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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小镇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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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7 12:48: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11 16:31 编辑

西门丁本名王余,是香港通俗小说名家,擅写武侠小说和民初技击侦探小说。福建泉州人,幼年随母到香港,因故辍学,1978年以五万字小说《仇谜》向香港《武侠小说周刊》杂志投稿,得到采用。1980年,西门丁偶见香港《武侠世界》杂志征稿,便以八万字的《小镇风云》投寄,两个月后得到回复,由此开始创作。同年,他的“双鹰神捕”系列问世,此后每月都拿出三十万字,风靡东南亚华人世界。代表作有《箫剑情仇》,《倚刀云燕》,《武林谜图》,《迷城飞鹰》,《金纸扇》,《铁血染镖旗》,《魔岛证侠骨》等及《双鹰神捕系列》,《杀手传奇系列》,《湖海惊魂录系列》《燕高行故事系列》,《指神沈七郎传奇系列》,《山猫王森”系列》等等,科幻小说《魔曲》,《天经》等。西门丁小说以构思见长,文坛上将他跟黄鹰、龙乘风合称“香港武侠世界三剑客”或者“新三剑客”,以跟台湾武侠三剑客(司马翎、卧龙生、诸葛青云)区别。另有笔名高健庭、南宫烈、叶展彤。王一龙,石中火,端木翊斐等十余个笔名,其中以“高健庭”为笔名推出的“山猫王森”系列则是香港最热门的动作小说系列之一。今天准备连载他的最初作品之一《小镇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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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7 14:53:16 | 显示全部楼层
西门丁(石中火) 小镇风云

  第一章  腥风阵阵吹  血雨频频洒
  群雄毕集
  (一)
  长乐镇虽然不大,可是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兼且是太岳山山货的集散地,因此,来往的客旅颇多,镇上的商业亦甚为繁盛。尽管平日街上行人如过江之鲫,今日却更加车水马龙,把小小的长乐镇塞得满满。
  镇上有家客栈,名唤“日上三竿”,名字虽然十分奇怪,可是入住此店的旅客,十之七八的而且确每每睡至日上三竿。
    是不是这家客栈环境奇佳?或者床铺柔软特别舒服?又或者老板毕觉晓懂得天竺的催眠术?非也,理由只有一个:这家客栈木虱特别多,往往令到住客辗转反侧,非到破晓时分不能入眠。
  不过“日上三竿”大客栈,虽然令人不敢恭维,可惜,镇上的另一家逍遥客栈,就更之令人吃不消。
  “日上三竿”客栈在长乐镇算是最大的一家旅舍,尽管它的声誉并不怎好,不过镇上的人总认为毕觉晓老板是长乐镇的大老板。
  因此,很多人都羡慕毕老板的运气,的确,毕老板的运气异常的好。
    第一个不服气的就是坐落在“日上三竿”大客栈斜对面的“越吃越多面店”的老板金有福。
  金有福任谁看了都惊了三分,他生得虎背熊腰,粗眉大眼,双臂肌肉如小丘般突起,可是他亲手泡制的牛肉丸及鱼丸却是令你吃了一碗,禁不住再来第二碗、第三碗,直至吃到走不动为止。
  眼见毕老板用木虱来侍候旅客,赚得脑满肠肥,金有福就一肚子气。
  他金有福每日起早摸黑,忙得没一顿安乐酒喝,赚的钱却远远不如毕老板。因此,每逢他在工作之余偶然抬头望过去,见到毕觉晓坐在柜枱里打瞌睡,他就禁不住要骂娘。
  “妈个屁,金有福,有福个屁!一天到晚,做得要死,还不如人家睡着觉等收钱。”
  镇上的人也知道毕觉晓跟金有福素有心病,虽然他们两人几乎同时来长乐镇开业。
  第二个不服气的是镇上“不碎磁器店”的老板老吉。
  老吉今年已六十岁,打从他三十年前在镇上开业至今,起早摸黑,胼手胝足 ,而今儿子也已到了而立之年了,却尚没有能力替儿子娶房媳妇。
  有一次,镇上的朱大富娶媳妇,老吉与毕觉晓同座,老吉便向毕觉晓请教发财之秘。
  毕老板呵呵笑道:“老吉啊老吉,你说你的那店铺叫什么名字?”
  “不碎磁器店。”
  “这就不得了?卖破器的不碎,那还能望生意好么?”毕老板带三分睡意地道:“我的客栈叫何名字,你老可知道?”“呵呵,谁不知道日上三竿在本镇是首屈一指啊!”
  “开客栈的能令客人睡至日上三竿,那它的生意怎能不好?”毕老板喝了杯白干,睡意更浓了。
  “但……这名字……”老吉望了已睡着了的毕觉晓一眼,只得干了杯白干,把那句话冲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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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7 15: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黄昏,红霞似火,宿鸟归飞。
  长乐镇今日的旅客,果然比往日倍增,“日上三竿”客栈门前更是水泄不通。
    一阵急促清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
    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迅即驰至镇上的唯一的一条青石板街道上。
  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年在二十六七岁左右的英俊青年,这人略黑的皮肤,显然是个经常在外奔跑的人,方脸剑眉,十分威武,不过一道嘴角略向上弯,又予人一种和善易于接近的神情。
  他白衣如雪,白马白衣,更引人注目。前头人群挤拥,白衣骑者忙勒马收疆,目光一扫后,停在“日上三竿”客栈处。
    只见招牌下挂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睡觉比赛”四个大字。
  白衣人双眉微皱,跟着翻身下马,执缰引马慢行。
  经过“越吃越多”面店,金有福放下手中的碎肉团,走出店外招揽生意:“客官,请进店吃碗牛肉丸面吧,包您吃过满意。”
  白衣人笑笑,婉拒道:“谢谢,在下还不饿。”
  “咳咳,小店的牛肉丸跟鱼肉丸在这里左右百里之内,首屈一指,您老试过之后……”
  白衣人再一笑,道:“稍后一定来尝尝老板的手艺。”
  “日上三竿”客栈的店小二,排开人潮出来。一边打躬一边道:“大爷,今晚就歇在小店吧。嘻,本店的设备是周围二百里之内最好的了,那又软又暖的床铺,哈,包客官你一睡上去,非到日上三竿舍不得离开。”
  白衣人笑道:“睡到日上三竿?要是有急事要赶路的话,不是要误了行程?”
    小二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只要客官你吩咐一声,小的明早就来叫醒您。”
   “那好,就替我留一个房间。”
   “谢谢,谢谢大爷,让小的拉马去喂料吧。”
  “谢谢你小二哥。我四处走一走,呆会再来。”
  小二拉马而去,一边大声吆喝闲人让路,突又回头道:“大爷,你今晚不用在外头用饭,我们老板今晚请客!”
    白衣人笑道:“贵东主办喜事?”
   “不不,你看!”小二指着白布道。“睡觉比赛已经够新鲜的了,还请客食饭,贵东主真懂得做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大爷今晚就知道,您老早点来啊!”小二的背影已消失在人群中。
    金有福骂道:“尽吹牛皮,什么二百里之内最好?他妈的见鬼,二百里之内虱子最多。哼哼,毕胖子连老子的生意都抢光了,”回头喊道:“小吉子,今晚不要买菜。”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楞头楞脑地道:“老板,不买菜今晚吃什么?”
   “吃面,这些面没人吃,就得自己吃!”金有福火气十足地道。
  白衣人笑笑,抬头望过去,只见“日上三竿”客栈的老板毕觉晓,正坐在掌柜后打瞌睡,鼾声雷动。

  (三)
  白衣人自南往北走,信步走出镇外。此时,落日尚在西山后发出最后的一丝余晖。
  白衣人走至一棵大榕树旁,四顾无人,倏地腾身投入枝叶茂密之处。
  半晌,但见一只白色的信鸽。自树丛中射出:
    白鸽在金黄色的天空中,稍一盘旋,双翼展动,一闪而逝。
  白衣人亦同时自树上跃下。随即作闲游状步向长乐镇。
  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白衣人脚步稍慢,可是迅即恢复原先的速度。
  那和尚奇胖,满面横肉,道士身材瘦削,一脸阴鹫。两人步履起落之间既稳且快。
  和尚叫道:“小子,停步。”
  白衣人脚步丝毫不缓,彷似不觉。
  和尚怒道:“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衣人腾地转身,俊脸有如刀刻般,线条分明,冷然道:“你叫谁?”
    和尚爆出了一阵狂笑,道:“难道这附近还有人?”
  白衣人嘴角没起一丝笑意,道:“不错,这里除了我之外,的确没有人。”
    和尚道:“对啊,这不就得了。”
    道士左肘轻轻在和尚臂弯处一撞,冷冷地道:“施主积点口福,否则只怕要自吃苦头。”
  和尚一怔,骂道:“他妈的,小子你竟敢骂咱们不是人啊?”
  白衣人道:“此话可是你说的,在下可没说过。”
  和尚一捋衣袖,叱道:“小子,你找死!”
  白衣人不为所动,道:“别人怕你‘恶和尚’,在下可不怕,最好请‘毒道人’一齐上。”
  毒道士脸色一变,道:“且慢!”阻止了恶和尚。“阁下既能一口道破咱们的名号,谅非无名小卒……”
    恶和尚急躁地道:“快报上名来,免得当了枉死鬼。”
  白衣人道:“你放心,你我根本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彭某可不敢攀亲沾戚。”
    毒道士道:“如此说来,只怕阁下是有心人了。”
  白衣人道:“正是如此,两位行踪瓢忽,彭某苦无良机而已,而今天赐良机,再也不能放过了。”
    他随口说来,彷佛把眼前的二个黑道高手当作泥人似的一般。泥做的人也有火气,何况恶和尚是一向横行惯了,闻言气得哇哇乱叫,怒吼一声,道:“酒家倒要先秤秤你的斤两!”醋钵般大的双拳使了招“金鼓齐鸣”往白衣人左右两面击去。
  白衣人从容一退,右手按腰,左手骈起四指直插恶和尚胸腹空门。
  恶和尚怒吼一声,一扭腰,双拳改打白衣人胸口,左脚飞起踢向白衣人小腹。他虽然身材肥胖,但动作依然颇为利落,难怪能名动江湖。,
  白衣人上身向后一弯,右脚一蹴,反踢恶和尚飞起的左脚,这一脚快疾如风,后发先至,恶和尚心头一寒,挥身收腿,堪堪避过。
  毒道人忙喝道:“且慢,有人来。”他见白衣人单手应敌已能占了上风,生怕再打下去,恶和尚要吃亏,连忙喝止。恶和尚虽然暴躁,可是经验丰富,刚才几招,已知对方武功在他之上,闻言迅即退后。
  白衣人亦不追赶,目光凝在草丛后,未几草丛后出现十多个短衣劲服的汉子。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一脸虬胡,粗眉大眼,看了毒道人恶和尚及白衣人一眼,道:“哈哈,想不到梁某今日有幸得识两位。两位谅是近日震动江湖的恶和尚和毒道人了!”
  毒道人道:“不敢当。贫道两个怎及梁大当家占山为王,生意滔滔,财源滚滚而来?”一顿,寒声道:“贤昆仲不在寨里享清福,劳师动众跑来此处,莫非有生意上门?”
  梁栋木人虽粗鲁,却有城府,道:“在下久处山居未免气闷,今日带着儿郞们出来散散闷。两位来此莫非另有贵斡?”毒道人冷哼一声,寒暄几句,扯着恶和尚入镇。
  梁栋木转对白衣人道:“朋友,借问一句,前头是否长乐镇?”
  白衣人彭凌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在梁家寨人马之后,心中暗忖道:“先有毒道人恶和尚,再有梁家寨,想不到连丁兄家弟也来凑热闹,莫非江湖上之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半晌,即见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联袂而来。'
  天色渐暗,头上的云已成暗褐色。

  (四)
  彭凌入镇已是华灯初上,镇上的唯一的青石板街道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常,只是两旁店铺的生意奇淡。
  彭凌漫步街上,他凌厉的目光彷佛要把街上的一人一物都要认清。
  清心茶馆老板三步拼做两步抢出门口,道:“客官,比赛还未开始,先来喝杯茶吧,婉儿,快来招呼。”
  里面奔出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瓜子口脸,刚健中带着几分嫌媚,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惹人喜爱。
  姑娘看了彭凌一眼,道:“客官,请里面坐!”
  彭凌道:“在下尚有事在身,改日再来。”
  婉儿道:“明儿一定要来啊!”
    彭凌虚应几句,返身向“日上三竿”客栈走去。
  彭凌正想入店,迎面走来一彪人马。却是南阳的“风云会”,彭凌大吃一惊,“风云会”近年声势极盛,行为介乎邪正之间。黑白两道都不卖账,会主“皓首苍龙”荆振声,凭一双铁掌及一条链子鎗,纵横江湖,素无敌手。
  “皓首苍龙”荆振声生下三子二女,武功声名均盛。因此,江湖上咸称他父子为一龙三虎二凤。
  彭凌不见荆振声,只见其长子荆长风及么女“火凤凰”荆明珠两人,心中一宽,暗道:“幸好荆振声没有同来,否则倒是棘手。”
  荆振声虽然不在,但荆长风排场也不小,此时只见“风云会”的徒众高呼道:“龙虎凤风云会。”另一组人接口呼道:“豫皖鄂唯我尊。”
  声震四野,把街上一切嘈杂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呼声过了半晌,众人彷似才恢复了知觉,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彭凌正在沉思之间,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彭凌暗吃一惊,慌忙回首,却是“越吃越多面店”的老板金有福。“小伙子来吃碗面,今天大赠送,免费的。”金有福拍一拍胸膛,一手拉着彭凌入店。
  半晌,拿了碗牛肉丸面放在彭凌台上,道:“快,趁热吃味道更好。”
    金看福坐在对面瞧着他吃,他看见彭凌露出满意的神情,禁不住得意地笑道:“不错吧?咱家泡制的牛丸,真是……”想来可能是不好意思在个陌生人面前自吹自擂,硬生生把后面那半句话咽下。   “客官您贵姓名?”
  彭凌抬一抬头,道:“在下彭凌。”
   “姓彭!莫非是兖州人氏?”
    彭凌目光一动,道:“敝乡光州。”
   “客官是出来游历?”
    彭凌一笑,道:“在下是做点山货买卖的,听人说贵镇的竹制品远近著名,因此特来看看有没有合用的。”
    金有福惊奇地道:“原家客官是做山货买卖的,恕咱眼拙。”
    此时,彭凌已把一碗牛肉丸面吃个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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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7 17:07: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7 17:28 编辑

  瞌睡虫的故事


  (一)
  金有福露出满足的神色,道:“再来一碗好么?”
  “不用了,在下已经吃饱了。”彭凌道:“金老板,请问对面那毕老板跟谁比赛?”
  金有福面现鄙夷之色:“客官,你真的不知道?啊哈,是跟一个乞丐比赛!”
  彭凌一怔。道:“跟乞丐比赛?”
  “对,不折不扣的乞丐。”彭凌笑道:“毕老板谅必不是个无聊的人,怎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金有福道:“说来话长,这要从两年前说起……”


  (二)
  两年前,长乐镇来了一个老年乞丐,这乞丐整天坐在地上,逢人点头,所谓礼多人不怪,镇上的人和来往的客旅对他的施舍颇多,因此,这乞丐有时也会请一些同行在镇上吃喝,日子过得好像还不赖。
  有一天,这老乞丐仍然如同往日般坐在热闹处行乞,只见他频频点头。一群小顽童在附近玩捉迷藏。有个小顽童跑来,眼珠子四处溜,最后竟然藏在老乞丐的背后。
  大概这老乞丐身上的味道令小顽童难受,他一手捂着鼻子,正想走开,忽见另-个小童走来,忙再藏在老乞丐身后,不敢稍动。
  小顽童在紧张中忽然听到一阵阵的鼻鼾声发自老乞丐鼻中。小顽童忍不住伸头望一望老乞丐,只见他睁着双眼,频频点头。小顽童恍然大悟,叫道:“原来你在打瞌睡,好啊,原来你会睁看眼睡觉!”
  老乞丐一惊而醒,睡意全消,见行人都望着他,忙抓着小顽童骂道:“小孩子胡说八道!”
  小顽童叫道:“我没有胡说,刚才你真的在睡觉,喂,我送你一吊钱,你教我这本领。”
  老乞丐望了行人一眼,恶声道:“你再胡叫,看我揍你。”
  小顽童道:“死乞丐,你敢?我拔掉你的胡子。”
  一手揪住老乞丐的胡子,用力一扯,不料胡子应声扯下。
  小顽童一愕,老乞丐大怒,抬起拳头要打他。行人见状哗然,那老乞丐狠狠瞪了小顽童一眼,放了他急忙溜走。


  (三)
  金有福道:“自此镇上的人都叫那个乞丐做瞌睡虫,以后也再没有人肯施舍给他了。”
  彭凌道:“这可真有趣!只是他又怎会约毕老板比赛?”
  X        X         X
  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瞌睡虫的“业务”就一落千丈,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恢复旧观,况且,每次在行乞时那些顽童都跟他捣蛋,瞌睡虫哭笑不得,景况也就更加惨淡了。
  在断炊三日后,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亲自上门向毕觉晓挑战。看看谁的睡觉本领大,他的条件是如果他赢了,毕觉晓要当他是亲爹般侍候他,换言之,如果瞌睡虫胜了,他就是“日上三竿”的太上老板。
  毕觉晓一口答应,他的条件更简单,如果瞌睡虫输了,只须当众笑三声,自此离开长乐镇。瞌睡虫一想,这便宜占得可大,便满口应允。
  稍后,比赛的地点、方法、日期、时间也都定好了。
  日期就是今天,腊月廿二日。


  比  赛
  (一)
  彭凌离开“越吃越多面店”后便走入“日上三竿客栈”,只是他趁没人留意时,取出木炭在墙上画了把刀。
  彭凌推门而入,大堂灯火通明,座无虚设。四面墙边都站满了看热阉的人。彭凌目光一扫,梁家寨四兄弟及其手下据了二桌,“风云会”据了三桌,恶和尚毒道人、丁家双雄也各据一桌,另有一桌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汉子,只见他脸上一道伤疤自右眼下斜伸向左咀角,暗红色伤疤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益发恐怖。
  彭凌暗道:“连鲁西的疤面客也不远千里而死,看来长乐镇不日即有连场好戏上演!”目光停留在一张空桌上,举步走去。
  店小二道:“客官,你这才来?这张桌子是小二替你留下的。”
  彭凌摸了块碎银给他,道:“多谢小二哥热心,这给你买东西吃。”
  店小二千恩万谢走开。
  此时,恶和尚拍桌子骂道:“他妈的,洒家酒都喝了五六斤,还不开始!”
  旁人觉得好笑,不过见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都不敢笑出来。
  彭凌举目望去。堂上摆了两个大水缸。不见毕老板在场,敢情比赛尚未开始。
  正在不耐烦间,又有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入来。此人唇红齿白,人颇英俊,却嫌脂粉味略重。
  丁骑鹤轻声道:“大哥'这不是恶名昭著的花蜂?”
  丁乘车道:“正是这个采花大盗!”
  花蜂笑嘻嘻,一屁股坐在彭凌的对面,“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一扇道:“这位兄台请了,小生能与兄台同席,实乃三生有幸!”
  彭凌眉头一皱,他心中厌恶,不发一言。
  花蜂若无其事地道:“兄台面生得紧。敢问兄台贵姓?”。
  “敞姓彭。”
  花蜂略一沉思,折扇又轻扇了几下:“恕小生眼拙,不知兄台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彭凌讶道:“什么线上?对不起。敝人乃是生意人。”
  花蜂道:“如此是小生看错了。”
  邻桌的疤面客道:“只怕是真人不露相。”
  花蜂作了个恍然大悟状,霍地又打开折扇,猛扇一下,摇头摆脑道:“彭兄原来是真人,小生失敬了。”
  恶和尚吼道:“冬天扬扇,装模作样,扭扭捏捏,洒家看了连酒也喝不下!”
  花蜂神色大变,寒声道:“花某可不屑跟你打交道,你莫道花某怕你!”
  恶和尚道:“洒家也不怕你这采花贼,只是看了不顺眼。”
  花蜂怒极反笑,阴阴地道:“好,恶和尚,冲着这几句话,区区如有机会,一定要向你讨教一番。”
  恶和尚怒道:“难道洒家怕你这直娘贼。”
  花蜂面色忽红忽白,终于冷哼一声,举杯道:“彭兄,小生敬你一杯。只是被这疯狗扫了雅兴!”
  彭凌举杯,道:“花兄客气,彭某不敢当,只是那和尚虽然长相不好,兄台又何必把他当作疯狗?”
  花蜂道:“若非疯狗,岂会当众放屁的?”
  恶和尚霍地长身而起,怒道:“你才放屁,洒家……”
  此时账房先生正在宣布比赛的规则,众人听见这霹雳一喝,都回过头来,望住恶和尚。
  毒道人忙把恶和尚按下。
  花蜂道:“兄台都看见了!”
  彭凌恨不得他两人结怨,闻言喃喃道:“果然有点像,果然有点像!”
  花蜂笑道:“如此兄台亦算雅人也,再来一杯!”
  疤面人道:“开始了,别吵!”此人言语坦直,谈说间面上木无表情,但他的声音令人听了却生了股寒意。
  账房先生宣布完毕,毕觉晓及瞌睡虫便脱了上衣,双双各自跳入水缸中。两人盘坐在缸中只露出头部,形态十分滑稽。店小二忙提水注入缸中,众人倶觉得一寒,心想此种天气精赤着身上已十分难受,坐在水中更之如刀割肤,心中都是暗忖:“看你如何入睡?”
  可是半晌,鼻鼾声如雷。


  (二)
  群豪正屛息而观之际,大门突被人推开,一阵寒风吹入来,呼呼作响,站在门边的人都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
  风声一响,群豪都齐把目光投向门口。来人五十左右的年纪,秃顶、浓眉大眼、虎头熊腰,气势慑人。他站在门口面对大堂,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各人均觉心中彷佛被利剑刺着般,禁不住缩了一缩。
  那人旁若无人,笔直径向梁家寨占据的桌子走去。
  他人未至.梁家寨的兄弟已坐立不安,甚至有人已忍不住站了起来。剎那只听见脚步及鼻鼾声。
  梁栋木忙站了起来。道:“原来是庞老前辈,儿郞们快让位!”声音竟然微带颤抖。
  梁栋木手下巴不得有此一令,忙不迭起身让位,只听一阵“哗啦”的桌椅拉动声音,眨眼间已不剩一人。
  梁栋木呼道:“小二,快把酒菜杯碗换过。”
  群豪鸦雀无声,连疤面客亦自变色。好一会,待一切恢复平静,众人才把目光,转向水缸。只见毕觉晓依然睡得十分香甜,且不论他先否真睡,单只浸在水中能而不改容已令人吃惊。瞌睡虫嘛,虽然闭着眼,但上牙跟下牙却好像是结了世仇般打个不停,一时之间,牙碰牙之“得得”声,人人可闻。
  花蜂低声道:“彭兄可知此人是何方神圣么?”目光瞥向姓庞的秃顶老人。
  彭凌亦低声道:“正要请教。”
  花蜂一字一顿地道:“秃鹰庞冲。”
  彭凌暗道:“难怪他有如此气势。”
  蓦地听见庞冲喝道:“还睡你妈个屁,.牙齿都快嗑断了,快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的压力彷佛一松,齐声哄笑。
  哄笑声中,瞌睡虫依言爬出水缸,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恶和尚叫道:“兀那胖老板还睡个鸟!”双眼触及庞冲刀锋般利的目光,心中倒抽了一口气,好生后悔强出头。
  毕觉晓笑嘻嘻自缸中爬出来,他动作笨拙,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向四周打躬作揖,道:“多谢各位捧场,乡间玩意难入法家之眼,见笑见笑。”回首对瞌睡虫道:“如今你输了,该怎样?”
  瞌睡虫苦着脸,当众笑了三声,这笑声比哭声还难听。但发自看热闹的人的哄笑声却是充满欢愉。
  毕觉晓取出五两银子送与瞌睡虫,瞌睡虫千思万谢后,跑离客栈。


  夜  斗
  (一)
  “日上三竿”客栈外,北风怒吼,星稀月淡。
  街道两旁的门户紧闭,大概众人在看了一出“好戏”之后都回家寻“好梦”去了。
  客栈后面,彭凌双目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蓦地,他学猫头鹰咕咕地叫了几声。
  未几,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一个醉汉脚步踉跄,斜歪着身子走来。口中哼道:“大风吹兮刀光亮,大英雄兮会友来!”
  彭凌低声答道:“黑夜茫茫掩刀光,东方破晓现真相。”
  醉汉低声道:“大圣派我来探路。”
  彭凌面上浮起笑意,敢情是联络暗号对上了,跟着他在醉汉耳畔轻轻说了一堆话,只见那醉汉频频点头。
  临分手时彭凌又道:“点子扎手。叫门主多带人手来,还有,叫影子先来。”
  醉汉又颙头称是。然后身子消失在黑夜中。


  (二)
  万籁无声,“日上三竿”客栈屋顶忽见有夜行人走动,人影幢幢,为数颇多。
  夜行人在带头的指挥下,纷纷跳落院子中,迅即分成几组,用刀撬开门窗。
  寂静的夜空,立即被一阵阵的呼喝声惊破。
  夜行人撬开庞冲的窗户,跳入,脚步尚未站稳,喉管已被“秃鹰”叉住,庞冲一手扯下夜行人蒙面的黑布,只见是个粗眉大眼的中年汉子,额上用朱砂划了一点红点。
  庞冲道:“原来是杀虎坡的一窝蜂!”语气一寒:“来此何干?说。”
  那人喉管被叉,艰难地道:“不知……头儿叫我们来……”
  庞冲冷哼一声,手上一用劲,大汉身子软软地瘫痪下去。
  庞冲一脚踢开房门,缓步而出。此时,走廊、院子中及房内都有一窝蜂的贼众,群豪正与之混战。
  恶和尚出手最辣,雪亮的戒刀,招招狠绝。
  疤面客出招最少,他空拳赤手应敌,但只要敌人稍露空门,他的手便闪电般按在对方的“死穴”上。
  庞冲不觉对他看多几眼。他目光一扫,不见彭凌,心中大是奇怪,便沿走廊而行,每经过一房间必推开窗户视察。
  一窝蜂的帮众碰着庞冲就给他一爪一个的解决,他双爪坚逾铜铁,给他的爪碰着非死即伤,群贼一见他走来,都忙不迭闪避。
  庞冲卒在东厢最后的一间房间看见彭凌,此时,彭凌依然躺在床上,只是床边倒了两个蒙面人。
  庞冲面上阴晴不定,令人忖测不出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正在此时,“日上三竿”客栈老板毕觉晓狼狈地跑来,喘呼呼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出了人命,小店担当不起。”
  众人不觉一缓,一窝蜂帮众卽乘机撤退。
  庞冲面色一沉,道:“人已死了不少,多死几个有何关系?”
  毒道人阴恻恻地道:“庞大哥说得不错,难道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毕觉晓惶恐地道:“各位莫乱说,鄙人是个生意人,怎会跟贼有任何关系?”
  毒道人道:“你怎知他们是贼?”“三更半夜潜入民居,不是贼也是强盗,这位道爷倒问得稀奇!”看一看院中的尸体,毕觉晓苦笑:“这如何是好?要是官府问起,小店真的担当不起!”
  恶和尚怒道:“有事洒家来担当。”“
  但……你们……各位是英雄好汉,到处拔刀相助,鄙人十分感激,但……各位总不会一生都住在小店吧?这……这……俗语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
  恶和尚怒道:“放你妈的三十八丈长屁,你讲个有完没完?”
  庞冲深深望了毕觉晓一眼,道:“事情既在你客栈中发生,有什么事当然是由你这做老板的担当。”言罢扬长入房。
  恶和尚哈哈大笑,众人纷纷入房,只剩毕觉晓站在那里发楞。


  (三)
  黑夜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日上三竿”客栈二楼又出现一条黑影,这人行动十分小心,丝毫没有发出声响,他轻轻在门上敲了二下。
  门没声息的打开,账房先生探头而出。黑影飒地窜入房,门又迅即关回。
  他们一切行动都异常小心,避免惊醒旁人,可惜,难以避免有心人的耳目。
  不久,房门又打开,黑影闪身而出,他目光在四处游巡一遍,没有发觉有何异状,这才离去。
  就在他回首游巡之时,有心人的彭凌看到他的面容。他心中惊讶地道:“瞌睡虫?这个时候他来找账房先生干什么?看来这里的一切更加综错复杂了!”


  勒  索
  (一)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日上三竿”客栈的房客仍酣睡未醒。
  一声急促的叫声,惊醒了众人。
  店小二惊呼道:“老板,不好了,不好了!”三步拼两步上楼。
  毕觉晓的住所在二楼。这二楼是前年才扩建加搭上去的,地方不大,他一个人住一个套间,隔壁是掌柜先生的居所。
  昨夜他着人清理了尸体,跟着又亲自洗刷地上的血渍,忙了一夜,刚躺下不久,即被小二叫醒,他睡眼惺快地叫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吵醒了客人,看你怎么办?”往日只要他这样一说,小二就乖乖不敢吭一声,今日同样的一句话却不能发生丝毫作用。
  小二道:“老板你不知道,今个儿真的发生了大事情。镇上四周都贴了吿示,说所有的人只淮进镇不准出镇,否则,否则他们要杀人。”他语气不觉有无发颤。“
  他们是什么人?”
  “杀虎坡的一窝蜂。”
  “一窝蜂!”毕觉晓一惊,睡意全消。“是什么原因?他们封镇目的何在?”叫声惊动众人,纷纷出房。毕觉晓急忙从楼梯走下来,他急促的行动,使得一身的肥肉上下乱颤。
  恶和尚道:“发生了什么鸟事?”“一窝蜂封镇!”小二没头没脑道。
  疤面客道:“你慢慢的道来。”
  “他们说昨夜本来想向咱老板借一万两银子,谁知他们的人给……给人杀了,一共死了十八个人,伤了七个。今日他们要为死者每个追讨一万两银子,伤者每个五千两伤药费。从现……现在起,镇上每一个人都不能离开,除非把银子全部赔偿了才可以……”
  恶和尚骂道:“做他妈的清秋大梦,洒家一生抢人无数,今儿反给他勒索,娘的屁!”
  庞冲冷冷地道:“住口。”声音虽然不大,却自有股威严。恶和尚虽恶,但碰到“秃鹰”好像耗子碰见猫,乖乖停口。
  “再说下去。”
  “他们还在镇外四周划了线,说是不能踏出一步,否则格杀勿论。”小二虽然惊吓,但是他口爽舌快,又读过两年书,倒也把事情说得井井有条。
  庞冲道:“还有没有?”
  “没有,”小二道,忽又想起些什么,“他们限期七天;就是大年夜之前一定要把银子还清,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说。”
  “是,”小二面露惊悸之色,道:“他们要血洗长乐镇,鸡犬不留!”
  庞冲哈哈大笑。道:“有种!今日可叫庞某开了眼界了。小二,带路到镇外看看。”
  “大爷,我,我……”小二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这镇上的人都是良善淳朴的百姓,几曾听过这种事?也难怪小二害怕。
  毕觉晓道:“小虎子,你带路,我也去。”
  “是。”小二只得硬着头皮带路。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出店。
  恶和尚嘟嚷道:“他想勒索?老子还想抢他的哩。”
  彭凌嘀咕着道:“这年头,和尚跟强盗都一样!”
  花蜂笑嘻嘻道:“彭兄有所不知,这花和尚既然想做老子,只怕往后那些尼姑都要当灾。”
  “直娘贼,”恶和尚骂道:“你他妈的咀上不干不净,别道老子怕了你。”
  花蜂道:“怕的是龟孙王八蛋。”
  “早晚老子把你的卵子掏出来。”
  “掏去送给你妹子?”花蜂皮笑肉不笑地应着。
  恶和尚一手拔出戒刀,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在此把你剁掉。”
  庞冲语气寒森地道:“等下碰到一窝蜂,你俩给我打头阵。”


  X           X           X
  镇外果然给人用粉笔划了一条白线,旁边写着“踏出此线者死”,几个大字。
  庞冲哼了一声,看一看梁栋木道:“你那些手下要来干什么的?”
  梁栋木武功虽然不高,心思却玲珑,闻言立即下令道:“儿郞们出去看看。别教一窝蜂把梁家寨的人看扁了。”
  他带来的六七个手下,轰应一声,拔出武器,走出界外,半晌不见异动,群豪中不少人都哄笑起来。
  恶和尚更是大呼道:“洒家早知一窝蜂那些飞虫只会一些吓唬人的玩意儿。”
  声音未落,突闻惨呼声起,树林中一排冷箭射来,梁家寨的手下立即报销了五个,剩下的二个连忙逃回来。
  庞冲道:“庞某虽非此地主人,不过一则既忝为同道,二则庞某岁数最大,今日就倚老托大一次。”一顿,“梁家寨的人从左面扑上,丁家兄弟及花蜂自右面包抄,恶和尚毒道人及疤面客正面上,余者跟老夫居中策应。”
  他颐指气使,一副君临的气势,三言两语派给了群豪的任务,众人皆在不觉之中照他的吩咐去做,不愧用江北七省绿林盟主的候选人之一。
  群豪刚到树林边缘,又是一排冷箭射来,此次各人有备,自然不致受伤。
  一阵箭雨过后,一个信号烟花冲天而起,紧接着树林中冲出一股人来。
  恶和尚勇不可当,当先持刀挺进。“洒家遢道你们都是见不得人的。”
  一窝蜂为首的一人道:“既然各位赏面赐教,黄金满敢不从命?”
  “你是头儿?”毒道人问道。“一窝蜂八大金刚排名第五。”黄金满接口应道。
  毒道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头儿是谁?”
  恶和尚道:“派你来送死?”
  黄金满道:“对付你这种货色,何必用牛刀?咱们头儿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这等凡夫何能见得到?”
  恶和尚怒道:“要钱就得先拿点本事出来。”戒刀直取对方面门。
  黄金满钢鞭一扬,“当”地一声,把戒刀格开,毒道人在旁一看,眉头略皱,暗道:“这厮竟有几斤蛮力!须要智取才行。”拔出长剑一引,刺向黄金满肘下。
  黄金满沉肘扬鞭,迎向长剑,不料毒道人乃是虚招,长剑一沾即走,改刺为削,剑一抡一伸,剑锋已临对方右臂。
  可是,黄金满亦非弱者,脚步一移,变成站在恶和尚和毒道人之间,抖起的钢鞭一横,格开戒刀,钢鞭却借戒刀的荡力反扫毒道人腰际,这一招连消带打,沉重的钢鞭居然使得十分灵活,毒道人不禁心中一寒,当下沉住气应战。
  他两人合战黄金满三四十招后已渐取得上风,可是,旁边的一窝蜂帮众可不闲着,见状迅即围了上来。
  梁家寨四兄弟却遭遇到八大金刚的老大薛扬。薛扬使一把钢刀,十分骁勇,他一人敌二人仍然大占上风,梁家老三及老四亦陷入一窝蜂的重围,形势十分不利。丁家双雄那边在比对之下,形势最好
  ,他两兄弟有一套合战的剑法,两人连手把八大金刚的老八曹雄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没反击之力。花蜂十分聪明,利用轻功夫,忽东忽西,专找弱者下手,他的折扇乃精钢所造,边缘磨得锋利,或割或点或戳或敲,只一忽已放倒数名一窝蜂的帮众。
  疤面客一人对付几个帮众亦是绰绰有余,眨眼之间已击毙对方数名。恶和尚及毒道人在黄金满及其手下的夹击之下已岌岌可危。
  疤面客冷眼看见,暗暗高兴,脸上不动声息。
  恶和尚大怒,喊道:“你还不来帮一把手?”
  疤面客道:“俺是你手下?”
  恶和尚急道:“你……”左臂一凉,中了一刀,剧痛使他说不出话来。
  毒道人忙道:“巴兄,如今是同舟共济之时,请助一臂之力。”
  疤面客冷笑道:“这还象话。”反身扑入重围,手起掌落,铁掌又毙一人。
  毒道人压力稍减,迅即自怀中摸出几把小飞刀,窥机发出。他的飞刀虽较平常的小,但因淬上毒药,中者难有生机。
  庞冲见梁栋木兄弟势危,看了一看彭凌,道:“请这位兄弟助梁家兄弟一臂之力如何?”
  彭凌道:“只怕在下独木难支。”
  庞冲迅即道:“荆侄女你与他驰救梁家寨人马,最好能生擒几个活的回来。”
  “火凤凰”荆明珠已跃跃欲试,娇应一声,随即黙了几个手下一齐冲上去。
  可惜依然慢了一步,梁家老二已被薛扬一刀杀死,梁栋木忙急退,但薛扬钢刀如蛟龙出海,招招不离他要害,幸好彭凌已至,替他解了围。
  紧接着梁老三大叫一声,右臂已断。柒老四拚死护卫乃兄。
  “火凤凰”飞舞双刀,连砍数人,把他俩救下。
  疤面客一入重围,找上了黄金满,毒道人一扯恶和尚衣袖,两人便只拣软的吃,疤面客暗暗冷笑:“老子一人也不怕。”心中想着,双手不敢怠慢,施展浑身解数,与黄金满战个平手。
  那边厢,丁家兄弟已得手,丁乘车一剑刺伤曹雄的肩膊,丁骑鹤趁机把长剑送入了对方的心房。
  眼看必将大胜,蓦地一声长啸而至,一个灰衣老者从天而降,闯入风云会帮众中一阵冲杀,连伤数人,“火凤凰”大怒,返身望他杀来。
  灰衣人长啸一声,拔出长剑,更加如虎添翼,荆明珠武功虽高,那敌得住,一连退了三步。灰衣人也不追赶,身子向左一掠,长剑直刺梁老四,梁老四一惊,钢刀舞起,拚命护住胸口,灰衣人左脚飞起,直踹梁老三心窝,老三失血已多,身形呆滞,那里闪得开,沉重的脚板撞在心口上,连喷数口鲜血,再也不能活了。老四见三哥被害,心里一慌,接着只觉得喉管一凉,灰衣人长剑已割断他的咽喉。
  灰衣人身形不停,几个起落,又扑向疤面客。
  庞冲高声喝道:“来者可是一窝蜂头儿?”
  灰衣人应道:“本座原天星。忝为一窝蜂副帮主……”
  庞冲喝道:“好,射人先射马,荆贤侄,咱一齐上。”
  身形飞去,如老鹰般一掠,已飞前数丈。
  灰衣人急呼道:“前边的退,后面的上。”
  树林枝叶茂密处又射出一排箭雨,向着庞冲飞去。
  庞冲人在半空,长笑一声,双掌挥动,竟没有一枝箭能近身。
  这刹那,一窝蜂帮众亦迅即撤退,灰衣人及薛扬两人断后。眼看庞冲亦将驰至,灰衣人又喝道:“放。”
  刹那间,林间射出一股满带腥气的水来。
  彭凌喝道:“快退,毒水!”
  庞冲亦用掌风劈开毒水,道:“不可让毒水沾上身。”
  风云会一个退不了的人被毒水喷到,狂呼数声,倒地而亡,群豪见尸体皮肤泛起一层黑气,心头都是一寒。
  “吠!”一声暴喝,疤面客走在最后,左臂被毒水沾上,只见他一声暴喝,一把抢了恶和尚的戒刀,回手一刀在肩上切落。
  尽管他平日面无表情,此时亦痛得咀角肌肉不停跳动。
  疤面客脸上虽然冷汗涔涔而下,还不忘记替自己伤口包扎止血。
  丁氏兄弟望了地上的断臂一眼,见那断臂泛起一层黑光,毒水沾处早已烂了一个大洞,两人咋舌不已。
  疤面客已包扎停当,正看各方投来的各种眼色,有怜悯的,有佩服的,有幸灾乐祸的。
  他冷哼一声,当先步回镇中。
  彭凌望着他的背影亦暗暗钦佩,暗道:“此人虽是个独行盗,却不失为一条汉子。”


  (二)
  群豪入镇,镇上居民都有惊悸之色,昨天那种有节日般的欢乐早已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人心惶惶。
  经过清心茶馆,老板赵一龙站在门口招揽生意:“各位英雄,来来来,喝杯茶,吃点糕饼,听个歌儿解解闷。”
  庞冲道:“咱家不吃早素。”
  恶和尚一眼瞅见茶馆里头坐着一个标致的姑娘,嘻嘻笑道:“酒家今日决定吃个早素。”
  花蜂更如蝴蝶扑花般,当先抢入了茶馆。
  彭凌亦举步而入。
  赵一龙哈腰笑道:“请请,婉儿,快此来泡茶。”
  一个茶客道:“赵老板,今日讲个武松打虎的故事吧!”
  赵一龙婉拒道:“今日大家心情都不好,还是叫婉儿唱个歌,替大家解解闷儿吧!”
  花蜂与恶和尚齐声叫好。喊了之后,又各自怒视对方一眼。
  众人坐下,赵一龙忙倒茶,叫道:“婉儿,快拿些糕饼瓜子来。”
  “是,干爹。”婉儿手持碟子而出。招呼完毕,赵一龙道:“婉儿,快唱一首,答谢各位大爷的捧场。”他自个取了件三弦调音。
  婉儿道:“小女子若唱得不好,请多包涵。”
  花蜂笑嘻嘻地道:“不打紧,不打紧,你只管唱,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姑娘美若天仙,站着不唱也够瞧的了。只是如此美人,屈居小镇,实乃暴殄天物,姑娘不如跟小生到外头跑跑,享享福。”    婉儿粉脸一红,叱道:“狗咀长不出象牙!”
  花蜂若无其事,道:“能给姑娘一骂,真乃小生祖上积德之功!”
  婉儿气得花枝乱颤,骂道:“你……你真厚皮,无耻!”大概甚少骂人,此时虽然盛怒,骂来骂去还是那几句。
  恶和尚道:“洒家是要来听歌的,你要调情,可去妓院,普天之下算你的皮最厚!老子走遍南北,从未见过如此好色的,就像蛆虫见了屎。”
  花蜂勃然变色,怒道:“你这是骂我还是骂姑娘?骂我,区区还能忍受,骂姑娘么,区区可不客气。”
  恶和尚讥道:“哼哼,采花大盗还懂得护花?”
  花蜂道:“少爷说什么也比你干没本钱的生意强。”
  恶和尚蓦地爆发一阵狂笑,花蜂脸上杀机毕露。
  恶和尚笑了一阵才道:“直娘贼的花蜂,采花难道要花本钱?你也不是干没本钱的事?”
  他见花蜂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禁又得意道:“难道你采完花,还会放下缠头钱?”
  花蜂语气冰冷地道:“你是扯下面皮跟我耍了?”
  恶和尚道:“是又怎样?”
  花蜂道:“拔出你的刀来。”
  “操你妈的蛋,洒家怕了你的是龟儿子!”恶和尚抽出戒刀。
  赵一龙见局面越来越僵,忙放下三弦过来劝阻。
  彭凌亦道:“两位若果要动刀动枪的,请到外头去。”
  花蜂“刷”一声打开折扇,指住恶和尚,道:,“贼秃听见了没有?不过你今天挂了彩,区区不与拣人便宜。”
  恶和尚对他的一把折扇实在有几分顾忌,见有下台之机,忙丢下一句门面话:“好,洒家在客栈中等你。”收起戒刀匆匆而去。
  彭凌喝道:“丢下茶钱才走。”
  恶和尚哼了一声,抛下一块碎银,急急离去。
  花蜂对婉儿堆下一脸笑容,道:“姑娘别怪他,这贼秃做惯了贼,平日白喝白吃已成惯例.……”
  他见婉儿脸有怒容。忙改口道:“姑娘快请开口,小生这厢有礼了。”
  赵一龙重新拿起三弦,道:“婉儿快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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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8 17:31: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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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虽有戴天仇  能否乘人危


  定计
  (一)
  婉儿只得收起怒容,望四周点头为礼就着三弦音调唱道: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东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这是陆游的诉衷情,此等词句唱自婉儿口中,居然把词意借着歌声,唱得淋漓尽致,众人只觉心头如银般沉重。
  彭凌举目一看,赵一龙居然流下两行清泪,他心头一动,沉思道:“刚才可是三弦声先起,婉儿才和唱的,莫非这赵一龙另有含意?”心中不断揣摸。
  花蜂笑道:“哎,姑娘怎会唱这种歌,岂不大煞风景?快再另唱一首。”
  婉儿面色一沉,正想说话,赵一龙忙道:“婉儿难得诸位大爷高兴,你就再唱一首。”又拨起三弦,婉儿祇得又唱起来,唱的是元朝大曲家王实甫写的曲子-----
  "怕黄昏不觉又黄昏,
  不销魂怎地不销魂。
  新啼痕压旧啼痕,
  断肠人忆断肠人。
  今春,
  香肌瘦几分,
  裙带宽三寸。"
  她声如黄莺,婉转唱来,令人绕梁三日,不觉都听得痴了。
  隔了半晌,才爆出春雷般的喝采声,这其中数花蜂的声量最大。
  赵一龙忙作揖道:“谢谢各位赏面,婉儿快点拿点果干让客人吃。”
  婉儿返身取了些果干出来,她绕过桌子先拿给彭凌。
  彭凌顺手一摸,赏了一块碎银,笑道:“姑娘唱得真好!”
  婉儿脸上一红,道:“多谢大爷,嗯,大爷贵姓?”
  彭凌道:“敝姓彭,听姑娘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氏。”
  婉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彭爷,小女子本是冀东人氏,七年前才跟干爹搬来此地。彭爷仙乡何处?”
  “光州。”彭凌心头一跳,这是在长乐镇第二次,上一次在“越吃越多面店”中,金有福一听他姓彭就问他的籍贯,如今婉儿又是如此。
  赵一龙一边替客人倒茶,一边呼道:“婉儿快点。别怠慢了客人!我去买菜作饭。”
  婉儿应了一声,转到别桌去。最后才万分不愿地到花蜂桌前。
  花蜂送了一块银子给她,又取出一块,道:“姑娘若是陪小生坐一会儿,这块银子就是姑娘的了。”
  “你做梦!”
  花蜂笑嘻嘻地道:“要多少代价,姑娘不妨开出来!”
  婉儿粉脸变色,骂道:“瞎了眼的狗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调戏良家妇女!”
  花蜂道:“姑娘言重了,小生实是一片好意。”
  婉儿突然道:“大爷真的想找个姑娘么?”
  花蜂喜道:“小生岂敢虚言?”
  婉儿道:“小女子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不收丝毫费用的?”
  花蜂色迷心窍,道:“美不美?”
  婉儿道:“像大爷这种人才,小女子怎敢介绍一个不好的给你?你放心,她比我还要白。”
  花蜂笑道:“那敢情好,快叫她来看看。”
  婉儿转首叫道:“咪咪,快来,有人要请你。”
  一只白猫应声自内堂而出。她轻捷无比,跳上桌子对着花蜂咪咪咪一阵乱叫。
  婉儿笑得花枝乱颤,众茶客亦哄堂大笑。
  花蜂脸色泛白,霍地站了起来,道:“姑娘太过份了!”伸手拉婉儿手腕,婉儿手腕一沉,没让抓着。
  彭凌喝道:“你也太过份了!”
  婉儿忙跑过去,替彭凌斟了杯茶,道:“彭爷大人大量,喝杯茶,不用跟这种疯狗一般见识。”
  这句话无疑火上加油,花蜂又妒又恨,怒道:“姓彭的你也管得太过份了!”
  彭凌道:“过份?其实叫一头猫来陪你已经用太抬举你了。”倏地提高声浪,“你欺侮那些良家妇女时,怎不觉得太过份?”
  花蜂怒极,刷地打开折扇扇了一扇,走了过来。
  彭凌若无其事。“好,小生正感到有点热,有劳兄台拨扇。”他学花蜂的腔调地道,四周又爆发一阵笑声。
  花蜂道:“好,想不到你的嘴倒还利!”目光杀机一闪,食指在扇子末端按下,机括一响,三颗钢钉自扇管前端射出。
  他距离彭凌不足七尺,钢钉眨眼已至,彭凌嘴上说得轻松,暗中却一直戒备着,花蜂目光露出杀机,他右手已握着茶壶的耳子。
  铜钉带起的风声一响,他立即提起茶壶护住面门。
  “叮叮叮”钢钉碰在茶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花蜂已随钢钉和身扑上,折扇“呼”地一声,往彭凌琵琶骨敲下。
  彭凌身子迅即往右边一挪,臂上用劲,板凳的右边凳脚点地,左边翘起。“卜”地一响折扇敲碎板凳,彭凌长身而起。
  花蜂尚未把折扇自木缝中拔出,彭凌左拳已迎面打至,花蜂左手格起,右脚飞踢板凳,板凳碎裂,碎木四处飞扬!
  花蜂折扇闪电般探出,直点彭凌胸前“璇玑穴”。
  他快,彭凌更快,右拳斜劈花蜂臂弯,左手直拍对方胸口。
  花蜂也不慢,右手一沉,扇尖反点彭凌臂下“天井穴”。同时左足飞起,迫退彭凌一步。
  两人贴身争斗,招招阴恶,眨眼已过了二十多招,彭凌暗叹道:“大好身手,难怪他不把恶和尚放在眼中,可惜自甘堕落。”
  旁人被这精采的打斗所吸引。
  彭凌右手格开花蜂铁扇,迅即印在花蜂胸口,这一招浑然天成,迅疾如电,花蜂避无可避,胸口一闷,退几步,知道自己已受了伤,一张脸忽青忽白。
  彭凌道:“如今大敌当前,暂且寄下你一命,若不再放下屠刀,必取你命!”
  花蜂道:“姓彭的你好狠!”返身离店。


  (二)
  “日上三竿”客栈内,毕觉暁道:“敝人昨夜跟瞌睡虫的一场乡下人玩意,不意累及各位滞留本镇。各位若尚要住店,这七日敝人不收各位分文。至于今早发生的事,敝人亦很伤心……”
  梁栋木道:“你伤心有个屁用,咱四个兄弟只剩下一个,梁某难道不伤心?”
  毕觉暁道:“贤昆仲的遭遇,敝人至感遗憾,这身后事,全部由敝人负责。”
  梁老大哼了一声。此时,刚好恶和尚入店。
  毕觉暁乘机道:“小虎子,拿些早点招呼客人,对不起,敝人还要去跟镇上的父老商量一下,失陪失陪。”
  庞冲手一挥,毕觉暁吿罪退出。
  庞冲豹眼在各人脸上扫过,道:“一窝蜂虽然扎手,相信各位若果刻意离开长乐镇,自也不会太难。”顿了一顿,声音转厉,“各位既然无意离开,目的你知我知。只是事情看来很不简单,依庞某看,起码还有不少不明底蕴的人物,令人难以揣测。”
  疤面客道:“请庞兄明言。”
  庞冲道:“眼前就有一个:彭凌,你们有谁知道他的底细,再一个此家老板,谅大家都看得出不是寻常之人,不是庞冲故意贬低各位,依庞某看,只怕此人比起各位的武功只高不低,各位又有谁能知其底蕴?”
  众人不吭一声。
  庞冲锋利的目光又自众人面上扫过,道:“只怕以后还有不少人物相继出现,武林中向来弱肉强食,亦无须某庞多言。谁愿跟庞某合作,庞某绝不亏待他。”
  梁栋木道:“咱愿意追随庞大哥。”
  庞冲目光转对丁氏双雄,丁乘车道:“愚兄弟只是刚巧路过,顺便来瞧热闹而已。”
  庞冲眉头一扬道:“真的?哼,那就乖乖的瞧,可不许伸上一脚。”目光转向恶和尚及毒道人处。“你俩意下如何?”
  毒道人略一思索,终于点了点头。
  “疤面客,你大概不会拒绝老夫的邀请吧?”
  疤面客干笑一声,道:“庞当家的好意,在下心领。在下独来独往惯了。再说,在下已是个残废之人,对庞当家似乎没有影响。”
  庞冲暗骂一声“不识抬举”,口上却道:“庞某知道你的意思,你似乎想看风驶舵。好,你若临时才加入,分红就要少一点。”
  疤面客神色不变,道:“多谢庞当家好意,在下先此谢了。”
  庞冲哼了一声,动了杀他之念。扭首面对荆长风。
  荆长风道:“不敢劳动世叔垂询,家父不日当至。届时自有家父指导小侄的一切。”
  庞冲干笑一声,道:“荆兄若至,我等胜算更大了!”此话模棱两可,众人都不明白他话中所指的“我等”,到底是指荆振声与他,或是指庞冲及恶和尚等。不过,谁也不敢动问。


  (三)
  密室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见两对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
  一个粗壮的声音道:“老四,老二估计不确,今早反而送了曹雄一命!”
  一个阴沉略带尖锐的声音答道:“听说咱们杀了梁家寨三兄弟,还伤了几个,比对起来还是划算。再说,他们到底留下来了。”
  先前那人道:“不用一窝蜂出手,他们还不是会留下来。”
  “话不能如此说,凡事总要万全。咱兄弟已等了十年,默默在这里呆了好几年,除了组织了一窝蜂为复出铺点路之外,小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前途?”
  粗壮的声音叹息了一声,道:“愚兄亦不知大哥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如今点子越来越多,他再不出面,只怕咱三兄弟都过不了年。如今只怕大哥把网撒得太广,未必兜得住风云会那条大鱼。”
  “老三,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想以前,老大一向机智百出,沉稳坚定,他既敢撒网,必定不怕鱼儿大。”
  老三好像精神略振,道:“听老二说,庞冲跟那姓彭的小子都很扎手,只怕今朝他们都有意隐藏实力。”
  老四沉思一阵,道:“庞冲这人倒还摸得到底,姓彭的可不知是何方神圣?”
  “老四,你说会不会是那话儿?”
  老四语气充满仇恨,道:“宁杀错一百,莫放过一人。”
  “对,这件事由你策划,先把他干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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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8 18:56:57 | 显示全部楼层
施毒
  (一)
  花蜂败退清心茶馆后,婉儿对彭凌大是感激。“多谢彭爷替小女子赶走那个无赖。”
  “别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之所为。”彭凌随和地道:“姑娘为何老远从冀东搬来山西?”
  婉儿道:“义父一向行走江湖卖艺醐口,后来经过此地,应父认为此地民风淳朴,加上过往客商颇多,生意还过得去,故而在此定居下来。”
  彭凌道:“令尊及令堂呢?”
  婉儿眼圈一红,道:“小女子八岁时,两个老人家便过世了。”
  “对不起,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彭凌道:“令尊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婉儿脸上突现愤慨之色,道:“先父是给一个姓彭的杀死的。”
  “令堂亦是被姓彭的所杀的么?”彭凌心头一跳,又道:“难怪姑娘查询在下的籍贯,莫非你知道仇人的籍贯?”
  “先慈在先父死后七日便投井自尽了。”婉儿怒道:“闻说仇人后来亦伤重不治,不过若让我碰上他的亲人,誓杀之以报亲仇!”
  “你仇人是谁?”
  “他乃……”忽然有所觉,连忙停住,顿了一顿,婉儿才续道:“对不起,彭大爷,这些事现在说来亦没用。你多喝一杯茶吧!”轻盈地走去邻座招呼。
  彭凌心事澎湃,婉儿的话使他思潮起伏,难以自禁,视线渐渐模糊,脑海中想起自己的家世。

  (二)
  二十年前,彭凌的父亲是著名的大侠,手中一把缅刀,杀尽不少黑道魔头,难逢敌手。
  提起“闪电刀”彭风,武林中谁人不识?自此之后,侠绩渐著,武林中人都改称他为“刀圣”,隐隐然已成了北七省的白道盟主。
  彭风有了声誉后,丝毫不自满,不但在武艺上进一步钻硏,走动江湖行侠仗义亦更加勤密了。当时彭风与其盟弟殷一剑,每到一处地方,必受当地武人的欢迎。
  一时之间。彭风已成了白道武人的模范,成了年轻高手的偶像。彭凌自小受其父陶熏,小小年纪即能分清黑白是非,深得其父疼爱,把一生的绝技都一股脑儿传授给他。
  彭凌得乃父余荫,可说是最幸福的孩子,他日间习武,晚间跟母亲硏读诗书,发奋将来成为第二个彭风。
  可是好景不常,在他十五岁那年,出了个武林奇才,可惜此人勾结黑道魔头,残杀白道中人,安定了几年的武林,又渐生风波。
  彭风几次追捕都不能成功,几经辛苦,才打听到那人叫做武君龙。
  由于武君龙自知尚不能与以彭风为首的侠义道中人争一日之长短,于是暂时蛰伏,暗中招兵买马,成立了“天龙帮”,多年来震于彭风及其盟弟殷一剑威力之下的黑道群魔纷纷复出,一时之间,“天龙帮”阵容及势力极其庞大。
  一年之后,也就是在彭凌十六岁之时,武君龙自认一切经已成熟,于是正面与白道英雄接触。
  由于所向披靡,武君龙更加不可一世,终于彭风及殷一剑率领十多个白道高手与之相遇。
  一场血战之后,十多个白道高手固然死绝,但天龙帮亦已溃不成军,武君龙最后亦毙在彭风刀下,可是他在临死之前亦击了彭风一掌。
  彭风知道自己倒下,其盟弟亦必定难以幸免,于是强忍痛楚,装作不曾受伤。“天龙帮”余孽见大势已去,又慑于彭风的名头,武君龙一死,即作鸟兽散,殷一剑欲乘胜追击,彭风却喝止了他。此时,殷一剑才知盟兄伤势颇重,于是扶他回家,可怜彭风回到家里时已是气息奄奄。
  对那一天,彭凌印象至为深刻,因为当日既是他的十六岁生日,亦拜他老父逝世之时。
  殷一剑草草办理了彭风的身后事,便带着盟嫂及彭凌兼程下江南,暂避敌锋,因为当时殷一剑亦有伤在身。彭风死后,白道失去中流砥柱,加之一向存有争名夺利及门户之见,势成一盘散沙,缺乏一个人品武功能孚众望的领袖,再也不能形成一股慑丑震魔的力量,相反,黑道群魔相继崛起,白道凋零。
  殷一剑经过几年间的养息及策划,于是成立了大刀门,要秉承“闪电刀”彭风的遗志,卫道除魔,只是因为力量及时势尚未成熟,因此一切只在暗中进行。五年来,黑道群丑不少人被大刀门铲除,但江湖上只闻大刀门之名而不知其组织的领袖,是以,大刀门在武林中人的眼中是一个神秘组织,不过都知道其宗旨是卫道除魔。
  彭凌在殷一剑教导之下,不但得乃父之真传,亦学了其盟叔的绝技,大刀门甫一成立,他迭了仗义堂的堂主,主持伏杀黑道群魔的行动。
  这次他来长乐镇,孤身犯险,乃是奉了殷一剑之令的。

  (三)
  花蜂踉跄入店,恶和尚笑道:“哎呀,花少爷好像采花不成反被蜂刺了一下哩!”他故意拿花蜂二字来做文章,花蜂有伤在身,暗哼一声,不敢相稽。
  梁栋木道:“花蜂,咱现在已和庞大哥结盟,你有没有意思?”
  花蜂恶狠狠地道:“如果我加入了,就没那姓彭的份,这条件,庞大哥能应允么?”
  “没问题,姓彭的即使来求老夫,老夫也宁愿要你,不要他,不过,老夫最恨那些出尔反尔的人,到时可不能三心两意,否则恕老夫不客气。”
  “这个,小弟自然明白,请大哥放心吧。”
  庞冲从怀中掏出二粒药丸,道:“老夫看你受伤不轻,这两颗药丸虽不及少林的大还丹,但亦相差不远,你先取去服食,先食一颗,临睡时再食另一颗,明早当可痊愈。”
  花蜂大喜,连忙拜谢,此时他对庞冲感激流涕,对彭凌的仇恨又深了一层。庞冲不愧是个枭雄,软硬兼施,便把个心高气傲的花峰收服得贴贴伏伏。

  (四)
  时已近午,清心茶馆只剩彭凌一人,婉儿收拾好杯碟,见彭凌仍在那里发呆,不禁十分惊讶,她轻盈地走近彭凌身旁,娇声道:“喂,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彭凌自沉思中惊醒。“姑娘既然心切报仇,因何又蛰居小镇,莫非算定仇家会送上门来?”
  “干爹说我的武功还不行。”
  “哦,”彭凌讶道:“你的武功是赵一龙教的?”
  “晤。”婉儿点点头。
  彭凌突然问道:“你义父的旱烟棍法教了你没有?”
  婉儿一怔,道:“胡说,什么旱烟棍法,是教我棍法?”
  彭凌信手取起筷子,迅疾的向她眉心照去,口道:“姑娘小心。”
  婉儿一闪,也拿起一枝筷子挡架,嗔道:“好啊,你要试我,就跟你玩一会儿。”婉儿手中的筷子忽而小花枪的招数,忽而方家短棍招式,时而襄阳冷家的判官笔法。
  彭凌倏地住手,道:“不错,这正是……”倏地住口,因为他眼角已瞥见赵一龙手持菜篮入来。
  赵一龙双目神光炯炯,注视着彭凌,彭凌心中一凛,笑道:“老丈回来啦!”
  赵一龙面色一沉,道:“这里不卖饭,阁下赖在这里意欲何为?”言下之意,彭凌看上他干女儿。
  婉儿面上一热,急道:“干爹,你别乱想,刚才那个花蜂他……幸亏彭爷把他赶走。”
  赵一龙看也不看婉儿一眼,道:“凭花蜂也配动我女儿,姓彭的不过是趁机卖乖,你道我看不出?你干爹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他这一发威;跟早上那态度大相径庭,此时的他像一头发怒的豹子。
  “来了,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只是另外那三个却不知在哪里?”彭凌心中暗忖,口上却道:“老丈莫含血喷人,小可岂是那种人?”
  赵一龙神色倏地一缓,道:“也许我双眼昏花看错了,彭爷是哪路英雄?”
  彭凌道:“小可只是一介生意人,怎当得英雄两字?”
  婉儿道:“彭大哥武功才不错哩。”
  赵一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中却道:“不知彭爷宝号设于何处做何生意?”
  彭凌道:“武功只能护身,岂能当饭吃丫小可自小家贫,哪有什么店铺,只能四处走动,买卖一些山货,从中牟取蝇头小利。”
  “那敢情好,几时经过,替我送十个竹蒸笼来,小铺经常要蒸些糕饼。”
  “没问题,下次经过一定替老丈带来,商丘天福号的竹蒸笼是最好的,你看怎样?”
  赵一龙面色一沉,双目神光立现,道:“小子满口胡言,商丘何来有家经营山货的天福号?”
  彭凌故作讶状,道:“哎,老丈大概不熟,商丘天福号卖的竹器真的各地闻名,提起它,行里人无不翘起拇指赞它几句呢。”
  “放屁!小小的一座商丘城,有什么我不知的?”突然有所觉,神色又一变,忖道:“此人果是有心人,九成就是彭风的孽种,只是小的比老的还狡猾三分,连老子也差热上当了,莫非数年的乡镇生活使我脑筋迟钝了么?”
  心中念头电闪,口气却一变,喃喃地道:“莫非是最近才开放,果如是则难怪老朽不知了。”
  “不对呀,天福号在商丘已经有十年历史了。”
  赵一龙心中极怒,面上却丝毫不变,道:“难怪,老朽十五年前在那里卖唱,足足呆了三四年,所以昔日商丘的一切,老朽无不熟悉。”
  彭凌心中暗笑:“赵飞呀赵飞。你虽然狡猾,却终于露出了尾巴。”口道:“这就难怪了,老丈要煮饭,小可也不能再打扰了,我也要回店了。”
  赵一龙道:“好走,下午再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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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凌离去后,赵一龙面色异常难看。
  婉儿从未看过他的面色如此难看,轻声问道:“干爹,你今日怎么样呢?”
  “婉儿,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干爹。”
  婉儿惶恐地道:“干爹你今日怎会这样说?你老人家待女儿恩同再造,女儿怎会不认你老人家?”
  赵一龙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也知道你孝顺。”面色又自一变,一字一顿地道:“从今天起,你不得再跟姓彭那小子来往……”
  “为什么?干爹!”婉儿惊道。
  “因为……”赵一龙欲言又止,道:“总之干爹是为你好?”目光露出坚毅之色,杀机一闪,续道:“你别问这么多,拿我的笔墨来。”
  婉儿委屈地应了一声,把笔墨摆在桌子上,赵一龙提笔在一块小木牌上写着:“武松杀嫂”,“关羽斩蔡阳”,“荆轲刺秦皇”,他连写三块木牌,写好后,放下笔,看了一会,道:“婉儿,把木牌挂到门外去。”
  “干爹,下午你一口气要讲三个故事?”婉儿大是奇怪:“这不是破例么?”
  “干爹今天兴致好,多讲一个有何不可?”赵一龙面色严寒,“你吃饭后就回家去,好好练练武,不要四处走。你知道这会儿长乐镇风云际会,别露了行藏。”
  “是,女儿自会小心。”

  (五)
  彭凌出了清心茶馆,信步在街上溜了一溜。
  临到“越吃越多面店”,隔远便听见金有福那粗壮的声音:“福婶,你就别跟我客气,钱么以后才算,先吃了再说,就算我请你吧。”
  他说完了话,彭凌已至跟前,只见一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道:“只恨阿福死得早,小儿天寿又好几年没了音信,倒连累了左邻右里。”
  金有福道:“福婶,你别难过,说不定天寿哥这两天会回来过年。”
  福婶叹息了一声。“老身已盼望了三年了,只怕今年依然要失望,当初老身已不想他去了,他又说男子汉志在四方,你说我老婆子能阻得住他么?其实留在镇上替人家干干散工,还可以糊口。”
  金有福道:“你老进来坐着吃吧。”
  “不用了,就站着吃,老身已很满足了,金老板你真是好人,老天保佑你长命百岁。”
  彭凌恻隐之心顿起,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道:“婆婆,这点钱给你买点东西过年吧。”
  福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你……这怎可以?”-
  彭凌把银子塞进她手中,道:“婆婆,你就收下吧!”
  “这么多,老婆子怎还得起?”
  金有福道:“福婶,你就收下吧,最近,你也够苦的了,好几天都揭不开锅盖了。”
  老婆子这才收下,对彭凌千恩万谢。
  金有福道:“彭哥儿你也进来吃一碗吧。”
  “不用了,谢谢你。”

  (六)
  彭凌进店,毕觉晓正招呼众人进膳,见彭凌入来,急道:“彭爷也来吃吧。”彭凌看一看桌面,早已吃得杯盘狼藉,道:““我还不饿,等下才吃。”
  花蜂道:“只怕是你不敢坐在这里吃吧?”
  彭凌傲然一笑,道:“不是不敢是不屑,不屑和你这种衣冠禽兽同席进膳!”
  花蜂面色一变,道:“姓彭的,你别犯了过头。”
  庞冲道:“由今日起到离开长乐镇为止,花蜂、恶和尚,毒道士跟梁栋木都是老夫的盟友,你当然懂得老夫的意思。”
  彭凌道:“难怪花蜂这么神气,原来找到了靠山!”
  花蜂冷笑道:“是又如何?你惹得起么?”
  “不是惹不惹得起的问题,”彭凌神色一整,道:“需要惹的话,惹不起彭凌还是会惹。”
  花蜂道:“你好狂呀!”
  庞冲道:“想不到你一张嘴倒真能说会道,不过,老夫素来不兴作口舌之争,看来你迟早会与老夫一碰,现在时机未至,老夫亦不跟你计较。”
  彭凌冷哼一声,扬长入房。
  店小二急步入来,毕觉晓叱道:“小三子,你越来越胡闹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嗯,清心茶馆下午要讲三个故事,都很精彩的。”
  账房先生滴滴答答地打着算盘,闻言抬一抬头,问道:“什么精彩故事?”
  小三子好像遇到知音人,一步走到帐房先生面前道:“唏!武松杀嫂,荆轲刺秦皇,关羽斩蔡阳,全部都是杀的!我小三子最喜欢听的了!”转对毕觉晓,涎着脸道:“老板,下午让我去听一会吧。”
  账房先生道:“做完了工夫再说,彭爷还未吃饭,人家辛苦了一个上午,你去吩咐厨房,弄几个小菜,嗯,你真的没看错吧?赵一龙那糟老头真的一口气要讲三个故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呀!”
  小三子兴致勃勃,道:“真的,我已问过赵老头了。”
  账房先生目光神采一闪,道:“去替各位英雄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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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三子捧着酒菜从厨房出来。账房先生道:“放下,让我拿去,看你这个熊样,怎会招呼客人?”

  (七)
  彭凌回房后,和衣躺在床上,心中不断沉思及推敲:“照这情况看,赵一龙必是武君龙四大龙卫之老么----赵飞无疑,婉儿则是武君龙的女儿。唔,想不到邱堂主的消息这么灵通!”
  “不知另外三个龙卫又在何方?抑或亦是潜伏在长乐镇?他们潜伏在此有何图谋?”想了一阵依然得不出结果,门声突然砰砰地响起来。
  彭凌问道:“谁?”
  “是我。”账房先生的声音:“送饭来。”
  彭凌起身开口,见账房先生托着个盘子站在门外,微感意外,道:“怎敢劳先生亲自送来?”
  账房先生笑道:“小二们都休息了,老朽反正没事……嘿嘿,举手之劳,彭爷,何必客气?”
  彭凌道:“请把酒菜放在几上。”账房先生放好酒菜后,出门而去,临出门回首道:“彭爷慢慢用,等下老朽再来收拾。”当他再次回首时,面上却露出一个难解的笑容,可惜彭凌只能看到他的背脊。
  彭凌胡乱吃了亠点,他心情烦闷,酒也不喝,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行了二个周天,彭凌精神奕奕,他自觉近来内力有长足的进步。
  彭凌正想出门到清心茶馆看看,账房先生刚好来敲门,彭凌打开门,账房先生笑嘻嘻地进来。
  他斜目见彭凌要出门,忙道:“彭爷,你要出去呀?桌上这包袱请收拾起来,这里盗贼颇多,还是小心一点好,这窗门嘛,也要把它关稳。”
  彭凌一呆,但人家总是一片好意,因此把包袱塞进棉被里,跟着便转身去关窗户。
  就在此际,账房先生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闪电般插向彭凌背后,这一下又狠又急,距离又近,他刚刚刺出,嘴角已露出笑容。
  彭凌双手刚伸出,只闻背后兵刃之声急响,心中虽惊却不慌乱,急切间上身一俯,左脚后踢,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由于被墙挡住,闪避不及,后腰一痛一麻,跟着砰地一声响,右脚踢到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身子刚被踢开,彭凌像头受伤的狮子,霍地一个大转身,一个箭步扑向账房先生。
  这些动作说来虽慢,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说时迟,那时快,账房先生屁股刚沾地,眼前一花,喉管已被彭凌右手叉住,跟着衣领一紧,被彭凌拉扯了起来。彭凌面色铁青,把账房先生推至墙边,沉声道:“快拿解药来!”
  账房先生喘着气道;“解药不在……我身上。”
  彭凌左手一用劲,账房先生脸色大变,额现青筋,冷汗涔涔而下,双眼白多于黑。
  “谁指使你来?快说!解药在什么地方?”
  “一窝蜂。”账房先生的声音好像不是人类发出的。
  彭凌稍稍放松,让他能够说话。“一窝蜂的头儿是谁?他们封镇有何目的?你说了我放你一条生路。”
  “我只是一名小脚色,所知有限。”
  “尽你所知而言,只要所言不虚,彭某立即放你。”彭凌说毕,忽然i后腰由伤口处所产生的麻痒渐渐扩散,不禁苦笑一下,暗忖道:“即使他能把真相供出,只怕我也没能力把消息传出去。”
  就在此时,窗口突被打开,一阵破空声响,无数的暗器飞入来。
  急切间彭凌无暇可思,提起账房先生舞在身前,一声低哑的惨呼,账房先生已成了刺峭。彭凌反手在账房先生身上拔下一把飞刀,抄起包袱。自窗口跃出店后。
  前面人影一闪,投入树丛中,看背影像是瞌睡虫。彭凌大怒,提气窜前,一掠三丈,再掠三丈,刹那亦已入林。
  瞌睡虫身形只离前五丈,彭凌一吸气,一掠之下,又贴近二丈。瞌睡虫不敢回首,喝道:“兄弟快来,点子太硬,并肩子上。”.
  彭凌一惊,手中飞刀扬手射出,瞌睡虫正在高呼分神之际,待到发觉身后异响时,已经无从闪避,飞刀没柄而入。
  这是一柄淬毒的飞刀,是瞌睡虫欲用来杀彭凌,却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由于飞刀没柄已入,刺入心脏,迅即毙命。
  彭凌生怕树丛中有埋伏,刚才一鼓作气,贸然而入,此时清醒之后,稍一思索,立即自包袱中取出一条要作更换的衣服,把它作绷带扎在腰上,他机智绝伦,明知事后敌人必会循迹搜索此地,因此此处现时虽然平静,事实稍后必是四面罗网。
  因此飞身上树,从这棵树飞至另一棵树,用此方法从另一个方向折回长乐镇。
  长乐镇虽是龙潭虎穴,却是最安全的,因为往往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既然树丛是险地,若果妄用真力逃窜,终有不支倒地之时。可惜,彭凌还是算错一着,一段飞奔之后,加上在树上的飞跃,毒气经已扩散,营他甫一入镇,已经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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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0 16:5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矛盾
  (一)
  彭凌举步维艰地经过“日上三竿”客栈后面,他拚命支持着,无奈头重如铅,卒之在一条小巷口一阵晕眩,脑海中泛起死神的相貌,像是那么狰狞,又像是迷人的鲜花,好像渺茫,又好像就在眼前……
  他伸手要扶住墙壁,离壁三尺的砖墙,却像十万八千里远般,又一阵晕眩,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倒下,临失知觉时,觉得肩膊好像撞着了什么物件似的。

  (二)
  “日上三竿”客栈静悄悄的,住客都去了清心茶馆听说书。奇怪,小三子竟然沉得住气,躺在板凳上打瞌睡。
  一忽,毕觉晓自楼上下来,道:“小三子,去看看老张,他去彭爷房里已半炷香有多了。”又喃喃地道:“老张最近越活越回头,奇奇怪怪的!”言毕上楼。
  小三子应了一声,急步入厢院,推开彭凌房门,房里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可是他却够镇定,没有声张,在房中视察一番,又拈拈酒壶的份量,这才出房吿诉毕觉晓。
  毕觉晓大吃一惊,慌忙下楼。到了现场毕觉晓道:“小三子,把老张尸体拖出去,悄悄埋了,不许声张,喏,从窗口拖出去。埋了以后,顺便找一找彭爷的行踪。”
  小三子异常惊讶,双眼只瞪着毕觉晓,怔怔地听他说。
  毕觉晓望了他一眼,道:“还有等会他们来了,若有人问起,吿诉他们老张吿假回老家过年;至于彭爷嘛,说他留言离镇几天;还有。把地上的血渍洗掉。”他虽然只是一个生意人,但到底是老板,下起命令倒有一股威严。
  小三子应了一声,慌忙拿了一块湿布洗抹地上的血渍。
  毕觉晓却出店而去。

  (三)
  彭凌晕倒时,肩膊撞到的物件是一扇残旧的木门。
  木门蓦地被撞开。屋内人正是刚吃饱饭坐在灶前剔牙的福婶,吃了一惊,问道:“谁?”不见回音,喃喃地道:“莫非自己听错了?”虽然她已是花甲之年,但听觉依然不错,那一撞之声,清晰巨大,万没有听错之理。
  她嘀咕了两句,起身到门口,一到门口,只见一个白衣青年倒在地上,晕迷不醒,心头猛吃一惊,差点没喊出声来,幸而她警觉到近日镇上来了一批凶神恶煞的人,生怕高呼之后会为自己引来麻烦。
  仔细一看,这个青年不就是刚才送一锭银子给自己的青年么?老婆子一急,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量,迅速把他拖入屋,顺手关好木门。她心中想:“莫非这好心肠的小伙子给那些恶人害了么?”。
  她不知彭凌是因何晕倒的,淘了一勺清水淋在他头上,却不见他醒过来,老婆子心中大慌,慌乱中瞥见彭凌腰上缠缚了一件衣服,后腰处染了一小滩血渍,总算老婆子人老心未懵,利落地解下衣服,只见后腰处一道三寸左右长的伤口,淌着发黑的血水。
  老婆子尚未见过有此种情况,家中又没有药,.心中大是焦急。慌忙取了些碎银(今午她用彭凌那锭银子去买半斤猪肝找换回来的),意欲去请镇上的郑大夫。
  她掩好了门,往通向街口的小巷出处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邻屋有一阵念喝声传出。福婶脑中灵光一现,心想:“她既然学拳,可能家内有伤药也未定!”于是上前拍门。
  这小巷一边是“日上三竿”客栈,另一边是三栋小屋,靠郊野的那边是福婶的家。三楝屋数她的那间最小最破残。
  现在她拍门的那间屋,是这条巷中的那间最大的砖屋。
  门声响过一回,开门的赫然是婉儿。婉儿空见汗,双颊通红显然刚在练武。
  “是您?有什么事么?福婶。”婉儿掠一掠飘落额前的发丝,带着两分惊讶地问。心中想大概福婶这两天又没饭开了。事实上靠替镇上那些王老五缝缝补补,赚哪够糊口?
  福婶期期艾艾地道:“我说婉姑娘呀,你每天都在练武真够勤力,女孩子嘛,练了武又有什么用?”
  婉儿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道:“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嘛,俗语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两码子事都要天天练习的。”
  “对对,姑娘说得对。”福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家里有伤药吗?”
  “有,福婶你何处伤了?”婉儿目光在她身上上下看了一遍。
  “不是我受伤,你给我一点好么?我给你钱。”
  “不用钱,这伤药是治伤病的,你拿去好了。”婉儿回房取了金创药出来,又道:“不是你伤那是谁?”
  福婶道:“是老身一个亲戚,他来找我,在路上受了伤。就这样我得回去了,谢谢你。”她取了药,三步拼两步回家。
  回到家里,忙把药敷在彭凌后腰。她家里没细布,只得又用彭凌的衣服替他包扎起来。
  “你认识他?”
  福婶吓了一跳,慌忙回首,却不知婉儿何时已进来,站在她身后。
  “吓死老身了。”福婶拍拍心口,只得从实地道:“老身本来不认识他的,只是今天中午在金老头面店门口碰到他,承他同情我老婆子的遭遇,送了一大锭银子给我。”她喘了一口气。“刚才老身听见门口一声异响,却见他晕倒在门口,便把他拖了入来……”
  婉儿见彭凌眉宇之间隐隐然有股黑色,道:“咦,他是中了毒呀!”
  “啊!那怎么办?”福婶吓得手足无措。
  婉儿看了一会,道:“幸好这只是普通的毒,我家中还有解药,福婶你把他扶上床,我回去拿药。”
  原来婉儿事后感觉到福婶行动奇怪,言语异常,才过来看看,这却救了彭凌一命。
  婉儿把解药灌入彭凌口内,由于彭凌昏迷不醒,可也累得她满头大汗,跟着她扶起他,双掌贴在彭凌背心,替他运功疗毒,不久,彭凌出了一身大汗,奇臭无比,婉儿亦是香汗淋漓。
  她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替他拾回一命!”她放倒了彭凌,解下扎伤的衣服,把伤口用袪毒药水洗涤过后,又重新替他上药。
  玉手移动间,无意中触到一块硬物,她心中想道:“要不是有这块硬物挡住,伤口可能还要拖长一二寸。”
  为着利便包扎,婉儿伸手把他腰际的硬物拿出。
  当她伸手剔开他裤头时,禁不住面上发热,不自觉地闭起双眼。
  “啊,这是黄金打造的,这小伙子真有钱!”福婶叫道。
  婉儿睁眼一看,刹那目呆口瞪,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婉儿刚才摸着的那块硬物是一件长约四寸,宽约二寸,用黄金打造的牌子,上面刻了三行字。上款是凌儿十六周岁纪念,中间四个才字是“秉承父志”,下款是兖州彭风。
  剎那之间,婉儿如遭雷轰,眼前这个自己对他颇有好感的青年,竟是杀父仇人之子,而偏偏由自己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出来。
  十数年来梦寐所思的仇人,就在眼前,婉儿不由自主的抖颤起来。
  心忖:“天可见怜,教你撞在我手中!”手掌缓缓举起。
  刹那间,脑海中又浮现今早彭凌替他赶走花蜂的情景,又忽想道:“他一身侠骨,我又岂能在他晕迷中杀了他,爹爹一生英雄,我又岂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坠了爹爹名头,古今英雄无不光明正大,我……”一时之间委决不下。
  原来武君龙与妻性格不合,他终生为求出人头地,君临武林,一年到晚,四处奔波,又往往不择手段,到婉儿五岁时,两人感情的裂痕越来越大。婉儿母亲便带婉儿另外择地而居,不肯与之同流合污。
  武君龙那时一心想的只是名利,也不理她,婉儿父亲虽然穷凶极恶,她母亲却是个书香世家的千金,知书识礼,为免在婉儿小心灵中留下创伤,她母亲把武君龙说成是一个英雄。
  到了武君龙死后,他身边的四个贴身护卫来到婉儿处报丧,她母亲大恸,她为着不能相夫为善而终被杀一事深感遗憾,乃投井自尽,临终前才草草吿诉婉儿说武君龙是个坏蛋。
  可是后来四大龙卫却拚命吹嘘武君龙是如何如何的一个大英傩,而彭风却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也就使婉儿相信了其母亲事前的说法了,因此,在她心目中她父亲却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你道四大龙卫又为何会供养婉儿?却原来武君龙临死时天良发现,觉得自己亏待了妻女,又怕因他的恶迹连累及妻女,因此诈对四大龙卫说婉儿知道他的宝藏及武功秘笈。
  黄金以及武功秘籍正是这等人梦寐所求之物,武君龙不愧是一代枭雄,三言两语便令四大龙卫乖乖替她养着婉儿。
  四大龙卫到婉儿家时,对她母亲说及此事,她母亲十分聪明,闻言知意,悉是武君龙的计谋,便把武君龙十数年搜劫得来之宝藏供出,至于武功秘籍却道已经吿诉婉儿,但要到婉儿二十岁后才吿诉他的,其实武君龙那有武功秘籍交与其妻女?不过婉儿母亲自思到婉儿二十岁后,那时她经已成年,到时亦会明悉一切,当能自立。
  十年来,四大龙卫不断旁敲侧击,欲从婉儿口中问出秘籍之事,可惜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四人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又岂甘长期蛰伏?他们虽然已经怀疑秘笈可能是子虚之事,不过,他们是有目的的,因此对婉儿倒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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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右掌刚放下,十年所受的委屈及辛酸,又涌上心头,耳中好似听见他父亲的声音在呼叫:“快杀了他,他是爹爹仇人之子,错过今日永无机会了……莫非你要爹爹抱憾九泉?他爹爹是伪君子,他何尝不是?快下手,你莫当个不孝女儿!”
  婉儿出了一身冷汗,面现坚决之色,右掌再次举起,对准彭凌的天灵盖。婉儿心中念头电闪,右掌去势更快,眼看她大仇即能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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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鞭炮般响起,刹那间,一个年廿七、八的青年骑着一匹灰马穿道而来。奇怪,此人也是一身白衣胜雪,但面目严肃,一脸精悍之色。
  马儿到了“日上三竿”客栈前,白衣人一跃而下,右手抽起挂在鞍边的一个长形包袱,看情况,里面可能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他拉着马,伸头入店,见一个店小二的模样睡在板凳上。
  “小二,小二。”
  小虎子一惊而醒,道:“对不起,小店已经客满。”
  白衣人道:“这店里的住客可有个姓彭的白衣青年?”
  “有有。”小虎子道:“不过他中午已经退房他去了。”
  白衣人面色一沉道:“小二哥,不可胡言。”
  “这可是真的。”
  “他去哪里?”.
  “小的不知。”
  “胡说,他约我来此,不见不散,岂会爽约?即使临时有急事离开,亦会留下见面地址,小二,你分明先骗我。”白衣人面色铁青,双眼神光迸射。
  小虎子心中一寒,暗忖:“这人脸上生得端正,神色却为何如此赫人?”
  “怎样不作声?唔!”
  小虎子苦着脸道:“真的不在,不信我带你去他房中看看。”
  “好,你带路。”
  小虎子推开房门道:“你看,连包袱都已取走了。”
  白衣人大感奇怪,沉思一会,还是决定留下来。“既然如此,反正这间房也是空的。我就住下了。”
  “这……”小虎子吞吞吐吐地道。
  “有何不可?莫非你家是黑店?”
  “客官莫乱道,咱老板交代下来,说这间房是留给彭爷的,他说彭爷过两三天就会回来。”
  白衣人一笑,道:“那更好,我正想跟他同房共住。”
  小虎子无奈地道:“那好吧,待小的替你收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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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1 14:3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龙蛇相混杂  只为夺宝藏


  影子
  (一)
  眼看婉儿的右掌即将击在彭凌的天灵盖上,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急呼:“婉姑娘,你干什么?”福婶惊讶地道。
  婉儿心头一窒,灵台一清,急忙发出掌力,可是距离既近,急切那收得了掌。看来依然会击在彭凌的天灵盖上。天灵盖最为脆弱,彭凌在晕迷中不能运功卸劲,即使婉儿卸去四分三的劲力也可以致命。
  就在此时,彭凌忽然转了个身,“叭”地一声,婉儿的掌击在他的耳旁。
  彭凌蓦地清醒了过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中毒晕倒的,如今躺在床上,不禁讶道:“姑娘你救了在下?”
  婉儿心中又悔又恨又喜,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闻言冷冷地道:“不是我救了你的,你该多谢福婶。”
  彭凌挣扎地坐了起来,道:“谢谢福婶救了小可一命。”
  福婶见他醒了过来,一个劲地笑道:“公子善有善报,不用多谢老身,是婉姑娘救你的。她已整整辛苦了半个下午了!你看她一身湿汗!”福婶哪里知道婉儿那句:是福婶救了你这话的含意?只道婉儿那掌只是为了拍醒彭凌而已。
  婉儿道:“你不用多说,赶快把伤口包扎好。”
  彭凌左看右看不知两人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想大概两个都是吧!于是他闻言之后笑了一笑,洒脱地包扎起来。
  婉儿见他又用那件脏衣包扎,便道:“用这个!”抛了一捆绷织布给他。
  彭凌又是一笑,一手接住仔细又结实地包扎起来。
  婉儿看在眼中又爱又恨。待彭凌一切妥好,才道;“你下床走走看!”
  彭凌依言下床,走了几步,道:“好像根本未受过伤一样,姑娘的药真灵!”
  “如此最好!”婉儿冷淡地道。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谢,今天上午跟下午的事,大家互相扯平!”
  彭凌觉得有点不对,道:“姑娘可是对在下有所不满?”
  “彭凌,”婉儿厉声道:“这不是不满是仇恨!想来你当能明白!”
  彭凌猜了八九分,却故意道:“在下不明白,请姑娘明言!”
  “我是武君龙的女儿,你是彭风的儿子,这够了么?”婉儿面容冰寒:“刚才姑娘不在你晕迷中下手,已是你之大幸,如今,你准备吧!”
  “准备什么?”彭凌心中盘算应付之法,嘴上漫不经心地道。
  婉儿怒道:“你还装蒜?”
  “装蒜?”彭凌面色一整,正容道:“先父杀了令尊,亦中了令尊一掌,但先父捱到回家不到二个时辰也死了。你找我报父仇,那彭某之父仇又该找谁去报?”
  婉儿闻言不禁一怔,彭风因中了武君龙一掌而亡一事她一直都不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良久才道:“你父亲是个伪君子,该死!我爹爹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容被伪君子所杀!”
  这回轮到彭凌怔住了,他自出生到今从来只听别人提起自己父亲时,莫不竖起拇指,众口交誉。半晌才道:“姑娘敢是与在下开玩笑!”
  婉儿怒道:“彭凌你是不是男子汉?这样赖皮,这当口谁跟你开玩笑?你再搭三搭四,莫怪姑娘先下手为强!”
  “且慢,”彭凌道:“姑娘先听在下把事情说清楚再下手未迟!在下深信赵飞必定对你有所隐瞒!”
  “你怎知道干爹的身份?”婉儿不禁讶道。
  彭凌笑了一笑,道:“今早在下不是已试了你几招么?那些招数除了“旱烟枪”赵飞的绝活还会是谁的?”
  他看了婉儿一眼,续道:“家父之为人,只要姑娘往江湖上稍一探听一下,当能知其是否是伪君子,反而令尊之为人,在下断断不敢恭维。”
  婉儿道:“你说彭风是英雄只因他是你父亲而已,但绝不能因此辱骂先父!”
  彭凌正色道:“在下所言句句是真!”当下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姑娘之所以有此错觉,谅是四大龙卫有意隐瞒之故。”
  婉儿冲口道;“难道家母也会……”话出口才蓦地想起母亲在临终前之所言,一时不觉大是犹疑。
  彭凌看了她一眼才道:“在下杀人必定是该人绝有可杀之道才杀之,而且,若其家人恶迹不劣,在下决不杀之。若是其后人深知大义者,在下加倍敬佩!我辈中人都是如此,姑娘虽是武君龙之女。但犹如一朵出淤泥之莲花,彭某十分敬佩。
  婉儿心乱如麻,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彭凌道:“姑娘可以先回家想清楚,反正这几天彭某都在长乐镇,你若认为非杀我报仇不可的,在下绝不退缩!”
  婉儿一赌气,一摔头,一阵风般冲出门外。

  (二)
  毕觉晓一踏入店里,小虎子立即把白衣人强行住店的情况一一转吿。
  毕觉晓“哦”了一声,道:“我去看看。”正想入厢院,.白衣人适时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毕觉晓笑道:“这位爷谅必就是彭爷的朋友,请问贵姓?”
  白衣人眉头一扬,道:“敝姓雷,阁下有何指教?”
  “哪里哪里,雷爷言重了!”毕觉晓道:“若果彭爷回来,他说不认得雷爷,老朽怎办?”
  雷威十分干脆,道:“他说不认得在下,在下立刻离开,并且给你双倍的房租!”一转腔:“刚才在下听小二说,彭爷有话留给你是吗?”
  毕觉晓勃然变色,道:“是谁说的?小虎子?他妈的长舌咀!”转对雷威道:“对不起,阁下虽然力认是彭爷的朋友,但现在长乐镇卧虎藏龙,各式人等都有,有些话你还是等彭爷回来才自己问他!”
  雷威深深瞪了他一眼,走去餐堂。
  毕觉晓走在他后面,暗道.“这小子好凌厉的眼神!”
  雷威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道:“老板,弄几个小菜,一壶酒!”
  毕觉晓连声应好。
  隔了一炷香时间,酒菜都送了上来,雷威自怀中取出一枝银针在酒菜里试了一试,见无异状这才举筷。
  毕觉晓道:“敝店绝非黑店,雷爷兀那小心。”
  雷威冷冷地道:“老板刚才不是说长乐镇现时各式人等都有么?你别多心,在下不是说你开黑店,而是怕别人暗中做手脚连你也瞒住!”说罢自顾地吃喝起来。
  毕觉晓好像给人抽了一鞭,面色异常难看,他看了看这个一身是劲,机智聪明而又棱角毕露的青年一眼,冷哼一声,上楼而去。
  雷威喝了半壶酒,庞冲已率领花蜂,梁栋木等人入来,见有个陌生人据案而吃都是一怔,摸不着对方是何方神圣,又见那人旁若无人,连头也不抬一下,心中都有气。首先忍不住的是“火凤凰”荆明珠,她走至雷威面前,站了半晌,雷威只略一抬头,目光大概只及她的胸脯,跟着又低头埋首大吃。
  荆明珠自小在父兄荫护之下,去到哪里都好像凤凰落在乌鸦内,何尝受过如此的轻视,心中大怒,喝道:“滚开!”
  可是对方毫无反应,依然自顾自斟酒,荆明珠怒不可遏,一掌击在桌面,杯碟都跳了上来,菜汁溅满一桌。
  雷威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神光电射,冷冷地道:“姑娘若要使横,还是趁早回家去吧!”
  “狗贼!你霸了姑娘的座位,还敢出口不逊!”荆明珠一张娇脸红得像柿子。雷威揖一揖手,道:“请问姑娘贵姓高名?”
  荆明珠心道:“看你这狗贼到头来还不是要来巴结姑娘!”想到这里气稍一消,双手往腰际一插,大刺刺地道:“本姑娘是风云会的,姓荆,上明下珠,荆明珠就是姑奶奶的姓名,你还不滚!”    雷威喃喃地道:“荆明珠,荆明珠……”目光在桌上一阵乱扫,蓦地抬起头来,冷冷地道:“这桌子没刻着风云会三个字,也没有刻着荆明珠三个字,我只知道这是“日上三竿”老板的!可你说是你的,这狗贼不是你还会是谁!”
  荆明珠这下可忍不住了,右掌飞起括向雷威的左颊,道:“你存心消遣姑奶奶,我叫你知道厉害!”
  雷威仍然坐着,左手迅速抄起一根筷子,筷子的头端迎着荆明珠的腕脉,只要荆明珠不收掌,那无疑送上去捱点。
  荆明珠虽在盛怒之下,但毕竟是系出名门,神智未泯,心头一栗之后迅即换招,右手化掌为挟,食中两指往竹筷夹去。
  雷威轻笑道:“姑娘这样更不妙了。”右腕一沉一开,竹筷仍然点向她腕脉。这招虽然人人都会使,但能像他那样使得浑然天成,从容不迫而又迅疾无比的却不多见。
  旁人大都是江湖上佼佼之选,见状亦不禁一寒,心中都是忖道:“若果我是荆明珠,又该如何破之?”
  荆明珠也非等闲之辈,她在江湖受人“敬重”倒不是单靠父兄余荫,本身也有几分真功夫,加上她虽是火爆脾气,为人却也颇具义气。因此,声誉也不差。当下右手一缩又化夹为抓,手腕一转拇指向下,小指在上,抓向竹筷。
  旁边已有人高声叫好,荆明珠自己亦是暗自得意。
  庞冲、荆长风及疤面刀却暗暗摇头,雷威亦暗自摇头,笑道:“姑娘经验太浅了!”
  荆长风正欲出言警吿,经已不及,只闻“拍”一声,荆明珠手腕被竹筷抽中。
  这一下虽然不痛(显然是雷威手下留情),但对荆明珠来说如遭雷殛,又羞又愧又恨,半晌才尖叫道:“姑奶奶跟你拚了!”抽出肩后的两把柳叶刀,要与雷威见个真章。
  荆长风及时喝住,道:“么妹不可造次!”
  荆明珠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她大哥,闻言一跺脚,闪过一边。
  荆长风缓缓排众而上,雷威见他龙行虎步,知他武功不知要比荆明珠高明多少,当下道:“这位谅是荆大公子,未来的风云会首领‘插翅虎’荆长风!”
  “不敢,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雷威。”雷威仍然淡然地道。
  这名字对众人来说,咸感陌生,各人在心中琢磨一阵都不知雷威是何方神圣。
  荆长风亦是一怔,他不料对方身手如此利落,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阁下是真人不露相,故意隐瞒身份了!”
  “笑话!雷某堂堂男子汉岂会做此小人行径。荆大公子未免把人看扁了。”雷威神色不变地道。
  “放肆!你对任何人都是坐着说话的吗?”荆长风老羞成怒地道。
  雷威一笑,道:“这可要看对方的用意了!”
  花蜂巴不得他俩动起手来,插口道:“此话怎讲?”
  雷威见荆长风目中亦有疑惑之色,便道:“若果荆大公子仍像令妹那样无理取闹,雷威不坐着难道真的要滚?若果荆大公子是心怀好意,雷某自当让座肃客!”
  荆长风神色一变,道:“荆某让张座位与你又何妨,只是你万不应该得罪了风云会,更不该得罪了舍妹!”
  雷威亦冷笑道:“两者雷某都已得罪了,你待如何?”
  “如此,荆某就容不得你!”荆长风怒喝一声,左脚一扫把桌子踢飞。
  没有桌子遮挡,众人清楚地见到雷威,大马金刀坐着,左剑右刀,双手分放两腿。他神色不变地道:“雷某正有意向荆大公子讨教。”说罢缓缓站了起来。
  剎那一股杀气自他身上透出,满面剽悍之色。
  庞冲与风云会貌合神离,见状心中不禁暗自得意:“这是块烫口的山芋,看你荆长风如何吞吃!”
  荆长风面色一正,运功一转,全身都在最隹状态中,他双眼紧瞪着雷威,缓缓解下缠在腰间的链子枪。
  雷威亦是不敢稍懈,右手按在剑柄上,两人尚未决斗,但双方无论是勇气、精神及自身上发出的杀气已先接触起来,两对神光闪耀的目光,好像四把无形的利剑在空中作了无数次的交击。
  旁边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心房好似被铅块压住,一时之间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两人互瞪了半晌,倶觉对方毫无空门露出,脑海中翻起了无数的招式,都无把握一招而取得上风,更看不出对方会如何作强有力的反击。
  刹那两人的额上虽在隆冬寒天亦是汗珠滚滚。热辣辣的汗珠自额上淌下,流过脸颊,又痒又麻,好比有无数的蚂蚁在脸上爬动般,异常难受。
  可是两人都不敢伸手去拭抹,甚至连那种念头都不敢想,生怕稍一不慎露出破绽予对方可乘之机。
  四周观战的人亦被这种气氛压得难受非常,就在此时,雷威右脚稍一动,荆长风一声霹雳大喝,右手的链子鎗像出弓之箭,电闪般射向雷威右肋,同时踏上一步,右掌挟着劲风直击出去。
  雷威左脚稍动,一见荆长风出手,右脚蓦地用力一压,整个人如纸张般斜斜飞起。
  荆长风得理不让人,手腕一振,直击的链子枪蓦地改为横扫,雷威人在空中猛一折腰,豹子般穿破窗户,射出街外!
  链子枪的梭形尖端击钉在窗上的横木上,雷威人影已逝,荆长风右腕一扯一借力,人如出膛之炮弹,闪电般跟着穿出窗户。
  庞冲禁不住赞道:“好聪明的小子,这雷威绝非无名之辈!”
  梁栋木道:“此人临阵而逃,大哥何反赞他!”
  庞冲一瞪眼,道:“你懂个屁!”
  疤面客冷冷地道:“此人临阵经验之丰比之在座各位只高不低!”
  毒道人禁不住冷笑一声道:“莫非你也看得出?”
  疤面客面色一沉,道:“他身后三尺就是墙壁,对他来说无疑是个绝境,只能进不能退!若我是他也必定设计离开另辟战场!”
  毒道人讥道:“你自问避得过荆长风全力的一击?”
  疤面客双眼望着横梁,喃喃道:“无论能不能避得过,我都会一试,否则已经是有败没胜!”
  庞冲赞许地望了一眼,道:“你等几人的武功虽然都不错,但这眼光却是老巴胜一筹!”其实他这句话已是抬举了毒道人等人,而贬低了疤面客,事实上疤面客武功在这一群人中除庞冲,数下来头一个就是他,仅花蜂稍能与之匹配,而其城府、计谋及目光胜他们又何止一筹。花蜂及毒道人见庞冲称赞他,心中都不是味道。
  疤面客却冷冷地道:“多谢盛赞,巴某愧不敢当!”
  庞冲道:“快出去看看,这是一场龙虎斗,不能错过!”心中却是大怒:“老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瞧你这神色分明不把老夫看在眼中!”心中杀他之念更切。

  搜索
  (一)
  婉儿刚出去一会儿,彭凌忽觉门外有异声,一手抄着沾满血渍的衣服,道:“有人来,小心!”一跃飞上横梁。
  福婶一惊来不及准备,外面木门已被推开,急切间见床上被枕凌乱,便装做刚起床的模样,声音模糊地道:“谁啊?”
  房门口现出一张笑脸,道:“福婶你在睡觉啊?”
  “是啊,小三子有什么事情?”福婶连忙下床。
  “没什么,老板叫我来看看婆婆你有没有缺什么的。”一双贼眼却四处搜索。福婶道:“我老婆子有手有脚缺什么的?小孩子胡说八道!”
  “嘻嘻,老板怕你今晚又开不了饭,叫我来看看!”
  福婶一把拉着小三子的手臂往厨房走去,道:“老婆子还有三个鸡蛋,难得你有心,待我煮给你吃!”
  小三子那里有心吃她的鸡蛋,连忙缩开了手,道:“不用了,谢谢婆婆,没什么事我走了!”
  “咳,多坐一会儿吧!”
  “不了,出来太久回去老板要骂!”小三子急急离开。

  (二)

  赵飞(即赵一龙)回家,见婉儿坐着发呆,道:“婉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婉儿没精打采地道。可是这又怎能瞒得到老狐狸赵飞的双眼,他心中一紧。忖道:“莫非让她知道了什么?”厉声道:“干爹看着你长大的,岂会看不出你在想心事!”
  婉儿不吭一声。
  赵飞缓下面色道:“婉儿,有什么事瞒着干爹?你爹虽死,干爹可比亲女儿还疼你,这十年来干爹可有亏待你一丝一毫,好孩子有事不妨说出来,不可放在心里,熬坏了身子。”他伸手把她拉过来。
  婉儿缅怀身世,一时悲从中来,不禁痛哭出声,伏在赵飞怀中泣啜流泪。
  赵飞像是慈父般轻轻拍着婉儿的肩膊,柔声道:“哭吧,孩子,哭出来反而会好受一点。”任谁看见这情景都不能想象得出往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赵飞,今日竟然是个慈祥的老人?
  可是这慈祥的老人在这当口咀角居然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这种笑容就像钓鱼叟觉察有鱼儿吃饵的那种得意神色,他是钓叟,婉儿自是吞钩的鱼儿。
  婉儿哭了一阵,抬起头来,梨花带泪,真是我见犹怜,呜咽地道:“干爹,女儿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告诉我。”
  赵飞怜悯地用手绢试泪水。道:“干爹什么事骗过你。”
  婉儿沉声道:“有人说我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说我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赵飞想不到婉儿单刀直入问了句这样的话,刹时面色一变,寒声道:“这话谁吿诉你的?”
  “你别理,总之有人吿诉女儿,到底是黑是白干爹可得老实吿诉我。”
  赵飞怒道:“你连干爹的话都不信,却去听那彭风的孽子胡说八道。”
  “不是他。不是他说的!”婉儿又惊又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突然会关心彭凌的安危起来,“是别人说的!”
  赵飞怒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丫头,还替他遮瞒!”冷笑一声:“老夫叱咤江湖时你还穿开档裤哩!欲盖弥彰,你必知道谁是彭风的儿子,要不然,老夫也没说出他的名字来,你怎么一个劲说不是他,快说,你把彭凌藏到什么地方?”这时候赵飞哪有一丝做人干爹的模样,开口已是老夫,连干爹二字也忘了。
  婉儿大吃一惊,怔了半晌才道:“女儿不明白干爹说些什么!”
  赵飞怒喝一声,一手把婉儿推落地上,道:“你别跟老夫抬杠装蒜,再不从实招来,看老子剥你的皮。”
  婉儿好像跌落冰窖,两行清泪籁簌流下,此时她再笨也相信彭凌的话了,剎那只觉如同躺在云端,摇摇晃晃,不知何时何地。
  多年来对父亲的崇敬,在她心中早已建立起一座神像,如今这座神像被人打碎,代之而起的是一个魔鬼,婉儿刹那全然失去知觉,自觉了无生趣。
  赵飞看了她一眼,又再放柔声音道:“无论如何彭凌总是你仇人之子,你纵不杀他又岂能窝藏他!”
  “我没有窝藏他。”婉儿喃喃地道:“我找他报仇?他若找我报仇,这笔账该如何算?”
  赵飞神色一动,道:“既然你没窝藏他就算了,别再发怔,你去煮饭吧,我去买菜。”说罢出门而去。
  婉儿无言地生起火。
  赵飞反手关好门,立即一个箭步,跟着提气飞身上屋顶,脚尖在瓦面上连点三次,从东边跃至西边,点尘不惊,他双足勾在檐边,头下脚上,跟着伸手轻轻推开窗户,右手在窗台上一按,人像狸猫般倒窜入房。
  这是婉儿的睡房,赵飞只回来吃晚饭,饭后都是回清心茶馆睡觉,因为那是他们兄弟的一个聚头处。
  赵飞小心翼翼地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丝毫异状,他眉头一皱,了无声息地打开药罐子,只看了一眼,禁不住脸色大变,跟着怒气渐升,忖道:“这丫头果然吃里扒外,这里少了颗解毒药丸,必是她拿去救人。”
  他重新放好药罐,再从原路退出,刹那便又自东头跃下。
  他走了几步,忽见巷口闪入一人,原来是福婶买了菜回来。
  赵飞望一望福婶手中提着一大堆菜,还有一只鸡,不禁奇道:“福婶你一个人吃得这么多?”
  福婶心中嘀咕,道:“老身有个远亲今天下午来探我,老身借钱也得办一顿较象样的请他。”
  赵飞心头一跳,口上却道:“原来如此,不如老朽买两斤酒过来叨扰一顿。”
  福婶一惊,道:“我这亲戚是个女的,恐怕不很方便!”
  赵飞笑道:“只她一个。”
  福婶点点头。
  “那可不真方便,哈哈,老朽可是越老越馋嘴。”心中却道:“见你的鬼,九成是彭凌藏在你处!”面上不动声息,闪身而过,出巷后突又迅疾无比地扑向福婶家去。

  (三)

  赵飞左耳贴在门板上静听,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一提身翻过墙头。
  他双足甫一沾地。禁不住一阵狂笑,道:“彭凌,老夫看你会飞上天。”
  彭凌心中一惊,面上神色不变,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十年前家父杀不尽的四大龙卫老么,赵飞,你的三个拜兄弟呢?”
  赵飞冷冷地道:“待你死了,老夫自会在你的坟上吿诉你。”一顿,厉声道:“老夫的来意你当知道,废话休说!”拔下插在腰带上的旱烟杆。
  他这根旱烟杆除了锅斗比别的稍大外,毫不起眼,实际上是精铜所造,亦是赵飞赖也成名的武器。
  彭凌一笑:“彭某早已准备妥当了,还不发招?”
  赵飞怒道:“小子佝既然卖狂老夫若再自矜身份,反而看你不起了。”手腕一抖,烟杆舞起一道圆孤,缓缓刺出,他不知彭凌底细,先使了招攻中带守的招数。
  彭凌不敢托大,左脚略退半步,右掌似封不闭,亦是缓缓击出。
  赵飞吸了一口气,手掌一翻,这次-却把旱烟杆掉了一个方向,烟咀在前,迅速无比的朝彭凌掌心的“劳宫穴”点去。彭凌手掌一翻,掌缘砍在杆身上,两人迅即剧烈地贴身扑打起来。
  刹那之间两人已打了六七十个回合,赵飞越战越勇,彭凌吃亏在手无寸铁,加上腰受伤,虽然不严重,但对行动始终有影响,渐渐落了下风。
  赵飞绷紧的面渐渐松弛,道:“我道彭风的儿子是如何的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尔尔!”
  彭凌冷笑道:“彭某亦以为十数年前叱咤风云的‘旱烟杆’经过十年的埋首苦练,该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不料还是半死不活。”
  赵飞大怒,时而掌中挟杆,时而杆中夹掌,加紧施为。
  福婶吓得面无人色,身体如筛米般乱颤。,
  彭凌道:“福婶你快逃,小可自有办法自行照顾!”
  赵飞冷笑道:“是么?死到临头尚嘴硬!”
  福婶被彭凌一言惊醒梦中人,慌忙夺门而出。
  剧战中,彭凌猛使险招,他左掌穿过杆圈,直插赵飞胸膛。赵飞冷笑一声,左掌护胸,烟杆当作小花枪直刺彭凌胸口“璇玑穴”。
  彭凌矮身猛地冲前一步,蓦地飞起一脚,拚着背心被敲,也要迫退他。赵飞大小战仗经历无数,岂会不知彭凌之用意?身形蓦地拔高三尺,烟咀点向彭凌的背心大穴。
  好个彭凌临危不乱,一扭腰右掌抓住烟咀,猛地往上一送。,
  赵飞老奸巨猾,迅即施出千斤坠,身子只被送上三寸,迅又一沉,彭凌心头一凛,没奈何只得运起全力握住烟杆,两人一人在地,一人如竖蜻蜓般停在半空,僵持着。
  赵飞笑容满面,彭凌汗出如浆。他俯身向地,反手握住烟杆,格外辛苦。
  彭凌缓缓吸了一口气,艰辛地回首望天。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只要彭凌支持不住,烟杆立即自背插入,刹那彭凌转过无数个念头。臂上一紧已被压下三寸,再一忽又降三寸,此时离背心只有四寸。彭凌猛地大喝一声,左掌劈在杆身上。这一掌乃彭凌毕生功力所在,烟杆被砍得微微一弯。
  赵飞身形一阵摇晃,紧接着彭凌右手一挥一移,赵飞人在半空无从着力,身形一侧。
  赵飞左掌趁身形侧下时猛然击下,彭凌左掌亦倏地迎起,双掌互触,发生一声闷雷似的声音,赵飞双脚入地半寸,腰上伤口迸裂。
  他咬实牙根,右手跟着一送,赵飞被掌力及由烟杆传上来的力击飞上半天。彭凌见机不可失,双足猛一用劲。身子斜斜飞起,翻过墙头,双足甫一沾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冲口喷出。但知道赵飞迅将追至,不敢稍停,往巷口飞去。

  合 击

  (一)
  荆长风一穿出窗口,左掌护住头部。
  雷威冷冷地道:“你放心,雷某不会乘机偷袭!”
  荆长风左足在地上一点,掠前一丈挺立在雷威身前五尺,道:“这是你自动放弃,荆某绝不感激!”
  雷威道:“雷某做事但求心安,绝不要人感激!”
  “好!”荆长风链子鎗伸前,右手握住短棍,右掌抓着枪头,桃核般粗细的铁炼在风中当当作响。
  雷威“呛啷”拔出长剑,带起一抹落日余晖,直射荆长风眉宇。
  荆长风一惊,蓦地猛喝一声,先下手为强,左掌把枪尖抛出,右腕一抖,链子枪像毒蛇般在空中飞舞,择肥而噬!
  雷威双眼眨也不眨,长剑斜斜伸出。荆长风手再一振,枪尖呼地一声啄向雷威咽喉。
  雷威剑一撩,荆长风一抖铁链,往剑身缠去,雷威剑一缩一伸,突破铁链的包围,反刺荆长风喉管,荆长风略退半步,链子枪改取雷威双眼,两人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此际庞冲已率领群豪出店围观。
  荆明珠跟在最;她见两人打得炽热,不断为双方的精采绝招高声叫好。
  花蜂笑道:“荆姑娘似乎忘了荆长风是令兄长?”'
  荆明珠道:“姑娘的事与你何关?”她面带薄怒,另有一番风韵。
  花蜂看得如痴如醉,荆明珠怒叱道:“淫贼,你竟敢打姑娘的主意!”
  花蜂邪笑道:“姑娘用词欠当,小生是诚心喜爱姑娘的!嘻嘻,这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
  荆明珠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配自称君子?普天之下还有小人?”
  花蜂面上神色一变,不过还是忍了下去:“姑娘若然不信小生之言,小生亦无话可说!所谓路遥知马力,也许将来姑娘对小生会有所了解。”
  “姑娘已经十分了解了,你再不知趣,莫怪姑娘不客气!”
  花蜂可真的不敢动她,闻言忙道:“姑娘言重了!小生这厢有礼。”他虽无耻,但接触到疤面客等投过来的卑视目光,不禁有点不自在,忙打开折扇轻扇,以掩窘态。
  此时,荆长风与雷威依然难分胜负。荆明珠不禁有点焦虑,他既怕兄长落败,又不想荆长风把雷威杀了,这种心情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何种原因。此时,叫好之声再也喊不出口。
  庞冲看了看花蜂,心中有个计较,打了个眼色示意花蜂走近他身旁,道:“花兄弟,你看疤面小子是不是令人讨厌?”
  花蜂如遇知音,低声道:“小弟正有此感,想不到与庞大哥不谋而合!”
  庞冲叹了一口气,道:“讨厌还不是个问题,最怕届时他横伸一手,岂不把我等发财之美梦打碎?”
  “他敢!”
  “他不敢?”庞冲道:“以他的为人来看,有不敢之理?老夫实在想把他……唉!但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能平白对他出手?”
  花蜂忙道:“杀鸡何须用牛刀?小弟自当替大哥効犬马之劳,只是,只是小弟内伤尚未十分痊愈!”
  庞冲道:“花老弟,今后你将是老夫之得力助手,老夫岂能贸然令你带伤上阵?”略提高声音道:“从今日起,你便是老夫的副手,恶和尚他们,你自然可以指挥之!”
  花蜂给他一捧,彷似吃了人参果般,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管无不舒舒服服,喜道:“多谢大哥栽培,小弟粉身也不能报之!大哥放心,小弟这就去!”
  花蜂在恶和尚等人身旁一阵耳语,恶和尚等人不禁回首望向庞冲,庞冲微笑对之。
  花蜂道.:“汝等还犹豫什么?”
  恶和尚道:“干就干吧,老子怕他个鸟?”
  毒道人目光怨毒地看了花蜂一眼,终于亦踏上几步,填补了空位,对疤面客进行了包围。
  疤面客道:“巴某早知庞秃子不会轻易放过我了,不过,即使庞冲发了财亦不会有汝等之份!巴某一生独来独往,绝不对人像声下气,对他,巴某更不会免费替他卖力。”
  花蜂怒叱道:“你竟敢出口污辱庞大哥?”
  疤面客一阵狂笑,道:“巴某有何不敢?汝等今日虽然摇尾乞怜,他日之下场只怕比我还惨!”
  花蜂怒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息。上!”
  众人取出兵器,狂风暴雨地攻了上去。疤面客自身上取出一管一尺三四的短铁棒,艰难地遮挡着,他早上断了一臂,失血颇多,人本虚弱,此时更加独臂难支。
  花蜂站在三尺之后,咀角含笑,他一看场上局面,已知疤面客难再支持十招。
  荆明珠冷笑道:“三个人合战一个残废,算得什么英雄?亏你还能笑得出!”
  花蜂冷哂道:“庞大哥的事又与姑娘何关?”他故意抬出庞冲之名头压她。
  不料荆明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立即相稽道:“任何人这样做都不是英雄!你莫拿别人的名号在自己脸上贴金!”
  剧战中,,毒道人冷喝一声:“着!”长剑在疤面客背上拖了条尺半长的伤口,血水立即染红了衣衫。
  恶和尚见疤面客因剧痛引起的一阵抽搐,胸前露出空门,大喝一声,戒刀笔直地砍出。
  疤面客尖叫一声,脚步踉跄地移动,没能闪开这一刀,左肋一阵剧痛,又不见了一块皮肉,血水泉涌。
  恶和尚一阵狞笑,正在这骨节眼上,疤面客手中的铁棍指对着他,恶和尚又一阵狂笑,因为铁棍离他尚有半尺距离,说时迟那时快,恶和尚与梁栋木的刀又闪电般劈下。
  蓦地,疤面客食指使劲地在棍尾一按,短棍突然又长出一节。这一节的尖端锋利如枪尖,恶和尚只觉胸前一凉,一声怪叫,右胸被棍尖刺入,幸好他临危急切后退一步,否则只怕比疤面客尚早一步到阎王殿报到。
  疤面客血渍斑斑,狞声笑道:“我老巴若死。起码也要找个人垫背!”
  恶和尚的一声怪叫,使得梁栋木的刀势及毒道人的剑势俱不自觉地窒了一窒。疤面客乘机滚落地上,用地堂身法使出小花枪的招数,毒道人及梁栋木一时措手不及,连忙闪退。
  那边厢雷威及荆长风已至最后阶段,雷威用剑身撞开铁链,劎疾如矢刺向荆长风左胸,荆长风一偏身,手一振,枪尖如灵蛇般反兜过去,只听卜卜两声,两人左臂同时受伤。
  两人一伤即退,战事犹未结束,两人又像石翁仲般互相峙立着,这是暴风雨的前夕。
  恶和尚一退即上,他左手捂住胸前伤口,右手戒刀猛然劈下!
  疤面客不敢搂其锋,向左一滚。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众人均是一凛,尚未定过神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飞,有胆的你就追出来!”
  巷口人影一闪,彭凌脚步踉跄,身形歪歪斜斜奔了过来。
  “赵飞”两字一入众人耳中,如同在心中响起了一个闷雷,禁不住停下手来。花蜂笑道:“彭凌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倒让花某检了个便宜。”摇着折扇走了上来。
  雷威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叫道:“二弟伤得严重吗?”
  彭凌道:“还好。”
  雷威深知他的性格,他这样说,实际上已相当严重,否则他必会说小意思或者无妨。故此,他人还未到地已把挂在右腰的刀抛了给他。
  荆长风目视他自他头上飞过。却没有出手。
  彭凌一刀在手,精神倏地一振,彷佛吃一剂大补药。“姓花的,既然有意检便宜,在下又岂能太小气。”
  他缓缓拔出刀来,一股无形的杀气立即弥漫四周,花蜂心头一栗,一对脚再也走不过去。
  庞冲忙道:“大敌当前,两位又何必先起内讧?”转对彭凌道:“刚才你提及赵飞,这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四大龙卫老么‘旱烟枪“赵飞,莫非连庞当家的竟不知么?”
  庞冲哈哈一笑,道:“庞冲若说不知未免过于矫情!”面色一正。“事实上,庞某相信在场之人全都是因他们而来。庞某可有说错?”
  众人不答,这无疑是一种默认。庞冲看了众人一眼,满意地一笑,道:“莫非你之受伤乃因他而起?”
  彭凌点了点头,说道:“彭某不想隐瞒!”
  荆长风急问道:“他在何处?”
  彭凌道:“在此小巷中间那栋红砖屋内。不过,他既没有追出来,彭某认定他必已离开!”
  庞冲道:“此人一身罪恶岂能不除,彭小哥,老夫代你走一趟!”身形跃起,如苍鹰般在空中一折一射,投入了小巷。
  众人那肯错失这种机会,纷纷跟着上去!
  彭凌道:“大哥,我们回店,咦,此人岂非疤面客?为何晕倒地上?”
  雷威把被围攻之事,详说一遍。
  彭凌道:“此人不失是一条硬汉,大哥你扶他入去,替他敷药止血,看看能否救回他一命。”

  (二)

  又一个晚上,北风怒吼,雪花飘飘。
  “日上三竿”客栈餐堂里,灯火通明
  群豪据桌而吃。堂上生了好几座火炉。外边虽然寒风刺骨,这里却温暖如春。
  恶和尚叫道:“小二,再拿酒来!他妈的,这种天气喝酒最有劲。”
  庞冲道:“噤声,有人来。”
  这个时候还有谁来?一忽,果然传来一阵鞋履踏雪之声。家人都是心头一紧,忐忑不安,不知来者是友是敌,不禁暗中戒备起来。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吹了入来,带起纷纷扬扬的雪花。群豪倶觉一寒。刹那一个身穿披氅的汉子踏入店中,后面跟着一女五男。
  穿黑色披氅的人解下披氅,一扬,抖下上面的雪花.,又解下围在脸上御风霜的颈巾,露出一张精悍的脸来。
  荆明珠欢笑叫道:“二哥,四姐。”她既认得荆长空,那么跟在后面那个女的自然是荆翡翠了。
  果然,那个女的解下围脸的颈巾后,叫了声:“大哥,五妹。”
  群豪只觉眼前一亮,这荆翡翠果然是出名的大美人,难得的是文静中又带有一股刚健。
  花蜂面对着一个天仙般的美人,两只眼珠子几乎夺眶而出,连爹娘姓名都忘记了。
  庞冲干咳一声,道:“原来是贤侄,不知令尊为何不来凑热闹?”
  荆长空浓眉一扬,正要开腔,冷不防荆翡翠已先答道:“承叔叔垂询,家父尚有些俗务缠身未克率领侄女等前来,不过家父在侄女临行前曾有云:此地有叔叔暂时主持大局。家父十分放心,大概过一两天家父便会赶来。”
  荆长空忙道:“是极,是极!家父确有此言。”
  群豪十分奇怪,想不到一脸强悍的荆长空,对其妹子却有言听计从之色,却不知荆翡翠素有风云会女诸葛之称。
  当下荆长风把今昨日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荆明珠接口道:,“可是,大伙儿到那砖屋中时,里面根本不见一人。”
  荆翡翠道:“而今彭凌呢?”
  荆长风道:“大概在房中疗伤吧!”
  荆翡翠道:“赵飞既已露面,局势发展可能瞬息万变,说不定他们会逃走。”
  庞冲道:“不会吧,想当年四大龙卫何等威风,,岂会轻易离开,不怕吃江湖上的耻笑!”
  “侄女只是一种揣测耳。”荆翡翠侃侃而谈。“但,絶不会排除此种可能,当然他亦可能匿在镇中!各位所来何为?不都是为了武君龙那批遗产?他若不再匿藏又岂能敌住越来越多的江湖好汉?”    她看了一看众人一眼,见各人都留神倾听,梨涡浅笑,彷似鲜花怒放。想来一笑倾城之佳丽,亦不过如是般。众人不禁一呆,荆翡翠喝了一口茶,续道:“当然,他们亦可以留在镇上,伺机把大家都杀了!”
  群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铁汉,不知怎地听了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寒。
  荆翡翠又笑笑。“但在座的都是江湖上之佼佼者,他们有把握么?”
  庞冲道:“所以贤侄女认为他们会逃离小镇?”
  荆翡翠点点头,道:“四大龙卫既然在此蛰伏已久,那批宝藏必定藏在附近,因此侄女断定,他们十居其九尚未离开,因为传闻中那批宝贝可不是少数,要搬走可不是一两天内能做得到的,因此,他们将先离开一段日子,待我等离开然后再返来取回‘天龙帮’遗产。”
  群豪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大是佩服,俱忖道:“有此一个女诸葛,难怪风云会这几年来声势浩大,如日中天。”
  庞冲看见众人脸上的神色,心中大大不是滋味,不过他乃是个枭雄,自不会因此而变脸,相反柔声道:“听贤侄女一顿话,老朽真有茅塞顿开之感!然则,贤侄女又有何高策?”
  荆翡翠道:“叔叔言重了,侄女愧不敢当,如今当务之急先找彭凌一问当时的情况。”
  “是极是极,不过,那二个小子,脾气臭得很,他若果不说,旁人休想教他开口!”
  荆翡翠眉头-皱,道:“这倒是个问题。”一提声量:“在座各位有谁自问有办法的不妨毛遂自荐!”
  群豪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出声。
  良久,只听荆明珠道:“我去!”
  荆长风想起下午荆明珠跟雷威相左之事,忙道:“五妹你不行!”
  荆明珠道:“反正大家都不去,我去有何不可,小妹看他们也是条好汉,难道会无故欺侮一个女子么?”
  荆翡翠道:“大哥,让五妹试试也好!”她深知有时女孩的确比男人更有用。
  荆明珠头也不回地走入厢院。荆翡翠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惜却全部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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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1 14:4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密 谋

  (一)

  又在那间密室中,可是这次那个巴掌大的气窗却只半掩,大概是怕气闷吧。
  昏淡的光线自气窗透入,投在一人脸上,依稀认记是赵飞。他对面两人,因为光线照不到,只能见到两个黑影。
  一个苍老的声音首先打破僵局:“老四,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可知道后果之严重么?”
  赵飞道:“老二,当时我以为彭凌插翅难飞……再说他是从婉儿那死丫头那里探出小弟的身份的!”
  一个粗壮的声音,充满愤怒:“当时接了帮主那份遗宝,我已主张一刀把这丫头干掉,偏你跟大哥说留下有用!你瞧,现时真的养虎为患了!”
  苍老声音的道:“老三,现时才硏究这问题已太晚了!”
  粗壮声音的道:“你说老大到底搅什么鬼?”
  赵飞叹了一口气,道:“七年前老大独自离开,只以信鸽指示咱们行事,却连面也未曾一见。”
  苍老声音的道:“最令人担忧的是至今他尚未露面。”
  粗壮声音的怒道:“可不是,网已撒出,鱼儿亦已入网,却不来收网。”
  苍老声音的道:“无论如何,在大哥尚未有进一步指示前,你我仍要坚忍,十年的岁月都已忍过去,何况差这几天?”
  粗壮声音的叹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苍老声音的道:“老四,我看你连夜上杀虎坡,顺便对他们指示一下,准备随时下手!”
  “是,小弟这就准备去!那丫头如何处理?”
  “放在这里,不怕她能飞出去,事成后才慢慢处理。”

  (二)

  雷威扶疤面客入了房后,便替他们两人上药。并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给彭凌服食。彭凌接过药丸,惊道:“这是少林寺的大还丹,大哥你从何处得来?”
  “快服下去,这是义父交给我的!”雷威急道。
  “小弟之伤虽重,但尚不致于要服食此种矜贵的药物,大哥收回它吧,说不定过两天有更需要的兄弟用得着他。”
  雷威道:“二弟不要再多言,此时何时?此地何地?说不定明天还有恶战!再说义父那里还有一颗。”
  彭凌这才吞食了下去,跟着盘膝运功疗伤。
  彭凌是大刀门的仗义堂堂主,雷威是大刀门门主殷一剑的义子,忝为仗义堂副堂主。他外号“影子”,这有两个意思,一则他是彭凌的副手,有彭凌在就有他在,彷如彭凌的影子,二则是形容他轻功出众,追杀敌人时如影随形,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殷一剑没有娶妻,收了他作义子,把一生本领都传授与他,有意使他及彭凌成为十年前的彭风及殷一剑,因此,便着他俩结拜为兄弟。
  当下雷威见到彭凌运功入定,便取出笔纸写了条字条。又从包袱中取出一鸽笼,把信息字条缚上信鸽腿上,再把它从窗口放出。鸽子展动双翼隐没在夜色中,它发出的“噗噗”声,在静夜中格外声响,幸好此时刚巧碰上荆长空等人入店。是以,竟没有人发觉。
  雷威放了信鸽后,再喂疤面客吃药,疤面客吃了药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他做完了一切之后,自己便坐在椅上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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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11 22:37:49 | 显示全部楼层
扫校竖排字要比扫校横排字辛苦多了,感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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