晚上他虽然比金大龙晚到她那小楼前片刻,但那仅仅是片刻,在那片刻工夫里,能学到什么?她呆了一呆,讶然说道:“那老人家找你去干什么去了?”
  朱英道:“老人家匆匆的去了,停了没多久又匆匆走了,老人家一来,不由分说就叫我盘膝坐在床上,他用一只手按在我头顶百会穴上,转眼间我听得体内‘叭’地一声轻响,老人家就收回了手,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塞进我手里,只说了句:‘勤习册上所载,勿轻泄于人’,就匆匆地走了,好快,一闪就没了影儿。”
  祝华皱了眉,旋即说道:“那本小册子呢,拿来我看看?”
  朱英迟疑了一下,探怀摸出了一本绢黄小册递了出去,祝华伸手接了过去,只见绢册封面写了四个字:“万流归宗”。
  她还没有说话,宫玉霜突然叫道:“这是武学秘笈呀!”
  祝华一喜忙道:“英哥,你听见了么?”
  朱英点头说道:“这我知道。”
  祝华道:“那你只要遵老人家指示,勤习册上所载……”
  朱英笑道:“习完了册上所载,到那时候才能说学到了什么。”
  祝华道:“可是老人家用手……”
  宫玉霜忽又说道:“姐姐该恭喜小王爷,那位老人家用真力打通了小王爷的任督二脉,这种机缘千载难……”
  朱英笑道:“毕竟宫妹妹是出身武林世家。”
  祝华目光一凝,道:“这你也知道?”
  朱英眨了眨眼,道:“我算得上半个武林人,这怎会不知道?”
  祝华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装糊涂?”
  朱英笑道:“逗逗你呀!”
  祝华扬手就想打,一想起宫玉霜在侧,她脸一红忙又收回了手,嗔道:“这次饶了你,等你习完秘笈上所载再教我时,假如敢有一点藏私,两罪并一,我要一起罚你。”
  朱英一伸舌头,道:“天,好厉害呀,八成儿岳父审案的时候,你常在边上旁听,要不怎么一派官腔。”
  祝华忍不住笑了。
  宫玉霜也忍不住了,她问道:“姐姐,那位老人家是谁呀?”
  祝华道:“就是菁姐的老管家,沈福老人家。”
  宫玉霜一怔,道:“怎么?是那位老人家?”
  祝华点了点头。
  宫玉霜讶异欲绝地道:“一个老管家都有这么高绝的功力,那么菁姐她……”
  祝华道:“菁姐却是个不会武学的柔弱女子。”
  宫玉霜道:“那怎么会?”
  祝华微微一笑,附在宫玉霜耳边说了几句。
  听毕,宫玉霜叫道:“真的,姐姐?”
  祝华道:“是菁姐告诉我的怎么会假?”
  宫玉霜满面惊异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怪不得,那怪不得……”
  朱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惑然说道:“你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祝华道:“你想知道么?”
  朱英道:“当然想啊。”
  祝华道:“老人家没对你说什么吗?”
  朱英道:“没有啊,除了那句话外,什么也没说。”
  祝华笑了笑道:“想必是老人家不愿让你知道,那么也不能告诉你。”
  朱英道:“华妹,你施刁。”
  祝华娇靥一扬,道:“嗯,谁叫你刚才跟我装糊涂!”
  朱英道:“可是最后我还是说了啊,而且你自己说的,饶了我这回。”
  祝华疲乏:“我也没有不饶你呀!”
  朱英眉峰一皱,道:“华妹……”
  祝华微一摇头,道:“不行,你最好别再问,问了也是白问,我不能轻泄于人。”
  朱英苦笑一声转向了宫玉霜,只是他还没有开口,祝华已一声:“妹妹,咱们走,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着急去。”
  马车沿着庄拉着宫玉霜走了。
  朱英没拦,没叫,望着她两位的背影,他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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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 09:04: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小说的下集居然在另一部书里,少见了。我记得是在曹力群的《血溅侠魂》里。有心急的可以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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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3 11:26:25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我还不知道这部书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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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5 07:04: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老君庙之行
  马车沿着庄浪河经野狐城、永登、武胜关、古浪,到了凉州。
  对这位金大龙来说,凉州是块伤心地,所以当车抵凉州城外的时候,他招呼沈福绕道而行,根本就没进城里去。
  沈玉菁明白他的心情,也没有多说,
  倒是车辕上沈福,他对那凉州城却深深地看了两眼,目光中包含了令人难以言。命的东西。
  马车,过凉州经永昌、山丹、张掖,到了酒泉。
  金大龙本欲就此出关,沈玉菁却笑着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奇,难道你不想用那夜光杯品尝一下名传遐迩的葡萄美酒么?”
  金大龙不忍不听,心也为之稍动,于是,车抵酒泉歇了下来。
  这一带,触目皆戈壁的砾石及流沙,一片塞外荒凉景象,酒泉,也就是古时的肃州,南有祁连山的覆雪皑皑,嵯峨万仞,起伏数百里,北有紫塞,延绵干里,历代在此,都驻有重兵。
  酒泉略小于张掖,周围不过七里多,中途有鼓楼,有额四曰:
  “东抵华岳,西达伊吾,南望祁连,北通沙漠。”
  东关外有古酒泉,泉方八尺,水清甘冽,而能酿治美酒,溪书郡注云:“郡有金泉,味如酒。”
  唐诗中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其杯系士玉所琢,玲珑可爱,令人不忍释手。
  于佑任先生当圻曾制曲云:
  “酒泉酒美泉香,雪山雪白山苍,多少名王名将,几番想象,白头醉醉沙场。”
  汉明帝时班超远征西域,王服十余国,任西域都护,封定远候,和帝时年老,受代还,他嘱其妹班昭代奏云:“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足见在当时酒泉就是一个繁荣的大后方。
  金大龙偕沈玉菁在酒泉作半日之游,其间,他看见金老头跟金小龙留下的记号数处,皆指嘉峪关。
  游毕,沈玉符携着几只“夜光杯”,这才与金大龙登上马车,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马车缓缓前驰,走了几十里后,只听车外沈福叫道:“我的天,长城到头了,那是什么关哪?”
  金大龙掀起了车帘,只见绵延千里的雄伟长城已到尽头,一座巍峨壮丽的关口近在眼前。
  沈玉蔷道:“沈福,这就是嘉峪关。”
  沈福叫道:“老天爷,这就是嘉峪关啦,哎呀呀,这一趟跟着姑爷跑这种壮丽的关口近在眼前。”
  沈玉菁道:“沈福,这就是嘉峪关。”
  沈福叫道:“老天爷,这就是嘉峪关啦,哎呀呀,这一趟跟着姑爷跑这么多的路,见了这么多半辈子没见过的,老奴这辈子没白活,要是待在家里那能看见这些啊,百闻不如一见,人哪,还是多出来走走的好。”
  沈玉菁美目斜瞥,道:“奇,记得杜子美那首诗么?‘驱马天雨雪,策行入高山,径共抱寒石,指落雪冰间,已去汉月远,何时筑城还,浮云莠南征,可望不可攀’……”
  金大龙道:“玉菁,你且听听这首:‘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夜寒,铁甲铁鼓声尤振,匝里金刀血未干!’”
  沈玉菁道:“这是王昌龄的出塞诗。”
  金大龙道:“是的,古来多少边疆儿女英雄,血洒关塞,每读岑参、高适、王昌龄、王之涣的咏边诗章,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拔剑欲起!”
  沈玉菁妩媚一笑,道:“你不就像那些名将英雄吗?”
  金大龙摇头一叹道:“慕容奇只知争逐武林,进入于私人恩怨,昔时名将英雄皆舍身为国,血洒沙场,比起他们来,我自感渺小,更羞愧无地自容。”
  沈玉菁道:“奇,我不……”
  金大龙道:“玉菁,怎么不?同为七尺昂藏躯,我若往他们前面一站,只觉得自己只有三寸高,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足够强的,而只限于武林一隅,想想能不……”
  沈玉菁笑道:“我可不希望你为将征边,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婿觅封侯,那……”
  金大龙摇头说道:“玉菁,你不会的,你是个奇女子。”
  沈玉菁道:“奇女子心中未尝不能有感触。”
  金大龙笑了,有点勉强,道:“好在我今生也无望为将征边了。”
  沈玉菁道:“如今边境安宁,也用不着呀!”
  说笑间车已出嘉峪关口,前望,戈壁万里,荒无人烟,一望无垠,景象极其萧条。
  只听沈福说疲乏:“姑爷,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奴竟想痛哭一场。”
  金大龙道:“老人家,我跟玉菁颇有同感。”
  沈福摇头说道:“俗话说: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看来半点不假。”
  金大龙道:“老人家,每一句俗话都是言之有物,有把握的。”
  说话间,沈福便要往右拉转牲口,金大龙忙道:“老人家,您要干什么?”
  沈福道:“姑爷,往北去呀,您没见那标记又指向了北么?”
  金大龙道:“老人家,我看见了,标记是指向了北,可是我要往西再走走!”
  沈福一抖缰,马车没改方向,又驰向了西。
  沈玉菁讶然说道:“奇,你往西去干什么呀?”
  金大龙道:“当日我杀莫庸的时候,莫庸曾说欧逸四人出了关外,到老君庙找一个叫白不凡的人公干去了,我要去看看这个白不凡到底是什么的,欧逸四入又替那天魔教做了什么?”
  沈玉菁轻“哦”一声道:“原来是为这,只是,奇,咱们跟着他们一路往西,这他们会知道,我怕那叫什么白不凡的人早躲……”
  金大龙道:“不会的,玉菁,他们只料定咱们也会出关折向北,绝对料不到我仍会往西走去了老君庙。”
  沈福道:“姑爷说得是,这叫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等火烧着尾巴再醒,可就来不及了。”
  沈玉菁笑道:“您真好譬喻。”
  金大龙也笑了,道:“老人家真是一个风趣的人。”
  马车在那大漠风沙及砾石上驰动,抵达老君庙时,天已经黑了,在夜色里闪耀的那一片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近在眼前。
  塞外的夜清冷,近大漠夜来风更强劲,路上的行人都包着头,弯着腰,沈玉菁衣衫单薄微有冷意,禁不住向金大龙偎近了些,金大龙道:“玉菁,冷?”
  沈玉菁点了点头,道:“嗯,有点。”
  金大龙道:“塞外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能热出人的油来,到了夜晚却又冷得令人发抖,这现象,越近大漠越明显,来,加件衣裳。”
  说着,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件大衣加上沈玉菁身上。
  沈玉菁美目深注,包含了太多的情意。
  金大龙笑了笑,扬声又道:“老人家,冷么?”
  车外沈福说道:“谢谢姑爷,老奴向来筋骨强健,寒暑不侵,不冷。”
  金大龙笑了,沈玉菁则道:“看来我这年轻人比不上上了年纪的人。”
  车缓缓往里走,没一会儿,沈福开了口:“姑爷,咱们怎么办?找家客店?”
  金大龙道:“也好,先歇息歇息再说。”
  沈福应了一声,转眼之间,车定了,道:“姑爷,到了,您跟姑娘请下车吧。”
  金大龙跟沈玉菁下了车,目光所及,这儿的一切已跟关内有了显著的差别,别的不说,就连客栈前挂的灯都跟关内不一样。
  路人纷纷投过诧异的一瞥,沈玉菁看着这些衣着打扮跟自己不同的当地人,也觉得新鲜。
  老君庙是个小地方,当然这家客栈也不会大,在伙计的前导下,金大龙跟沈玉菁主仆进了客栈。
  安置好沈玉菁主仆后,金大龙唤住了伙计:“小二哥,我打听一个人……”
  那伙计忙道:“客官要打听谁?”
  金大龙道:“我有位朋友住在贵地,他姓白,叫不凡。”
  那伙计眉锋一皱,沉吟未语。
  金大龙道:“小二哥莫非不认识这个人?”
  那伙计歉然地摇头笑道:“对不起,客官,我是本地人,土生土长,二十多年了,老君庙的人我敢说没一个不认识,可就没听说过有个白不凡,三位是从……”
  金大龙道:“从关内来的。”
  那伙计道:“客宫这位朋友真住在老君庙没错么?”
  金大龙道:“我也是听另一位朋友说的,该不会有错。”
  那伙计道:“客官这位朋友多大年纪,长得怎么样……”
  金大龙笑道:“多少年没见了,连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那伙计道:“那就难了,假如客官能说出他长得像什么样,我们是可以帮客官问问……”
  金大龙忙道:“小二哥,有处问么?”
  那伙计道:“有倒是有,我们这儿有位爷,他交游广阔,朋友极多,老君庙从老到小,他没有不认识的……”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这位是……”
  那伙计道:“是我们这儿的知名人物,家里有钱,为人很义气,喜欢交朋友,我们这儿的人没有不敬重他的。”
  金大龙道:“小二哥,他住在……”
  那伙计道:“他家是老君庙最大的一家,就在西边,可是客官不必到他家里去,因为他家里难找到他,所有去找他的朋友十次有九次都扑了空……”
  金大龙道:“小二哥,那是为什么?”
  那伙计道:“那个家他只回去睡睡觉,其他的时候都在馆里。”
  金大龙道:“小二哥,馆里?什么馆?”
  那伙计道:“客官初到塞外,不知道小地方的人十家有九家是打猎的,小地方的猎户跟关内不同,每天不是单独出门,而是成群结队出去打猎,每天打来的飞禽走兽到了天黑回来都要拿到馆里去,然后大家分,不管谁打多少,每人总是一份,一样的多……”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这倒是奇闻,小二哥,那位现在就在……”
  伙计道:“每天分猎物都是由他分的,他没事总喜欢跟猎户们在馆里喝酒聊天。”
  金大龙道:“小二哥,这个馆在……”
  那伙计道:“出客栈顺着前面这条街往东走,没多远就到了。”
  金大龙道:“那好,我自己找他打听打听去,小二哥,他姓……”
  那伙计笑了笑道:“跟客官的朋友一样,姓白。”
  金大龙一怔,道:“他也姓白?小二哥,贵地姓白的人有多少?”
  那伙计笑道:“客官,小地方的人都姓白,没有一个外姓,像我,我也姓白。”
  金大龙讶然说道:“小二哥,这是为什么?”
  那伙计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都是回族,说起来都是一家人……”
  金大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伙计道:“我们原住在回族堡,我们这一带在祖宗时迁出了回回堡到了这儿,当时老君庙还是一片沙砾……”
  金大龙道:“小二哥,我明白了,这老君庙就是你们建起来的。”
  那伙计道:“不错不错,当时这儿只有一座李老君庙,我祖宗就把这地方取名为老君庙……”
  金大龙道:“谢谢你了,小二哥,我这就去……”
  沈玉菁突然说道:“奇,可否等一会儿再去。”
  金大龙回过头来道,“怎么,玉菁,你有事儿?”
  沈玉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金大龙旋即转望伙计道:“谢谢你了,小二哥,你忙去吧,需要什么我会叫你。”
  那伙计笑应一声,道:“是!”
  金大龙道,“玉菁,你有什么事儿?”
  沈玉菁道:“奇,你在宇内称奇称最,做事不该那么冒失,好好商量商量再去找那姓白的。”
  金大龙笑了,道:“玉菁,商量什么,你说吧。”
  沈玉菁道:“你该听见了,刚才那伙计说,这老君庙居民都姓白,没有一个外姓的人,说来还都是一家人……”
  金大龙道:“是的,怎么样,玉菁?”
  沈玉菁道:“据我所知,回族最为团结,一家有事,其他的都能拿刀动杖跟人拼命去了,那白不凡显见是天魔教的人,那么这地方的居民也有可能都是天魔教的人,他们说不说还在其次,万一冲突起来,他的人多,咱们人少……”
  金大龙“哦”地一声,失笑说道,“原来是为这,玉菁,我不在乎他们人多势众……”
  沈玉菁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跟沈福,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年迈人,不能不在乎……”
  金大龙神情一震,道:“玉菁,你的意思是说,一旦发生冲突他们会对你跟老人家下手?”
  沈玉菁道:“你认为无此可能么?刚才那伙计也姓白,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来就找姓白的,只怕他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谢谢提醒,玉菁,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沈玉菁道:“至少想个办法让你无后顾之忧。”
  金大龙道:“那么,咱们一起找那姓白的去。”
  沈玉菁摇头说道:“那倒不必,一旦发生冲突,你既得照顾我,又得照顾沈福,那情形好不到那儿去。”
  金大龙皱眉说道:“那……玉菁,你说怎么办?”
  沈玉菁微微一笑,道:“你只管去你的,你有过人的机警,敏锐的反应,及快应变能力,只记住,一发现情形不对,先发制人,那姓白的在这儿是个人物,先擒住他,只要他落在你手里,谅他们不敢难为我跟沈福。”
  沈福呵呵笑道:“姑娘好智谋,简直可以比诸葛孔明。”
  金大龙道:“玉菁,你让我佩服,我听你的,你跟老人家留心自己,我走了,你放心我绝不让他们碰你跟老人家一指头。”
  说完了话,他转身出门走了。
  望着他出了后院,沈福笑道:“有了姑娘这等过人的智谋,他大可以放心了。”
  沈玉菁美目凝注,道:“不,老人家,该说有了您。”
  沈福笑了,道:“可是他不知道。”
  沈玉菁道:“您的意思不就是不让他知道么?”
  沈福笑了笑没说话。
  金大龙出了客栈拐向东,果如那伙计所说,走没多远他便很容易地找到了那个馆的所在。
  那是个大院子,门口挂着两盏大灯,没别的标志,但却有三三两两提着猎物走出来的猎户。
  门内,也不时传出阵阵粗犷,豪迈的笑声。
  金大龙三不管地进了那两扇大门,一进大门他便看见了,院子里,那广大的院子里,摆着十几张大桌子,桌子上有酒有菜,围坐着近百个猎户打扮的精壮粗犷汉子,正在大碗酒,大块肉的笑着,闹着,吃喝着,当然那肉不会是猪肉。
  四盏大灯把院子里照得光明如昼,地上摆满了猎物,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地上有血,还有羽毛。
  一眼近百个精壮粗犷汉子,一时间还真难看出那个与众不同,较为特别的。
  这时候,一名汉子发现了进来个陌生人,他看了金大龙一眼,随即走向一名正在弯腰检视猎物的黑衣汉子,他弯下了腰,低低说了几句。
  那黑衣汉子立即直腰抬头,好像貌,连金大龙也不由暗暗喝采一声。
  这黑衣汉子有着一副颀长的身材,年纪三十多近四十,略显黝黑的一张脸,浓眉,大眼,胆鼻,俊而英武,尤其那一圈不太长的络腮胡跟犀牛的眼神逼人。
  他直腰抬头凝目,那近白个猎户也发现了情形有疑,一个连一个地静了下来,刹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肃静下,那英武黑衣汉子突然开口说道:“阁下是……”
  金大龙微一拱手,道:“对不起,打扰了,我从关里来,特来找个人……”
  英武黑衣汉子道:“原来阁下是从关里来的,怪不得人品……阁下找谁?”
  金大龙道:“那位是住在西边,院子最大,经常不在家,每晚在这儿分猎物的白兄?”
  英武黑衣汉子道:“阁下找他有何见教?”
  金大龙道:“我找他打听一个人。”
  英武黑衣汉子道:“我就是,阁下要打听谁?”
  金大龙又一拱手,道:“原来当面就是白兄,失敬,我听说白兄是位妇孺皆知,人人敬重的人物,如今我看见了,的确不差。”
  英武黑衣汉子道:“好说,那是父老兄弟姐妹们的抬爱,阁下要打听谁?”
  金大龙道:“我向白兄打听一个白不凡的入……”
  英武黑衣汉子浓眉一轩,道:“我还没有请教,阁下贵姓,怎么称呼?”
  金大龙道:“不敢当,有劳动问,我姓金。”
  英武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道:“原来是金兄,金兄打听白不凡是……”
  金大龙道:“我听说他在老君庙是位人物,我路过此地,想拜识一下。”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没有别的事么?”
  金大龙道:“白兄此问……”
  英武黑衣汉子道:“假如金兄没有别的事,我劝金兄不必问他。”
  金大龙微愕说道:“白兄,那为什么?”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怀着希望而来,我不愿金兄带着失望离去。”
  金大龙道:“白兄的意思是……”
  英武黑衣汉子道:“白不凡其人远不如有听他的传说。”
  金大龙道:“原来如此,我仍请白兄指点,因为我还有别的事。”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如果还有别的事,那就另当别论,我请教,金兄还有什么事?”
  金大龙道:“我跟他私人间有点事……”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的意思是不愿对别人说?”
  金大龙道:“白兄原谅,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英武黑衣汉子微一摇头,道:“倘金兄不说出那是什么事,也请恕我爱莫能助。”
  金大龙目光一凝道:“白兄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不说出那是什么事,白兄就不告诉我白不凡的所在,可对?”
  英武黑衣汉子一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金大龙道:“好,我先请教,白兄知道不知道白不凡其人?”
  英武黑衣汉子道:“遍数老君庙,只有我知道白不凡这人。”
  金大龙道:“他现在是否在老君庙?”
  英武黑衣汉子道:“在,他永远在老君庙!”
  金大龙道:“那么我告诉白兄,我是来找他要人的。”
  英武黑衣汉子讶然说道:“要人?金兄找他要什么人?”
  金大龙道:“我有四位朋友,在不久之前到老君庙来找他,而我那四位朋友自从来了老君庙之后就没有消息……”
  英武黑衣汉子道:“那有可能金兄那四位朋友半途转往他处了。”
  金大龙道:“白兄这话……”
  英武黑衣汉子道:“据我所知,根本没人到老君庙来找过他。”
  金大龙道:“白兄确实知道?”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我确实知道。”
  金大龙道:“白兄就那么肯定……”
  英武黑衣汉子道:“我敢肯定。”
  金大龙目光凝注,突然一笑,道:“我看见白兄人品轩昂,气度超人,不像是个谎言欺人的人。”
  英武黑衣汉子脸为之一红,这时附近百名猎户一阵骚动,个个怒形于色,一下子站起了几十个。
  英武黑衣汉子一抬手,拦住了他们,目注金大龙道:“金兄凭什么说我谎言欺人?”
  金大龙道:“白兄,事情很明显,假如我知道某个人,我不敢说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我敢说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金大龙道:“除非白兄跟他寸步不离。”
  英武黑衣汉子迟疑了一下,猛然点头,道:“事实上可以这么说。”
  金大龙“哦”一声道:“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英武黑衣汉子又一点头,道:“是的,金兄。”
  金大龙道,“如今呢?”
  英武黑衣汉子道:“如今也不例外。”
  金大龙道:“敢情那位白兄就在诸位之中?”
  英武黑衣汉子道:“是的,金兄,他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此言一出,众猎户立即面面相觑,各现诧异之色。
  金大龙抬手一指,道:“白兄,他们诸位不识白不凡其人?”
  英武黑衣汉子道:“我刚说过,遍数老君庙,就只我知道白不凡这个人。”
  金大龙道:“白不凡现在诸位之中,他们诸位彼此熟悉而不知,白不凡为谁,想必,白不凡他有两个名字,这不凡二字是他的假名。”
  英武黑衣汉子道:“不,金兄错了,不凡二字是他的真名。”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那倒很出我意料,白兄的大号是……”
  英武黑衣汉子道:“草字吟风。”
  金大龙道:“那么白兄这吟风二字是假名。”
  英武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道:“金兄这话……”
  金大龙道:“我有十成把握,白兄就是白不凡。”
  英武黑衣汉子倏然笑道:“老君庙谁不知我白吟风……”
  金大龙道:“大家都知道白兄的化名?”
  英武黑衣汉子摇头说道:“金兄,我们这儿都是一家人,一个大家族里的手足兄弟,谁还会不知道谁……”
  金大龙道:“白兄也是来自回族堡?”
  英武黑衣汉子道:“是的,我的祖宗也是来自回族堡。”
  金大龙摇头笑道:“白兄,我没想到。”
  英武黑衣汉子道:“金兄没有想到什么?”
  金大龙道:“我没有想到,像白兄这等人品轩昂,气度超人,看似英雄人物的人,连个承认自己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英武黑衣汉子浓眉一耸,道:“金兄不必相激……”
  金大龙道:“白兄,你辜负了这须眉七尺昂藏躯……”
  英武黑衣汉子目中寒光暴射,道:“我是白不凡,金兄又如何?”
  金大龙笑道:“麻衣相法上说,像白兄这样长像的人都经不起激,看来这麻衣相法是诚不欺我,白兄,你既然承认了你是白不凡,也知道我姓金,就该知道我……”
  英武黑衣汉子白不凡道:“长安,双龙镖局的金局主。”
  金大龙道:“那么白兄是白不凡,就不会错了,白兄也知道我的来意?”
  白不凡道:“来找欧逸等四人?”
  金大龙道:“不错,我请教……”
  白不凡截口说道:“我没有想到金局主会折到老君庙来。”
  金大龙道:“我也没想到天魔教会有白兄这样的人。”
  白不凡道:“我也没想到双龙镖局的金局主是这么一位人物。”
  金大龙道:“白兄听说的是个怎样的人?”
  白不凡道:“是个十分凶恶狰狞的人。”
  金大龙失笑说道:“这是谁告诉白兄的?”
  白不凡道:“自然是我教中人。”
  金大龙道:“那么,白兄如今有什么感想?”
  白不凡道:“也许他指的不是外貌。”
  金大龙道:“是金大龙的一颗心?”
  白不凡道:“外貌祥和,内藏凶恶奸诈者比比皆是,而且远比形诸于外者可怕。”
  金大龙笑道:“诚然,的确,在天魔教中的眼里,我金大龙是个一无是处,十恶不赦的恶魔,白兄,我不愿多说,但问欧逸四人的下落?”
  白不凡道:“金局主该知道我不会说。”
  金大龙道:“我既然来了,白兄也该知道那由不得白兄。”
  白不凡倏然一笑道:“那很难说……”
  离金大龙最近的一名猎户,突然扑向金大龙,手中钢叉飞递,当胸猛刺,直取金大龙要害。
  金大龙微微一笑,身形往旁边一闪,那猎户一叉落空,整个人收势不住冲了过去。
  金大龙捉狭,在他屁股轻拍一掌,那猎户一个踉跄摔了下去,手中钢叉丢出了老远。
  这一来众猎户大哗,一下子全站了起来。
  白不凡忙一抬手拦住了众猎户,道:“我来不及拦他,多谢金局主手下……”
  突然瞪目大喝:“阿南,住手……”
  金大龙身形左跨,右腿没功,那位猎户正绊在他那没动的右腿上,又栽了个大跟斗,手里的匕首又掉了。
  翻身跃起,他还不甘心,却被白不凡一把掀住,喝道:“阿南,事不关你们……”
  叫阿南的猎户嘴里出了血,狠狠地瞪着金大龙道:“吟风哥,我知道,事不关我们,可是咱们都姓白,是一家人,大伙儿能为你拼命。”
  “对,对!阿南说得对!”
  “咱们拼,姓白的不让外人欺负!”
  “拼!”
  “拼!”
  叱喝声中,众猎户齐动,个个端起了枪叉。
  白不凡双手一伸,大叫说道:“我不许,哪一个敢不听我的。”
  众猎户还真没人敢动,那叫阿南的猎户道:“吟风哥,你这是……”
  白不凡道:“兄弟们的好意我心领,可是我的脾气兄弟们也该知道,我自己的事由我一人应付,你们都坐下去。”
  有人迟疑着坐了下去,既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转眼间除了白不凡外,都坐了下去。
  白不凡抬眼望向金大龙道:“金局主,万事找我,跟他们无关。”
  金大龙疑惑地道:“他们不是天魔教中人?”
  白不凡道:“老君庙里姓白的,只要有一个天魔教人,其他的就等于都是,可是凡事我要一个人应付。”
  金大龙道:“那为什么白兄不愿倚多为胜?”
  白不凡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的是我不愿连累他们,他们有家有室,有老有小……”
  金大龙道,“白兄的胸襟令人敬佩,唯道白兄没有?”
  白不凡脸色微变,一摇头道:“我没有,我人一个,命一条,毫无牵挂。”
  金大龙目光深注,微一点头,道:“那好,我就找白兄一个人……”
  那叫阿南的猎户突然叫道:“吟风哥,阿明的客栈里有个老头儿跟女的,你为什么不让我们……”
  金大龙笑道:“我早料到了,有了白兄一个,我还怕谁敢动我的人?”
  白不凡一摇头,道:“金局主,你错了,在你没来之前我就拦住了兄弟们,我不许他们这么做,因为我知道家人为人所制的焦虑及悲痛……”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那么白兄就越发地令人敬佩了!”
  白不凡道:“彼此立场敌对时,金局主不必跟我客气……”
  金大龙道:“我这个人生平不惯作虚言,所说都是由衷的实话。”
  白不凡道:“那么我谢谢金局主。”
  金大龙道:“谢倒不必,只请白兄……”
  白不凡截口说道:“金局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大龙道:“白兄要邀我到哪里去……”
  白不凡道:“寒舍,金局主可愿去?”
  金大龙倏然一笑道:“白兄该问我敢不敢去。”
  白不凡深深地看了金大龙一眼,道:“那么,金局主请跟我来。”
  迈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忽地转过身说道:“兄弟们自己去分猎物吧,至于酒、菜,给我留点儿,我待会儿再来吃喝。”
  他说话时谈笑自若,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儿,也似乎很有把握制住金大龙,说完了话,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金大龙也没多说,淡然一笑,跟了出去。
  他听见身后众猎户起了骚动,可没听见有人动。
  白不凡在前带路,一路上他没说一句话。
  片刻之后,他在老君庙西一座大宅院前停了步,果如那伙计所说,这是一很大、很深邃的宅院。
  他一路所经,也看过不少人家,但比一比,的确是眼前这大宅院最大。
  如今,这所大宅院黑黝黝的,听不见里面有一点动静,也上着锁,白不凡探怀取出一串钥匙开了大门,他当先行了进去。
  金大龙艺高胆大,落拓青衫七绝神魔也从不知一个怕字,他昂然跟进了那两扇大门。
  到了大院子里,那前行的白不凡停了步,转过了身子,望了金大龙一眼,说道:“金局主,这就是寒舍。”
  金大龙抬眼略一环顾,道:“很广阔,也很气派……”
  今夜微有月光,藉着月光看,的确,眼前是个很够气派的大宅院,前院有大厅,有花圃,有假山,有……
  后院有一堵墙拦着,看不见里面,但由那高山墙头的流丹飞檐,高绿狼牙看,后院该是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白不凡淡淡说道:“夸奖,这是先父遗留给我的产业。”
  金大龙道:“偌大一座宅院,只有白兄一人住么?”
  不错,偌大一座宅院里,到处黑黝黝的,不闻动静。
  白不凡微一点头,道:“是的,金局主。”
  金大龙道:“白兄还没有成家?“
  白不凡脸色微变,道:“我有妻子,还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儿。”
  金大龙道:“尊夫人跟令媛……”
  白不凡道:“远在我加入天魔教之初,我就把她母女俩送到亲戚家去了,金局主该知道,做我这种事,是不能有后顾之忧的。”
  金大龙道:“是的,白兄这是明智之举。”
  白不凡道:“拙荆及小女既不在家,我也遣散一些下人,因之寒舍无人洒扫,到处尘埃遍布,我不请金局主进厅里坐了。”
  金大龙道:“白兄不必客气,今夜微有月光,这庭院美景如画,更难得有月光,站在这儿谈也是一样。”
  白不凡道:“事实上,我跟金局主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金局主问我要欧逸四人的下落,我拒说出,这件事自非唇舌所能解决……”
  金大龙笑道:“不错,白兄不但是位明白人,而且是位爽快人,白兄把我引到府上来……”
  白不凡截口说道:“金局主,那不叫引,叫请。”
  金大龙道:“那有什么差别的?”
  白不凡道:“恐怕金局主还不明白我请金局主到寒舍来的用意。”
  金大龙道:“彼此立场敌对,白兄的用意应该很明显。”
  白不凡微一摇头,道:“金局主错了,白不凡不是人间贱丈夫,尚不屑于用卑鄙手法、阴诈心智对人,再大的强敌我也光明磊落一人对付,我为的是我那些有亲戚关系的兄弟们。”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白兄这话……”
  白不凡道:“我明知不是金局主的对手,假如在馆里动手,被金局主制住,我那些兄弟们会奋不顾身地围攻金局主,我拦不住他们,在毫无选择余地的情形下,金局主也势必会出手伤他们,我不愿他们有任何损伤,所以我邀金局主到了这里……”
  金大龙道:“倘若白兄这用心是真的,那就太令人……”
  白不凡道:“是真是假自在我方寸之中,这儿没有第三人,我愿跟金局主放手一搏,万一我侥幸,那是金局主的不幸,要不然要杀要剁,任凭金局主。”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我不愿伤人,但求知道欧逸四人的下落。”
  白不凡摇头说道:“金局主,那恐怕办不到。”
  金大龙道:“白兄是宁愿……”
  “是的,金局主。”
  白不凡道:“我宁愿血流尸横,但我绝不会说出他四人的下落。”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白兄对贵教主,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白不凡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教主恩泽广被,白不凡身受良多,敢不誓死以报。”
  金大龙淡然笑道:“白兄,你也有妻女。”
  白不凡唇边泛起抽搐,笑道:“我既然加入了天魔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金大龙道:“我看白兄是位少有的英雄人物,绝不类……”
  白不凡道:“那是金局主过奖。”
  金大龙还待再说,白不凡突然沉声又道:“金局主,倘若你不愿以武相见,那么就请放弃查询欧逸四人的下落,否则就请跟我放手一搏,你我都别无选择。”
  金大龙双目轩动,微一点头,道:“既如此,白兄请动手吧。”
  白不凡道:“那么金局主请准备,我要发招了。”
  话落,闪身,向着金大龙电一般地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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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6 12:25:34 | 显示全部楼层
内蒙古文艺出版社 出版的  黄沙碧血溅侠魂 三册版 是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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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8 19: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别有隐衷
  金大龙是位武学大行家,他看得出,白不凡举手投足之间甚见造诣,其身手之高,绝非一般高手可比。
  他暗暗点头,白不凡那里已然扑到,当胸一掌直袭心坎,掌力雄浑,十分威猛。
  金大龙道:“我接白兄一掌。”
  单掌一翻迎了上去,两掌接实,只听砰然一声,白不凡一声闷哼,踉跄退出了三几步。
  金大龙笑道:“白兄内功造诣甚是深厚……”
  白不凡神色黯淡阴沉,道:“金局主过奖,请接我这第二招。”
  闪身又欺了上去。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在转眼之间白不凡已攻出了八招,金大龙从容封架,洒脱还击,胜负未分。
  在第十招上,白不凡陡然一声冷喝;“金局主,小心。”
  他突然腾身掠起,半空中忽折而下,双臂张开,十指齐张,电一般地扑了下来。
  金大龙清晰地感觉到一片重大的压力来自头顶,隐隐能令人窒息,使人气息难出,真气不聚,无力还手,非丧生在他这一招下不可。
  金大龙他明白,这必是白不凡的杀手招,当即他笑容一敛,话声微沉,道:“多谢白兄,也请自小心。”
  容得白不凡十指近头顶,他双腕电翻而上,一下攫住白不凡双腕,硬把白不凡扯了下来,容得白不凡惊呼出声,两脚沾地,他却一笑松了双手。
  白不凡脸色煞白,怔住当地,良久始道:“金局主,你是能在白不凡这一招下夷然无伤,且能反手制住白不凡的第一人……”
  金大龙道:“请恕我直说一句,白兄能在我手下走完十招,也是我生平所遇第一人。”
  白不凡道:“金局主,你不该放了戏。”
  金大龙道:“对白兄,我有惺惺相惜之感。”
  白不凡惨笑道:“多谢金局主,若不是立场敌对,我真愿意跟金局主订个深交。”
  金大龙道:“白兄,有些事是可以改变的。”
  白不凡点头说道:“是的,金局主,世间事十之八九都可以改变,然而你我间这敌对立场却永远无法改变。”
  金大龙道:“怎么,白兄跟我有深仇大恨?”
  白不凡摇头说道:“彼此素昧平生,缘仅初面,谈什么仇恨。”
  金大龙道:“那么……”
  白不凡道:“金局主不必多问,也无须多说,白不凡败在金局主手下,愿听您处置就是。”
  金大龙道:“白兄,我说过,我只要……”
  白不凡道:“金局主,你要原谅,那办不到。”
  金大龙道:“白兄是誓死效忠?”
  白不凡猛一点头,道:“是的,金局主!”
  金大龙道:“对贵教主,那值得么?”
  白不凡道:“金局主,我认为值得。”
  金大龙道:“假如这样的话,我宁可放弃找寻他四人。”
  白不凡双目一睁,道:“金局主,此话当真?”
  金大龙淡然说道:“白兄非人间贱丈夫,金大龙也不愿妄自菲薄。”
  白不凡道:“那么我谢谢金局主。”
  金大龙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白兄,我为你惋惜。”
  二话没说,转身要走。
  突然,身后响起白不凡话声:“金局主,请留步。”
  金大龙转回了身,道:“白兄还有什么事?”
  白不凡道:“我请教,金局主为什么要找他四人?”
  金大龙道:“不瞒白兄说,我欠他四人的情,我要还这笔人情债。”
  白不凡道:“据我所知,他四人是天魔教的护坛。”
  金大龙道:“白兄,前不久,阴阳二怪中的莫庸在我逼迫下说出了他四人奉命到这儿公干,据我猜想,他四人是凶多吉少,由此,白兄该知道他四人是天魔教怎么样的护坛。”
  白不凡道:“我可以告诉金局上,他四人带来了教主手令,手令中说他四人生心叛变,着我当即擒下……”
  金大龙道:“那么白兄就更该知道他四人有颗正义侠心,所谓变节移志投效天魔教,那全属万不得已。”
  白不凡道:“金局主可愿告诉我,他四人那万不得已处……”
  金大龙道:“白兄,说来话长,白兄应该知道我是谁。”
  白不凡愕然说道:“金局主这话……”
  金大龙道:“难道白兄不明白?”
  白不凡惑然摇头,道:“我不知金局主何指。”
  金大龙疑惑地望着白不凡道:“也许白兄真不知道……”
  顿了顿,接道:“跟白兄一样,我也有个假名假姓……”
  白不凡讶然说道:“难道金局主这姓与大号……”
  金大龙道,“是假的!”
  白不凡一怔,道:“那么金局主那真名真姓是……”
  金大龙道:“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奇字。”
  白不凡神情猛地一震,道:“莫非落拓青衫七绝神魔?”
  金大龙道:“正是,白兄。”
  白不凡猛然一阵激动,久久始道:“那难怪白不凡不是对手了,那难怪……白不凡能跟落拓青衫七绝神魔动手过招,何幸如之,不虚此生了……”
  金大龙微笑说道:“白兄是过于看重慕容奇了。”
  白不凡目光一凝,道:“慕容大侠宇内称奇称最,我白不凡……”
  倏转话峰,接道:“我也知道一下,慕容大侠何故跟天魔教为敌?”
  金大龙道:“这白兄也不知道?”
  白不凡适:“白不凡只知道天魔教的强敌是长安双龙镖局的金局主,除此,白不凡别无所知。”
  金大龙摇头说道:“看来那位天魔教主瞒白兄良苦……”
  话锋微顿,接道:“白兄,我为的是天下武林跟本身的仇怨。”
  白不凡道:“慕容大侠,本身仇怨何指?”
  金大龙道:“白兄可知道那位天魔教主,当年传下信物,逼迫武林黑道群雄朝金顶事?”
  白不凡摇头说道:“慕容大侠,我不知道。”
  金大龙道:“白兄所知委实是太少了,当年,他逼迫武林黑道群雄朝金顶,以毒制人,使黑道群雄不得不俯首听命供他驱策,于其时,他组织了天魔教之后,他又化名遍传武林帖,邀约黑白二道数十高手在凉州罗什古刹围攻慕容奇,慕容奇误中奸谋,遭毁容、剜目之痛……”
  白不凡望着他那张脸,讶然说道:“毁容、剜目?”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白兄请往下听,当时他们以为慕容奇已死,其实我尚有一丝气息……”
  他把被神医司空表所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白不凡目射奇光,道:“原来如此,原来慕容大侠与天魔教主之间有着这么一段仇怨,我明白了,欧逸等四人是为毒所制……”
  “不,白兄!”金大龙道:“你错了,他四人是为那教主夫人而加入了天魔教。”
  白不凡讶然说道:“为教主夫人……”
  金大龙心中绞痛,道:“白兄,那位教主夫人愿是慕容奇的红粉知己婉儿。”
  白不凡惊呼一声道:“慕容大侠,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大龙强忍痛苦,淡然笑道:“白兄非常人,只要多想想,凉必可以明白中玄奥。”
  白不凡沉默了片刻,道:“慕容大侠,我有点明白了,这么说他四人是可敬可佩?”
  金大龙道:“白兄,可以这么说。”
  白不凡道:“慕容大侠,这么说白不凡做错了事。”
  金大龙道:“白兄何指?”
  白不凡道:“我制住了他四人,把他四人送交总坛了。”
  金大龙道:“请恕我,白兄能制住他四人?”
  白不凡道:“慕容大侠该知道,单打独斗,我略胜他四人个人所学半筹,因之我一个一个地制住了他四人。”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我不敢说白兄是否做错了事。”
  白不凡道:“我知道,慕容大侠,我是做错了事。”
  金大龙目光一凝,道,“白兄别忘了,你是天魔教人。”
  白不凡道:“而且身份不低,犹在护坛之上,只是,慕容大侠,我这位天魔教人跟欧逸四人颇有相同之处。”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白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不凡微一点头,道:“是的,慕容大侠。”
  金大龙吁了一口气,道:“白兄,那么我是料对了,白兄可愿把那不得已之处……”
  白不凡神色黯淡道:“既是慕容大侠当前,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我也早已看穿了天魔教的真面目,慕容大侠,说来也是白不凡在塞外的这点势力跟一身还算不俗的所学害了我……”
  金大龙道:“白兄,这话怎么说?”
  白不凡叹道:“慕容大侠有所不知,天魔教主所以胁迫我为他所用,就是因为我在塞外有点势力,也因为我这身所学还算不俗。”
  金大龙道:“白兄,这胁迫二字……”
  白不凡脸上掠过一丝痛苫的抽搐,道:“慕容大侠,我刚才提起过我的妻女……”
  金大龙道:“白兄曾说把尊夫人及令媛送往了亲戚家……”
  白不凡摇头说道:“不,慕容大侠,我的妻女被囚禁在天魔教总坛。”
  金大龙道:“白兄,不瞒你说,刚才我就想到了。”
  白不凡道:“那是在几年前,有一次我返回回族堡办事,回来后不见了我的妻女,却有个陌生人在等着我……”
  金大龙道:“白兄,那人是谁?”
  白不凡道:“一个瘦小的黑衣蒙而人,也就是天魔教主本人……”
  金大龙忙道:“白兄叫知道他是谁?”
  白不凡摇头说道:“慕容大侠,他的身材,言谈,举止均像极了一个人,可是我敢说他绝不会是那个人。”
  金大龙忙道:“白兄,那个人?”
  白不凡道:“慕容大侠的救命恩人。”
  金大龙失声说道:“司空神医?”
  白不凡点头说道:“很像,但我敢说绝不是。”
  金大龙定了定神,道:“白兄可见过司空神医?”
  白不凡淡然笑道:“慕容大侠,多年来司空神医一直在塞外行医,我们塞外人奉若神明……”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我怎么忘了……白兄又怎么能这么肯定……”
  白不凡道:“慕容大侠,司空神医是我们塞外人心目中的神明,恩泽广被,活人无算,他怎会是邪恶的天魔教主?只要司空神医有一句话,我们塞外人会群起为他效命的,这一点他也清楚,是用不着掳用我的妻女,胁迫我就范的,如今,再加上他是慕容大侠的恩人,我更敢说他绝不会是那天魔教主了。”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白兄说的是至理,司空神医绝不会是那天魔教主,不过,有某些地方跟司空神医相像,这种误会前不久也发生过……”
  他把发生过的误会说了一遍。
  白不凡摇头说道:“看来是这种错觉的,不只白不凡一人,慕容大侠,他说我的妻女正在往天魔教总坛途中,倘我为他所用,我的妻女就是天魔教总坛的上宾,否则的话……”
  叹了口气,道:“我英雄气短,只好加入了天魔教为他效力了。”
  金大龙道:“他能有白兄协助……”
  白不凡道:“他能得到我,就算是得到了塞外这一大片土地,我既为他所用,这成千上万的百姓回回都会为他所用,他的总坛内有武林高手,外有身强力壮,昔年与猛兽搏斗的成千上万百姓回回,他那总坛何异铜墙铁壁?他则俨然一国之君,塞外之王了。”
  金大龙道:“如今,白兄知道了我,我也知道了白兄,那么,白兄对自己……还有什么打算没有呢?”
  白不凡抬手略一环指,道:“慕容大侠请看,白不凡偌大一个家,如今就剩了白不凡一人,悲惨而凄凉,我若是没有一点打算,何以为人夫父?也愧对自己良心,奈何妻女在他手中,我……”
  摇头悲凄一叹,住口不言。
  金大龙道:“白兄,假如你愿意,慕容奇愿以拯嫂夫人与令媛出魔窟为己任。”
  白不凡双目一睁,道:“慕容大侠,当真?”
  金大龙道:“白兄认为慕容奇这是欺人之谈?”
  白不凡双眉一扬,道:“慕容大侠,白不凡愿追随左右……”
  金大龙摇头说道:“白兄,不妥,你还是留在老君庙继续主持一切较好,我更建议白兄派人飞报天魔教总坛,就说慕容奇来过老君庙,但未觅得白不凡其人。”
  白不凡讶然道:“慕容大侠这是……”
  金大龙道:“白兄该知道,天魔教主此人深具诡智,一旦让他对白兄动了疑,不但救不了嫂夫人与令媛,反而害了白兄自己。”
  白不凡微一点头,道:“多谢慕容大侠指点,白不凡遵命就是。”
  金大龙道:“那么我不在这儿多停留了,我这就回客栈去,在老君庙歇息一宿,明天一早就往天魔教总坛去,对了……”
  接道:“白兄对天魔教总坛知道多少?”
  白不凡微一摇头,道:“我的身份虽然比护坛还高,但是我从没去过天魔教总坛,我只知道它是居延海威远营一带,别的一无所知。”
  金大龙道:“我所知道的也跟白兄一样,我告辞了,白兄请往馆里去吃喝吧,请告诫兄弟们,勿泄今夜事。”
  微一拱手,他转身要走。
  白不凡那里已然说道:“慕容大侠,大恩不敢言谢,我夫妇来生愿结草卸环,以报大德,请先受白不凡一拜。”
  身躯一矮,拜了下去。
  金大龙大为惊急,便要伸手去拦,白不凡已一拜而起,他皱眉说道:“白兄,你这是……请白兄静待佳音就是。”
  转身行了出去。
  身后响起了白不凡话声:“慕容大侠走好,恕我不远送了。”
  金大龙应了一声;“白兄,别客气。”人已出了大门。
  回到了客栈,沈玉菁跟沈福主仆两安然无恙,且都坐在灯下等候,金大龙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沈福首先说道,“看来天魔教会该当灭了。”
  沈玉菁含笑说道:“真的,奇,如今你算拥有了塞外这一大片土地,而且也得到了这一股莫大的助力,还怕天魔教不灭么?”
  金大龙点头说道:“我只担心欧逸四人的安危……”
  沈玉菁眉锋微皱,旋即摇头说道:“奇,以我看,一时他四位该不会遭到什么凶险。”
  金大龙道:“怎见得?”
  沈玉菁道:“你知道,风尘六奇不是等闲人物,还有两个未被他所用,谅他不敢轻动这四个,何况还有东方姑娘在,她岂会坐视他四人被害。”
  金大龙道:“怕只怕她被蒙在鼓里。”
  沈玉菁道:“那日在扶风城外,你不是对她提起莫庸对你所说的话了么?”
  金大龙道:“那她也仅是知道他四人到老君庙公干来了。”
  沈玉菁道:“这就够了,东方姑娘不是等闲女儿家,谅她不会想不到。”
  金大龙叹了口气,道:“但愿她能想到……”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金大龙也三个梳洗完毕要登车动身的时候,后院里奔进了伙计,他身后还跟着那昨夜吃了东西叫阿南的猎户。
  金大龙有点诧异,但是他还没开口问,那伙计已哈腰陪笑说道:“客官,阿南前来看你来了。”
  那个叫阿南的猎户抢前一步,陪上一脸不安的笑,恭谨地道:“慕容大侠,昨晚上是我鲁莽,我不知道……”
  金大龙忙道:“阿南哥,如今你知道了?”
  阿南忙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昨晚吟风哥己经……”
  金大龙道:“那就别跟我客气,真要说起来,该道歉的是我。”
  阿南搓着手道:“慕容大侠要这么说,我阿南就更……”
  金大龙道:“阿南哥,你我都别说了,只为说这几句话,你不值得跑这一趟……”
  阿南忙道:“不,是吟风哥派我来的……”
  金大龙摇头说道:“他也未免太……”
  阿南道:“慕容大侠,我话还没说完,吟凤哥派我送来了三匹骆驼。”
  金大龙一怔,道:“骆驼?”
  阿南道:“是的,由这儿往威远营去,一路上大部分路是沙,马车不好走,所以吟风疑派我送来三匹骆驼……”
  金大龙道:“这我倒没想到,白兄真是太周到了,回去后请代我向白兄道个谢。”
  阿南道:“慕容大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的嫂妇跟侄女儿全靠幕容大侠搭救了,慕容大侠,我们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金大龙暗喑感动,道:“阿南哥请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的……”
  转望伙计道:“小二哥,请算算,店钱一共是……”
  那伙计忙道:“慕容大侠,吃住奉送,我分文不要。”
  金大龙道:“那怎么行,朋友归朋友,吃住归吃住……”
  那伙计道:“慕容大侠,假如你有位朋友到家里来住几天,临走他跟你算钱,你会要么?心里又怎么想?”
  金大龙皱了眉,道:“小二哥,我这是住店……”
  那伙计道:“你这就等于到了吟风哥的家,别说是小号,就是你从这儿往威远营一路之上的吃住,绝不会有人收你的钱。”
  阿南点头说道:“对,谁会要吟风哥朋友的钱?阿明,你行,要不然你就别姓白了。”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既然这样,我只好谢了……”
  阿南一摆手,道:“骆驼在门口,三位请吧。”
  他跟那伙计转身在前带了路。
  金大龙脸上带着苦笑,回头望了沈玉菁一眼。
  沈玉菁笑了笑道:“你能硬给么?这就是朋友。”
  金大龙没说话,迈步跟了出去。
  到了客栈门口,三匹骆驼整齐地爬伏在门口,既高又大,那模样儿瞧着吓人。
  沈玉菁望着沈福道:“您能骑么?”
  沈福呵呵笑道:“老奴骑过马,骑过牛,骑过驴,就是没骑过骆驼,倒很愿意试一试。”
  沈玉菁皱眉望向金大龙道:“奇,我连马都不敢骑,这怎么办?”
  金大龙眉锋刚一皱,沈福已笑着说道:“那容易,姑娘干脆跟姑爷合骑一匹不就行了么?”
  金大龙双眉一展,点头说道:“对,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即他转向阿南说明了原委,只要了两匹。
  阿南笑着点了头,照顾着三人上了骆驼然后说道:“慕容大侠,骆驼本是有驼铃的,可是,驼铃响起来顺风能传出好远,所以吟风哥让我把它摘下来了,吟风哥让我转告,三位尽管放心往前走,万一遇着风沙,自会有人来照顾三位的。”
  金大龙听了这话好不感激,当即谢了一声,策动了骆驼驰离了客栈。
  刚出老君庙,沈福就叫了起来:“老天爷,这东西比毛驴走得还稳嘛,将来回去的时候,老奴定要弄一匹回去。”
  沈玉菁这时候不但不提心吊胆,坐在平稳的骆驼二驼峰之间,偎在个郎怀里,她反而觉得比坐马车都舒服。
  当即,她笑道:“这东西惯走沙漠,您看它的蹄子,绝陷不到沙里去,它是天生走沙漠的,怎么能带进关里去?”
  沈福道:“怎么不行,家里不是常有张家口赶骆驼的进出么?”
  沈玉菁道:“那只是因为他们须来往沙漠,不得已。”
  沈福道:“照这么说,老奴是不能弄一匹回去了。”
  年纪那么大了,他童心未泯,说话好不丧气。
  沈玉菁笑了,金大龙忍不住也笑了。
  这三人二骑过嘉峪关,顺着临水(这条水在甘肃境内叫临水,一进宁夏它就叫弱水了,也就是额齐纳河)在遍地沙漠,一望黄尘无垠的大地上往前走着。
  一进宁夏境内,景色忽变,远远可见一线翠绿,经这线横于远处的翠绿一点缀,遍地黄沙立刻添了无比生机。
  沈福高坐在骆驼上,讶然东望,叫道:“怪了,姑娘,您瞧,那地方怎么有……”
  沈玉菁微微一笑,道:“一般人的观念,都以为甘西北一带是黄沙遍野,道途阻塞的荒凉之境,其实不然……”
  沈福道:“不然?那怎么眼前……”
  沈玉菁道:“眼前固然黄沙遍地,极为荒凉,但这只是一部分,您往东看……”
  沈福道:“看见了,老奴就是说东边……”
  沈玉菁道:“那是宁夏东部,宁夏素有朔漠江南之称,它虽然地处边陲,但却白河水之利,沃野千里,水草丰盛,我先为您说说银川,银川原为西夏国的京都,其地距贺兰约九十里,东临黄河,黄河从兰州以东入峡,曲曲折折流到中街,到了银川一带,水流极为平缓,绝无洪水之虞,所以利用此水,广修渠道,以利农田,自汉唐以际,筑渠灌田,水流纵横,于是这一片荒草之区转为千顷良田,四川称天府之国,银川却有塞上天府之誉……”
  金大龙忍不住赞叹说道:“好胸蕴,不愧奇女。”
  沈玉菁娇媚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再听听以后的,更令你乍舌,如今再说贺兰,贺兰是横亘于一片草原之峥嵘大山,此山原名拉善山,盖山阴地方为西寺的阿拉善旗,山阳则为汉人所居,称贺兰山。山中有茂密的林木,自中卫县北界向东北,经几个县之后,东入绥远,峰峦苍翠,极为壮观,可惜峭立过狭,难以容水,但它却阻止字风沙与朔风,而使宁夏成为一个农田水利的富庶之区。”
  金大龙道:“请再说下去。”
  沈玉菁又娇媚一瞥,接道:“贺兰山主峰上有加兰庙,规模甚为雄丽,全盛时有庙百余,山上水果最为有名,唐景蟾有诗云:‘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山下颇多坟墓,传是夏王的疑冢,岳武穆‘满江红’一词中有‘驾长车,破踏贺兰山阙’之句,其实,武穆并未到过贺兰一带征战,这只是他的雄心与愿望……”
  沈福道:“恨只恨秦桧那个奸贼。”
  金大龙道:“不是他岳武穆真要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阚了。”
  沈玉菁道:“值得一提的是‘宁夏五宝’……”
  沈福道:“老奴知道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却没听说过宁夏还有五宝。”
  沈玉菁道:“宁夏五宝一为红宝,即枸杞,这是一味药材,又名红果,是贡品,二为黄宝,即药中之王的甘草,三为蓝宝,即贺兰听产的水岩石,色青蓝带紫,晶莹可爱……”
  金大龙笑接道:“用以制砚,极为名贵。”
  沈玉菁道:“不错,四为白宝,即滩羊皮,宁夏产羊皮,毛色洁白,细而柔,一袭皮袄重得不过十两,然轻裘极暖,于斯可贵,第五为黑宝……”
  金大龙笑道:“此宝令人不敢恭维。”
  沈福道:“为什么?”
  金大龙道:“听玉菁的。”
  沈玉菁道:“有人指黑宝为福寿骨,也有人旨黑宝为一种黑色的指发叶,这是江南的佳肴……”
  沈福道:“希望它是后者。”
  金大龙笑道:“我同此心,玉菁,说完了么?”
  沈玉菁道:“宁夏值得一提的都说了。”
  金大龙道:“阁下胸蕴之丰,令人叹服,反正旅途枯寂,阁下可愿往远处多说说,也好解……”
  沈玉菁道:“往远处多说说?何处?”
  金大龙道:“请阁下试言绥远。”
  沈玉菁美目一瞥,娇媚无限地道:“看来你真是要考我,好,你听着……”
  金大龙道:“不只是我,还有老人家。”
  沈福道:“对,对,对,还有老奴,老奴是非听不可,再不听些有趣的,在这塞外沙漠里行走,老奴就要掉泪,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奴没读过多少书,但听姑娘说说,也差不多等于行万里路了。”
  沈玉菁笑了笑,道:“说绥远,首该提归绥,它是汉北第一大城,为汉蒙二旗的融合处,在战国时为赵国的北边属地,已有云中、原阳二地,至秦时,分绥远为五郡四十县,奉汉两朝曾有不少人移居来此,汉献帝时,天下大乱,此为战场,居民后逃散,至北魏时又锐力经营,设置三十镇,不久又乱,隋文帝统一后,乃为突厥所占,唐初平乱驱突厥,又后移民开垦,兴修水利,其后五代,辽,金,元,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直到本朝太祖始大事开发……”
  金大龙抚掌大笑道:“好啊,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沈玉菁嗔道:“你的胸蕴比我强,我说你听,没那么便宜,后来的罚你说。”
  金大龙失笑说道:“是非只因多开口,祸从口出,这两句话一点也不错。”
  沈玉菁道:“你这是咎由自取,我说得嘴都干了。”
  金大龙道:“那么我接替,阁下,说哪儿?”
  沈玉菁道:“说归化。”
  金大龙笑道:“这才是考人……”
  他接道:“在汉北荒沙之地,有一大城,此城蒙古名库库和屯,即青色之城之意,此城建于本朝嘉靖间,有阿尔坦氏,率众由河套东移,仿内地城市兴建,隆庆初,与朝廷通好,朝廷封立为顺义王,此处蒙汉相处无间,比之新疆,青海,宁夏等地之汉回之争那不知要好多少,归绥有新旧二城,旧城即阿尔坦之归化城,南临黑水,西频黄河,新城即绥远城,在旧城东北五里,又北十余里即抵阴山之麓,有句诗‘不叫胡马渡明山’,即指此。”
  沈玉菁娇笑说道:“听听,这不比我强?”
  金大龙笑道:“你我这成了互相标榜。”
  沈玉菁道:“奇,说说王嫱吧。”
  金大龙一点头,道,“昭君事,是历来安边政策中的一段悲剧,昭君墓即在归绥南三十里大黑河之滨,土人称之为昭君墓,巍然高丘一座,前面的小河俗称黑水河,昭君在汉元帝时征选入宫,因开罪了画工毛延寿,数岁不御……”
  沈福突然说道:“毛延寿这贼跟秦桧一样地令人痛恨。”
  金大龙接着说道:“后匈奴王呼韩邪单于来朝,求美人于关氏,帝诸以昭君和番,进号寥胡于氏,这一丰容盛饰,光明汉宫的美人,逐抱琵琶,跨宝马,为息干戈而通婚异族,老死他乡……”
  沈玉菁脸上泛起了一丝悲凄之色,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昭君的遭遇,委实让后世女儿家一掬同情之泪。”
  沈福恨声说道:“这还不都是毛延寿那贼害了她。”
  金大龙道:“看老人家的神态,大有欲生啖毛延寿之肉之概。”
  沈福“呸”地一声道:“老奴还嫌他臭呢。”
  金大龙忍不住笑了,道:“王昭君以绝代佳丽,远嫁匈奴单于,杜子美曾有诗曰:‘一去紫台连朔汉,独留青墓向黄昏,画图有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下魂’,千载而下,同声哀叹,回顾毛延寿之类的奸臣,曲膝奉上,三千嫔妃,事一昏君,而这昏君竟把社稷的安危托一妇人,唐戒昱诗云:‘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可称嘲之至当。”
  沈玉菁道:“真的,简直令人有痛快之感,昭君生于卓文君后约一百年,这两位奇女子的同处在其双手,先后发生了灵异,香汉与文君并也相互比美,传为胜迹,至今香汉西岸遍生香草,至今姊归农村妇女每年采香草,无不念其香泽。”
  金大龙道:“由这塞上的天气,我想起了一句塞上的俗语……”
  沈玉菁道:“奇,怎么说。”
  金大龙道:“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
  沈玉菁叫道:“可不是么?这塞上的天气真怪,晌午热得人冒油,一早一晚却冻得人打颤。”
  金大龙道:“还有处胜迹叫‘女儿山’……”
  沈福道:“姑爷,山上住的都是姑娘家么?”
  金大龙笑道:“老人家,不是那么回事,传说成吉斯汗征西凯旋,驻驿于此,山有善马头琴乐之女神以娱成吉斯汗,所以土人叫它女儿山。”
  沈福道:“这不是跟什么巫山神女的传说相同么?”
  金大龙道:“是的,老人家的确相……”
  “同”安未出,只听沈福叫道:“姑爷,姑娘,快看,骆驼!”
  沈玉菁道:“您也真是,自己骑的是骆驼,见了骆驼还大惊小怪的,这一带是骆驼多着呢……”
  说话间,一阵驼铃声响随风飘送过来,金大龙跟沈玉菁循声望去,只见两匹骆驼由数十丈外一处沙丘后转出,风驰电掣一般地奔了过来。
  沈玉菁轻一声道:“奇,像是冲着咱们……”
  金大龙道:“可能是白不凡的人。”
  转眼间两匹骆驼驰近,那两匹骆驼上,是两个粗壮的黄衣汉子,左边一名抱拳,道:“请问三位可是由老君庙来?”
  金大龙、沈福同时控住了骆驼,金大龙道:“不错,二位可是姓白?”
  左边黄衣汉子望了同伴一眼,笑道:“没错了,是吟风哥的朋友。”
  转望金大龙,接问道:“尊驾可是慕容大侠?”
  金大龙道:“正是慕容奇。”
  左边黄衣汉子道:“由此往前百里内没有水草人家,吟风哥命我二人在此恭候,请三位下来吃点东西再走。”
  说着,他跟另一黄衣汉子同时按下骆驼跃了下来,他从骆驼身旁取下了一具革囊走了过来。
  这里,金大龙跟沈福也按下骆驼下了地,金大龙道:“二位是送食物来的。”
  那黄衣汉子道:“正是,只是没什么好的。”
  金大龙道:“别客气,白兄周到,二位劳累,都让我感激。”
  那黄衣汉子打开了革囊,然后把革囊放在了地上。
  只见革褒里放着几块腌肉跟一些大饼,金大龙没再客气,拿出来分给了沈玉菁一些,沈福则摇头说道:“老奴不沾荤腥,还是啃几口大饼吧。”
  他自己拿了一块大饼走向一旁。
  金大龙让了让两名黄衣汉子,那两名黄衣汉子含笑摇头,齐说不饿。
  革囊里有水,边吃边喝,倒也舒服,其实,在这一带要能有这种吃喝,那已经算是很不错很不错的了。
  吃喝间,金大龙问道:“二位住在这一带?”
  那黄衣汉子点头说道:“是的,慕容大侠,我们就住在附近。”
  金大龙道:“这一带是……”
  那黄衣汉子道:“这一带靠穆林河,我们就住在河边上。”
  金大龙道:“离威远营还有多远?”
  那黄衣汉子道:“走快一点明天日落前可到。”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那快到了……”
  沈福突然转过身子来道:“三位可曾看见天魔教的人过去?”
  那黄衣汉子点头说道:“半日前他们紧靠穆林河边过去了。”
  沈福道:“紧靠河边……”
  那黄衣汉子道:“他们骑的是马,马非得喝水不可,不比骆驼能耐渴。”
  沈福点头“哦”了一声道:“恐怕他们快到了吧。”
  那黄衣汉子道:“是的,老人家,不过在沙地上马不及骆驼快,如果三位赶快一点,说不定可跟他们一起在明天日落前到达威远营,只不能再有什么耽搁。”
  沈福点了点头,道:“还有位老人家跟一位年轻哥儿……”
  那黄衣汉子摇头说道:“没看见这么两个人。”
  金大龙一怔,道:“怎么?没看见这么两个人?”
  那黄衣汉子道:“是的,慕容大侠,几天来经过这一带的,除了天魔教的人以外就是三位了,再没见有别人。”
  金大龙讶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转向了沈玉菁。
  沈玉菁道:“义父跟小龙会不会迷了路?”
  金大龙摇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他老人家在塞外行医多年,这一带几乎跑遍了,尤其小龙,他更是在塞外长大的……”
  沈福道:“咱们一路只顾说话,却忘了留意那些标记了。”
  金大龙皱了眉,道:“难道说义父跟小龙会被他们……”
  沈玉菁道:“不可能,奇,绝不可能。”
  金大龙道:“何以见得,玉菁?”
  沈玉菁道:“他们之中真正天魔教的死党只有阴阳二怪,如今阴阳二怪已被除去,剩下的就只有东方姑娘跟漆雕姑娘等,他们怎么对义父跟小龙下手,就算会,小龙一身所学
  金大龙道:“怕只怕地近天魔教总坛,天魔教主亲出,或另派有高手拦截……”
  沈玉菁转眼望向那黄衣汉子,道:“请问,这几天来,可有天魔教派出来的人?”
  那黄衣汉子摇头说道:“没见有人从威远营来。”
  沈玉菁收回目光,道:“奇,你听见了,义父跟小龙是跟在他们之后,这二位既没看见他们过去,假如他们总坛派出了人,也必难瞒过这二位的耳目,如今既然没看见……”
  金大龙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玉菁道:“何不麻烦这两位在这一带找一找,然后再把情形告诉咱们?”
  金大龙沉吟了一下,道:“只好如此了。”
  他当即转向两名黄衣汉子,把司空表跟小龙的长像、容貌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麻烦二位派人在附近找一找,然后再……”
  那黄衣汉子突然说道:“慕容大侠说的可是司空神医老神仙?”
  金大龙道:“不错,二位知道……”
  那黄衣汉子道:“怎么不知道?司空神医是我们这一带的神仙,慕容大侠不必交待,我们这儿人人认得老神仙,我两个这就回去叫人,由此前行百里,便是天魔教的势力范围,三位千万小心。”
  说完了话,他跟同伴一躬身,转身跨上骆驼,飞驰而去。
  两个黄衣汉子走了,金大龙却仍皱着眉。
  沈玉菁跟沈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她转向金大龙道:“奇,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义父在塞外行医多年,小龙更是在塞外长大的,既然天魔教未派人来,你还怕他二位出甚差错不成?”
  沈福道:“老太爷既然对这一带极为熟悉,也许抄近路赶到他们前面去了也说不定。”
  沈玉菁一点头,道:“这倒很有可能,奇,你看……”
  金大龙道:“他老人家跟小龙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大龙凝目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沈玉菁道:“探虚实,或者是先埋伏,都有可能。”
  金大龙道:“他老人家两眼不便,怎好轻于涉险。”
  一顿,接道:“玉普,既然有此可能,那咱们还是快一点赶去吧,万一老人家要是出甚差错,我可就……”
  住口不言,匆匆收治了革囊,与沈玉菁跨上骆驼,三人二骑向前飞驰而去。
  只知道一阵急赶,也不知赶了多少路,触目一片黄,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
  走着,走着,忽听沈福叫道:“姑爷,快看,马蹄印!”
  可不是么,金大龙忙循沈福所指望去,只见身右十余丈外沙地上一个坑一个坑的,杂乱而且多,那果然是马匹经过留下来的。
  沈福往东一指道:“姑爷,马匹是从那边来的。”
  金大龙道:“那边是穆林河。”
  沈玉菁道:“那就该是他们了。”
  金大龙道:“该是。”
  沈福道:“这么说来,咱们是快赶上他们了。”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不错,老人家,是快了。”
  沈玉菁道:“奇,你看咱们该怎么办?是要赶上他们,还是跟在他们后面走?”
  金大龙想了想道:“要赶到他们前头去恐怕不容易,跟他们一起进威远营,那又不大好,我看不如还是跟在他们后面走。”
  沈玉菁道:“那么咱们……”
  只听一阵蛇铃声由声后传了过来。三人忙回望去,两匹骆驼驮着两个黄衣汉子飞驰而来。
  沈福忙道:“姑爷,是那两个。”
  沈玉菁道:“怕是来报消息的……”
  说话间,两匹骆驼已到,金大龙急不可待地道:“二位怎样,有司空神医的消息么?”
  那左边黄衣汉子在骆驼上欠了欠身,道:“慕容大侠,请放心,有人看见老神仙跟那位哥儿已进了威远营。”
  金大龙心中顿时一松,道:“多谢二位,也偏劳二位了。”
  那名黄衣汉子道:“慕容大侠不必客气,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天魔教的势力范围了,威远营里到处有姓白的人,慕容大侠需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告辞了。”
  双双一抱拳,拉转骆驼疾驰而去。
  沈玉菁笑道:“奇,我没有料错,义父跟小龙果然已先进了威远营。”
  金大龙皱着眉锋,满腔焦急地道:“义父这是令人担心,玉菁,咱们绕路再赶一阵,试试看能不能赶在他们前头到达威远营。”
  两匹骆驼八条腿划动,飞一般地驰去。
  果然,日头偏西时,威远营已然在望,只见一片翠绿青葱座落在无垠的黄沙之间。
  塞外的天气就是这么怪,一没太阳,马上就冷了。
  沈玉菁一边加衣裳,一边望着威远营说道:“沙漠中的绿洲,这地方好可爱。”
  沈福道:“姑爷,威远营既然在望,那该表示咱们已进入了天魔教势力范围,他们在威远营周围必然设有什么桩卡,咱们象这样大模大样地再往前走,是不是会……”
  金大龙道:“老人家说得是,只是咱们只有这样进去这一带四下空旷,毫无可资躲藏之处,如果想不被他们发现,恐怕很难,等天黑了或许可以试一试……”
  沈福道:“姑爷跟老奴都可以等到天黑,可是姑娘恐怕耐不住寒……”
  金大龙眉锋一皱,道:“老人家说得是,那就……”
  只见前面百丈外围绕着威远营的树林内奔出了两个身穿皮袄的粗壮汉子。
  沈福忙道:“姑爷,是不是他们……”
  金大龙摇头说道:“谁知道,也许是白不凡的弟兄,等他们走近了再说。”
  那两个穿皮袄的汉子脚下十分快捷,转眼之间已近二十丈内,只听左边一名汉子高声问道:“三位是不是从老君庙来的?”
  金大龙道:“正是,二位莫非姓白?”
  那两个穿皮袄的汉子笑了,道:“不会错了,三位请跟我两个来。”
  转身又奔了回去。
  金大龙与沈福忙策动骆驼跟了过去。
  看看到了树林边,那两个穿皮袄的汉子突然停步回身,左边那名向着金大龙说道:“三位请下来走吧,从这儿进去骑着骆驼不好走。”
  三人当即按下骆驼下了地,金大龙道:“请问二位,这儿可是威远营?”
  左边那汉子道:“过了这片树林,就算到了威远营了。这一带除了这条路外,到处有人把守着,从这条路进去,绝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三位请把骆驼给我两个,跟我们走吧。”
  说着,他两人一人接过一匹骆驼,转身往里行去。
  金大龙赶出一步,道:“二位,他们也到了么?”
  左边汉子道:“到了,刚进去。”
  金大龙道:“二位可曾看见司空神医?“
  左边汉子一怔,道:“怎么,老神仙也来了……”
  金大龙道:“有两位弟兄告诉我,司空神医已进了威远营……”
  左边汉子摇头说道:“我们没看见,不瞒慕容大侠说,这些日子以来,只有他们跟三位先后来到威远营,再没看见有别人……”
  金大龙转注沈玉菁,道:“玉菁,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菁道:“也许义父跟小龙行动过于小心隐秘……”
  “姑娘!”左边汉子道:“这条路只有姓白的人知道,其他的地方天魔教都设有桩卡,要不走这条路,绝难混进去……”
  金大龙眉锋深皱,道:“那就怪了……”
  沈玉菁道:“奇,你又担心了,进去再说吧。”
  金大龙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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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1 11:4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魔岛难渡
  这片树林远望不大,站在外面看,里面黑黝黝的,也看不清楚它有多深,可是进了这树林,走了一阵之后,就会觉出这片树林既深且广,可以说是终年难见天日。
  两个穿皮袄的汉子在前带路,当然,他们是这识途老马,在这片树林里行定,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所以,在他两个带路下,走来也颇算快捷。
  走了一阵之后,沈福忍不住问道,“我说两位呀,还要走多久呀。”
  一名汉子扭过头来笑道:“老人家别着急,这片树林不小,还得走一阵子呢。”
  沈福道:“我倒不是怕走,我是……再走进去我就看不见路了。”
  那汉子失笑说道:“这样吧,老人家先请拉着驼身上的皮带走,再进去没多远就有了灯了。”
  沈福忙走过去拉住了骆驼身上的皮带,道:“怎么,树林子里还点着灯?”
  那汉子笑道:“不,这条路等于是白家的,到了有事的时候,总会有白家弟兄在树林深处点灯接人的。”
  沈福明白了,“哦”地一声,没再说话,但旋即他又自言自语地道:“真的,这趟跟姑爷出来可见识了不少,在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会走这种树林子。”
  那汉子道:“恐怕老人家也没想到会到这儿来。”
  沈福道:“可不是么,我这半辈子没离家门上百里,谁会想到这回竟跑了这么远,作梦也作不到这儿啊!”
  顿了顿接道:“我年轻的时候,只听老一辈的说过,班定远扬威西域,可就不知道西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如今总算差不多了!”
  只听前面有人问道:“老七么?”
  那汉子忙回过头去道:“五哥,是我!”
  前面黑暗中那人道:“人到了么?”
  那汉子道:“到了,共是三位!”
  只听前画一声轻喝:“亮灯!”
  前面灯光一闪,随即眼前大亮,如今这林深处近眼前一带的一草一木可以看清楚了。
  走的这条路,蜿蜒曲折,直通深处,林里杂草丛生,更有半人多高、可是这条羊肠小路上却是一根草也没有。
  显见得这条路是有人常走,是硬踩出来的。
  眼前,十几丈外,一前两后地站着三名穿皮祇的汉子,后面两个手里提着两盏带罩的马灯,这里灯跟一般马灯不一样,比一般马灯多个铁罩,只一旋转,铁罩就遮住了灯光,一点也不会外泄。
  前面那汉子,三十多岁年纪,个子高高的,长得很英挺,他两手空空,腰里却扎着一口短刀。
  近前,带路两汉子停了步,回身一指道:“五哥,就是这三位,慕容大侠,这位姑娘,跟这位老人家。”
  那英挺汉子上前一抱拳,道:“白英见过慕容大侠三位。”
  金大龙答了一礼,道:“我慕容奇的事,劳累诸位,我很不安。”
  那叫白英的英挺汉子微一抬头,道:“不,慕容大侠,这不是您个人的事,这是成千上万姓白的人的事,姓白的人能为您效芳,是既应该又荣幸。”
  金大龙道:“白兄要这么说,我就要不安了。”
  白英微微一笑道:“慕容大侠,今后彼此是一家人,请别客气。”
  回身一挥手,道:“前面带路!”
  那提马灯的两个汉子转声往前行去。
  白英则陪在金大龙跟沈玉菁身边,走了几步,他道:“慕容大侠,家姐跟我那小外甥全仗慕容大侠搭救了!”
  金大龙一怔,道:“令姐是……”
  白英流然一笑道:“吟风是我的姐夫。”
  金大龙“哦”了一声道:“原来白兄跟吟风兄有这层关系……”
  白英道:“吟风跟家姐情爱甚笃,他加入天魔教可以说全是为了家姐,而成千上万的姓白的人任天魔教鞭策敢怒不敢言,也全为了他,这,您大概已经知道了。”
  金大龙点头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吟风兄是位奇汉子,要不然他不会……”
  白英截口说道:“您说的不错,吟风确是白姓人中的翘楚,幼得异人真传,不但武学好,而且为人正直不邪,义薄云天,他是生长在这儿,要是在中原,定然是位武林英豪。”
  金大龙道:“只怕武林英豪四个字还委屈了他!”
  沈玉菁插口说道:“请问,还要走多久……”
  白英含笑说道:“沈姑娘,请别客气,威远营就在这阔树林中央,真要说起来,这片树林比威远营还大,三位已经走了一段了,再有片刻就能走出去了。”
  沈玉菁道:“威远营除了天魔教人外,还有什么人?”
  白英道:“威远营是个汉回杂居的地方,回人多,汉人少,细算起来只是十分之一比,那些汉人还是百年前陆续迁来的,在这定居,世代相传,跟回人相处得很好,而且也通了婚,几乎分不出谁是汉人,谁是回人了。”
  金大龙:“那是,年代一久也就混合了。”
  沈玉菁道:“天魔教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白英道:“在碧湖里,要想进去恐怕不太容易。”
  沈玉菁道:“怎么?”
  白英道:“天魔教的总坛,设在碧湖中央的小岛上,所有的船只都在天魔教控制之下,没有总坛的手令,根本就不能靠近。”
  沈玉菁黛眉微微一皱,道:“原来如此,那就的确难了……”
  目光一凝,接问道:“总坛里有贵姓中人么?”
  白英摇头说道:“他们是不信任我们的,我们住在碧湖四周,别说进总坛去,就是那些船只他们也不让我们碰一碰!”
  沈玉菁道:“来往那小岛的船只很多么?”
  白英道:“船只不少,算算怕近百艘,可是平常这些船只都泊在岛上,没有事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到岸边来的。”
  沈玉菁道:“总能碰上他们有事的时候。”
  白英摇头说道:“只怕那也没有用!”
  沈玉菁道:“怎么?”
  白英道:“他们有事的时候派人上岸,至少都是两个,一个是办事的,一个操舟相送,等办事的上了岸,船停都不停,马上就会折回岛上去。”
  沈玉菁道:“等那办事的办完事回来……”
  白英道:“他带有信号,只一放信号,岛上立即会派船来接。”
  沈玉菁皱眉说道:“好谨滇,好高明,这么谁能轻易进入天魔教总坛……”
  白英道:“我说难也就是难在这儿。”
  沈玉菁轻望金大龙,道:“奇,你看……”
  金大龙道:“我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来,等到时候再说吧,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会有个可以进去的。”
  沈玉菁没再说话。
  金大龙却转望白英问道:“白兄,那碧湖有多大?”
  白英道:“不小,岸上离岛最近的地方,水面也有四五十丈广阔!”
  白英道:“慕容大侠莫非想以神功绝技踏波飞渡!”
  金大龙点头说道:“我是这么想……”
  白英摇头说道:“恐怕这也行不通!”
  金大龙轻“哦”一声道:“为什么?”
  白英道:“岛上防卫森严,四周设有强弩,每一把都能射出五十丈以外,箭镞皆剧毒,要不然就带火,慕容大侠固可腾起闪避,但再想落下换气可就没着足之处了。”
  金大龙眉锋一皱,默然未语,但旋即他又摇头说道:“我没想到这天魔教总坛会设在这种地方,看来那位天魔教主的确是超人一等,功智两高……”
  只听前面提灯汉子道:“五哥,到边儿了。”
  白英忙喝道:“罩灯!”
  前面提灯汉子应了一声,眼前顿时为之一暗,沈福诧声说道:“怎么快出林了还不亮?”
  黑暗中有人接口说道:“老人家,天已经黑了!”
  沈福“哦”地一声,道:“对了,可不是么?刚才日头就偏西了,树林子里走了这么一阵,天还能不黑。真是,糊涂!糊涂!”
  说话间,前面突然又出现了几点灯光,看上去像夜空中的繁星,沈福忙接着说道:“这大概是威远营的人家点的灯吧?”
  有人说道:“不错,老人家,树林已到了头,也就能看见外面的灯光了。”
  就这两句话工夫,一行人已出了树林。
  金大龙等拾眼一看,只见茫茫夜色中,千百点灯光明灭闪烁,灯光之外黑忽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金大龙有上好的目力,他倒能看出近处几棵形式奇特,大具中原规模的建筑,也能看出置身处是一片不太大的荒草地边缘,他立即问道:“白兄,碧湖在哪个方向?”
  白英抬手往左一指,道:“慕容大侠请你再看看,那边灯光之中有一堆黑黑之物,就是碧湖中的小岛。”
  金大龙凝目看了片刻,一点头道:“不错,我看见了,怎么没有灯光。”
  白英道:“岛上树木丛生,灯光都被挡住了!”
  白英向着前面汉子一摆手,道:“老七,前面探路去!”
  那被称老七的汉子应了一声,偕同另三个快步往前走去,白英回过头来含笑说道:“慕容大侠三位请跟我来,也请随时准备掩护,要让他们发现了,家姐跟我那小外甥就……”
  金大龙一震,道:“我明白,白兄放心就是。”
  说着,一行四人迈步前行,跟了上去。
  行走之间,沈福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偏偏天又黑了,什么也瞧不见,也没办法开开眼界……”
  白英截口笑道:“老人家别急,诸位到这儿来不会只待一夜,等天亮后不就可以尽收眼底,一目了然了么!”
  沈福赧然而笑,连道:“说得是,说得是!”
  他这里话声方落,前面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沉喝:“那边是什么人?”
  白英一惊忙低喝说道:“三位请快蹲下!”
  随听前面那被称老七的应道:“是哪一位,我们是姓白的。”
  先前喝问那人道:“大黑夜里在这儿干什么?”
  那被称老七的突然高声道:“逮几只兔子回去下酒,这东西狡猾而且跑得很快,大白天里别想摸着它一根毛。”
  先前那人一声冷哼:“好兴致!”
  白英这才低低说道:“刚才说话那人是天魔教的巡察,被派在岛外的巡察共有十个之多,无论白天夜里,总在这一带巡察着!”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他们不回岛上去么?”
  白英道:“据我所知,他们经常在威远营各处巡察,摸不清他们是不是有一定的时候回岛上去!”
  金大龙沉吟未语,忽听白英又道:“慕容大侠,可以走了!”
  金大龙凝目前望,只见夜色中前面有人向这边挥了挥手,于是他几个站起来又往前走去。
  沈福道:“还好今夜没月亮,不然就惨了。”
  白英笑道:“老人家说得是,三位来得巧。”
  走了没多久,又进了民家,在那一幢幢的民家之间走了一阵之后,最后停在一个大院子之前。
  这院子像中原的大户人家宅第,绝然不同于一路上所见的奇形建筑,金大龙三人不免有点诧异,白英却低头说道:“慕容大侠,这就是我的家,本来这是一家汉人自己盖的,六年前这家汉人回到中原去了,于是我就把它买了下来。”
  金大龙三个释然了,这时候站在门口的四名汉子已敲了门,门里有入喝问,被称老七的汉子道:“快开门,是五哥回来了!”
  两扇大门倏然而开,白英忙把三人请了进去。
  进了门再看,的确,院子里的房子,甚至于一草一木,完全是中原形式,乐得沈福呵呵笑道:“呵呀呀,我这简直像回到了家了。”
  开门人,是两个穿皮沃的年轻汉子,他们对白英极是恭谨,见过礼之后,白英立即吩咐他们预备茶水。
  他两个应声走了,金大龙道:“给白兄添了不少麻烦……”
  白英道:“您要这么说就见外了,您是白姓人的朋友,又是白姓人的救星,白姓人没把恩人当外人看待。”
  金大龙道:“谢谢白兄,我三个多少总要给府上添些麻烦。”
  白英微笑说道:“不瞒您说,我还没有成家,这儿名义上是我的家,实际上却是白姓兄弟经常聚会的地方。”
  金大龙道:“我明白了,吟风兄弟是老君庙之首,白兄则是威远营的领袖人物。”
  “不!”白英摇头笑道:“您说错了,吟风他是白姓人的领袖,我只是他属下的一名小卒。”
  金大龙道:“该说是一员上将。”
  说话间已进了大厅,这时候大厅中灯光通明,白英含笑招手刚要往大厅里让客,只见二名年轻汉子快步而前。
  近前一躬身,他道:“五哥,阿云要见你!”
  白英一皱眉道:“她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那年轻汉子道:“来了有半天了,一直等着你!”
  白英摆手说道:“告诉她一声去,我有贵客在,没空……”那年轻汉子面有难色,迟疑着道:“五哥,阿云她,她……”
  白英双眉一扬,刚要说话,金大龙已然说道:“白兄,可容我说句话。”
  白英忙道:“慕容大侠,您请吩咐。”
  金大龙道:“白兄如果要我吩咐的话,我吩咐你去见见人家,好在彼此不外,你别净忙我几个,冷落了别人。”
  白英倏然失笑,道:“慕容大侠,您不知道……”
  金大龙道:“白兄,我知道,如果白兄你要是把我三人当外人的话,你就别听我的,别去见那位阿云。”
  白英摇头苦笑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
  只听年轻汉子道:“五哥,阿云来了。”
  白英眉峰一皱,忙拾眼望去,金大龙三个跟着治眼,只见夜色中后面走来个纤小人影,步履轻盈,婀娜多姿。
  金大龙跟沈玉菁只觎一眼,会心而笑。
  沈福却脱口说道:“原来是位姑娘……”
  白英脸色一红,便要迎上去。
  沈玉菁忙道:“白五哥,何不让我交个朋友。”
  这一来白英倒不好迎过去,只见他好不自在。
  这时候,她已走近,藉着大厅里透射出来的灯光,也可以看清楚她了,她脚蹬皮靴,下身是条马裤,上身是件小皮袄,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头上还戴了一顶小皮帽,十足的塞外女儿打扮,刚健而豪放。
  再看她那张脸,沈玉菁不禁脱口说了声:“好美的姑娘!”
  的确,她是够美的,大眼睛,高鼻梁,小脸蛋白里透红,欺雪赛霜,娇嫩无比,一点也不像个风沙中长大的女儿家。
  她,一路绕动着马鞭,嘴里还哼着曲儿,刚健、豪放之中,还带着天真烂漫。
  这时候,她也看清了大厅前还有别人,还有装束跟她不同的异乡人,她一怔瞪大了美目停了步。
  白英忙唤道:“阿云,到这儿来。”
  她定了定神,迟疑了一下,这才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白英问道:“听说你要见我?”
  姑娘阿云点了点头,道:“是啊!”
  白英道:“有什么事么?”
  阿云瞥了金大龙三人一眼,娇靥微微一红,道:“难道非有事才能见你么?”
  白英眉锋微微一皱没说话。
  阿云又瞥了金大龙三人一眼,道:“五哥,这三位是谁呀!”
  沈玉菁笑道:“白五哥,是时候了。”
  白英忙道:“阿云,过来见见,这三位是吟风哥的朋友,这位是中原武林的慕容大侠……”
  阿云美目一睁,道:“大侠?”
  白英道:“是的,慕容大侠。”
  阿云凝视着金大龙,道:“他,他会武?”
  白英道:“何止会武……”
  阿云一摇头道:“我不信,瞧他长得跟以前住在咱们这儿那读书人似的……”
  白英皱眉忙道:“阿云,你怎么……”
  金大龙含笑说道:“白兄,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英忙道:“阿云,你先到后面去等我……”
  沈玉菁那里截了口:“白五哥,那怎么行?别忘了,还有我呢!”
  白英只得说道:“阿云,这位是……”
  沈玉菁道:“白五哥,还是让我自己说吧……”
  一顿,接道:“姑娘,我姓沈,叫沈玉菁,是慕容大侠的未婚妻,姑娘贵姓?”
  阿云没回答,眨动了一下大眼睛,却道:“你长得好美。”
  沈玉菁嫣然一笑道:“谢谢姑娘,姑娘也很美,更甜、刚健、婀娜,还带着中原女儿家所没有的豪放。”
  阿云也笑了,道:“我也谢谢你。”
  沈玉菁道:“姑娘还没有回答我?”
  阿云道:“我也姓白。”
  沈玉菁道:“名儿呢?”
  阿云道:“我叫巧云,五哥他们都叫我阿云。”
  沈玉菁道:“那么我叫你一声阿云妹妹,行么?”
  白巧云好不高兴,道:“好啊!我也叫你一声玉菁姐姐。”
  沈玉菁笑道:“从现在起,咱们是好朋友,也是姐妹,妹妹,别站我那么远。”
  白巧云大辫子一摆,拧腰走了过去,一过去她俩就亲热成了一团。
  白英又皱了眉。
  金大龙笑道:“白兄,彼此均非世俗,何必非来世俗中那虚伪的一套不可,玉菁能有这么一位好妹妹,岂不是一段佳话!”
  白英笑了,抬手往大厅里让去。
  大厅里,盛宴一席,两名年轻汉子侍立在旁。
  金大龙入目这些,不禁呆了一呆,道:“我可没想到……白兄,你这是……”
  白英含笑说道:“慕容大侠,饭总是要吃的,您三位长途跋涉到此,也应该饿了,再说不吃便要便宜他们,还是吃的好。”
  金大龙讶然说道:“不吃便宜他们?这话……”
  白英淡然一笑道:“慕容大侠不知道,吟风他也没对您说,威远营的回人按月都要送些牛羊到岛上去给他们……”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原来还有这种事……”
  神色忽地一动,道:“白兄,是他们来取,还是你们送过去?”
  白英道:“不一定,有时候他们来取,有时候我们送过去,我们送过去的时候居多。”
  金大龙道:“是怎么个送法?”
  白英道:“到时候他们放船过来,我们赶着牛羊跟他们一起过去。”
  金大龙道:“送到了就回来?”
  白英摇头道:“不,还得帮他们杀宰好了才能回来,有时候得在岛上耽搁一天……”
  金大龙目中异彩飞闪,道:“白兄,这个月送去了么?”
  白英道:“还没有,时候还没到,到时候他们会派人来通知。”
  金大龙道:“那最好,到时候请告诉我一声。”
  白英刚一点头,忽地一怔凝目,道:“慕容大侠莫非要……”
  金大龙笑了笑道:“这是唯一而且最好的办法。”
  白英双目暴睁,惊喜地道:“我怎么早没想到……”
  金大龙道:“如今想到也不算迟。”
  白英猛一点头,道:“不错,如今想到也并不算退,二位请入座。”
  他兴奋地抬手肃客。
  这一顿饭,直吃到了初更时分才散,饭前,沈玉菁跟白巧云刚认识,可是饭后二人竟成了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亲热得很了,难分难舍,寸步不离。
  饭后各人一杯茶,就坐在客厅里谈上了。
  那茶竟也是来自中原的上好茶叶泡的。
  沈玉菁跟白巧云偎在一块儿。
  金大龙也跟白英说到了一块儿。
  谈着,谈着,金大龙目中寒芒一闪,低笑说道:“白兄,有不速之客来了。”
  白英一怔忙问道:“在哪里?”
  金大龙含笑抬手往上指了指。
  白英霍然色变,道:“您以为是……”
  金大龙道:“该不是白姓中人。”
  阿云霍地站了起来,沈玉菁一把拉住了她,低低说道:“妹妹,你急什么,有他呢!”
  阿云道:“他真会武?”
  沈玉菁道:“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有人来了。”
  白巧云坐了下去,半信半疑地看着金大龙。
  金大龙则向着白英笑问道:“白兄,我想先礼后宾。”
  白英道:“您请看着办吧!”
  金大龙微微一笑,陡然扬声说道:“天魔教哪位莅临,夜深露重,何不进来坐坐。”
  只听夜空中响起个阴阳怪气,尖尖话声:“我就知道瞒不了你,本护坛来也!”
  金大龙闻声刚一怔,沈福两道白眉也抖动了一下。
  随即灯影一闪,大厅中几人面前已站定了一人,瘦小、干扁、赫然是风尘六奇中那一位。
  老偷儿苗迁。
  金大龙霍地站起,还没有说话。
  苗迁已望着白英冷冷说道:“姓白的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家里竟敢窝藏本教仇敌。”
  白英变色而起,道:“苗护坛莫非真……”
  苗迁两眼一翻,道:“真什么?瞧你吓得那个样儿,要是真打算整你,你拿轿子抬,我老人家也不会下来了。”
  白英神情微松,方待再说,金大龙已接口说道:“苗老人家,怎么会是你?”
  苗迁抬手捂住双耳,道:“哎呀呀,我的爷,你这不是存心折我么,我可受不了,我偷儿还想再干几年没本生意呢,叫我一声偷儿我就知足了。”
  金大龙失笑说道:“老人家……”
  苗迁脸色一整,摆手说道:“我没多少工夫停留,咱们都坐下,谈正经的。”
  于是,几个人又落了座,坐定,苗迁抬眼望向沈玉菁道:“这位就是未来的慕容夫人?”
  金大龙脸一红,沈玉菁则落落大方,座上欠身道:“沈玉菁见过苗老人家。”
  苗迁忙道:“哎呀,姑娘,老偷儿不敢看,老偷儿这双眼雪亮,姑娘又是一位当世奇女,愧煞须眉的……”
  沈玉菁含笑说道:“谢谢老人家夸奖。”
  苗迁摇头说道:“老偷儿说的是实话……”
  金大龙接口说道:“老人家,当日宫家事,我该谢谢四位。”
  苗迁一摇手,道:“别提了,宫姑娘可有消息?”
  金大龙道:“找到了,现在兰州肃王府。”
  苗迁呆了一呆,却没多问,一点头道:“那就好,总算留了一条根……”
  金大龙转了话题,道:“老人家今夜怎么……”
  苗迁道:“老偷儿算准了你该到了,所以出来瞧瞧,我也知道这些姓白的是什么心,所以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向着白英一挑拇指道:“小子,干得好,你们姓白总算碰上了救星。”
  白英笑了笑道:“老人家,您四位没被他们囚禁么?”
  苗迁道:“谁说的,我四个又不是他们的爷,他们对我四个还会客气,一上岛就被关进了石牢里,都快憋死了……”
  白英道:“那老人家怎么能……”
  苗迁道:“你小子是问我老人家怎么能溜出来的?”
  白英点了点头。
  苗迁哼地一声道:“你小子简直是孤陋寡闻,也瞧扁了我老人家,真是好不气人,我老人家是干什么的,那区区一座石牢岂能困得住我老人家,就是把我老人家的手脚都捆住,我老人家也照样能脱身,除非他让我老人家没了这口气……”
  白英倏然失笑道:“老人家适才说没多少工夫停留……”
  苗迁道:“我老人家还要回去。”
  白英道:“老人家还要回去,回哪儿去?”
  苗迁道:“我老人家刚才从哪儿来,待会儿就回哪儿去。“
  白英呆了一呆,道:“这么说,老人家不是要……”
  “跑?”苗迁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时候还没到,怎么能跑,这时候跑了,上哪儿凑热闹去?有人封帅,就得有人摇旗呐叫,有人杀人,也得有人放火,要是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岂不让他三个恨骂一辈子,我老人家可不干这种事,我老人家够朋友。讲义气……”
  白英讶然说道:“那老人家跑出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苗迁道:“好话,谁知道我为什么,我老人家吃饱了没事,想出来溜达!还是闷得发慌,出来逛逛,不活动冻得慌了,小子,你可知道我老人家冒了多大的风险,万一要让他们发现了,那三个就没命了……”
  白英一阵激动,忙道:“我明白,大恩不敢言谢……”
  苗迁一摇头道:“最好别谢,一‘谢’,我老人家这身老骨头就零散了,我老人家生平也最怕听什么恩呀谢的,谁要是冲我老人家说这两个字,那不如拿把刀剁了我老人家!”
  白英笑了,白巧云笑了,沈玉菁也笑了,都笑了。
  就连沈福也难以忍俊地摇了摇头。
  笑声中,金大龙道:“老人家,他三位可安好?”
  苗迁道:“你放心,没什么,一时半会儿他三个还死不了。”
  金大龙道:“我向老人家打听件事……”
  苗迁道:“什么事?你说吧,我既然来了,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大龙道:“谢谢老人家,老人家可知道白兄有位……”
  苗迁截口说道:“你是问这小子的姐姐跟他那小外甥?”
  金大龙点头说道:“正是,老人家!”
  白英忙道:“老人家,我姐姐跟……”
  苗迁道:“你那姐姐跟那小外甥,跟我老人家四个一样地被他们待若上宾。”
  白英脸色一变忙道:“这么说我姐姐跟我那外甥……”
  苗迁一摇头道:“你放心,她们也跟我老人家四个一样,活得好好的,而且她母子的吃住比我老人家四个强。”
  白英神情微松,道:“那还好……”
  苗迁唔了一声,道:“不好你小子又能拿他们怎么样,白吟风那小子也真是,手下有成千上万的弟兄,就是不敢碰他们……”
  金大龙道:“老人家,投鼠忌器,怪不得白兄。”
  苗迁道:“不怪他?那小子身手既高又邪门儿,竟能把我们四个整倒,那一天我四个非再斗斗他,出出这口冤气不可。“
  金大龙笑了,他问道:“听说那岛飞鸟难渡,老人家是怎么出来的?”
  苗迁道:“偷啊,有个小子让我在岛边石头缝里睡觉呢,我偷了一条船出来了,回去还得叫醒他呢!”
  金大龙失笑说道:“那么老人家这趟出来是……”
  苗迁目光一凝,道:“你知道那岛飞鸟难渡?”
  金大龙道:“我听白兄说了。”
  苗迁道:“要挑他的总坛,就要能进去,你可想出了办法……”
  金大龙道:“已经有了,只不知这行得通行不通。”
  苗迁“哦”地一声道:“请说说看?”
  金大龙遂把那刚想出的办法说了一遍。
  听毕,苗迁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道:“这么说我这一趟白来了。”
  金大龙道:“怎么,莫非老人家这趟出来就是……”
  苗迁道:“可不是么,我四个在石牢里商量了好久,最后才想起只有这办法可行,所以才冒险出为给你送个信儿……”
  金大龙道:“老人家,我仍表感激。”
  苗迁一摇头笑道:“别感激了,只要你想通了就够了。”
  金大龙道:“老人家,我早就知道……”
  苗迁道:“你知道什么?”
  金大龙道:“我知道四位投靠天魔此举是假……”
  苗迁摇头说道,“你还是不知道。”
  金大龙呆了一呆,道:“怎么,老人家,难道不对?”
  苗迁道:“对是对,只是我四个此举是真是假并无关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个人的心,她可怜,更可敬。”
  金大龙只觉热血一往上涌,道:“老人家说的是谁?”
  苗迁摇头说道:“你这一点可让人不敢恭维,跟我装什么糊涂?”
  金大龙窘迫一笑道:“老人家,我知过了。”
  苗迁道:“那我可不敢当,人家心已碎,肠已断,为忍羞含辱这多年,从今后别再让人伤心悲痛,事了后好好对人家就行了。”
  沈玉菁轻愕说道:“老人家,说得好。”
  苗迁目光一凝,讶然说道:“怎么,姑娘也知道……”
  沈玉菁淡淡说道:“只有那不用脑筋去想的人才不知道。”
  苗迁猛一点头,道:“好话,姑娘,我偷儿眼没瞎,话也没说错,她能有姑娘这么一位知心人,心里也该有所安慰了。”
  沈玉菁道:“老人家,我爱她,更敬她。”
  苗迁道:“偷儿也敬姑娘你。”
  沈玉菁道:“谢谢老人家。”
  苗迁转望金大龙道:“你怎么说?”
  金大龙神情激动,双目陡扬,道:“老人家,两字知过之外,我再加羞愧二字。”
  苗迁也为之一阵激动,道:“够了,偷儿我心目中永远有你。”
  沈玉菁道:“奇,我也一样。”
  金大龙微一抬头,苦笑说道:“别这么说了,老人家,倘能见着她,请代我致意……”
  苗迁忙道:“这你放心,偷儿找一定带到,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去,也得要想法子见见她。”
  金大龙道:“谢谢老人家……”
  目光一凝,道:“老人家,那天魔教主现在可在总坛?”
  苗迁抬头说道:“那家伙神秘得很,这我就不知道了。”
  金大龙道:“希望他在,不然我无以竟全功……”
  苗迁颇有同感地点头说道:“说得是,射人射马,摘贼擒王,要是让贼头儿给跑了,这一趟就算白来,这番心意也就算白费了。”
  顿了顿,接道:“我不能多停留,好在如今办法已经有了,你只记住,到了要动手的时候,千万想个办法让我四个知道一下,好让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全桌我统吃……”
  金大龙道:“谢谢老人家,这请放心……”
  苗迁探怀摸出了一面腰牌,道:“这是我顺手摸来的一面护坛腰牌,也许你用得着……”
  金大龙忙称谢接过。
  苗迁站了起来,道:“你们几位聊吧,我偷儿要走了。”
  金大龙等忙跟着站了起来,道:“怎么,老人家这就走?”
  苗迁道:“我走了,迟了不大好,万一被他们发觉,那可就惨了。”
  沈玉菁突然说道:“沈福,送送这位老人家。”
  苗迁刚要推辞,沈福已然应声走了过来道:“苗老,让老奴送你几步路再走不退。”
  沈福是上了年纪的人,苗迁没奈何,只得任沈福送出了大厅,出了大厅,看看青石小径已到尽头,苗迁道:“老管家,你请回厅里去吧……”
  沈福一抬头道,“不忙,苗老,老奴有件事要请教一下。”
  苗迁道:“不敢当,老管家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沈福抬起眼,目光一凝,道:“请问苗老,天魔教总坛里,可有个表上是个吃闲饭的,其实他精通各类机关消息的制作与装置的这么个人。”
  苗迁道:“有啊……”
  一怔忙接问道:“老管家,你,你怎么知道?”
  沈福道:“苗老先别问老奴是怎么知道的!再请告诉老奴,这个人是不是姓桂,叫桂天澜?”
  苗迁诧异地点头说道:“对啊!”
  沈福道:“听说他已经被天魔教主废了一身功力。”
  苗迁又一怔,道:“这,这你怎么也知道?”
  沈福没答,微微一笑道:“苗老,你可知道此人的心。”
  苗迁道:“老管家是说他对天魔教的心?”
  沈福点头说道:“是的,苗老,老奴正是这意思。”
  苗迁抬头说道:“这是不用想就可知道的,表面上他对天魔教忠心耿耿,实际上他既被废了一身功力,又被软禁在天魔教总坛里,自然对那天魔教主是恨之入骨。”
  沈福微微一笑,翻腕自袖里拿出一物,道:“那么请苗老把这带给他,就说当日故人请他帮忙,也算助他完成一件功德,帮他躲过这场劫数。”
  伸手把那东西递了过去。
  苗迁狐疑地把那东西接在手里,他摊开手掌只一眼,立即诧异欲绝地叫道:“老管家,这是一颗念珠。”
  可不是么!苗迁掌心托着的,正是一颗念珠。
  沈福点头说道:“是啊,是颗念珠。”
  苗迁道:“老管家,你怎么知道天魔教总坛里有这么个人?”
  沈福道:“老奴听那白不凡说的。”
  苗迁道:“老管家,你认识这个姓桂的人么?”
  沈福道:“我不认识,是另有其人……”
  苗迁道:“谁,老管家说谁?”
  沈福道:“这个人老奴也不认识。”
  苗迁诧声说道:“怎么,老管家也不认识!那么老管家……”
  沈福道:“苗老,请别多问了,老奴只知道这么多。”
  苗迁道:“这颗念珠如何?”
  沈福道:“这是信物,请由老带到天魔教总坛去给他。”
  苗迁道:“那么这粒念珠是……”
  沈福道:“是那个认识桂大澜的人的。”
  苗迁还待再说,沈福已然说道:“苗老,时候不早,你请回吧,老奴也要回厅里去了。”
  话落,他一拱手,转身行了回去。
  苗迁手托着那个念珠,怔注地望着沈福的瘦小身影,半晌才抬头苦笑说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又是怎么……”
  腾身而起,破空射去。
  沈福回到了厅里没多久,大伙儿就散了。
  白巧云没走,她要留下来陪她这位姐姐。
  自然,白英没有反对,再看沈玉菁她更高兴。
  白英把她的住处安置在后院墙角里,布置摆得很讲究,也很干净,白英跟金大龙,送她们进了门后,方才转身离去。
  进了门,拉好了门,沈玉菁示意白巧云坐在她的身边,坐定之后又亲热了一阵,沈玉菁忽道:“妹妹,我刚才一直没机会问你,白五哥是你的什么人?”
  白巧云呆了一呆,红了娇面,道:“姐姐,你问这……”
  沈玉菁道:“我猜透了几分,但要想多知道一些。”
  白巧云迟疑了一下道:“姐姐既然猜透了几分,就请姐姐再猜猜吧!”
  沈玉菁淡然一笑道:“好吧,我就猜猜看,这么说吧,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白巧云脸好红,哼了一声道:“他神气,鬼才喜欢他呢!”
  沈玉菁道:“真的?”
  白巧云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沈玉菁道:“那就算了。”
  白巧云微愕说道:“姐姐,什么那就算了?”
  沈玉菁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天生有爱管人闲事的脾气,我时常找机会助天下有情人成为夫妇,假如妹妹喜欢他的话,多少我可以帮妹妹的忙,妹妹既然不喜欢他,那么就只好算了!”
  白巧云急道,“不,姐姐,我……我喜欢他。”
  沈玉菁笑了。
  白巧云猛觉上当,娇靥变得通红,道:“姐姐,你,你,你好坏……”
  “坏?谁坏?”沈玉菁道:“人之相处,志在掬心,咱俩一见如故,进而惺惺相惜,应该是无话不谈,可告诉心事的,谁叫你瞒我!”
  白巧云嗫嚅说道:“姐姐,可是,可是我现在已经说了。”
  沈玉菁道:“这我就只好帮帮你的忙了,谁叫我有这么个脾气,谁叫我一见你就喜欢你。”
  白巧云惊喜地道:“真的!姐姐。”
  沈玉菁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白巧云道:“姐姐,你真能帮成么?”
  沈玉菁道:“没有把握我岂敢轻易开口?”
  白巧云好喜悦,红着娇靥道:“那,那我就先谢谢姐姐了。”
  沈玉著道:“不忙,等事之后再谢不退。”
  白巧云道:“我会好,谢谢姐姐的。”
  沈玉菁道:“让我先问问你,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白巧云道:“三年前,我家从回族堡搬到威远营来,就在那一天我看见了他……”
  沈玉菁道:“从那第一眼就喜欢他了?”
  白巧云微微点了点头。
  沈玉菁嫣然一笑道:“这叫做一见倾心,有理由么!”
  白巧云道:“其实,我在回族堡的时候就听说他了,族人都说他是族里仅次于吟风哥的英雄豪杰,族人都敬他爱他,我当时就很想看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心里也有些不服不信……”
  沈玉菁笑:“情根种来久矣。”
  白巧云美目一翻,叹道:“姐姐,人家跟你说真的,你怎好……”
  沈玉菁忙道:“好,好,好,妹妹,你说,你说。”
  白巧云接着说道:“后来我家搬来了,我看见了他,于是就,就……”
  沈玉菁道:“就喜欢上他了。”
  白巧云点了点头。
  沈玉菁道:“因为他是个英雄豪杰。”
  白巧云道:“是的,可是还有别的,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沈玉菁道:“情之一事,本来如此,妹妹,你好眼光,没选错人,白五哥确是个难得的奇英豪,若放诺中原武林,成就绝不在一般高手之下……”
  顿了顿,道:“妹妹,这是你对他,他知道么?”
  白巧云道:“我看他知道。”
  沈玉菁道:“应该知道,要不然岂不成了木头人儿?妹妹,他对你怎么样?”
  白巧云双眉一扬,哼了一声道:“他自以为了不起,神气得不得了,正眼不看人一下,好像他从不认识我这个人似的,也好像不知道我对他……我看他一定是自以为了不起而装涂。”
  沈玉菁摇头说道:“妹妹,只怕你误会了他,冤枉了他。”
  白巧云异声说道:“我误会了他,冤枉了他?”
  沈玉菁点头说道:“是的,妹妹。”
  白巧云忙道:“怎么说,姐姐。”
  沈玉菁道:“妹妹,他是个奇英豪,不能以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去衡量他,你对他应该比我对他了解得清楚……”
  白巧云道:“这我知道。”
  沈玉菁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可有成家么?”
  白巧云道:“我不知道,难道姐姐知道?”
  沈玉菁道:“是的,妹妹,我知道几分。”
  白巧云道:“他对姐姐说了。”
  沈玉菁抬头说道:“没有,他怎么会对我说,其实这也用不着他说,只要用衡量的眼光去衡量他,就可以明白几分了。”
  白巧云道:“那么姐姐说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家?”
  沈玉菁道:“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另有比成家,比儿女私情更为重要的事。”
  白巧云道:“什么事,姐姐!什么事会比……”
  沈玉菁道:“妹妹可知道这句话,匈奴未来,何以家为。”
  白巧云悲然道:“我知道,我明白,姐姐是说天魔教……”
  沈玉菁点头说道:“对了,妹妹,天魔教未灭,白道人时刻都在他们控制之中,身家性命,朝不保夕,他怎么敢成家,怎么敢谈儿女私情,又有什么心情去谈山女私情。”
  白巧云道:“真的,姐姐,他真是为这?”
  沈玉菁道:“应该不会错,妹妹今后就会明白了。”
  白巧云微微低下了头,道:“这么说,我真误会了他,冤枉了他,认识他这么久,反而不如姐姐跟他刚认识……”
  沈玉菁道:“妹妹,也别这么说,有道是:‘当局看迷,旁观者清’,在这时候,妹妹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白巧云直;“现在我知道了,姐姐说我该怎么办?”
  沈玉菁道:“妹妹是个脱明人,这还用得着我说么。”
  白巧云道:“姐姐是要我暂时别谈儿女私情……”
  沈玉菁道:“不,妹妹,那无妨,不过应该含蓄点儿,该流露时也流露一点儿,最主要的,你该尽心尽力地去帮助他,让他由衷地敬你,爱你,这样就够了。”
  白巧云点了点头,道:“谢谢姐姐,我如今是全明白了,还好我碰见了姐姐,要不然我岂不是永远糊涂下去了!”
  沈玉菁道:“那也不一定,妹妹不是个糊涂人,退早妹妹是会明白的。”
  白巧云道;“那总不如早明白好。”
  沈玉菁笑了笑道:“妹妹,耐心等等,总不会太久的。”
  白巧云娇靥微红,点头说道:“我知道,慕容大侠已经来了,天魔教也就快要灭了。”
  沈玉菁道:“睡吧,妹妹。”
  白巧云红着娇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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