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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叶秋桐《鬼镜》--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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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9 15:07: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5-13 13:13 编辑

港台很多武侠作家文路比较广,不光会写武侠小说,还会写评论,散文,科幻,诗歌,鬼故事等等,金庸,倪匡,温瑞安等都是。

叶秋桐实际也是香港武侠世界主编王学文的笔名之一,2000 年后港台作家凋零,他和社长沈西城都自己亲自上马写了一些小说,他以宇文不凡笔名写武侠,代表作《剑.血. 神》 和 《地狱图谱》,《剑圣处女》等, 写完武侠之后开始并以笔名叶秋桐尝试写科幻和鬼故事,今天开始连载他的《鬼镜》。(狙夢人高狄傳奇故事之一)
 楼主| 发表于 2024-5-9 15: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5-10 15:15 编辑

狙夢人高狄傳奇
夢影魔蹤之一  鬼鏡
葉秋桐

旺角鬧市某條橫街中一幢非常普通的商業大廈,十三樓,十三號室。
這辦公室的門外有一塊銅牌,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高狄」,辦公室的大門緊閉,一個對講機掛在大門旁的牆上。
這種商業大廈,屬於三流的商業大廈,只有一些小公司租用,每一個單位都面積細小,根據大廈的圖積,十三號室的單位只不過是一百平方呎,如此的面積,一些大公司稍為高級的職員辦公房間也比這大,你可以想象得到,開設在這裡的公司規模到底有多大,絕大部份是一人公司吧。
由於管理普通,公司紛雜,大廈走廊的牆壁也已經開始剝落,更添一種破敗的氣氛,加上走廊的燈光不足,真使人懷疑這裡的公司到底還有沒有生命力。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的四時五十分,離開一般公司下班的時間不過只有個多小時,十三室的門外,來了一個艷妝的少婦。
這個少婦大約二十七、八歲,身上穿著一件T恤,下身是一條三個骨的牛仔褲,腳蹬一雙半高跟鞋,看以打扮普通,不過,身上的衣物,一看就知是有名品牌設計家設計的產品。她手提一個最新款的LV手袋,腕上那隻九五年推出的芝柏限量版手錶,當年推出的售價是三百七十五萬,誰知道今天的市價?這種限量版手錶,一般只會放在收藏家的夾萬之中,這個少婦卻隨隨便便的戴在手上。
她的身上散發著香水味道,一頭略為鬈曲的長髮由頭上垂下,輕柔地散發在肩上。
少婦現在站在十三號室的門外,臉上現出了遲疑的神色,她把手舉起,放到對講機的按鈕上,但隨即放下,放下之後,又再提起。那雙鳳眼中透著幽鬱,她想了一想,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把手指在對講機的按鈕上按了下去。
「那一位?」對講機中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男聲。
「我找高狄先生。」少婦問道。
「噠」的一聲,大門的電鎖已經打開,少婦伸出手把門一推,向著辦公室內走了進去。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略為凌亂的辦公室,對著大門的是一張黑色的辦公桌,辦公桌前有一張巨大的高背客椅,遮擋了走進來的少婦的視線,看不到辦公桌後坐著的人。
「請坐。」男聲說道。少婦聽到身後傳來了「砰」的一聲,大門已經自動關上。
室內的光線有點暗,少婦發覺,那是因為所有窗的窗簾都拉上了,只靠天花上兩枝陳舊的光管作照明,室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雪笳味,使不吸煙的她縐了縐眉頭。
她游目四望,除了這大辦公桌和客椅以外,房間的一角放了一個大雪櫃,旁邊還有一個恒溫酒櫃,裡面放滿了一枝枝紅酒。
和一般的辦公室不同,這裡沒有電腦,也沒有電視、傳真機,打印機之類的辦公室設備。
少婦向著辦公桌走去,走近之時,眼光越過了那張高背客椅,一張面孔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現在明白,為什麼她進屋時看不到辦公桌主人面孔。
原來,在大辦公桌後的大班椅,是一張矮背的坐椅,而坐在椅上的男子,身向後仰,做成椅子同樣向後傾斜,椅背靠在牆上,男子的面孔便被高背的客椅所遮掩。
少婦覺得有點啼笑皆非,一般的辦公室,老闆坐的多是高背的大班椅,客人的客椅通常靠背比大班椅矮一點,這樣的擺設據說符合商業心理,主人坐在高背椅上,客人坐得比較矮,主人自然有一種壓倒對方的氣勢,談生意之時,心理上佔了優勢。
不過,眼前的這一個男子卻反其道而行之 ,客人坐的是高背椅,他自己倒坐了一張較矮的椅子,再加上現場辦公室的環境,可見主人本身是一個相當反傳統的人。
「高狄先生?」少婦開口問道,一面打量著眼前人。
眼前的男子大約三十來歲,有著一張相當俊俏而硬朗的面孔,兩道劍眉,配上炯炯有神的雙眼,鼻樑筆挺,面孔略呈方形,兩顴略高,口大卻彎成船角,兩唇稍薄,顯出對方是一個口舌便給的人。
他的身上穿了一套整齊的西裝,少婦看得出,那是上佳的英國毛料,裡面是一件花俏的絲恤衫,結上一個圓點花紋的蝴蝶結,手中拿著一枝雪笳,少婦認得,那是她丈夫常吸的古巴名牌「告希柏」。
男子的辦公桌上一塵不染,十分整潔,桌上什麼文具也沒有,當然也不見什麼電腦,只放了一個很大的水晶煙灰盅,加上一枝已倒了一半的紅酒,一個裝有三分一杯酒的紅酒杯。
「我是高狄,請坐。」男子站了起來,少婦這才發覺,這個叫高狄的男人長得相當高大而結實,她自己有五呎七吋的高度,仍然只能及到高狄的嘴唇位置。
少婦坐了下來,高狄也同時坐下,一面開口說道:「我這裡的飲料只有紅酒,你要一杯嗎?」
少婦搖了搖頭,「我白天不喝酒。」
高狄笑了一笑,也不勉強:「找我有事?」
「是的。」少婦點了點頭。
「把你的夢告訴我吧。」高狄把雪笳叼在口中。
少婦聽見對方的說話時,面上露出了一點奇怪的表情,「現在就開始說?」
「不錯。」高狄坐了下來,他的身體又向後靠,雙腳架到了辦公桌上,同時,閉上了眼睛。
少婦看到他的這一個樣子,心中有點猶疑,眼前的這一個男人,真的可以為她解開夢中的秘密?
她看了看高狄,終於開口:「最近兩天,我都發了同一個夢。在夢中,我見到自已出現在一幢古老的大屋之中,那種我也說不出式樣的尖頂古老大屋。」少婦說道。
她一面說,一面望向高狄,對方雙眼依然闔上,面無表情,似乎正在入睡,對她的說話充耳不聞。
是否還繼續呢?她想,這時,高狄開口了:「怎麼停下來了,繼續呀。」
少婦聽見對方如此說,於是繼續:「那一幢古老的房子,大廳是怎樣的我一點也沒有印像,只是,在大廳的旁邊,卻有一條樓梯可以通上二樓,不知為什麼,上樓的時候,我會有一種陰深的感覺,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度木門,我把門推開的時候,馬上看到一面大鏡子,那鏡子大得驚人,在那鏡子之中,有一個人在瞪視著我,他似乎要和我說些什麼,不過,總像說不出來,他的面上滿是鮮血,樣子十分恐怖,當他發覺我聽不到他的話說的時候,便會向我撲過來,每次我夢到這裡的時候,便會被驚醒。」她頓了一頓:「高狄先生,你看這個夢意味著什麼?能為我解釋一下嗎?」
她說到這裡時,停了下來,望著高狄,房間之中一面寂靜,高狄似乎並不察覺少婦的說話已經完結,雙眼依然闔著,面上仍然木無表情。
少婦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在這寂靜之中,她有點手足無措,來找這一個叫高狄的人,到底是不是正確?
就在她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高狄的雙眼突然睜開,少婦看到了他的眼中射出了兩點寒光,令她覺得不寒而憟。
「在夢中見到鏡子,那是反映有個心結潛藏在你心中,你的心結是什麼?」高狄開口問道,他的語氣帶著咄咄逼人。
少婦聽到他的說話時,面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我,我…。」
「鏡子中的人,是一個你熟悉的人,對嗎?」
「不,那是一個陌生人,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他的樣子。」
「不過,在你的心目中,你卻認定他是你的什麼人?對不對?」
「不可能,我怎會認定一個不認識的人是某個我認識的人呢?」少婦極力地否認著。
「你撒謊。」高狄毫不留情地說:「在你心目中,你早已經認為他是某一個人。對不對?」高狄的雙眼逼視著對方,他的語氣相當強硬,就有如在質問一個犯人一樣。
「我,我…」少婦的說話變得結結巴巴,她的內心卻顫抖著,的確,她把這一個人當成了心目中的某一個人,雖然,她自己想努力否定這個想法。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拒絕說出自己的所見。
「我相信,在你的心目中,你會認為他是你的一個至親,同時,我相信他在夢中的樣子一定十分恐怖,我的說法對不對?」高狄一口氣地說下去,他的語調充滿了信心。
少婦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你…」她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
「你認為他是你的什麼人?」高狄的語氣變得略為緩和。
「我認為他是我的爸爸。」少婦嘆了一口氣,說出來,她人也似乎變得輕鬆了一點。
「剛才你為什麼抗拒承認呢?」高狄問道。
「因為,我根本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爸爸,我無法確定。」少婦嘆了一口氣,「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又的確認為他是我的爸爸。」
高狄點了點頭,他端起了紅酒杯,喝了一口,「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嗎?」
少婦望著高狄,她的心中現在對於對方由衷佩服,這一個男人,彷彿可以看穿她的一切,看來,她的朋友的推荐並沒有錯,她決定把自己的身份向對方透露。
「我的名字叫張可寧,丈夫是游偉全…」她開腔道。
「難怪她的身上有著一股貴氣。」高狄心中在想。
游偉全在本地可以說無人不知的富商,今年三十七歲的游偉全,出身於富裕家庭,不過,他和很多出身於這樣家庭的纨绔弟子不同,不僅讀書成績不俗,是英國有名的牛津大學經濟系的高材生,同時,又是一位商業奇才,他把家族的生意發揚光大,目前,游家在本地,屬於富豪排名最前的幾位。
不過,游偉全雖然長袖擅舞,但為人卻十分低調,他在七年前結婚,連婚禮也是在美國的拉斯維加斯一家小禮堂中舉行,觀禮者只有幾個他的好朋友,報紙上刊登,游偉全的新婚妻子是他的女秘書,傳聞游偉全的父親反對這一段婚事,認為對方身份不配,但游偉全堅持,因此和父親鬧得不愉快,所以他的婚禮也就極為低調地進行。
游偉全婚後,他的妻子也極少出現在公眾場合,很多名流太太都喜歡參加什麼慈善舞會,打扮得花姿招展地現身,但游偉全的太太卻鮮有在這樣的場合出現,連游偉全本人,出席這樣的場合也是絕無僅有。
高狄聽到對方竟然是游偉全的太太時,忍不住再細細打量她一下,這個女郎,身上雖然透著貴氣,不過,與此同時,眼中卻露出一股憂鬱。
「原來你是游太太。」高狄點了點頭:「你來找我,必然不止因為這一個夢,必然還遇上了什麼難題,是不是?」
「不錯。」張可寧點頭,「我告訴你的一切,你可要保守秘密。」
「當然,這一點你絕對可以放心。」高狄微笑道。
「我覺得我這一個夢和我的丈夫似乎扯上了關係,我自己也不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張可寧開腔道:「我認為,我的父親似乎在通過夢向我作出什麼提示。」
   高狄點頭:「這的確很有可能,根據我對夢的經驗,夢其實分作很多種,外國專家的研究,夢,有時是我們潛意識中的反應,有時,是我們前世的體驗,而因為某種因緣顯露出來,當然,也有一些夢,是已經離世的人向我們作出某一種訊息的傳遞。」
張可寧對於高狄所言,似懂非懂,事實上,有關夢的傳說,說法紛紛,並無定說。
高狄此時再次開口:「你說和你的丈夫扯上關係,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件事其實非常之難說得清楚。」張可寧的面上流露出既擔心,又恐懼的神情。
「能告訴我詳情嗎?」
「事情是這樣的,在兩天前開始,凌晨零時之時,我會發覺我的丈夫會起床,走到我們房間中那個衣帽間中,對著那鏡子在呆站,並不停的喃喃自語,所說的是一種我從來未聽過的語言。當我到衣帽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我清楚記得他的神情,他彷彿看到鏡子中有人一樣,一直在和對方對話,絮絮不休,更似乎在爭論什麼。」
「嗯。」高狄點了點頭:「你認為你的所見的不是在夢中?」
「這正是令我極其困擾的一件事。」張可寧縐起了眉頭:「因為,我覺得那是現實,我的確看到他由床上起來,走向衣帽間,對著鏡子說話,而且我更清楚地聽到他和鏡中對話的聲音,我個人覺得那並不是夢,只是,是否如此,連我自己也有所懷疑了…」張可寧說到此處時,眉心緊鎖,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唔,之後你又怎樣做?」高狄點頭。
「我記得我每次我都會想推醒他,但是,當我的手一接觸到他時,便馬上有一股大力把我推倒在地,這時,我覺得自己完全不能動彈,更奇怪的就是,在他的對話聲中,我會覺得昏昏欲睡,然後,我就會夢見剛才我告訴你的那一個夢,見到那個我認為是父親的男人。」
「唔,之後又怎樣?」
「當我由睡夢中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衣帽間的地板上,而走回睡房之時,卻發現我的丈夫躺在床上,一連兩晚我都當場推醒他,詢問他是否知道剛才發生的事,他對所發生過的一切,卻似乎一無所知,他說自己一直睡在床上,連夢也沒有發過,他認為我所見的一切,都不過是夢,可是,我明明記得,那是相當真實的現實。」
張可寧頓了一頓:「高狄先生,會不會是夢中有夢?如果真是夢中有夢,我又怎會睡在衣帽間的地板上呢?」
「的確會有夢中夢,但你的這一個到底是不夢中夢,我還不能肯定。」高狄說道,他想了一想,問道:「對了,你說你對你的父親全無印象?」
「是的,我父親是印尼華僑,我母親說,我出之後,他只見過我一面,那時,我還是一個嬰兒,他在我未夠一歲時便即返回印尼,自此再沒有回來過此地,一直留在印尼,但後來當地發生了一次大地震,地震之後,完全失去他的音訊,我母親認為他已經在地震中死亡,那時,我才四歲,根本什麼都不懂。」
「既然在你的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你的父親,你怎會認為夢中的男人就是你的父親呢?」高狄追問。
「這…」張可寧的面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所以,剛才你問我的時候,我對你表示我不認識這一個人,不過,你一再追問,詢問我認為對方是誰,我卻覺白我心中有一種直覺,認為他是我的父親。」
高狄這時微微一笑:「人的直覺有時是十分準確,尤其是在夢中出現的直覺。」
張可寧似乎鬆了一口氣:「高狄先生,如果這是一個夢中夢的話,你現在可以為我解釋那一個夢的意義嗎?」
高狄望著對方:「你這一個夢裡面隱藏了某種的秘密,並不是一般的夢,而且,還牽涉到你認為是真實出現的,你丈夫所做的奇怪的行為,以一般解夢的方法為你解夢,既不準確,也沒有意思。」
「那我應該怎麼樣?」聽到高狄的說話,張可寧面上出了失望的神色。
高狄看出了她的神情:「或者,我可以到你的夢境中去找尋一下真相,不過,我要先警告你,很多時候,真相並不是你想知道的。」
「到我的夢中?」
「不錯。」高狄點頭,他肯定的回答,令到張可寧覺得驚奇:「你可以進入我的夢中?」
「夢其實是一種腦電波的活動,只要我能找尋到你的腦電波活動頻率,我便可以進入你的夢中。」
這真是匪夷所思,張可寧望著對方,如此怪异的理論,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認為進入我的夢中就會找到真相?」她再一次強調。
「未必,不過,能夠直接入夢,到底是接近了現場,對了解事件有很大的幫助。」高狄回應。
「但是,發過夢的人都知道,夢境很多時是古靈精怪,顛三倒四,怎可能…」張可寧詢問。
「的確如此,有些夢是人大腦細胞的活動,不過,正如我所說,有些夢卻是某種來自另一世界的聯繫,我相信你目前所發的夢便是如此。」高狄現在把手中的雪笳吸了一口,「其實,有關進入你夢中的事,你並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沒有好處。」
張可寧點了點頭,「如果你進入我的夢中,我會發生什麼事?」
「你只會發現我出現在你的夢中,而其後發生的一切,你就會如身在現場一樣。」高狄微笑道:「不過,進入別人的夢有時是十分危險的,尤其如果那是一個噩夢,當然,我會有自己的保護措施,到時你或者會突然驚醒,那便是我已經離開了你的夢境。」
高狄所說的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異了,進入別人的夢境,找尋夢中的真相,「如此說來,你是一個狙夢人?」張可寧帶著驚奇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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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0 15: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5-10 15:27 编辑

「狙夢人,哈,不錯,一個十分貼切的名字。」高狄微笑,他打開了辦公桌上的抽屉,取出了一個小瓶,看到裡面是一粒粒的膠囊藥丸。
他扭開了瓶蓋,倒出了其中一粒,放人一小膠袋之中,「今天晚上你入睡之前,先吞這一粒藥丸。」
「這是安眠藥?」
高狄搖了搖頭,「這是一粒內有發射和接收功能的藥丸,接收的是你腦中特定的某種腦電波,發射到我的腦中,當這兩種電波吻合的時候,我便會進入你的夢中。」
「真是神奇。」張可寧接過了藥丸。
「不過,這一件事你必須保守秘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丈夫。」高狄小心地叮囑:「否則,一切便會徒勞無功了。」
「當然。」張可寧認真地回答,一面把藥丸放進了自己的手袋之中。
「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也不必記掛著這一件事,一切以平常心對待,否則,會影響整件事的效果。」
張可寧點頭站了起來:「我應付的費用…?」
「等事件完結之後,我會寄給你我的帳單。」高狄同時站了起來,「放心,我是一個公道的人,要看事情的危險程度和結果來決定收費。」
「好吧。」張可寧轉身離開了這間辦公室,當她走出大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了「砰」的一聲,轉頭一看,那大門又已經緊緊的閉上。
她的心中有一陣莫名的興奮,又有一種莫明的恐懼,「狙夢人」,一個多麼奇怪的職業?
*   *   *
時鐘指著凌晨零時十五分,張可寧覺得,詭異的一幕又再重現,丈夫游偉全又站在衣帽間中那一面鏡子面前,開始了對話,更不時手舞足蹈。
「偉全。」她伸出手去推眼前的丈夫,就在這一個時候,一股大力又向她襲來,她一個踉蹌,人便即被推倒在地上。
她覺得四肢難動,眼前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有一種懨懨欲睡的感覺,「不,不能睡,我要證實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努力地對自己說道。
只是,她的雙眼卻似乎完全不聽她的吩咐,開始闔了起來,她在這一瞬,突然之間失去了知覺,一切變得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張可寧聽到了一些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這時,她發覺一個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感覺到那是一個男人的手。
「偉全,是你嗎?」她開口問道,可是,她馬上發覺,那並不是她熟悉的丈夫的手,因為,那個人的手掌比較粗糙。
「你.…」她想把手抽回。
「別作聲。」男人開腔了,張可寧望向對方,發現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竟然是今天下午見過的高狄。
「高狄先生。」張可寧叫道,她的心中一片模糊,高狄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呢?
「嘘。」高狄這時用手掩住了張可寧的口,「別作聲。」
張可寧不敢再聲張,她游目四望,眼前是一片的森林,高大的樹密密麻麻,風很大,樹在風中搖曳,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在深夜,因為,四處一片漆黑,望向天上她看到月亮,那月亮是她印像中見過最大的,有如一個大面盤一樣,掛在天的中央,月中的黑影清淅地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什麼地方?,高狄在她身邊又做什麼?她記起了高狄下午說過的說話:「高狄先生,我們是在夢中嗎?」她把嘴附到了高狄的耳邊,細聲地詢問。
「不,絕對不是。」高狄同樣輕聲地回答,「我們現在在印尼的蘇門答臘的山區裡面。」
「什麼?」高狄的回答令張可寧覺得害怕,自己怎麼會來到了印尼?
「我們…」她張口想發問。
「別作聲,不要讓人發覺。」高狄這時輕輕推了她一下。
這附近還有別人嗎?張可寧的心中一陣緊張。高狄這時又已悄聲說道:「我們走進森林中去吧。」
張可寧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眼前的森林似乎一望無際,到底高狄要帶她到什麼地方去呢?
高狄這時牽著了她的手向著那茂密的森林走去。
張可寧現在才發現,高狄穿上了一套和下午所見不同的衣服,他現在足蹬登山鞋,身穿牛仔褲,上面是一件T恤,背著一個背囊。
張可寧看爭自己,不覺有些尷尬,她的身上所穿的竟然是一套睡袍,那種相當性感的睡袍,而且,內裡連胸圍也沒有,只有下身有一條窄窄的T字形內褲,腳上蹬著一對拖鞋。
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穿著如此性感的衣服,令她有一種羞赧的感覺,只是,身在印尼,又怎麼可能回家換衣服呢?
高狄對於張可寧的尷尬似乎一無所覺,只是拖著她的手向前行,兩個人經已走進了森林之中。
在外面看來,這森林似乎只有一片樹海,無路可行,但當張可寧跟著高狄走進了林中之後,卻發現在那樹林之中,原來竟有一條小路,一直通向林中的深處。
雖然足蹬拖鞋,不過,張可寧覺得安慰的就是,在這小路上行走,並無困難,只是耳邊聽到四處傳來一些不知名動物發出的怪聲,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張可寧絕對沒有膽子走進這樣的森林之中。
林中並不如張可寧所想的黑暗,雖然樹木參天,不過,月光依然可以透過樹縫的間隙照進林中,所以,在當中走動,並無障礙。
兩個人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忽然之間,張可寧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間房屋,一看那房子的外形,她的心中一震,手也不由得抖了起來。
那是一間極其古老的尖頂式房子,就在樹林前面不遠處一塊空地上,房子看來已經年久失修,很多窗戶的玻璃已經破碎,屋的外面更攀上了攀藤,就像一隻隻鬼爪一樣,緊攀著房子。
對正他們的是房子的正門,有一條木的樓梯登上上面的平台,房子的大門便在平台之上,緊緊閉鎖著。
「我到過這一間屋。」這是張可寧的第一個印像。
高狄這時卻停下步來,他在張可寧的耳邊輕聲問道:「你是在這一間屋內見到那面個鏡子吧?」
「不錯。」張可寧的記憶回來了,的確她曾經進入屋內,在房間中見到那一面鏡子,鏡子中出現了一個滿面鮮血的男人,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一個男人正是她全無印像的父親。
一想及此,她的心中在顫抖,鏡中的男人的形像實在太過恐怖,她一直想逃避這一個影象。
「我們要到屋中去嗎?」她有點擔心地詢問,雖然,直覺中那一個人是她的父親,她卻依然不想再見到對方。
「別作聲。」高狄這個時候拉了她一把,躲到了一棵大樹之下。
這裡,離開房子不過二十來呎,張可寧望向房子,裡面一點光線也沒有,看來,那是一間荒廢已久的空屋。
不過,詭異的情況出現了,她看到了房子的大門在這一個時候竟然打開了,一個黑影,正由屋內走了出來。
「呀。」張可寧叫了一聲,不過,她發覺自己的口已被高狄用手掩上,顯然,對方早已預計,她會驚訝而叫喊。
黑影的真實面目現在已經可以看得清楚,張可寧的全身現在都起了雞皮,只覺得身體發冷。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只有三呎左右高的侏儒,頭上戴著一頂氈帽,身上穿著一套相當稱體的西裝,結上一個蝴蝶結,樣子有點滑稽。
由他們目前所處的地方,竟然可以十分清楚看到侏儒的樣子,他的面成長型,有點像馬,還長有一個大鼻子,向上高聳,有點像外國人的鼻子,帶著鷹,對方的皮膚黝黑,而且一點也不光滑,不過,最令張可寧覺得恐怖的是他的雙眼,他的雙眼很大,眼中白位極多,眼珠卻很小,而且他的眼睛和普通人的眼睛不同,因為,他的雙眼現在看來有如貓眼在黑夜中,在黑暗中發出了綠色的幽光,令人望而生怖。
侏儒的手上拿著一拐杖,面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站在那大門外,開口說道:「客人已經來了,還在外面呆著作什麼?進來吧。」
張可寧不知道他在對誰說話,這時,高狄已經拍了她一下,「我們進屋去吧。」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
高狄的舉動令張可寧嚇了一跳,剛才,高狄還掩著她的口不讓她發出聲來,現在反而叫她站起來。
她不由自主跟隨高狄站了起來,高狄依然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向著房子的樓梯走去。
張可寧這時覺得一陣寒意,那是樹林中的風吹在身上,她這才再次驚覺自己身上只穿著一件睡袍,如此性感的打扮去見陌生人,她有一種羞恥之感:「早知先換上衣服,才再出來。」她的心中想道。
這樣一想的時候,她覺得身上的寒意消失,她再望向自己的身體,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經變了,變成是下午去見高狄時所穿的那套便服,真的不可思異。
這時,他們兩人已經走到了房前,高狄牽著她的手,向樓梯向上走,由下俯仰上方,那個侏儒就站在樓梯最頂的邊緣,他的雙眼的綠色幽光在這時又發生了變化,變回一個普通人的目光。
他的面上依然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由上向下注視著登樓的兩人。
「歡迎你們的到訪。」當高狄和張可寧走到樓梯頂部大門所在的平台之處時,侏儒伸出了手。
他的高度只到兩人的半胸,伸出手只及兩人的大腿,這種情況,使現場的氣氛變得既滑稽,又恐怖。
高狄這一個時候卻彎下身來,伸出了手,和對方緊握:「我叫高狄,這一位是我的朋友張可寧小姐。」他說道。
侏儒露出了微笑:「你好,我是方文良,四方的方,文章的文,良好的良。」他解釋著自己的名字。
他的聲音相當低沉,和他的樣子並不匹配。
「不好意思,深夜到訪,打擾你了。」高狄此時再站直身體,一面說道。
「噢,現在的時間一點也不晚,到訪我這裡的朋友,一般都是在這一時間。」方文良說道:「來吧,讓我們進屋去吧。」他走在前面,由於邁出的步子較小,前進的速度稍慢,高狄和張可寧跟在他的後面。
張可寧現在的心中極其緊張,到訪這樣一間神秘的林中房子,令到一向養尊處優的她覺得既刺激又恐怖,她覺得自己的手心冒汗,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房子的大門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幢由兩扇厚重的木板組成的大門,門上有著精緻的雕花,由下面遠觀時,這房子似乎破敗不堪,不過,現在來到跟前,望向這一堵大門時,卻發覺門的保養其實相當不俗,在暗夜的月光下,還發出了油亮的閃光。
侏儒方文良現先推開了大門,走進屋內。張可寧緊牽著高狄的手,一起尾隨其後,進了屋中。
張可寧記得這房子她曾經到過,相當熟悉,記憶中當時進屋之後,是一片漆黑,可見到左邊有一條樓梯通向二樓,走到在二樓的房間,見到一面大鏡,鏡中出現了一個滿身鮮血的男人…,一想及此,她的心跳加速。
不過,當她跨步走進屋內時,卻不由得吃了一驚,屋內出現的情況。和她以前到來時完全不一樣。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光亮的大廳,樓底極高,一盞大型的水晶吊燈由天花上垂下,這種吊燈,以張可寧的眼光看來,在今天不花上六、七十萬的話,絕不可能買得到,吊燈上的蠟蠋型燈膽發出了璀燦的光芒,把大廳照得如同白晝。
張可寧在燈光之下,望向大門的左側,那裡果然有一條樓梯一直通向二樓,她以前到來,便是由這一條樓梯走到上面的房間。
想起了鏡子,想起了鏡子中人,那個她心目中認為是自己父親的男人,她有一種緊張。
不過對方這時卻不是帶她上樓,而是走向大廳。
「兩位,請坐吧。」方文良說道。
張可寧現在才注意到大廳的擺設,那是典型的英式佈置,在大廳的兩側,擺了很多組的英式實木沙發,笨重而昂貴,大廳牆上,掛著多幅油畫,正中的兩幅,是一男一女的人物肖像,畫中人都是中年人,男人的相當英俊,穿著西裝,女的有著鵝蛋形的面孔,長相同樣極美,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旗袍。
另外的一些油畫,則都是風景,只有一幅畫掛在大廳的一角,畫中人是一位女士,正在照著鏡子。
高狄這時已經拉著張可寧坐到了其中一組英式沙發上,「兩位難得光臨,雖然,現在已經過了下午茶的時間,不過,我想你們不介意享用這裡最好的英國紅茶吧?」方文良微笑著說道。
「當然。」高狄同樣報以微笑。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裙子,前面圍有一條白色圍巾,頭上戴著白帽的女傭走進了大廳,張可寧記得,那是傳統的英國女傭所穿的服裝,她的手上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有著精緻的英國式茶具,還有幾個碟子,裡面放的是曲奇餅,還有三文治和一些不同的小點。
這是典型的英式下午茶,張可寧記得看英國貴族電影,經常可以看到這種喝下午茶的場面,不過,現在窗外一片漆黑,在如此的深夜,喝下午茶,卻未免令人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女傭現先把托盤放到了大廳的茶几上。
「咖啡?茶?」方文良開口詢問。
「女士優先。」高狄望向張可寧。
「我要一杯川寧紅茶,加奶和兩粒糖。」張可寧說道。
「我要咖啡,兩粒糖,加牛奶。」高狄接口。女傭聽到之後,開始調校飲品,並很快端到了兩人面前。
  方文良也要了一杯紅茶,「試試我們這裡的曲奇,是最受人欣賞的茶點。」他說。
  張可寧見到高狄拿起了一塊曲奇,放到了口中,「唔,的確相當不錯。」他說道。張可寧依樣畫葫蘆,也吃了一塊,的確,做得極其出色。
「兩位深夜到訪,未知所為何事?」方文良呷著茶,開口問道。
「其實,我們只是偶而路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高狄保持著微笑。
「是嗎?」方文良依然保持著笑容,不過,他的語氣明顯並不相信高狄的說話。「很多人到我這裡來,目的是想看看這裡的鏡子,未知兩位是否也有同樣的目的?」
鏡子?聽到對方如此一說,張可寧的心中一震,的確,她便是因為鏡子而來。
「方先生這裡有很多鏡子?」高狄的語調不變,依然十分平靜。
「是呀。」方文良一點也不否認,「自我的祖父開始,便對收藏鏡子很有興趣,一直在各地搜羅各種各樣不同的鏡子,加以收藏,所以,這裡可以說是一個鏡子博物館。」方文良微笑著說。
「原來如此。」高狄喝了一口咖啡,不慌不忙地說。
「這就是我的祖父和祖母。」方文良指著大廳正中那兩幅人物油畫說道。
「很多人都有收藏的嗜好,古董,郵票,名畫…不過,收藏鏡子卻的確是別開生面。」高狄回應。
方文良面上的笑容變得燦爛:「的確如此,我最初也認為,收藏鏡子到底有些什麼特別,不過,慢慢對此也興趣大增,想不到,喜歡鏡子的人還不少。」他頓了一頓:「你知道收藏鏡子的樂趣在那裡嗎?」
「願聞其詳。」高狄微笑著說。
「鏡子是人的反映,人們照鏡,就是為了看到自己的樣子,所以,人看著鏡子的時候,就像看到了自己,不過,鏡子中的人是一個虛像,還是一個倒影,就是說,鏡中人其實是一個相反而又虛幻的你,你在照著鏡子的時候,心中想象著那另外一個你,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張可寧每天都會照鏡,可是,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想像,現在聽對方說來,理論相當奇特,不過,想深一層,也不無一點另類的道理。
「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常勤拂掃,莫使惹塵埃。」方文良忽然吟起詩來。
高狄聽到對方如此朗誦之時,出口回應:「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一唸完,方文良便即哈哈大笑,高狄也同時發出了笑聲,兩個人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
張可寧看著兩人的大笑,卻不知道兩人笑什麼,面上露出了不明所已的面容,高狄望了她一眼,笑著說道:「剛才方先生和我所唸的都是佛偈,你聽過六祖慧能的故事嗎?」
「我對佛法是一竅不通。」張可寧坦白承認。
「方先生所唸的那一首,是慧能的師兄神秀所作,我唸的那一首,是慧能針對神秀的佛偈而作。」高狄解釋道。
「看來,高狄先生是比我高一點。」方文良微微笑道。
「那是眾人皆知的佛偈,怎能說是我比你高呢。」高狄微微一笑。「還是說回鏡子的事吧。」
「好,好。」方文良笑道:「我對鏡子還有另外一個體會,當你看著不同的鏡子,出現同樣的你的時候,你又會外一種感覺,真實的人可能只有一個,不過,在真實的人後面所隱藏的,可能是千千萬萬個假我。」
「如此說來,鏡子倒有點照出人的另外一面的味道,所以,連照妖,也要用鏡子了。」高狄接口說道。
「哈哈,不錯,高狄先生和我倒是相當投緣。」方文良高興得大笑起來,他本來相當大的眼睛,也因為大笑而瞇成了一線。
「有意思,有意思。」他在大笑一番之後說道。
「既然我們投緣,我倒真想欣賞一下方先生的藏品了。」
「很好。」方文良收起了笑容:「不過…」
「不過什麼。」
「看我的藏品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看之前,我要先跟你們說出可能會出現的後果,讓你們先慎重考慮,看看是否值得冒險。」
聽到方文良的說話,張可寧覺得奇怪,不過是照鏡子,有什麼冒險了?她自己也每天照鏡,從來沒想過,照鏡會有危險 但眼前的方文良,說這幾句話時,卻是板起了面孔,一點也不像說笑。
「願聞其詳。」高狄依然保持笑臉。
「正如我剛才所說,鏡子照出來的是一個虛像,不過,這虛像背後所隱藏的卻可能其實是實像,是你心中隱藏而不為你所知的實像,如果真有這種情況出現,得出的後果也就可能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了。」方文良的語調依然保持著相當嚴肅,嚴肅得使房中的氣氛也有點冷。
「原來如此。」高狄點了點頭,他望向張可寧:「張小姐,你願意冒這一個險嗎?」
張可寧想起了在鏡子中見到那個滿身鮮血的男人,她的心中有一陣顫抖,她想了一想:「高狄先生,既然主人有這樣的珍藏,我覺得還是值得冒這一個險。」她說。想到鏡中人可能是她的父親,最少她自己心目中是這樣想的時候,她的膽子似乎也壯起來。
在她的印像之中,一直無法記得父親的真面目,父親在彼邦,連照片也從未寄回一張,所以,父親的形象,在她的腦中只是一種自我想像,但自從在夢中的鏡子中見過那個男人之後,她已經把這種想像移到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父親在自己的夢中出現,一定有他的目的,他是否有什麼想向自己傳遞呢?
張可寧自幼就羨慕別人有父親相伴在旁,這一種渴求,至今仍深藏心中,也因為如此,使她克服了對眼前一切的恐懼。
「既然你們兩位有此心情,那麼,我再不讓你們欣賞我的藏品,便有點不近人情了。」方文良微笑著說,「我們到樓上去吧。」他邊說邊站了起來。
聽到對方如此,張可寧的心中又緊張起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高狄的手。
高狄微笑著站了起來,拖著張可寧, 跟隨在方文良的身後,走出了大廳。
「方先生這到底收藏了多少面鏡子?」高狄一面走一面問道。
「數目我也記不清,坦白說,很多的藏品,連我自己也沒有看過,塵封在倉庫裡。」方文良回答。
三個人已經走到了大廳一角的樓梯,和大廳的光亮相比,這樓梯通向的二樓,卻顯得黑沉,望上去只見一片漆黑,就有如走進一個黑洞中一樣。
「上樓時可要小心,扶著樓梯的扶手,不要掉了下來。」方文良一馬當先,一步一步的向上面走,他叫兩人扶著扶手,自己卻沒有這樣做,只是用手中拿著的枴杖,洞在梯級上,每走一步,便發出了「篤」的一聲,在這一片寂靜之中,這聲音變得特別刺耳。
高狄用手扶著樓梯,張可寧這時卻挽住了他的臂彎,跟他同步登樓,雖然說為了找尋真相而克服了恐懼,但另外一方面,仍難免有心慌之感。
不知是方文良五短身材走太慢,還是那樓梯太長,張可寧覺得,好像走了很長的時間,還走不到二樓去。
在她的記憶中,她兩次進屋,都是很快便即到達樓上,進入房間之中,然後就見到那面的鏡子。
心中有點慌亂,挽著高狄臂彎的手挽得更緊。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走廊,原來,二樓已經到了。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邊,可以看到一堵堵的門,在走廊的中央屋頂上,有一盞吊下的燈泡發出了黃光,這燈泡最多不過是25瓦,照射著如此一條長廊,顯得有心無力,和下面大廳的光亮相比,走到這裡,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張可寧記得!她是登上樓之後,進入右手的第一間房間之內,推門見到那一面大鏡子,
現在已經重回現場,只要推開那一堵房門,真相便即大白,一想及此,她的心跳變得跳得飛快。
「我們就由第一間房間看起吧。」方文良此時開口。
「很好。」高狄說道。方文良把他們帶到了左邊的房門,張可寧此時用手推了高狄一下,指了一指右邊的房門。
在前面的方文良,似乎看到了張可寧的動作:「張小姐對這個房間的展品最有興趣嗎?」他問道。
「她只是好奇,這個房間之中所藏的是什麼。」高狄搶著回應。
「嘿嘿。」方文良的笑聲在這時變得有點昧,「我這裡每一個房間所藏的鏡子,都有一個主題,第一個房間叫做『天堂』,右面的那一個房間,是最後一個房間,叫做『地獄』。」
張可寧見這個房間的名字時,心中又是一震。
「很有趣的名字。」高狄說道,他用手在張可寧的挽著他臂彎的手背上拍了一拍,似乎是在安慰她。
「是的,其實,這裡房子的名字經常會變。為求展品更新,更有吸引力,再加上我平日無所事事,唯一的工作便是照顧這一些鏡子,所以,展品也會經常移動,房間的名字便經常的更改,好像今天,我剛把所有房中的鏡子作了一些調動,房間的名字,也是今天新改的。」
張可寧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一個地方真是充滿了詭異。
「怎麼樣?我們還是先從第一個房間看起?」方文良開口道:「我想,你們也不希望一進來便走進地獄吧?」他又發出了一聲「嘿嘿」的笑聲,在暗淡的燈光下,這一笑聲更添陰冷。
「很好,客隨主便,我們當然樂意根據主人的安排了。」高狄開口。
「那我們就進去吧。」方文良一面說,一面推開了左面房間的門。
一面高大的鏡子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個有著白色外框的鏡子,足有兩個人的高度,一直由地上達到天花,鏡子的邊框上有著很多小燈泡,把鏡子照得明亮。
張可寧望向鏡子,她挽著高狄的影像出現在鏡子之中,而方文良則站在他們的身旁。
令張可寧吃驚的就是,在鏡中出現的她和高狄,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變了,高狄身上穿著的是一套黑色的禮服,在衣襟上更有一朵鮮花,結上白色的蝴蝶結,而她自己的身上則是穿上了一套低胸的新娘禮服,露出了雪白的胸脯,豐滿的乳房也露出一半,手上更拿著一朿鮮艷的鮮花。在兩人身旁的方文良,身上也同樣穿上了和剛才完全不同的禮服,臉上一片喜氣洋洋。
令張可寧更加驚奇的就是,鏡中的她和高狄都似乎變得年輕了很多,她自己似乎回到剛結婚的年齡,鏡中的她表情嬌艷欲滴,粉臉緋紅,帶著一臉嬌羞,使她勾起了當新娘時的回憶。
「我,我…」張可寧的說話變得結結巴巴,鏡中的影象實在太奇特了。
「知道這一面鏡子的來歷嗎?」方文良在旁邊開口道。
「能否告之我們呢?」高狄詢問道。
「這一面鏡子,是這裡最寶貴的珍藏之一。」方文良開口道:「記得英國當年一段皇子與公主神仙一般的婚姻嗎?這一面鏡子就是當年曾經見證這段婚姻的用品之一。」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可惜這一段被人譽為神仙美眷的婚姻,最後卻似悲劇收場,世事多變,現實不竟是現實。無論如何,這一個鏡子到底還是非常之珍貴,內藏著最美麗的回憶,對不對?」
雖然對方沒有詳細說明,當年這一段是什麼的婚姻,不過,張可寧的心中卻已經想到了是那一段。
如此珍貴的物品,竟然落了方文良的手上,也真是不可思異。她望向鏡中的自己,不知為什麼,竟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衝動。
就在這時,鏡子的燈已經熄滅,方文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了,這一個房間裡面還有很多你們意想不到的珍藏,在這個房中參觀,應該會使你們走進天堂,我呢,就不打擾你們了,慢慢看,我在房間之外等你們。」他說完之後,打開了房門離去。
房間之中,只剩下了高狄和張可寧兩人,「很奇妙?是不是?」張可寧不知為什麼有一種羞赧的感覺 開口問道。
「你看到了什麼?」高狄詢問道。
「我,我…」張可寧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她看到的是鏡中自己的新娘和高狄的新郎,不過,她其實是一個已婚之婦,只是,那一種感覺卻彷如真實。
高狄這時沒有等她回答,已經向前行。
張可寧尾隨,她同時覺得,房間中的光線十分奇特,看不到光線從可而來,房中光線極其柔和,更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柔光之中,一切都有點朦朧,真令人有身在天堂中的感覺。
張可寧依然挽著高狄的臂彎,她的心中有一種浪漫之感。放眼望向房中,似乎有很多面的鏡子在迷朦之中若隱若現。
這時,他們看到了其中一的一面鏡子的燈光又亮了起來,兩個人於是向著亮光之中走去。
亮起燈光的是一面只有半個人高的圓鏡,放在一張古色古香的梳妝桌上面,鏡框的周圍,同樣有著圓圓的燈泡。張可寧覺得,這一個鏡子,似乎有點眼熟,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不過,要她說出來歷,一時又想不起來。
望向鏡子之中,張可寧發現,她和高狄的樣子又同時出現了,她一看鏡中的自己,不覺面上一紅。
鏡中的她,依然是相當年青的模樣,就像在第一面鏡子中見到的新娘時的年紀, 不過,現在她的身上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款式有點舊,卻相當性感。睡袍是用薄紗織成,她可以看到,自己那雙豐滿的乳房在睡袍中若隱若現,而勻稱的身材,也在薄紗之下顯現。
她有一種又嬌又羞的感覺,望向鏡中的高狄,他的身上同樣穿上了一套睡衣,露出了結實的身體和美好的肌肉線條,散發出一種男性的魅力。
「這,這…」張可寧說道,她想把自己的目光由鏡子之中移開,可是鏡子卻似乎有著無限的吸引力,使她被迷住其中。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之間有一種的衝動,她感覺到自己已經把身邊的高狄抱住,面上泛起了紅霞。
「我想你。」她突然說道,更開始用手去解高狄睡衣上的衣鈕,手伸進了對方的胸脯之中,撫摸著對方結實的胸脯,同時,她將自己的身體向前貼,那雙豐滿的乳房,現在壓到了對方的背上。
「唔。」她的口中發出了一聲的低吟,雖然,她在警告自己,自己已經是一個已有丈夫的妻子,不應該做出越軌的行為,但是,她的內心卻乎失去了控制,無法自已。
她的手沿著對方的胸脯向下移,越過了對方肚部,再向下面,摸到了對方的睡褲,手中觸到了對方堅實的柱體。
「呀,不,不要。」她在說道。
不過,行動卻沒有停止,她發覺在鏡中的自己面上一片緋紅,本來在身上的那一套睡袍,已經不知所蹤,雪白的肉體在鏡中反映出來。
不僅如此,在鏡中的高狄,身上的衣服同樣不知所蹤,他那充滿男性魅力的肉體一覽無遺,而他那雄性的象徵,更加顯得雄抖抖。
張可寧不由自主地抱著對方,手在對方的身體上不停地撫摸,她感覺到對方的手也同時在她的身上移動,她心中的慾火正在不斷的燃燒。
一切來得太突然也太可怕,她想抗拒,只是,慾火已一發不可收拾,她的道德線就像已經崩潰的堤圍,已經無力阻攔那洶湧而致的洪水。
「唔,不要。」她口中說道,不過,連自己也聽得出,那聲音是如此的軟弱無力,而且,更像是一種要求更進一步的呢喃。
就在這一個時候,她感覺到自己已經移到了高狄的身前,鏡子中,她可以看到,高狄的雙手正在她的胸前雙乳上揉搓。
「吻我,佔有我。」她喃喃地說道。
高狄毫不猶疑地把她的身體向前按,她伏到了梳妝桌上,正面對著鏡子,而且,在這一個時候,她感覺到身體的一陣難以形容的興奮,對方正在向她進行真正的進攻。
「呀,不,不要。」在那極度歡愉的同時,也發出一聲悲鳴。
「醒醒,醒醒。」她感到有人在推揉著她,在這一瞬,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發覺正躺在自己的睡床上,身上滿是冷汗,在推揉她的是睡在身邊的丈夫游偉全。
「發噩夢了吧?」游偉全的面上帶著關懷。
「我在那裡?」張可寧問道。
「你看,不是在家中,你以為到了那裡去了?」游偉全聽她的問話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夢,真是一個夢,可是夢境是如此的真實,一點也不像夢。
想起了剛才的情景,張可寧只覺得身體發熱,剛才不是高狄在擁抱著自己,並且瘋狂地佔有自己嗎?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她的身體現在還有燙的感覺。
「要不要我替你倒一杯水?」丈夫在身旁柔聲地說。
「不,不要。」丈夫的聲音再次把她拉回現實,她的心中有一種愧疚感覺,雖然,一切不過是夢,她卻竟然有了一點罪惡感。
高狄現在在做什麼?如果他剛才真的是和自己一起入夢的話,那麼,剛才的一切是不是同樣出現在他的夢中呢?一想及此,張可寧更覺得兩頰發燒。
「睡吧。」丈夫這時輕把她一擁入懷,她闔上了眼睛,用以遮掩自己的窘態。
身旁的丈夫輕地拍著她的背,不久之後,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張可寧卻無法入睡。
今天晚上的夢和過去的不同,過去每一次,她都是見到丈夫走進衣帽間的鏡子中照鏡,並且似乎在和鏡中人對話,說的是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然後,有一股大力把她推倒,她便會夢見那一間奇怪的房屋,見到那面高大的鏡子,而那個她心目中認為是父親的男人便會在鏡中出現。
可是,今天晚上,她卻是直接入夢,而且,醒來之後,她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這時,她的腦中想起了那一間神秘的樹中屋,還有出現其內的侏儒方文良,那間被稱「天堂」的房間,裡面各種不同的鏡子…,一切都是如此的奇幻,她想詢問丈夫,剛才到底有沒有起過床,走進衣帽間之中,不過,她知道,再問也不過是得到同樣的答案。
她決定把一切保持緘默,而刖才夢中的一切,不斷在她的腦海中打轉。
直到天色微白,她才在模模糊糊中入睡,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丈夫已經不在身邊,看看床頭的時鐘,已經是下午的三點。
她匆匆由床上爬了起來,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和高狄聯絡。
今天晚上,高狄是否仍會到她的夢中呢?
她取出了高狄的名片,按照上面的手提電話號碼撥號,接通之後聽到的卻是電訊公司的提示音:「你所撥打的手機已關機,暫時無法接通,在咇聲後留下你的留言,我們會盡快和機主聯絡。」
聽到這樣的提示,她的心中竟有一陣慌亂,匆匆梳洗,隨便吃了一點什麼之後,馬上吩咐司機駕車把她送到了高狄辦公室所在的大廈。
十三樓,十三號室,門外掛了一塊紙牌:「東主外出,有事請撥打我的手提電話。」
張可寧再次撥打對方的電話,對方仍然關機,聽到的是同樣的提示,她有一種沮喪的感覺。
這一天晚上,丈夫有應酬,只有她一個人留在家中,她一次又一次的撥打高狄的電話,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時間已經到了午夜,丈夫仍未歸來,這種情況十分普通,為了應酬生意上的客人,丈夫很多時會陪對方到夜總會,有時甚至徹夜不歸。
平日,張可寧對此是處之泰然,今天晚上卻覺得特別煩燥,更有一種孤獨的感覺,就這個時候,她的手提電話響了。
是不是高狄?她馬上拿起電話,不過,令她失望了,因為、來電顯示致電的是她的丈夫游偉全。
「我要明天早上才能回來,你不用等我。」丈夫說道。
「好。」張可寧的回答顯得有氣無力。
這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呆望著天花,一直無法入睡。丈夫不在身邊,高狄也毫無回應,她今天晚上會不會還有夢?她懷疑。
朦朧之中,張可寧發覺那一間的屋子又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只是,這一次她卻是孤身一人。
黑沉沉的房子,似乎一點生氣也沒有,張可寧走向了房子,「方先生,你在這裡嗎?」
她在登上了大門所在的平台之後,高聲地叫道。完全沒有回應,房子之內,一片漆黑。
她用手去推那一堵大門,大門應聲而開,裡面仍然是一片黑沉,可以看到那一條樓梯通向二樓。
張可寧望向入門左面的大廳,看到的是一團漆黑,不可能,昨天晚上到這裡的時候,明明是一片燈火璀燦,現在卻什麼也無法看到,只有那條樓梯清淅地在自己眼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不是要向樓上走去呢?她的心中在猶疑,她想往回走,可是,雙腿卻似乎不受控制,使她不由自主的向上面走去。
人已經在二樓,眼前的走廊,同樣的空洞洞,不過,兩邊的一堵趕房門卻清楚地展現在眼前。
「天堂。」她記起了左邊的第一堵門,是昨天晚上和高狄一起進入的地方,她想再次走進天堂裡面,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雙腳卻似乎完全不聽她的使喚,人還是向著右邊的第一堵房門走去。
當她走到那一堵房門的時候,還未伸手,房門卻已經向著裡面打開,她人也已經走進了房間之內。
以往每次走進房中,出現在眼前的便是一面大鏡,一照向鏡子,鏡中便出現一張血淋淋的面孔,一個絕望的面孔。
可是,現在在這房間之中,她卻是什麼也看不到,房間之中空蕩蕩,一面鏡子也沒有,似乎只有一個空間。
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那是一種完全不實在的感覺,而同時還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壓逼感。
「鏡子,鏡子在那裡?」她在向自己詢問,同時四處張望,可是,眼中所見的仍然只是一片漆黑。
就在這一個時候,她聽到了一聲的笑聲由身後傳來,轉過身去,身後那裡有人,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只覺全身起了雞皮。
「誰?」她張口問道。
又是一聲的笑聲,那是由下面傳上來的聲音,張可寧向下張望,她馬上發覺為什麼剛才自己轉身時不見人,因為,那是侏儒方文良的聲音,他長得比張可寧矮多了,所以當她轉頭的時候,根本上就看不見對方。
「張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方文良的面上依然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令人見而生怖。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張可寧詢問道。
不過,她馬上發現自己問了一個極其恩蠢問題,「這是我的家呀,張小姐,我怎麼會不在這裡?」方文良微笑道。他的雙眼現在又擠成了一條線,張可寧覺得他實在醜陋極了。
「鏡子呢?鏡子怎麼都不見了?」張可寧詢問。
「鏡子?」方文良面上依然帶笑,「你是來看鏡子的嗎?」
「鏡子放到那裡去了?」
「你看,鏡子不是都在你的眼前?」方文良哈哈大笑。
張可寧望向四周,果然,四面八方都是鏡子,每個鏡子裡面都有她的倒影,她看到了每個鏡子中的自己,全是一派驚惶失措的神色。
「我,我…」
「張小姐,你看看自己。」方文良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鏡子之中卻並不見方文良的倒影。
張可寧再次望向鏡子,鏡中的自己,面色變得發白,而且,雙眼竟然開始流出血來,那血就像眼淚一樣,一直向下流,在她兩眼的眼角畫出了兩條血線。
「不,不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張可寧大叫。
突然之間,眼前的鏡子全部破裂,鏡片向四處飛濺,鏡中的張可寧也變成了破砰萬片 。
「噢。」她發出了驚叫,心跳加速,彷彿就要爆炸一樣。
「你想幹什麼?」她大叫,眼前一片黑暗,出現在眼前的是白色的天花,她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身上已被冷汗濕透。
夢,又是另外一個夢,她是由夢境中回來,只是,夢中的一切,卻記得清清楚楚,彷如真實。
看看時鐘,已經是清晨的六時,她由床上爬了起來,走進浴室之中,開了水喉,把水撥向自己的面部。
在冷水的刺激之下,她恢服了一點精神,抬起頭來,「噢。」她又發出了一聲的驚叫,眼前出現了自己。
那是浴室中的鏡子,反映出她的面孔,鏡中人面色發白,面上滿是水珠,那是自己嗎?
張可寧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夢折磨著她,她覺得自己快要分不出真實和夢境了。那可惡的狙夢人高狄到底到了那裡。
她頹然也走回睡房,躺在床上,雖然極度的疲憊,她卻努力不想入睡,她怕再回到夢境之中,呆望著天花,她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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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3 13: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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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張可寧在心情不安中渡過,丈夫一早來了電話,說要陪同那班來自大陸的客戶到澳門去,還要逗留三天。
高狄的電話仍然接到了留言信箱,她曾經再到對方的辦公室,門外,依然掛著那一塊的紙牌。
黃昏已經到來,張可寧一個人吃過了晚飯,坐在大廳看電視,又是夜晚,今天晚上又會有什麼可怕的遭遇?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門鈴聲,女傭人陸姐走去應門,「有封信給張可寧小姐,請簽收。」門外傳來了聲音。
張可寧心中奇怪,晚上八時,還有誰會送信?郵差也早已經下班了吧。「什麼人?」她向著開門的陸姐問道。
「太太,是你的信。」陸姐手中拿著一個雞皮紙包著的信封走了過來。
張可寧接過了信,這是一個不大不的雞皮信封,上面只寫有幾個字,「張可寧小姐親啟」。
她的心情有一些緊張,從來沒有人會送信到她的家中,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
她把信封撕開,抽出了裡面的信紙,一粒藥丸此時滾到了地上,一看藥丸,張可寧便知道是誰的來信。
她的心中一陣狂喜,望向信紙,上面只寫了簡單的幾個字,「今晚午夜十二時,準時服藥。」在準時兩個字下面,用紅筆畫了一畫,顯示這裡是重點,信並沒有下款。
她拾起了地上的藥丸,那粒藥丸和高狄第一次給她的藥丸大小一樣,不過,上次的那一粒藥丸膠囊是半白半綠,這一粒卻是半白半紅,不過,肯定都是來自高狄。
一看到這粒藥丸,張可寧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如一個溺水者突然接到了別人拋來的浮泡一樣。
她拿起了電話,撥了高狄的電話號碼,對方依然是關機,看來,對方並沒有準備接她的電話。
無論如何,她現在安心得多了,時間還只是八時多,她有種急不及待覺,希望午夜早點到來。
十一時,張可寧已經躺在床上,床頭櫃處放了那粒藥丸和一杯水,眼睛死死地望著時鐘,時間過得似乎特別慢。
當長短針重?在十二字的時候,張可寧拿起了水和藥丸,把藥丸吞進了肚中,然後躺在床上闔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聽到了聲音,眼前,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海灘,沙灘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是見到藍天和大海。
這個沙灘極其漂亮,沙幼而白,而且,一望無際,海水碧藍,在微風中泛起微浪,令人有心矌神怡的感覺。
張可寧個人並不太喜歡游泳,她主要的的嗜好是跳交際舞,而且,已經學了不短的時間。和很多愛漂亮的女人一樣,她害怕沙灘的陽光會把她的皮膚曬黑,所以,寧願挑選在室內進行的交際舞。
坦白說,她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到過海灘,所以,突然目睹如此漂亮的沙灘的時候,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感覺。
她發覺自己身上穿了一件紗籠,那種東南亞婦女最喜歡的服裝,這種服裝其實是用一塊花布圍在身上,卻別有風味。
她的雙腳赤裸,踏在沙灘上,感受著幼沙的滋味,陣陣微風襲來,也沒有炎熱的感覺。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男人向她走了過來,一個高大而英俊的男人,穿了一件圓領的T恤和一條短褲、同樣是赤腳。
男人向她揮了揮手,「高狄,你也來了。」看到對方時,張可寧有一陣的興奮,「我可想著你呢。」
高狄向她伸出了手,「喜歡這裡嗎?」
「喜歡,這裡是什麼地方。」
「印尼,我們已經到了印尼,你不是很想到這裡來一看嗎?」
「印尼?」張可寧有一種出乎意料之外的喜悅,不錯,她想到印尼已經很久,因為,她記得,自己的父親是住在此地,由她童年開始,她一直盼望能夠到這一個地方來,探望一下父親,想不到,現在這一個願望竟然實現了,現在自己就身處印尼。
「你到印尼來幹什麼?」她向高狄查問。
「來找尋真相呀,走吧,我們的時間不多。」高狄對她說道,一面拖著她的手走向沙灘的上方。
在那裡是一片椰林,樹葉在風中搖蕩,很有熱帶風情。
「我們要到那裡去?」
「找一個地方,好運的話,應該很快可以找得到。」高狄說道。
兩個人穿過了樹叢,出現在張可寧眼前的是一條泥路,彎彎曲曲的通向前方,而在泥路旁,停了一輛牛車。
「來吧,我們上車。」高狄扶著她登上了牛車的車板,然後,他坐到了車前,拿起了那條長長的鞭子,揮鞭在天空中響了一個鞭花,接著「劈啪」一聲,鞭子擊到了牛的身上,牛開始拖車向前方走去。
張可寧覺得一切實在太新奇了,在香港,她家擁有五部的汽車,她的丈夫是一個愛車之人,不僅有三部最豪華的汽車,也收藏了兩輛古董車。
無論到什麼地方去,她不是自己駕車的話,就是有司機代勞,到了這一個陌生的國度,竟然坐上了從未試過的交通工具,一部牛車。
在張可寧的印像之中,牛車應該走動得很慢,但出乎意料之外,這牛拖行的車速度倒比她想象中快得多,車子一直沿著泥路向前行走。
張可寧望向兩邊,兩邊都是椰子樹,路本身凹凸不平,牛車在上面走,有點顛簸,不過,還可以忍受。
高狄在前面趕車,口中一句話也不說,張可寧想問他什麼,但腦海中卻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此處出現,只好默不作聲。
牛車越向前走,路越難行,這一個時候,天色竟然變得黑沉沉,剛才還是藍天白雲,一下子變成烏雲密佈,天氣說變就變。
「要下大雷雨了。」高狄此時開口。
話還未說完,已經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把張可寧嚇了一大跳,傾盤大雨開始灑下來。
牛車上全無可遮擋,橫風夾著暴雨撥打在張可寧的身上,一下接下的閃電在眼前顯現,雷聲震耳欲聾。
張可寧的心中有一陣恐懼,在如此的雷暴中前行,會不會被雷擊中呢?她望向高狄,和那條牛一樣,高狄對於眼前的一切,似乎視若無睹,只是繼續驅著牛向前方走去。
大雨之下,路變成一片泥濘,牛車也變得顛簸不定,張可寧渾身已經濕透,不過,卻沒有冷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已經沒有路,出眼前的是一片樹林,牛車到了此處停了下來。
「下車吧,我們到林裡去。」高狄這時由牛車上跳下,一面扶著張可寧由車上走下來。
他拖著張可寧的手,向著林中走去,和那間屋子所在的森林不同,這裡的樹木比較疏落,大雨由樹與樹之間的空隙灑下,不過,兩個人的身都已經濕透,所以,張可寧也不在乎。
高狄拖著她的手向前走,張可寧的心中在嘀咕,到底走進這片荒林,要找尋的是什麼呢?答案馬上出現了,因為,樹林的正中,出現了一塊墓地。
高狄領先走進了墓地之中,這墓地顯然並不是正常的墳墓,反倒像一片亂莽崗,因為,所有的墓碑都是一式的矮石,橫七豎八地立著,其中有些已經倒塌,在大雨的沖擦之下,地下的泥土不少已被沖走,地上出現了不少的土坑。
高狄來到這樣的一個墓地,到底要找尋什麼呢?
張可寧看到他俯下身去,正在細心地看著那些墓碑,張可寧發現,墓碑上很多已經字跡不全,不過,就算字跡清楚,也不會知道到底是誰人的墳墓,因為,墓碑上的字全部是數目字。
就在此時,高狄已經在一個墓碑前站定,張可寧望向那個墓碑,見到上面的幾個數目字,「37016」。
「這是誰的墓?」她開口問道。
「你有什麼親人在印尼?」高狄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向她反問。
聽到高狄如此回答,張可寧的心中一震,口瞪目呆,「這是…?」她張口結舌地問道。
高狄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不,不可能。」張可寧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這是她父親的墳墓?怎麼可能?她覺得難以接受。
高狄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手中現在拿著一個鐵鏟,不等張可寧說什麼,已經開始鏟地面上的土。
「不,不要。」張可寧大叫,「你想幹什麼?」
「你要知道真相,只能從中找尋資料。」高狄此時望著她回答。
「不,我不允許你掘我父親的墳墓。」張可寧伸手去搶奪對方手中的鏟,一面大叫大嚷。
雖然,她剛才說過並不相信這裡是她父親的墳墓,不過,在她的內心,卻已經接受這一個事實。
「沒有得到你的允許,我不可能掘開這裡,也不可能找到真相。」高狄停手,他望著張可寧非常認真地說道。
「嗚嗚。」張可寧發出了陣陣的哭聲,在父親的墓前,她一下子崩潰了,一直以來,她印像中沒有見過父親的真面目,連照片也沒有見過,能夠真正見對方,是她一直的渴望,雖然,她早就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一切不過是妄想,但是,到底是內心隱藏著的熱望。
可是,現在見到父親的墳墓,卻是落在如此荒蕪的地方,混在亂墳堆中,她覺得精神上崩潰,而對方竟然還要叫她允許掘開她父親的墳墓,那實在令她覺得無法接受。
「快,我們時間不多了,快答應我。」高狄的聲音變得焦燥起來。
張可寧卻只是在那裡啼哭,她怎麼可能答允對方呢?父親葬在這樣的地方,已經夠慘了?還不讓他人土為安?這不是太過份了嗎?
「快點作出決定。」高狄對於她的感受一點也不體諒,只是在旁邊一再催促。
「不,不,我絕對不能答允。」張可寧大聲地叫道。
就在她的叫聲之中,她見到了眼前一度閃光,然後,是一聲巨大的雷鳴,震耳欲聾。
她看到了眼前的高狄倒了下去,閃電似乎擊中了對方,他現在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高狄,你怎樣了。」張可寧嚇了一跳,她撲上前去 抱住了躺在地上的高狄,對方躺在她的懷中,一動也不動,彷如一個死人一樣。
「高狄,高狄…」她推著對方,可是,高狄完全沒有反應。
「嘿嘿,多管閒事的人都沒有好結果。」張可寧這時聽到了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轉過頭去,看到在身後五米的地方,一個人手持雨傘在那裡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
方文良,不錯,站在雨中的正是方文良,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大褸,裡面是整齊的西裝,同樣結上了一個蝴蝶結,在如此炎熱的地方,穿上這樣的一身打扮,真令人有滑稽的感覺。
「方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張可寧十分驚訝對方的出現。
方文良卻似乎一點也看不到張可寧,他由褲袋中取出了手帕,拭抹著面上的水珠,然後轉過身去,緩步離去。
「方先生,快幫忙,救命呀。」張可寧心中焦急,大聲地叫道,一面叫,一面搖撼著懷中的高狄。
可是,高狄一點反應也沒有,雙目緊閉,還在昏昏入睡,張可寧摸摸他的脈搏,幸好,尚在跳動。
「醒醒,高狄,我還等著你掘墓呢。」張可寧說道,她有點後悔,剛才不答允高狄動手,是不是因此反而使他遭受到雷擊?
就在這時,又一下雷聲響起,她覺得自己似乎也被雷電擊中,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體繾曲著,似乎有麻痺的感覺。
「高狄,你在那裡?」她清楚記起剛才的夢,高狄明明是在自己的懷抱之中,不過,她馬上清醒過來,一切,不過是一場夢,高狄會有事嗎?
她的心中忐忑不安,看看床頭的時鐘,已經是清晨的七時,她拿起了手提電話 撥通高狄的手機,不過,聽到的依然是連接至語音信箱的提示聲音。
高狄依然沒有開機,他到底到了那裡?會不會出了事呢?張可寧的心中有一陣慌亂。
她頹然躺回床上,但是,已經無法入睡,剛才的夢境,一直在困擾著她,真實與夢境,似乎更加的難分清楚。
*  *  *
「太太,電話。」整個上午,張可寧都被不安的情緒所籠罩,正在吃午飯之時,家中電話鈴響起,陸姐接聽之後對她說。
「什麼人的電話?」
「他說他是旺角警署的警員。」陸姐說。
「旺角警署?」張可寧有點摸不著頭腦,為什麼旺角警署會打電話給她?她不明白。
「喂,那一位。」她接過了電話。
「你是張可寧女士嗎?」對方的聲音十分客氣。
「對,你是那一位?」
「我是旺角警署的警員90193號。」對方說道:「你是不是認識一位叫高狄的男士?」
「不錯,他怎樣了?」聽到高狄的名字,張可寧精神為之一振,不過,心中同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今早被人發現在辦公室中昏迷不醒,現在被送到醫院,在他的辦公室中發現他留下的信,指明如果他發生意外,可以通知你。」警員說道。
「什麼?」聽到警員的說話,張可寧嚇了一跳,在昨天晚上的夢中,高狄被閃電擊中,想不到今天早上,他竟然被人發現昏迷在辦公室中,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連呢?
「張小姐能不能到警署來一趟,我們想向你查詢一些資料。」警員說道。
「好,我馬上過來。」張可寧回答。
三十分鐘之後,她在旺角警署內見到了那一名年輕的警員,「感謝你抽空過來,這是高狄先生要交給你的物件。」警員遞過來一個公文紙袋。
張可寧打開了,只見裡面是一條門匙,另外有一張紙,上面寫道:「請把鑰匙交予張可寧女士,並叫她代為清理我的辦公室。」
「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警員開口。
「當然。」張可寧答道:「不過,我其實和高狄先生並不稔熟,對於他的一切,我也不太了解。」
「明白。」警員笑了笑:「你和他認識了多久?」
「幾天,我是聽朋友說他會解夢,所以上去找他解夢。」張可寧老老實實地說道。
「他有透露過想自殺嗎?」
「當然沒有,你們懷疑他是自殺?」
「也不能完全否定這一個可能性,醫生替他檢查過,的症狀很像是受了電擊,不過,現場之中,根本就沒有其他人進入過的跡像,最大的可能便是有地方漏電而使他意外觸電。」警員說道:「不過,機電工程處的工程師也曾到過現場,但沒有發現什麼地方有漏電跡像,所以…」
「是夢中的雷電。」這句話幾乎由張可寧衝口而出,不過,她還是閉上了嘴,雖然,那是她夢境中的真實,不過,如果說出來,警員不認為她有精神病才怪,夢中看到了高狄遭到電擊,然後他就觸電入院,不太荒謬了嗎?
警員未有發現張可寧的異狀,繼續說下去:「他留給警方一封信,說有事可以通知你,又把辦公室的鑰匙留給你,叫你代他清理一下辦公室,好像他早就預計自己會出事,這是我們為什麼認為自殺是其中一個可能性的原因。」
張可寧知道警方把她叫來問口供的原因,「不,高狄絕對不會自殺。」她語氣堅定的說道。
「為什麼?你有什麼有力的證據嗎?」
「沒有,不過,我絕對百分百肯定,他不會自殺。」張可寧執黝地說道。
警員露出了一個難以理解的表情,不過,還是把張可寧的說話記錄下來:「張小姐,謝謝你的幫忙,你可以離去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再找你。」警員道。
「高狄現在在那家醫院?」
「他在廣華醫院的深切治療室,醫生說,他的情況不太樂觀,未來的四十八小時是個關鍵。」警員說道。
「我可以去探望他嗎?」張可寧問道。
「當然,他又不是犯人。」警員笑了起來,「還有,他的辦公室你也隨時可以上去,但你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上址有點凌亂,我們的同事在現場調查時,曾經搜查過一下,不過,除了那封信和這個紙袋,他們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他指了指張可寧手上的公文紙袋。
「謝謝。」張可寧和警員告別之後,馬上吩咐司機把車駛到醫院,隔著深切治療病房的玻璃,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高狄,樣子十分平和,就有如在熟睡一樣,只是臉色有點白。
醫生剛好在巡房,當他由病房中出來的時候,張可寧趨前:「醫生,那個叫高狄的病人情況怎麼樣?」
「你是…?」那略顯年青的醫生詢問。
「我是他的朋友。」張可寧說道。
「你知道怎樣聯絡他的家人嗎?」醫生反問。
「不清楚,他好像沒有什麼家人。」張可寧回答,其實,她只是猜測高狄是沒什麼親人。
「嗯。」醫生點了點頭:「坦白說,他的情況不太妙,如果未來四十八小時還不甦醒,就有可能腦功能會受損,同時也有可能永遠也不能甦醒了。」
聽到醫生把高狄的病說得如此嚴重,張可寧的心中有一種罪疚感,一切否因為自己而起?如果昨天晚上允許高狄在夢中掘墓的話,是否結果又有不同呢?她的心中想道。
「你把聯絡電話號碼留給護士小姐,如果他有什麼特別情況,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醫生說道。
張可寧留下了電話,在病房外逗留了一會,想起高狄叫她去清理辦公室,其中是否有什麼意思?在這呆等也不是辦法,她嘆了一口氣,在心中默祝禱:「高狄,可要快點甦醒,如果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請再夢中告訴我。」
離開醫院之後,張可寧叫司機把自己載到高狄的辦公室附近,吩咐司機先回去,她相信,自己會在高狄的辦公室逗留一段時間。
當她再次到達十三樓十三號室,高狄的辦公室門外時,心情有一點緊張,上次來時見到的那塊告之辦公室主人外出的紙牌已經不復存在,大門緊閉。
張可寧由口袋中取出了鑰匙,插進門鎖之中,扭動之後,用手一推,把大門打開。和上到來時一樣,辦公室內的窗簾都被拉上,加上沒有開燈,裡面顯得光線不足,張可寧找到牆上的電掣,把燈開啟。
眼前一切變得清淅,看到屋內的情況,她口瞪目呆,辦公室內不是一般的凌亂,而是亂七八糟,滿地都是紙和雜物,警員似乎把這裡翻了一個身。
張可寧關上了房門,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地板上的東西,心中在嘀咕,高狄叫自己到這裡來,到底有什麼作用?這裡如果藏有什麼東西,也早已經被警方搜走了。
她並不是做慣家務的人,面對這樣混亂的室內,她有點手忙亂,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鐘,才算勉強收拾好,但已累得要命。
不過,令她覺得更失望的就是,她本來以為收拾好地方之後,會有什麼發現,可是,實際上卻非如此,那些被丟棄在地上的紙張,根本上都是無關痛癢,也和她一點也扯不上關係。
張可寧失望之餘,變得有點憤怒,高狄叫自己到這裡來,目的何在呢?
她這時才覺得兩腿酸軟,想找過地方坐下,房間之內,就只有那張高背客椅和高狄所坐的矮背主人椅。
張可寧想起了第一次到此處之時,高狄坐在那張矮椅上,被高背椅擋住了自己視線的情況。
這一個高狄,真是有點神怪。她的心中想道,卻同時泛起了一個心思,如果坐到高狄所坐的椅子上,向門外望去,情況會是如何呢?
這樣一想,張可寧便繞過那張碩大的辦公業,到了那張矮椅的前面。和巨大的辦公桌及高大的客椅相比,這椅子真有點不成比例,配搭得相當滑稽。
張可寧把椅子拉出,坐了下去,想不到椅子雖然很細小,卻出乎意料之外的舒服,坐墊不軟不硬,而且,剛剛好和她的身形配合,身體就有如一個桶包裹著。她這時忽然想起,今天早上,高狄是被人發現在辦公室內昏迷,當時,會不會就坐在這張椅子上呢?
這樣一想,張可寧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坐在椅子上,彷彿和高狄有了一點聯系,似乎感應到他的體溫。
她想起了第一天晚上的那一個夢,和高狄雙雙走進那間被方文良命名為「天堂」的房間之中,兩個人在鏡中目睹對方的裸體,更雙雙擁抱在床上…
張可寧想到此處時,面也紅了,雖然,那不過是夢,只是一切實在太真實了,使她懷疑到底是不是真是夢,就像昨天晚上夢見高狄被雷電擊中,現在他就躺在醫院裡面昏迷一樣,一切如夢卻又如真。
她嘆了一口氣,或者是因為剛才收拾地方實在太累,加上現在所坐的這一張椅子太過舒服,她竟然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   *   *
一陣海浪聲把張可寧拉回現實。
海灘,還是昨天所見的海灘,不過 沙灘上並沒有其他人,只有張可寧一個。
高狄?高狄到了那裡?他不人約好自己來到這一海灘的嗎?張可寧有一點失落的感覺。
她記起越過沙灘上的樹叢,是一條泥路,由那一條路可以到達父親的墳墓,也應該去掃掃墓了,她想。
穿過了樹叢,泥路果然出現了,而且,同樣有一輛牛車停在該處,張可寧可不會駕馭牛車,這可惡的高狄到底了那裡?張可寧有點抱怨,不過,還是爬上了牛車,在該處等一下吧,她想。
只是,她一登上牛車,那隻牛便開始自己拖曳著牛車前行,好像懂人性一樣。泥路十分顛簸,令坐在車上的張可寧覺得有種暈眩感,這裡的道路實在太差了,父親怎會埋葬在這樣的地方?
對了,還有就是那一個墳場有如亂葬崗一樣,父親葬在這裡實在太了,應該為他再找一個好地方安葬。
這樣想著的時候,牛車已經停了下來,樹林又再出現在眼前。張可寧記得怎樣到父親的墳地,她下了牛車,向著樹林裡面走去。
今天的天氣不好,天色昏暗,影響了樹林中的光線也較弱,而且,天氣有點涼,張可寧有點冷的感覺。
她憑著記憶向林中走去,墓地已經出現在眼前,亂七八糟的墳墓,堆在地下,有些已經倒塌。
張可寧走進了墳堆之中,看著碑上的數目字,找尋「37016」,那是父親的墓碑號,上次到來的時候,她沒有細看墓碑上的號碼,是由高狄負責的,現在自己來看,才發覺這一些墓上的號碼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順序排列,每一個碑上的號碼都不同,似乎沒有什麼內在聯系。
奇怪,這樣的排列,叫人怎樣找到自己親人的墓碑所在?每一個號碼都不同,又沒有內在的聯系,豈不是每一個人要找親人墳墓的時候,都要逐個細看?設計墳地的人真是豈有此理。
張可寧的心中在暗暗咒罵,「小姐,你要找那一個編號?」突然之間,她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本來以為,這是一個野墳場,根本無人在此,她轉過身去,見到一個瘦弱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後。
這個男人大約已經年近六十歲,面上滿是縐紋,皮膚很黑,雙手瘦骨嶙峋,手掌上滿是老繭,看來是一個經過蒼桑的人,唯一令人覺得他仍然有著生命的是一雙眼,黑色的眼珠依然炯炯有神。
他正在注視著眼前的張可寧,面上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37016」,張可寧說出了父親墳墓的編號。
「又是37016。」老頭嘟噥了一聲。
「老伯,最近曾經有人找過這個墓嗎?」張可寧聽到對方的自言自語,心中一震,對方說「又是…」,那就是說之前有人來找這一個墳墓,到底是誰來找這一個墓呢?
「死了二十三年,以前一個人也不見來,怎麼一來就來幾個人呀?」老頭並沒有回答張可寧的說話,只是繼續自言自語。
二十三年,父親已經死了二十三年?張可寧一向不知道父親死於何時,只知道他突然之間人間蒸發,不知所蹤,卻想不到,他原來在二十三年之已經過世了。
一想及此,她的心中有點悔疚,父親死了二十三年,自己才找到他的墓,實在是不孝了。
小時候,她甚至對父親有些怨恨,認為他拋棄了母親和自己,卻怎也想不到,他其實早已埋在黃土之中。
「老伯,我爸爸是怎樣死的?」她開口問道。這個老頭說得出他的父親死於二十三年,他當然應該知道父親的死因。
老頭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向著前面走,「老伯,老伯。」對方的腳步走得很快,張可寧覺得難以跟上。
老頭這一個時候站定,轉過身來,他指了指地面上的那一個墓碑:「37016,就在這裡。」
張可寧十分驚訝,對方對於墓中的墳墓似乎瞭如指掌,一下子就已經找出父親的墳墓。
老頭向張可寧指明了墳墓之後,轉身又向前走。
「老伯,不要走。」張可寧大聲地叫道,她怕對方一走掉,不知到那裡去找尋他,自己可想多了解父親的情況。
老頭聽見張可寧的叫喊,又轉過身來:「37016,不是已經告訴你在這裡了嗎?你還想怎樣?」
「老伯,你對於這個墳場可是十分熟悉。」張可寧剛才直接詢問對方父親的情況,對方並不回答,她現在改變為先和對方閒聊,希望把對方留下。
「嘿嘿。」老頭發出了一聲冷笑:「這裡所有的墓,都是由我所掘,我怎麼會不知道?」
張可寧聽到對方的話,心中又是一震,原來如此,這個掘墓人的工作也太馬虎了吧,這些墳墓排列混亂,而且,十分粗糙,簡直是豈有此理。
不過,雖然心中如此想,她卻不敢說出口,只怕一說出來,得罪了對方,老頭又一走了之。
「這裡的墓碑為什麼都是用數目字,不寫上死者的名字?」張可寧問出心中覺得最奇怪的問題。
「這些人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編號。」老頭回答得十分爽快。
「為什麼?」
「不要問我為什麼?規矩不是由我定,我只是照章扮事。」老頭望著張可寧,帶點負氣地說。
這個老頭的脾氣看來並不太好,必須小心服侍。「老伯,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張可寧柔聲問道。
「我是76901。」老頭回答。
張可寧聽到他如此回答,不知好氣還是好笑,她本來以為墳墓是用上編號,想不到眼前這個老伯的名字,也同樣是編號。
「這裡的人都沒有名字,只有編號嗎?」她開口問道。
「當然了,一進這裡,剩下的便只有編號,我連自己的名字也都忘記了。」老頭回答道。
「這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哈,你連這裡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老頭笑了起來:「這裡是人間地獄,你知道嗎?」
「人間地獄?」張可寧腦中一片混亂:「既然是人間地獄,你進來幹什麼?」
老頭的面上露出了悲淒的神色:「我根本就不想到此,可是,他們還是把我送進來了。」
「老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是監獄,知道嗎?」老頭回答道:「不過,不是普通的監獄,是一個苦工監,人被關進來,就和外界隔絕了,死,也只能死在這裡。」
老頭的說話令張可寧身體顫抖起來:「怎麼可能,我的父親為什麼會進了監獄,他犯了什麼法?」
「嘿嘿,這個世界很多事說不清楚。唔。37016,我記起了,進來時是個精壯的大男人,到死的時候卻只剩下了一棚枯骨,呀。」
聽到如此說,張可寧心中劇痛,想到父親的苦況,竟然忍不住掉出了眼淚,本來,她和父親相當陌生,根本上就不知道他的底細,也和他沒有聯系,只是,現在聽到他的情況,卻依然感到極度哀傷。
「你說最近除了我之外,尚有其他人來看他的墳墓,到底是什麼人來看他的墳墓了?」張可寧想起了剛才老頭的說話。
「讓我想想。」老頭搔了搔頭:「對了,前兩天,是一個英俊高大的年青人,後來,又來了一個矮子。」
張可寧馬上想到了那是方文良和高狄,「他們說了些什麼嗎?」
「那個高個青年說是替朋友尋找親人,就是替你尋找吧,可惜呀…」老頭子說道。
「可惜?可惜什麼?」
「遇上了大雷雨,被閃電擊中了,死了。」
「什麼?」張可寧想到自己那天也在場,還見到了方文良,對方卻見死不救。
「92111。」老頭又開口道。
「什麼意思?」
「我掘的墓,他葬在92111。」
「他已經葬在這裡了?」張可寧聽到對方的說話時,心中悚然,高狄竟然已經死了,而且,還葬在這裡。
「不錯,是我葬的。」
「可是,他並不是囚犯,怎麼會有編號?」
「人在這裡死掉,就變成囚犯了,就會有一個編號,他的編號是92111,易記,幸運號碼。」老頭的語言似乎瘋瘋癲癲,不過,聽在張可寧的耳中,卻有無窮的恐懼。
「可以帶我去看他的墓嗎?」她以哀求的口氣問道。
「當然可以,我是掘墓人,當然可以。」老頭說道,一面說一面轉身向前方走去。
張可寧不敢怠慢,跟在對方的身後,對方健步如飛,越走越快,張可寧覺得自己的腳步跟不上,和對方的距離越來越遠,心中焦急。
幸好,這一個時候,老頭已經停了下來,張可寧急步走到他的身邊,果然見到在地上有一塊墓碑,而地上的泥土顯然是新掘開過,最上面的土帶著泥黃色,明顯和周圍的顏色不同 。
她望向墓碑,上面寫了一個數目,果然是「9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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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3 13: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5-13 13:29 编辑

怎麼辦?張可寧心中在翻滾著,難怪找不到高狄,原來他已經葬在裡,「他應該未死,可以把墳墓掘開嗎?」她對著老頭問道。
「你的腦子有毛病,我親手葬的,怎縻會沒有死。」老頭面露不豫之色:「不錯,當時確還有呼吸,不過,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肯定要死了。」
「那他還沒有死呀?你怎麼就葬了他?」張可寧怒道,她相當擔心高狄的安危,聽說高狄還有氣息,已經被埋葬,心中震怒,也不顧不上是否會得罪這一個老頭。
老頭對於她的吼叫似乎無動於衷,反而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這裡的習慣就是這樣,你知道嗎?每日要掘的墳那麼多,只有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所以,只要我發現認為沒有辦法救活的人,我就會隨時掘墓埋掉,一來,可以更好利用時間,另外一方面在這樣的地方不生不死,倒不如早日投胎,早點做人,也算是我為他們做的一場功德。」
「我說你是草菅人命。」張可寧覺得對方所說的全是歪理。
「唉,早死早安樂,總比像我這樣,天天替人掘墓,還不知自己死亡之時,有沒有人替安墳掘墓,會不會曝屍地上,被野狗吃過精光,淒慘呀。」老頭子的語氣,充滿了淒涼。
聽到對方的語調如此淒苦,張可寧心中也產生一種悲涼之感,覺得自己對對方的口氣太過苛刻。「算了,你也有你的難處,不如你現在替你把墓掘開吧。」
「他是你的朋友?」老頭望著張可寧。
「不錯。」
「奇怪,他另外一個朋友叫我早點葬了他,你卻叫我把她掘出來,都是他的朋友,怎麼會有相反的意見?」
「那一個人叫你早點葬了他?」
「那個矮子呀,是他發現了92111倒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他走來叫我先埋了他的呀。」
方文良,原來是方文良,張可寧覺得這一個男人實在太可惡了,如此卑鄙的事也敢做出來。
高狄不過是幫自己調查一下父親,為什麼會侵犯了方文良呢?張可寧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別說那麼多了,趕快把墓掘開。」張可寧現在不及細想一切緣由,只是催促著老頭。
「不成,我今天還有三個墓未掘好,怎能先替你服務?」老頭這時絮絮叨叨地說道:「這樣吧,你自己掘好了。」
他指了指地下,那裡有一個鋤頭,還有一把鏟,然後他轉身快步離去。
張可寧連聲「喂、喂。」可是,對方卻似乎聽而不見,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現場又只下剩下了張可寧一個人。
天色這時變得更加昏暗,同時,更開始灑下雨粉,張可寧無可奈何,只好自己拿起了鋤頭,開始鋤掘那個墳墓。
她一向就不習慣做粗重的家務,至於鋤頭,更是連摸也沒有摸過,現在卻要來作掘地工具,其辛苦可想而知。
勉力把鋤頭舉起,最初掘的幾下,幾乎失去重心,差點鋤到自己的腳上,把她嚇出一身冷汗,不過,鋤了一會之後,開始用得比較順手,掘地的進度也有所改善了。
令她稍覺安慰的是,墓土尚十分新,老頭填墓之時,也似乎並不十分認真,只是隨便把土覆蓋其上,所以,掘起來不算太難。
張可寧一時用鋤掘,一時用鏟鏟,過了不久,只覺手心生痛,一看,上面已經起了兩個血泡。
她叫了一聲苦,只能把速度減慢,可是,手心中的痛疼卻似乎越來越嚴重。
幸好,這時地下的墓中土已經掘出了大半,看來,很快就可以發現埋在其中的高狄了
張可寧的心中相信,高狄並沒有死亡,只要把他掘出來,替他人工呼吸,他就應該可以甦醒 ,他醒來之後,便可以和他一起去找父親的墳墓,把父親的屍骨掘出來,另葬他處,高狄一定會幫自己的忙。
這樣一想,手中的痛感便即消失,鏟土的速度也在加快,墳邊已經堆起了一大堆土,張可寧跳到了墳中,躬身不停鏟土,墓中土已經掘起了足有四呎多,她已經大半個人藏在墓坑中。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一把尖銳的笑聲:「想不到有人在自掘墳墓。」笑聲中有人說道。
張可寧心中一,抬頭一望,只見上面的土堆中站著的正是侏儒方文良,手中拿著一把鏟,面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你怎麼會在這裡?」張可寧聲音帶點驚恐。
「不是說多管閒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怎麼也管起閒事來了?」方文良冷冷地說,沒有回答張可寧的詢問。
「你想怎樣?」
「想你乖乖離去,以後,不要再來這一個地方。」
「不可能。」張可寧不知那來的勇氣,回答得斬釘截鐵。
「嘿嘿。」方文良發出了怪笑:「你知道嗎?我只要把這一些土推下,你就會被埋葬在這裡。」
「你敢?」張可寧怒喝,不過,她知道對方所說的絕對是真話,只要對方把墓旁剛掘起的土向下推,自己就有大麻煩。
她想爬回地面,不過,就她扳著墓邊向上爬的時候,方文良已經開始把土向墓裡面推回去,別看他個子矮小,動作卻十分利落,五短的身材在彈跳著,泥土紛紛落入墓中。張可寧心中極度驚懼。
方文良現在圍著墓坑在游走,他的身體有如一隻青蛙一樣在彈跳著,如果一個外人看來,會覺得其動作十分可笑,不過,在墓坑中的當事人張可寧心中卻只有驚懼。
只不過一瞬之間,落下的泥土已經蓋到了她的腳眼,如果她還不能逃出這個絕境,那就真如方文良所說,她會被活埋這裡。
「救命,救命。」她大聲地呼叫,希望自己的叫聲可以驚動剛才那個編號76901的掘墓人到來。
「叫吧,大聲點叫吧, 哈哈。」方文良還在墳邊上下彈跳,泥土依然如雨下,他發出了肆無忌憚的笑聲。
眼前生死攸關,張可寧突然之間不知何故產生了無比的勇氣,只能奮力反抗,否則便只有死路一條。
她拿起了手中的鏟,大喝一聲,「我和你拼了。」
這憤怒一吼,使正在墳坑邊彈跳的方文良呆了一呆,動作慢了下來,這時,張可寧已經把手中的鏟向著他用力擲出。
「碰」的一聲,鏟子竟然擲中了方文良的頭部,他發出了「哎呀」的一聲叫,額頭上開始流出了鮮血,身體也向後倒下。
張可寧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一擊得手,她的心中狂喜,上面再沒有泥土跌下,不過。還不能說是完全安全,她由墳坑邊向上爬。
「必須把方文良綁起來。」她的心中在想道。
當她攀回地面的時候,奇怪的事發生了,地面上一個人也沒有,本來倒下的方文良已經不知所蹤。
這小子跑到那裡去了?張可寧的心中在想?游目四望,一個人也沒有,更奇怪的就是,剛才明明見到血由方文良的額角滲出,可是,現在地面上連一點的血跡也沒有。
應該怎麼辦?張可寧的心在想?她看到了本來停在路邊的牛車,現在竟然就停在墳坑不遠處,方文良剛才可能就是由路邊乘坐這輛牛車到來。
如果現在自己乘坐牛車離去,可能沒有危險,可是,自己來此的目的,是想找回高狄,只有把棺材掘出,才能知道他是否已經死亡?
只是,再發掘下去,方文良會否又找來幫手?使自己再陷險境呢?張可寧的心中滿是矛盾,有進退兩難的感覺。
終於,她還是咬了咬牙,拿起地上的鏟,再次跳進墳坑之中,又再一下接一下的鏟土。
剛才,她本來已經覺得十分疲累,不過,不知是不是認為方文良會再次到來的擔反過來變成了一種動力,她現在鏟土的速度極快,一鏟接一鏟,力氣也似乎用之不竭。
棺材已經出現了,那是一塊薄板做的棺材,不,與其說是棺材,不如是更像那種用來裝貨的木箱,連蓋板也是由幾塊雜木拼湊而成。
父親是不是也被這種棺材所裝載,草草地埋在地下呢?張可寧這樣一想的時候,心中有一種痛心的感覺。
棺材的面已經完全露出,她可以看到,那蓋在上面的面板不過是用幾口釘隨意釘在上面,那個掘墓人只是草草把蓋子釘上,便即下葬。
這樣的情況在目前來說也有一個好處,那是因為,可以很簡單地把幾顆釘起出,便可以把蓋板打開。
張可寧只覺得心中有一陣緊張,高狄就是躺在這棺材之中,只不知他到底是生是死?
她把鋤頭的邊用力塞進棺蓋邊處,然後向上撬,果然,不費吹灰之力,釘子馬上被撬起。
依樣畫葫蘆,她再撬出另外的幾口釘,不過一瞬間,所有的釘都被撬起了,張可寧的心中狂跳,她爬回了地面,把鋤頭向下伸,再插入棺材之中,只要一用力,便可把整塊棺蓋撬起。
天,又變得昏暗,眼前不遠處出現一道的閃光,又一下悶雷響起,震耳欲聾。
張可寧咬了咬牙,她用力把鋤頭向上一撬,那塊棺蓋已經向上立起,這時,又一次閃電在眼前出現,「轟」然的雷聲幾乎同時發生,閃電擊中了墳坑中已經打開的棺材。
張可寧覺得一股大力把她的身體向後推,使她站立不穩,整個人被震倒在地上。
情況看來不妙,另外一次雷電,再擊棺材中的高狄,就算他本來仍然生還,還可以抵受另外一次的襲擊嗎?
張可寧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她由地上爬了起來,再次望向墳坑,這時,天上開始下起大雨,豆大的雨粒,打在她的身上,不僅使她馬上衣履盡濕,更產生了疼痛之感。
墳坑中的棺材已經被打開,張可寧發出了「呀」的一聲,棺材之中 ,空無一物,那裡有高狄的身體?
花費了那麼多的時間,結果卻是如此,張可寧有一種心勞力瘁的感覺:「不,不可能。」她大聲地叫著。
只是,這叫聲夾雜在雷聲和雨聲中,變得微不足道。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長空,在電光之中,她看到了在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掘墓人76901,他的面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
「騙人,你騙人。」張可寧向著對方走去,一面在大叫。
就在這一個時候,她聽到了一陣的手提電話鈴聲,怎麼可能?在這樣的一個荒野之中,怎麼會有手提電話的鈴聲 。
手提電話的鈴聲十分熟悉,那是自己的手提電話的鈴聲,怎麼在這裡可以收到電話?
張可寧陷入了混亂之中,一定是夢,只有夢中才會聽到手提電話的鈴聲。但是,那鈴聲是如此的真確,不可能是夢吧?
鈴聲一聲接一聲,不停地在催促著,似乎主人不接電話,它就不肯干休一樣。
「聽電話,一定要聽電話。」張可寧催促著自己,她睜開了雙眼,在朦朧之中,她猛地清醒過來。
電話鈴聲是真實的,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她現在坐在一張桶型的矮背椅子上,眼前有點模糊,不過,電話鈴聲就在身邊響起,聲音由她的手提包中傳出。
她趕緊伸手把手提包打開,取出了電話,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喂。」她按下了接通的按鈕。
「張小姐嗎?」同樣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是,你是那一位?」
「我是廣華醫院的盧醫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朋友高狄已經醒轉過來。」對方說道。
「什麼?」張可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他剛才已經回復了清醒,還嚷著要出院,不過我們想替他再檢查一下,你現在在那裡,不如你到醫院來,勸勸他。」
「好,我馬上到來。」張可寧有一種莫明的興奮,高狄醒過來了,她掛上電話,現在才清楚記得,自己是在高狄的辦公室之中。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似乎什麼也有發生過,剛才的一切,是一場夢,可是,張可寧卻覺得自己的內衣似乎濕透,額頭上也有濕濡之感。
一定是發夢時驚嚇中出的冷汗,不過,她望向自己的手掌時,更加的驚異,兩隻手掌上都出現了一個血泡。
掘墳?是真?是假?
她連自己也不能肯定,不過,現在不是追查真相的時候,最重要是馬上到醫院去看看高狄。
她站了起來,匆匆離開的辦公室,到街上截了一輛的士,馬上到醫院去。
深切治療室之外的椅子上,坐著高狄,旁邊是則穿著制服的盧醫生,高狄看到張可寧出現時,面上露出了瞬昧的微笑。
「張小姐,你來了就好。」盧醫生見到張可寧的時候,似乎找到了救星:「你快勸勸高狄先生,他不明不白的昏迷,現在又不明不白的醒轉,這是十分危險的,應該留在這裡詳細的檢查。可是,他卻堅持要自己簽字出院。」
高狄微微笑,「你應該知道,我根本就沒有事。」
「是的,盧醫生,我相信高狄應該沒有大礙。」張可寧肯定地說道。
盧醫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本來期待張可寧到來支持他的建議,卻怎料張可寧變成了高狄的支持者。
「這…」盧醫生張口結舌。
*   *   *
坐在高狄的辦公室,張可寧的腦中滿是疑問。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向高狄詢問,剛剛由醫院回到辦公室的高狄,精力旺盛,一點也不像曾經昏迷過。
「是我太大意了。」高狄微笑道:「不過,我們已經很接近真相。」
「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很難向你解釋,因為,我們還未解開所有的謎。」高狄回答。
「那夢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實?」
「是真實,但不是現實。」高狄的說話令人難以理解。
「我不明白。」
「如果是現實,我們怎可以一下子飛越重洋?怎可以被雷擊中依然重生?當然不可能。」
「可是…?」
「夢是另外一境界,或者,用現代一點的說話來說,那是另外一個空間,在另外一個空間,應該是真實。」高狄回答:「像時間空間一樣,時間過去了?還可以尋回?在我們的理解中,當然不可能,但是,在相對論之中,卻把這定為一個空間,而這一個空間,的確可以尋回,只要我們的速度比時間更快,就可以回到過去,或者走到未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說,夢就如時間?」
「當然不是。我只能說,夢是我們思維中的一個空間,而在這一個空間之中,人與人之間,有某種的聯繫,而且,在這個空間之中,另外有其真實的一面。」高狄解釋道。
張可寧聽到他的解釋,似懂非懂,這一切,似乎玄之又玄,不過,如果說不是真實,很多東西又如何解釋呢?
她這樣一想之時,臉上一紅,忽然之間想到了在那「天堂」之中,和高狄的那一次親熱,這也是「真實」嗎?如果…
高狄卻沒有注意她的表情:「其實,你不用真正理解,坦白說,很多的東西我也不理解,我只有這樣的一種能力,能夠進入別人的夢中,幫助對方找出其中的真相。」
張可寧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做?」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追尋更多的真實,如果你放棄,那麼也可以到此為止。」高狄說道。
「當然繼續了。」張可寧馬上接口道。
「好。」高狄又取出了一粒的藥丸,「那就由我們繼續追尋。」他把藥丸遞給了張可寧。
張可寧接過了藥丸:「今晚十二點…」
「不錯,今天晚上十二點,讓我們在夢中再次找尋真實。」高狄的面上又露出了令人迷醉的笑容。
*   *   *
樹林,又是那一個樹林。
高狄牽著張可寧的手向前行,今天晚上,天上沒有月色,樹林之中顯得黑暗,路也似乎不好走。
張可寧的心中有一陣的緊張,那一個墓地,現在又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仍然和上次所見一樣,墓地上是一堆的亂墳,四處無人。
高狄俯下身去,細心看著亂墳碑上的號碼,「37016,找到了。」高狄叫道。
張可寧望向那一個墓碑,墳土似乎有些不同,那是黃色的新土。
高狄也已經發現了此種情況,「有人先我們一步,已經把這個墳掘開。」高狄開口道。
「誰?」張可寧問道,她的心中卻出現了答案,方文良,一定是方文良。
高狄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們還要把墳再掘開嗎?」張可寧再問道。
「嘿嘿。」遠處傳來了一陣怪笑,聲音十分熟悉,那是方文良的聲音。
「方先生,你在那裡?」高狄大聲地叫道,聲音在樹林中引起了迴響,林中忽然傳來了「噗噗」之聲,張可寧看到一群不知名的雀鳥,由林中飛起,在夜空中盤旋。
是高狄的叫聲驚醒了林中的鳥,使牠們振翅飛揚。
「遠方的客人,到我家來吧,我家中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敝開。」方文良的聲音由遠處傳來。
「看來,我們再掘墳墓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走吧。」高狄說道,一面向前走去。
張可寧跟在他的後面,高狄腳步很快,而方文良的桀桀怪笑之聲不時由遠處傳來,在這暗夜之中,顯得相當怪異,令人有一種憟然之感。這時,他們已經離開了墳堆所在的樹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矌野。
這矌野似乎一望無際,但又似乎一片迷朦,張可寧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四周,開始變得煙霧瀰漫。
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又出現了另外一個樹林。張可寧似曾到過。高狄這個時腳步慢了下來,等張可寧走近。
「跟著我。」他說道,同時,伸手牽住了張可寧。
走進樹林之後,四周突然變得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那一種死寂的感覺,令人覺得並不好受。
往前走了一段,在那樹林間隙中,又看到了那一間熟悉的房子,外面看來,一點變化也沒有。
兩個人走到了屋前的空地,高狄示意張可寧停下,「方先生,我們來了,可以進來嗎?」他開口問道。
沒有回音,不過可以看見,屋台上大門口處亮起了一點光,似乎在為他們兩人指路。
高狄拖著張可寧,兩個人快步上了登向大門所在平台的樓梯,張可寧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到了大門口前,依然毫無動靜,高狄伸手去推門,大門應聲而開,他和張可寧一起向屋內走去
進了屋內,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條通向二樓的樓梯隱約可見,張可寧覺得自己的手心冒出了汗。
突然之間,房內的燈光亮起,「Surprise!」有人在大叫,把他們兩人嚇了一跳,只見大廳之中已經一片光亮 ,而且,站滿了人。
人群之中有男有女,大約有三、四十人,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學生的制服,男的都是白恤衫,西褲,結上了領帶,女的則是穿上了張可寧唸書時所穿的藍色旗袍,不過,各人的面上都矇上了一個白色面具,那種日本笑娃娃的面具,看不清每一個人的真正面目。
只有一個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因為,他站在眾人的中間,人們圍繞兩側,他的個子別矮,是一個侏儒,穿上了白色恤衫和藍褲,這一種服裝穿在他特矮的身上,實在是滑稽極了。
「歡迎我們的客人參加我們今天晚上的舞會,來吧,換上衣服。」方文良開口說道。
張可寧還未弄清楚什麼一回事,發覺眼前的高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套校服,他的身材高大,兩肩寬闊,穿上這樣的服裝,變成了一個俊俏的學生哥。
張可寧再望望自己,身上同樣已經換上了一套藍色學生旗袍,旗袍剪裁得體,十分貼身,把她美好的身材表露無遺。
「嘖嘖。」人群中發出了讚羨的聲音,「真是一對金童玉女。」有人說道。
張可寧啼笑皆非,她和高狄都已經過了三十多歲,怎麼會和金童玉女拉上關係呢?
不過,她馬上發覺自己的想法錯了,因為,她由大廳入口處的那面大鏡子中看到自己和高狄的影子。
兩個人都顯得那麼年輕,她看到了自己讀中學時的模樣,而高狄的樣子看來也不過是十六、七歲,雖然,他樣子的輪廓顯示他就是高狄。
「今天晚上舞會的主題是什麼?」高狄這時開口問道。
「回憶,今天晚上的主題,我們大家都回到了青春時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段日子。」方文良說道。
張可寧聽到主題兩個字,她想起了二樓展示鏡子的房間,每一個都有不同的主題,對,那次在「天堂」之中,她不是看到自己新娘的樣貌?還有新婚的纏綿,雖然,纏綿的對像變成了高狄。
她的心中現在隱隱覺得,這一位鏡子收藏家,他所收藏的鏡子,所反映的竟然是不同年代。人視鏡子之中,似乎可以看到當年的影子,也同時勾起了當年的回憶。
「來吧,讓我們開始當年的歡樂。」方文良向他們兩人作了一個請的姿勢,邀請他們兩人進入大廳之中。
大廳之內,放滿了一面面的鏡子,而人們就在那鏡子之間穿梭,不少人在鏡子前駐足,周圍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小心,千萬不要望向鏡子。」高狄的聲音在張可寧的耳邊響起。
張可寧的心中一震,對,一切乎都是由鏡子的倒影之中出現,真實的一切,似乎都被鏡子扭曲了。
她閉上了眼睛,這時感覺到高狄的手牽著她向前走,耳邊,不時傳來了各種動人心魄的笑聲,大廳中的人,似乎每一個都在笑。
那些笑聲竟滿了詭異,同時也似乎是一種吸引,這麼多人大家都在笑些什麼?有些什麼值得他們如此高興。
這樣一想,張可寧好像聽到方文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開你的眼睛,看看這美好的時光。」
這聲音充滿了誘惑,使到張可寧覺得難以抗拒,她對自己說道:「就看一眼,看一眼應該沒有什麼。」
這樣一想的時候,她的雙眼忍不住張開了,眼前就是一面鏡子,鏡中出現了兩個影子,一個是她自己,站在她身邊就是中六時的同學呂志強,他是學校藍球隊隊長,也是最多女同學暗戀的對象,張可寧就是其中之一。
鏡中的他的影象正望著張可寧在微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種令人傾心的神情,似乎在對張可寧說:「來吧,我的寶貝。」
「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張可寧一看這目光,竟然再也無法自制,開口問道。
「我一直在等著你,你難道不知道?」呂志強微笑著說:「在眾多的女同學之中,我就只喜歡你。」
張可寧有一種心醉的感覺,一直到畢業,她都只是把這一份暗戀藏於心中,從來沒有向人透露,想不到呂志強竟然知道了,而且,今天還向自己表白。
不,不是今天,自己不是還如當年的年輕,還是穿著校服,回到了當年的學校,一切似乎重新開始。
「來吧。」呂志強這時握住了她的手,似乎要把她牽入鏡子之中,張可寧陶醉了,有身不由已的感覺,她的身體和對方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對方更伸出了手把她摟住。
她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不過,這一次,夢想實現了。
兩個人的身體越來越貼向鏡子,張可寧可以看到鏡中的自己的面上緋紅,露出了嬌羞的神色。
而鏡中的呂志強,卻顯得更加的投入,他的呼吸也開始急速起來,同時,他的雙唇貼向了張可寧的面頰。
「不,不要。」張可寧叫道。可是,眼前的呂志強似乎聽不見她的說話,反而把她摟得更緊。
張可寧的心跳在加速,她已經無法自持,就在這時,她覺得有人在她的耳邊大叫,「閉上眼睛。」那聲音充滿了威嚴。
張可寧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嚇了一跳,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說也奇怪,眼睛一閉上,她覺得忽然之間腦子變得清醒。
呂志強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不是說,他後來到了美國留學,之後全無音訊,曾經聽人說,他好像在一次車禍之中喪生,他怎麼可能會出現?
張可寧心中慌亂,不,明明眼前的就是他,是不是應該看清楚一點?她又想睜開眼睛。
「跟著我,我們到樓上去看看。」身邊的聲音是誰?
她的記憶有點混亂,對,不是高狄陪自己到這裡來的嗎?他現在到底怎樣了?
「高狄,你在那裡?」她開口問道。
「我就在你的身邊,記住,閉上眼睛牽著的我手,別人的說話一句也不要聽。」高狄的聲音在說。
「別人的聲音..,?」高狄這麼一說,張可寧又聽到了呂志強的聲音:「可寧,你怎麼不理我了?我怎麼看不見你?」
「志強,你在那裡?」張可寧問道。
「到二樓去。」高狄的聲音又再響起,張可寧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握得更緊。
四周的笑聲在這時似乎迅速的消失,她覺得耳中變得一片清靜。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高狄的聲音:「張開眼睛吧。」她依言張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房子二樓的那一條走廊,高狄則站在她的身邊。
兩邊的房間的門都緊閉,走廊上空無一人,張可寧想起了剛才的派對,呂志強會不會在樓下。
這樣一想,她彷彿又聽到了呂志強在耳邊發聲:「下來吧,派對正開得熱鬧。」他說道。
「我們現在就到左邊的房間去,記住,不要望向鏡子如果發覺不對勁,就閉上眼睛。」高狄這時向她說道。
張可寧點了點頭,她卻覺得自己似乎並不受控制。
高狄已經走到了第一間房間,伸手去推門,只是,他的手尚未觸及門,那一堵門卻已經打開。
「進來吧,好奇的人有福了。」裡面傳來了方文良的聲音。
聽到房中傳出的聲音的時候,張可寧有一種驚悸感覺,這一個矮子,似乎無所不知,無處不在。
不過,高狄的面上卻神色鎮定,他牽著張可寧的手,走進了房間之中。
房間之中,本來一片黑暗,可是,當兩人進入的時候,突然之間燈光大亮,整個房子照得燈火通明,而且,可以看到房中擺滿了鏡子,鏡子的排列有如八陣圖一般,根本分不清那一條是路,
更令人驚奇的就是,所有眼中可見的鏡子上都出方文良的影子,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可以令所有的鏡子都見到他的倒影。
「你們終於到地獄來了。」方文良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似乎由房中不同的角落中傳出,就有如很多個方文良同時在說話一樣,張可寧甚至覺得,是鏡子中的方文良們一起在開口,所以得出如此奇怪的效果。
「別再故弄玄虛了,方先生。」高狄這時開口。
「哈哈哈。」方文良的回應是一陣的笑聲。
張可寧只覺得心中一陣的迷惘,她固然不明白方文良在搞什麼鬼,同樣也不明白高狄的所說的「故弄玄虛」是什麼意思。
她現在看鏡子中出現了她的父親,那又瘦又乾的男人,情況就有如在最初在夢中所見的情況一樣。
男人的雙眼正瞪視著她,雙目之中,正流出了汩汩的鮮血,而且,他正在張口,似乎要和她說什麼。
「呀。」張可寧發出了一聲的驚叫,「你看到了嗎?」她用手推身旁的高狄。
「是你的父親?」
「不錯,正是他。」張可寧說道,她的聲音帶著哭音,鏡中人的樣子越來越恐佈,本來還清淅可見的雙眼,現在變成了一個黑洞,不過,血卻依然有如淚水一般湧出,同時,他向張可寧伸出了雙手,似乎在招呼她向鏡中走去。
張可寧覺得有一種不由主的感覺,她現在已經鬆開了高狄的牽著她的手,向著鏡子中走過去。
「閉上眼睛。」這時,她聽到了高狄的聲音由耳邊傳來,同時,對方又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高狄的這一聲令她心頭一震,張可寧闔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不過,同時,她卻聽到了方文良的聲音:「你難道不理會你的父親?」對方的聲音充滿了誘惑,似乎是在向她作出規勸。
張可寧聽到方文良的說話時,又忍不住張開了眼睛,鏡中的父親這時又變了另外一個模樣,他的雙眼雖然仍在滴血,可是眼珠卻已重新出現,露出了渴求的目光,凝視著張可寧。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可憐,似乎在向張可寧作出什麼的哀求,這令張可寧覺得難以抗拒。
「爸爸?你是我爸爸?」她向著鏡中人問道。
對方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更加的柔和,同時似乎充滿了柔情,正以憐愛的眼神望著張可寧。
這一種眼神是張可寧渴望已久的眼神,自從她出生至成長以來,根本上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現在,對方出現在眼前,還以如此溫柔的目光凝望著她,又怎能令她不大受感動?
她的眼中已經流出了淚水,「爸爸,你真是我的爸爸。」她說道。
鏡中人的樣子變得更加溫柔,同時,他眼中的血流得更快,就有如淚水一樣,不停地流出,順著眼角往下,畫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線,外人看來,會覺得十分恐怖,不過,張可寧卻完全沒有這一種的感覺,她的心中現在只有憐憫。
「爸爸,你想我怎麼樣?」她詢問道,帶著哭音。
鏡中人張開了口,正在說話,可是,張可寧卻聽不到他到底在說什麼,他同時向著張可寧在招手,似乎叫張可寧走到他的身邊。
「不,不要望向對方。」張可寧的身向前移,這時,高狄的聲音又在她的耳邊響起。
不過,張可寧對於高狄的呼叫,已經覺得無需再聽,眼前的爸爸向她招手,那是叫她到身邊,她覺得,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她掙脫了高狄牽著她的那隻手,雙手已經騰出,她向著鏡子走了過去,同時伸出雙手。
鏡中人也一樣伸出了雙手,似乎正在等著和她擁抱一樣。
「爸爸。」張可寧叫道,她的手已經觸及了鏡子,這一個時候,她覺得鏡中產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她的身體已經被吸起,整個人被吸入了鏡子之中。
「呀。」她叫了一聲,忽然之間,覺得自己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之中,那是一個十分奇怪的空間,人有如被困在一個小小的住房子之中,但是,如果說這是一間住房,卻又不像,因為四周是空蕩蕩的一無所有,沒有傢俱,沒有任何其他人,沒有窗子,也沒有門。
「我是怎樣進來的?」張可寧的心中一陣混亂,她馬上想起了那一股吸力,不錯,自己是被吸進了鏡子之中。
鏡中不是有自己的父親嗎?不正是他招手叫自己走進鏡中的嗎?現在,他到底到了那裡?
沒有人,在這一空間之中,只有自己一個,根本上就沒有第三者。
「爸爸,你在那裡?」張可寧叫道。可是,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聲音,其他的聲音一點也不可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高狄,你在那裡?」她叫道。
不過,同樣的沒有反應,高狄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邊,她現在就只有孤零零一個人。
張可寧的心中有一陣驚悸,自己被困在鏡子中了,剛才為什麼不聽高狄的說話,張開了眼睛呢?她的心中有一點悔疚,只是,現在覺得悔疚,已經來得太遲了。
怎麼辦?自己被困在鏡子之中,如何可以離去?還有,父親又到了那裡?難道自己一世被困在這裡?
「感覺孤獨嗎?」就在這一個時候,她聽到了有人在向她說話。
「你是誰?」她問道,游目四望,這獨特的空間四周,那裡有人?對方的聲音似乎帶著虛無縹緲,也不知道從何而至。
「我是誰?你不知道嗎?」對方問道,聲音仍然帶著虛幻,似假似真,也聽不清到底是什麼人在說話。
「高狄,是你嗎?」
「哈哈,高狄,對,高狄應該很快就會陪伴在你左右。」那聲音發出了一陣的笑聲,虛無的笑聲,疑幻疑真。
「你是誰?」張可寧大聲問道,她覺得,連自己的聲音也開始發生了變化,變得虛幻起來。
「我是鏡子的主人,你呢,就是我的鏡中珍藏。」對方回答。
「你,你,你是方文良…」張方寧問道。
「我是方文良,也不是方文良,方文良不過是一個代號,我也可以是周文良,馬文良…」對方說道。
「你把我困在這裡幹什麼?」
「哈哈哈。」對方回答仍是一陣的笑聲。
「快放我出去。」張可寧焦急地大叫。
「哈哈。」對方的回應又是一串的笑聲:「我只是一個收藏者,沒有權力也不可能放你出去,知道嗎?」
「什麼意思?」聽見對方的說話,張可寧的心中更加只有一陣的驚惶,困在鏡中,無法離開,這可一點也不好玩。
「並不是我困你在這裡,是你自己自願走進這裡,一個自願走進鏡中的人,我怎能釋放你呢。」
「我,我…」張可寧心中焦急,對方說得一點也沒錯,的確是自己自願走進這一個鏡子之中。
「你現在怎樣了?」
「我要離開,救我。」她叫道。
「我已經告訴你一切,每一個我的收藏品,我都會跟他們說同樣的說話,我只是一個收藏家,收藏我認為最好的作品,我並不是一個創作者,我自己並不能創做任何收藏品。」對方說道。
「你,我…」聽到對方的說話,張可寧的心中只有混亂,這一個時候,四周已經回復一片靜悄,一點聲音也沒有。
「喂,喂,方文良,你在那裡?」張可寧叫道,雖然對於方文良絕無好感,不過,現在的張可寧卻希望他在身邊,就像是一個被單獨囚禁的囚犯,在聽到獄警的聲音時,雖然覺得對方是奪去他自由的人,卻也同時覺得對方是一個令自己覺得仍然活在人間的證明一樣。
不過,雖然張可寧渴望對方出現,事實卻是,對方已經消失無蹤,聲音也不復存在。
張可寧有一種喪氣的感覺,一切出於突然,自己怎麼會被扯進鏡子之中?又為什麼鏡中竟然沒有自己的父親。
現在到底怎麼辦?她的心中有一陣慌亂,如果高狄就在自己的身邊的話,那就好了。她這樣想著,心中陣的後悔。
但她這樣一想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影象,一個人,不錯,正是高狄,高狄站在自己的眼前。
「高狄,是你嗎?」這突然其來的發現,令張可寧覺得十分的興奮,心中盼望的救星出現了。
不過,她馬上就發覺,一切並不是她所想的,因為,高狄雖然就在眼前,卻是可望而不可即,他正在凝望著自己,可是,雙方卻根本上無法真正的接觸,只能互望。
更糟糕的就是,她連對方的聲音也聽不到,一切,只有一個影像。
她馬上想起了剛才自己在鏡中見到父親的情況,當時,對方也是一個鏡中出現的影像,自己聽不到對方說什麼,也無法和對方接觸,直到自己雙手摸向鏡中父親的雙手,她便被吸進鏡子之中。
眼前所見的高狄,情況完全一樣,不過,這一次是倒過來,高狄站在鏡子之外,而她自己則被困在鏡子之中。
鏡外的高狄正在凝望著他,他的口一張一合,似乎正在跟張可寧說話。
「你說什麼?」張可寧叫道,她無法聽到對方的說話,同時,由對方的表情看來,他也同樣聽不見自己的說話。
她現在看到高狄正一步一步的走近鏡子,手中在比劃著,似乎正在向她打什麼手勢。
對方在向自己招手,並把兩隻手向前伸出。
「這是什麼意思?」張可寧的心中在想,他似乎是在向自己召喚,是叫自己走出鏡子嗎?
她的心中一陣苦笑,如果自己真有方法能走出鏡子裡面,還用高狄教自己嗎?她早就已經出來了。
高狄的面上出現了焦急的表情,手活動得更快,同時,兩隻手掌已經貼到了鏡子之上。
「不,不要。」張可寧叫道,如果高狄同樣被困在鏡子之中,那麼,一切都絕望了,自己難以被解救。
高狄的手貼到了鏡上,不過,他的影像卻沒有在張可寧的眼前消失,他依然在鏡外,並沒有被吸入鏡子之中。
這令張可寧放下心來,她細看高狄的表情,似乎有一點失望,為未能吸入鏡子之中而失望。
他的手掌已經離開鏡子,又在向張可寧在作手勢。
「他到底想怎樣?」張可寧不明白,她看到了高狄現在先向她伸出了右手,手勢是竪起的食指,那是一個「一」字,然後,他把食指放到了頭頂上,在上面轉了幾個圈,這是個「想」字。
之後,他伸出了兩隻手指,那是個「二」字,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那是個「我」字,張可想起了在學校中玩過的字戲,一個人在做動作,另外一個人則猜想他想的是什麼字,高狄明顯是在玩同樣的遊戲。
高狄現在已經作出了第三個字,指了指鏡子,張可寧想到了個「入」字,高狄的第四字也一點不難懂,那是個鏡字。
高狄的意思十分明顯,他想進入鏡子之中。
張可寧知道他的心思,馬上搖手,她用動作表示,困在鏡子之中,根本無法外出,她絕不想對方也處於同樣的困境。
高狄的反應卻是又再次強調,他的訊息是,「想著讓我進入鏡中」,後面的兩個動作,看得不明白,不過,張可寧猜應該是「相信我」的意思。
應該怎樣做?是否依照高狄的意思?還是不要讓他進入鏡中呢?張可寧想了又想,高狄作此表示,是不是他已想到什麼方法,能在被困鏡中之後,又能走出鏡外呢?看來應該如此。
這樣一想,張可寧的心中有一陣興奮,但似乎又不對,如果對方真有方法可以走出鏡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自己這一個方法呢?
就在這時,高狄在外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錶,那顯然是在向張可寧表示,時間已經無多。
張可寧的心中一陣混亂,那就照對方的意思去做,可是,她有什方法令對方走入鏡中呢?
她屏息細想,剛才自己是怎樣走入鏡中的呢?對了,是自己向鏡中的父親詢問,是否想自己進入鏡中,對方當時向她招手,她的手一觸及鏡子,人便已經進入了鏡中。
現在,自己怎樣做才能使高狄進入鏡中呢?是不是想著讓他進入鏡中他便能夠進來呢?
這樣一想,她忍不住向高狄招手,同時她看到了高狄這時已經把雙手貼到鏡子上面。
一陣的強光在張可寧的眼前出現,強光過後,眼前的高狄已經不知所蹤。
「高狄,你在那裡?已經進入鏡子了嗎?」張可寧心中充滿了矛盾,一方面,為自己真能使高狄進入鏡中而高興,另外一方面,又擔心高狄進入鏡中之後,是否和自己一樣,被困在鏡中,無法出走?
沒有回聲,高狄和自己並不是困在同一面鏡子之中,眼前的空間,仍然只有自己一個人。
張可寧又擔心又失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高狄是否真的被攝入了鏡子,或者另有其他遭遇?一個謎。
方文良的聲音現在又響起:「謝謝你,你使我又多了一件藏品。」
「高狄,高狄現在怎樣了?」
「藏品編號86926,是一件難得的珍藏。」聲音並沒有回答張可寧的問題,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
編號,張可寧想起了自己在墳中見到的墓碑,每一個墓碑都有一個編號,現在的藏品,同樣有編號。
「我的編號呢?我是什麼編號?」她叫道。
「藏品編號92300。」對方如此說道。
「92300」,那就是自己的編號嗎?她想起了掘墓人的說話,每一個人都是囚犯,每一個人都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編號。
對方說,那是一個苦工監,被關在裡面的人,永無出獄之日,監獄,藏品,這兩者是不是同一回事,自己變成是一件藏品的同時,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個囚犯呢?
一想及此,張可寧的心中恐懼,不幸的事發生了。為什麼自己會變成了一個囚犯?
她同時也在擔心高狄的情況,他現在變成了86926,他的情況又如何呢?
張可寧有一種絕望的感覺,眼淚禁不住由眼中流下。
四周,只有一片寂靜,什麼也聽不見,活動的空間有限,她覺得自己腦中開始變得混亂,同時,有一種疲累的感覺。
不過,令她覺得奇怪的就是,這一個空間裡面並沒有床,也沒有椅,也沒有任何生活上的用品,沒有杯,也沒有水,更加沒有何的食品…..。
一切都是如此的奇怪,她竟然沒有任何這一方面的需要,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呢?
張可寧的腦中在想著,她無法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開始變得冷靜下來,看來,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空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呢?她想道。
她忽然之間想起,她曾經掘過一個墳墓,當那個墳墓打開的時候,墓中空無一物,高狄並不在其中。
對了,那不是表示,在那個空間之中,人是可以離開嗎?那麼在這個空間之中,應該也同樣可以離開。高狄正是向她暗示這一點。
一想及此,張可寧的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走出這樣的困局。
對方到底用什麼方法把自己困在此處呢?對了,方文良剛才不是說,他是藏品的主人,並不是藏品的創作者,他沒有權力,也不可能把張可寧釋放。
也就是說,一切只能靠自己,這樣一想,她開始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掌握了一些什麼線索,可以使自己重出生天。
自己是怎樣再進入此處呢?那是因為自己有這樣的要求,那麼,如果有同樣的要求,又是否可以走出此處呢?
不,絕對不可能這樣簡單,否則,自己早已經走出了這一個空間。
對了,高狄走出墳墓的時候,需要自己的幫手,同樣自己走進此處的時候,是受到父親的邀請,也就是說,要有一個第三者,才能夠使自己走出此處。
她這樣一想,有一些喪氣,在如此的一個空間之中,怎樣可以再找到另外一個第三者呢?
她忽然之間想起了丈夫游偉全,丈夫當年不惜一切,甚至不理父母的反對,和自己結合,兩人的婚姻可說是經歷了千辛萬苦。
近年來,丈夫忙於生意,兩夫婦感情轉淡,相聚的機會不多,也因此使她經常有孤單之感。
她自幼一直得不到父親的愛,結婚之後,游偉全不僅做了丈夫的角色,也代替了以前從未體驗過的父親角色。
和丈夫感情轉淡之後,她腦海中又泛起了失落的父親的一切,牽起了無限的思念,也因此被困在這一個困局之中。
這樣一想,她忽然之間想到,如果丈夫對她再次重視,是否可以把她帶回以前的地方呢?
她的心中有一陣痛,丈夫知道自己被困在此處?他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惜一切地到此地,把自己救出險境嗎?
她在這時候,發現鏡前出現了一個影子,那個影子越來越清淅,那是一個人,正在拍打著鏡子。
丈夫,那是丈夫游偉全,他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表情,正凝視著鏡中的她,他的口中在叫嚷著什麼。
張可寧有一種感動的感覺,她在這一瞬覺得,丈夫其實還是很緊張自己,自己覺得對方的冷淡,其實不過是因為對方熾熱的愛情已經轉化為綿長的感情,對方對她的關懷其實並未改變。
這樣一想,她忽然聽到了一種玻璃破裂之聲,鏡子已經裂開,張可寧恢服了自由。
「呀,你怎麼會走到鏡子之中,真擔心死我了。」丈夫緊緊地摟住她。
「那是因為你不緊張我的緣故。」張可寧半帶嬌嗔地說。
「怎麼可能?你是我的至愛,我剛才還在對鏡子說,寧願代替你困在鏡子之中呢。」游偉全認真地說。
張可寧的心中有一陣甜甜的感覺,身體依偎向丈夫。「我們回家去吧。」游偉全說道。
「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還有一點事要做,然後馬上和你回家。」張可寧說道。
「你可要小心。」游偉全不放心地說。
「放心好了,現在再沒有任何的鏡子可以把我困住。」張可寧充滿信心,微笑著說。
游偉全離開了房間,張可寧看到了眼前鏡子中出現了高狄的影像,「出來吧,沒有你的幫忙,我解決不了自己的心魔,你是我的恩人,我需要你。」張可寧望著鏡中的高狄說道,同時向對方伸出了雙手。
高狄的面上同樣帶著微笑,就在這時,張可寧發覺眼前的鏡子開始破裂,她的耳邊聽到了方文良的聲音:「真可惜,兩件藏品被破壞了。」
*   *   *
「醒醒。」張可寧覺得有人在推自己,她睜開了眼睛,那是躺在身邊的丈夫,正緊緊地摟住她。
「發生了什麼事?」她問道。
「我剛才發了一個噩夢,你被困在鏡子之中,真把我給嚇壞了。」丈夫緊張地說道:「你也發了同樣的夢嗎?」
「神經病,怎麼可能兩個人同時發同樣的夢?」張可寧嗔笑道:「不過,如果我被困在鏡子中,不是便宜了你,可以名正言順再去找另外一個老婆。」
「你可別亂說,你是我的至愛,我可不能沒有你。」游偉全把妻子緊緊地抱住,認真地說,「你看一個夢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張可寧心中甜絲絲,她把自己的唇貼到了丈夫的唇上。
*    *    *
十三樓,十三號室。
張可寧面對著高狄的「你的膽子可真大,怎麼自已走進鏡子中去了?就不怕不能出來,長困其中?」
「如果我不進去,你會想到自己可以出來嗎?」高狄抽著雪笳,微笑著說道。
「的確如此,當看到你有膽進入鏡中時,我便想道,你一定已經知道走出來的方法。」張可寧點頭:「不過,如果萬一我真的無法破鏡而出,我們會變成怎樣呢?」
「那我們還是會相遇,不過,這一次我們相遇的地點會是精神病院,那裡會多了兩個偏執狂的病人。」
張可寧笑了起來,「方文良,我父親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想,他們是先存在你的心中,再存在你的夢中吧。」高狄走到酒櫃處,倒了兩杯紅酒:「來吧,為我們能夠這裡相聚喝一杯吧。」
門鈴在這時響起:「看來,我又有生意上門了。」高狄說道。
「那麼,也是我應該離去的時候了。」張可寧站了起來。
當她推門而出的時候,見到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走進了高狄室內。
「我找高狄先生。」他說,語氣有點急。
「看到那張高背椅嗎?坐到椅子上,他便會細心聆聽你的夢。」張可寧指了指那張客椅,轉身向外走去。
「高狄先生,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解一個夢。」大門尚未關上之時,張可寧聽到了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
「是什麼樣的夢?」
「發達的夢?我作了一個發達的夢,那代表著什麼?」
「詳細把夢告訴我。」高狄回答。大門傳來了「砰」的一聲,已經關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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