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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敖飞扬《赤炼鹰王》连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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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17 15:56: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20 10:18 编辑

敖飞扬原名刘惠军,在香港出生及接受教育, 1996年秋季因病退休,并开始业余小说写作。
1999年10月,以“敖飞扬”为笔名在台湾(大梁出版社)出版长篇武侠小说一套四册《魔剑传说》。
2000年10月,以“敖飞扬”笔名在香港(高碧有限公司)出版长篇武侠小说一套四册《魔剑传说》。
2000年10月,以“张华”笔名在香港(当代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文艺爱情小说一册《宜昌的雪》。
2002年4月,以“敖飞扬”笔名与香港武侠漫画家合作,在香港(创慧文化出版社)出版短篇武侠插画小说一册《小狂儿》。
2003年1月,以“敖飞扬”笔名在台湾(角色扮演出版社)出版长篇武侠小说一套两册《如来佛掌》。
2003年4月起,在香港成立出版社“香港小说网”,与朋友们(师无极,南海辰龙,东方小鱼,任风吹,左三白等)合作出版武侠小说集《我们笔下的武林》及《我们笔下的武林2》,并以“敖飞扬”笔名出版个人武侠小说《赤炼鹰王》、《绝岭恩仇》、《正义风云录》、《武林争霸战》、《热血丹心》、《飞扬的武侠世界》、《飞扬的武侠世界2》、《飞扬的武侠世界3》、灵异小说《生死约》,并以《张华》笔名出版爱情小说《渴望》等等。今日开始连载《赤炼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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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7 15:56:44 | 显示全部楼层

  敖飞扬《赤炼鹰王》
  (武侠世界第46年34期)

  第一章 心中有魔

  咯叻!
  这是骨折的声音!
  最后的那一声惨叫曳然而止……
  然后,就是诸葛雄那一连串的豪笑之声……
  锦衣汉子那颗软软向后折曲的头颅正瞪着一双恐怖的怒眼,彷佛正在看着四周地上那些跟他有同样遭遇的兄弟,深深地感到不忿;只是,这刻的他,已经在诸葛雄的豪笑声中徐徐倒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诸葛雄将他那长长的辫子轻轻盘绕着颈项,然后环视四下倒卧在地上的五个锦衣大汉尸首,满意地豪笑着。
  不过,他很快就将那张笑脸沉下来。
  他那豪笑的声音随即曳然而止。
  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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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轻唱……
  声音从一条陡峭的石梯徐徐传唤而下……
  这条山谷石梯在两旁都植满高耸竹树林的峡谷中蜿蜒而上,石梯的尽处建有一座古拙的大理石牌坊,在晨曦的薄雾中,仍可清晰地见到那座牌坊的横匾上刻着“青山禅院”四个古篆字碑志。
  诸葛雄这刻正伫足站立在石牌前,闭目聆听着那悠悠的梵唱声。
  他的那颗杀戮狂心彷佛给那梵唱声音稍作净化。
  他的那张狰狞恶面亦好像给那梵唱声音安抚着而稍显安详。
  禅院的梵唱声渐渐微轻,终于在这秋凉早上的温暖晨光中寂然而止,四下回复早上应有的宁静和安逸,接下来的,就是此起彼落的鸟语虫鸣之声,使到这座小小禅院每一处都像是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两个少年比丘各自拿着扫帚正快步走到禅院牌坊之下,准备打扫四周落叶。
  他们同时见到站立在牌坊下冥思的诸葛雄。
  其中一个较年长的比丘僧合什上前,微躬身问道:“这位施主光临敝寺,可是有甚么事吗?”
  诸葛雄两眼一睁,透出狰狞冷杀的凶狠目光。
  四下彷佛立时进入极冷寒冬!
  鸟语虫鸣之声停顿!
  两个少年比丘僧猛吃一惊,不由自主地骇得浑身颤抖、跌倒坐在地上,然后忙不迭地抛下手中的扫帚,连爬带滚的转身向着禅院里狂奔而去。
  诸葛雄的脸现出轻蔑和讥讽的冷笑。
  可是,他的凶狠目光里隐隐然露出了一丝孤寂和无奈。他再闭眼伫立牌坊之下。
  只是……
  鸟语虫鸣之声不再……四周的宁静和安逸的感觉不再……
  诸葛雄脸上现出有点意兴阑珊的模样。
  忽然,他再张开那双狰狞冷杀的凶狠两眼,再度露出那股极盛的杀意,瞪视着一个正慢步而来的七旬矮瘦老僧。
  那个老僧走到诸葛雄身前停步,垂首合什说道:“阿弥陀佛。”
  诸葛雄仍然以他那狰狞冷杀的目光瞪视着那个老僧,不发一言。
  那个老僧对这个脸露凶狠、满身杀气的青年人非但没有丝毫惧怕,而且还向他现出慈和的微笑,徐徐说道:“施主光临敝寺,不知道为了何事?”
  诸葛雄冷冷地反问道:“你……不怕我?”
  老僧仍然微笑:“老衲为何要怕施主?”
  诸葛雄凶狠地向着那老僧身后远处、紧紧地挤在一起偷看的二十多个比丘和尚瞪了一眼,那二十多个比丘和尚马上苍白着脸面向后退了两步,本来相互紧贴着的身体挤得更紧。
  他冷笑道:“因为,我会杀人!”
  那二十多个和尚听了,又再向后退了一步。
  老僧却微笑道:“老衲与施主素未谋面,施主为何要杀老衲?”
  诸葛雄凝视老僧的两眼,冷冷说道:“老子杀人,从来都不需要原因!”
  老僧的眼神里透着睿智和怜悯,悠悠然说道:“如此说来,施主岂不时常感到悲哀难过?"
  诸葛雄两眼一瞪,沉声道:“我为甚么会感到悲哀难过?”
  老僧合什道:“阿弥陀佛……只有心里感到不快乐、心里有恨的人才会经常无故杀人……”
  诸葛雄哼了一声道:“杀人使我快乐!”
  老僧微笑道:“杀人,只会使你感到悲哀、痛苦、恐惧…杀人愈多,你心里的悲哀感觉愈重、心里的惊惧痛苦愈浓!”
  诸葛雄怒喝一声“嗖”地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右手揪住老僧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以左手的鹰爪之势向旁边一棵小碗口粗的大竹树树干上抓了一把,“喀叻”一声,那棵大竹树竟然给诸葛雄的鹰爪抓断,“哗啦啦”一声向过就在两人身旁倒下来。
  那个老僧却是不懂半分武功!
  远处的二十多个和尚禁不住“哗”的惊叫,又向后多退了一步。
  诸葛雄以左手的鹰爪轻放在老僧的顶门之上,不住发出嘿嘿的狞笑之声。
  老僧却是淡然凝望,脸上的微笑没缺半分。
  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
  诸葛雄怒道:“你不怕死?”
  老僧仍然微笑,说道:“老衲三十二岁出家,拜佛念经至今已近四十年,心里早已经看破红尘、参透生死……施主认为,世间上还会有甚么事是可以令老衲感到害怕的吗?”
  诸葛雄怒吼一声:“好……老子就杀了你!”
  盛怒之中,他高举左手成鹰爪之形,作势就要抓到老僧的顶门之上。
  眼见老僧快被诸葛雄抓个脑浆迸裂而死,远处的二十多个比丘和尚都禁不住惊叫连连,有几个较年轻的比丘已经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可是,老僧仍然镇静如常。
  他淡然说道:“看来,心里感到害怕的应该是施主本人!”
  诸葛雄更感恼怒,狂吼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老僧不语,只是微笑望着盛怒的诸葛雄。
  诸葛雄高举的左手凝力不发,竟似无法下手!
  他的心只是不停地噗噗而跳……
  他的眼变成赤红之色……
  终于,他忍不住狂吼一声:“杀!”
  可是,他抓着老僧的右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外一推一放,只是将那老僧远远地推跌倒在地上。
  他竟然无法下手将那老僧杀死!
  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那老僧在地上盘腿而坐,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诸葛雄心中的怒气给堵住,禁不住在连连狂吼声中飞身腾跃,在牌坊旁的一大片竹树林中穿插挥手抓打,使尽体内的内力将心中那股无法宣泄的怒气和惊惧尽情地发泄在竹树身上。在一片连连不断的“哗啦”声响中,竹树林里近百棵小碗口粗的竹树给他抓断倒下,竟在片刻间被打出一片空地来、四下横七竖八地倒满了竹树残枝。
  这一阵的抓打,看得那二十多个和尚张口结舌,无法发岀一声来。
  老僧只是坐在地上微笑观看,口念佛号。
  诸葛雄却在一声暴吼之后倒卧在地上,不醒人事。
  昏倒前的一刻,他很清晰地听到老僧口中念出的一句佛号。很慈和的一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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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8 09:38: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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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
  檀香缈绕……
  四周显得平和安详。
  诸葛雄缓缓地张开两眼,看着古拙简陋而微现破损的木梁瓦顶。
  他的脑际仍然感到混沌不清,想不起发生过甚么事情。
  他的四肢显得无力,甚至连头也无法转向半分,只能软软地躺卧着、睁着眼看那丝丝的檀香白烟,轻轻地从他脚下的前方飘上那古拙破旧的横梁,然后在那梁架檐前的空隙间飘到室外去。
  良久,他的四肢渐渐有了气力。
  他也想起晕倒前一刻,他是正在竹树林里疯狂地击打竹树的。
  那么,他仍然身在“青山襌院”这座古剎里面?
  他猛然坐起来,第一眼就见到端坐在坛前的一座金漆大型木雕佛祖像。
  木雕佛祖像的金漆已经因年久失修而大幅剥落,露出数处大块小块本来深褐色的木雕像身,格外地显得这座佛祖像年代久远的古朴,也显岀这座简陋佛寺的一惯沉静无闻。不过,剥落了金漆的佛祖像依旧看来净洁庄严,祂脸上慈和的神色亦没因金漆的剥落而减退半分,彷佛仍会为着尘世间的善信带来祂的福祉和慰勉。
  诸葛雄怔怔地看着佛祖像,心里却有万般的苦愁滋味翻涌。
  他心想:佛祖是否真的明白世人的内心苦难?
  想到深处,他的内息又再澎湃着杀意!
  杀意亦分从四面汹涌而来……
  诸葛雄蓦地感到惊惧,不由自主地急跃而起半蹲在他原本躺卧着的两个厚布蒲团之上,随手将辫子盘着颈项拨向背后,再弓身抬头以两手架起了一个“苍鹰扑兔”的姿势,然后侧头睁着他那双露出惊惧的大眼四下瞟视,同时运起全身的内息去感应那些来自敌人的各种攻击。
  可是,四周没有丝毫的敌人声息。
  只有强烈的肃杀!
  过了一会,四周仍然静寂无声,亦不见有敌人走动的踪影声息。
  诸葛雄抬起头向四处瞟视……
  这座没有四壁的简陋佛殿只靠四条大栋柱支撑着整个屋顶,长形见方的佛殿一端是那座已然剥落金身的佛祖木像,像前一张安放着三个插满了香烛的青铜大鼎和三个载着果品的青铜碟子,大殿的两侧各有两座大型的木刻神像,正是佛殿的护法神祇“四大金刚像”。
  没有半个敌人的影子?
  诸葛雄却仍然感觉到那四股来自身周的肃杀之气!
  他的心仍然感到那股震撼的惊惧!
  他的额角已然渗出了豆大的冷汗,张开着的两手亦禁不住一阵轻抖,那股惊惧的感觉愈来愈浓烈,他的两手抖动得渐见厉害。
  他的胸口充塞了一股难以忍受的闷气,使他气喘难息。
  这是自他艺成以来十数年从未遇过的!
  诸葛雄忍不住低吼数声……
  他低着头沉声叫道:“你们究竟是谁?”
  可是,四周没有丝毫的声音回应。
  肃杀之气却渐觉加重!
  诸葛雄重重地哼了一声,略提高声音叫道:“想要取老子的性命?你们尽管来吧,老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子……”
  四周仍然没有丝毫的声音回应。
  诸葛雄难忍怒火,狂吼一声急跃而起向着他身后左方那座左手持剑、右手叉腰、怒睁着两眼的持国天王木像跃去,一式“鹰扬四海”就要往躲藏在木像身后的敌人抓去。
  可是,木像后面是虚空一片没半个人影!
  他只能半弓着身子、两臂张扬地站在持国天王木像前呆住了,他那一式“鹰扬四海”却是无法再使下去。
  不过……
  杀气仍浓!
  杀气从何而来?
  诸葛雄略抬头望向持国天王木像的脸,他的心立时彷如遭受雷轰一般,忍不住惊叫一声翻身后跃,竟然两腿一软跌坐在他刚才蹲坐的蒲团之上。
  他的心亦不停地在噗噗狂跳,竟似要立时吐出血来!
  他忽然发觉,那股凌厉的杀气竟然是来自那座持国天王的木像!
  持国天王木像的双眼彷佛透出如箭一般的冷煞!
  诸葛雄狂吼一声:“没可能的!”
  他猛然回头,望向佛祖像左侧前方的那座广目天王木像,头戴凤冠、身披犀甲的广目天王木像亦是怒睁双目、透出极凌厉冷肃的杀气,彷佛要将诸葛雄立时怒铡于祂手中的一对斧钺之下,为过去那些无辜枉死于诸葛雄鹰爪之下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诸葛雄心里的惊惧愈来愈重,忍不住望向其他两座天王的木像。
  四道凌厉的杀气霎时将他围堵着!
  他彷佛听到了四大天王同时的怒吼声!
  他的脑际“轰”的一声……
  眼前一黑,再一次昏倒在佛殿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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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风……
  虫鸣鸟语……
  四周仍然显得平静和安详。
  诸葛雄霍然惊醒,马上从躺卧着的草坪地上急跃而起,本能地立时躬身蹲地架起一式“鹰扬四海”,一对慌张的眼睛不住地四处张望,并且运起全身十成的内息凝神戒备。
  他心里的极度惊惧仍然徘徊未去。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四大天王的神像。
  只有高耸的竹树环绕、清幽的微风和宁静的草坪。
  还有那个闭目打坐的老僧。
  诸葛雄叫了一声:“老和尚……”
  看到老僧那张慈和的脸,他心里的雑惧略缓。
  老僧闻声张目,微微一笑道:“施主终于醒来了。”
  诸葛雄的脸色一沉,问道:“甚么'终于醒来了'?你……你这说话……是甚么意思?”
  老会兀全没有愠色,微笑说道:“施主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诸葛雄大吃一惊:“昏睡三天三夜?”
  老僧点头微笑道:“三天前,施主在竹林运功断竹而力竭,已然在敝寺养心殿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只是,不知何解,施主竟会在苏醒后又再晕厥了整整两天两夜,至今方醒?”
  诸葛雄这时两腿一软跌坐在草坪地上,两手竟禁不住在不断颤抖。
  他的全身亦感到极为酸软无力。
  老僧道:“施主三天三夜不食不饮,这刻体力不振,,实在不宜多动……施主请稍作休息,待老衲去为施主准备斋饭……”
  诸葛雄沉声问道:“我曾想要杀你,你这刻却说要为我准备斋饭?”
  老僧缓缓站起来,微笑道:“施主可没有真的杀死老衲啊!”
  诸葛雄问道:“你不恨我?”
  老僧微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心里不会有恨的。”
  说罢徐徐转身,慢步离去。
  诸葛雄怔怔地看着老僧离去,心里细心回想两天前的事,良久,仍然想不明白为何会被四尊木像骇得晕厥。
  只是,他心里的那股惊惧仍然隐隐然波动着。
  彷佛随时会再一次澎湃地涌出。
  这时,老僧捧着一大碗斋饭及一个盛水的竹筒来到,放在诸葛雄的身旁。诸葛雄早已饥渴,连忙拿起那个竹筒拔开盖子,骨碌碌地先喝了一大口水,但觉那水甜美清香,满溢着新鲜的青竹气息。
  老僧微笑道:“这个竹筒子是用你打断的那些竹树做的。”
  诸葛雄顾不得说话,三扒两拨就将一大碗斋菜和米饭吃了个碗底朝天、。
  他用衣袖子抹去口角的菜渍,脱口说道:“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说到这里,觉得不妥就住口不再说下去。
  老僧仍然微笑道:“那是因为施主这刻吃得毫无牵挂。”
  诸葛雄一怔……
  是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放开怀抱地吃一顿安静的饭。
  人在江湖,随处是敌!
  就是平常吃一碗面、喝一口茶都要处处小心提防!
  老僧以睿智的目光看着诸葛雄已显疲惫的脸容,轻声说道:“施主看来是心中有魔,亦心中有所惧……”
  诸葛雄竟然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未在人前叹过一口气的!
  不过,他很快就回复那种狰狞凶狠的脸面,冷冷地道:“老和尚,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老僧点头微笑,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诸葛雄全身冷冷地一震,那股杀意又再涌上心头,一股惊惧的寒意亦马上跟随而至,他禁不住脸色发白、四肢微抖。
  他喃喃地道:“放下屠刀……”
  想到杀人,他的脸容不自觉地掀动一下,马上露出了极愤怒的狰狞凶相。
  老僧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徐徐地道:“施主心中有恨,恨意使施主杀人,可是,杀人却令施主的心生岀恐惧……”
  诸葛雄脸色大变,脱口道:“你……你知道……”
  他马上就镇定下来。
  因为,他知道老僧只是推敲到他的心事而已。
  老僧道:“放下屠刀,施主的心魔自会远去。”
  诸葛雄哼了一声道:“老子的事,用不着你这个老和尚来管!”
  老僧叹一口气垂首合什,口中轻声念颂佛经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德,以无所得故……”
  诸葛雄初听老僧口念佛经,心里无故地增添许多的烦躁。
  他想要喝停老僧,不过,当他看见老僧慈祥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神情,便也忍着不作一声。后来,当他听到老僧念到“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几句的时候,他那波动难安的心境竟然立时安静.。
  老僧低声重复着颂念经文,诸葛雄亦静静地坐着。
  不知不觉中,诸葛雄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晨光初露……
  诸葛雄忽然从沉睡中霍然醒转。
  他发觉,他仍然躺身卧在那草坪的地上。
  老僧仍然闭目盘坐不动。诸葛雄坐起,轻轻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老僧这时轻声问道:“施主,你的心里可觉稍安?”
  诸葛雄略沉默好一会儿,然后回答道:“我的心仍有杀意。”
  老僧张开眼道:“施主心中恨意太深、悔意太深……”
  诸葛雄沉下脸面,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人在江湖,不得不杀!”
  老僧两眼现出了疑惑……
  诸葛雄却在老僧的疑惑中急跃而起,翻身向后急速纵退并两手以鹰爪“直捣黄龙”招式抓向草坪旁的一片浓密竹林,“哗啦啦”一阵急响过,竹林后竟然跃出三个锦衣大汉。
  三个锦衣大汉亦在暴喝声中挥舞长剑还击。
  不过,那三个锦衣汉子的武艺显然颇为及不上诸葛雄,诸葛雄很轻易就在第二招上揪住其中一个锦衣汉子的胸膛,然后以重手法将那锦衣汉子的脖子“咯叨”一声扭断。
  老僧惊呼:“别杀人……”
  诸葛雄狞笑一声不作理会,将手上锦衣汉子的尸首往另一个较胖的锦衣汉子身上掷去,“砰”的一声将那人撞跌在地上,诸葛雄顺势跃到第三个较年轻的锦衣汉子身旁,一伸手就握住那个年轻汉子的颈项。
  老僧这时再叫:“别杀……”
  可是,诸葛雄还是“咯叨”一声将那人的脖子扭断,然后嘿嘿冷笑道:“如此武功就想杀我,简直是不自量力!”
  那个胖汉子怒吼:“狗贼,跟你拚了!”
  怒骂声中,那个胖汉从地上急跃起来挥剑向着诸葛雄身上狂刺,诸葛雄冷笑一声,再将手中那个年轻汉子的尸首抛向胖汉,胖汉的长剑尽数就刺在他同伴的尸首身上。
  胖汉大吃一惊收剑急退,却冷不防给诸葛雄一把就揪着颈项后的长辫。
  诸葛雄用力将那胖汉的辫子向后拉扯,那胖汉不由自主地向上一仰头,诸葛雄顺势以左手抓住那胖汉的握剑的右手,“咯叨”一声就将那胖汉的右臂齐肩扯断,然后冷笑连连。
  胖汉的长剑“当啷”的一声脱手坠地,他亦痛得脸色发青额冒冷汗,忍不住大声地“呀”的叫了一声,怒喝道:“鹰王,你要杀就杀,折磨人就不是英雄好汉!”
  老僧这时叫道:“施主,别再杀人了!”
  诸葛雄嘿嘿冷笑道:“你没听见吗?这位老和尚要我别杀人啊!”
  那胖汉怒不可遏,却又痛得无法说话。
  老僧叹气道:“你……你……唉……阿弥陀佛……”
  诸葛雄哼了一声道:“我说过,杀人使我快乐!”
  老僧皱着眉道:“不……杀人,只会使你感到悲哀、痛苦、恐惧!”
  诸葛雄怒道:“杀该杀之人,老子从来不会感到悲哀、痛苦、恐惧!”
  老僧的脸再出现怜悯:“施主何以界定是否该杀之人呢?”
  诸葛雄低吼一声道:“凡害我者、侮我者、逆我者、斗我者……都该杀!”
  说罢,左手运使十成功力“啪”的一声抓在那胖汉的天灵盖之上,那胖汉登时脑浆迸裂、七孔流血而死。
  老僧脸色一变,频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诸葛雄却是不停地哈哈大笑。
  可是,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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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8 09: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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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旁,禅牌下……
  老僧徐徐说道:“从前有一只狡猾顽皮的猴子,经常都去村庄农夫家里的果园偷香蕉果子吃,又常将一些未熟的果子摘采后不吃丢在地上,亦会将田里的小麦拔出来玩耍,这些顽劣的行为都令农夫损失辛劳多月的成果,所以,农夫对那只猴子生出极为痛恨之情。”
  诸葛雄沉着脸在听。
  老僧继续说道:“有一年,那只猴子终于失手被农夫设下的陷阱捉住,农夫就将这几年积下来的怨恨全都尽情地发泄在猴子身上,用树枝将那只猴子打得死去活来。”
  说到这里,他着诸葛雄微笑点头。
  充满了怜悯和睿智微笑。
  他问道:“施主认为农夫的做法正确?”
  诸葛雄冷笑说:“这是人之常情。”
  老僧再问道:“可是,施主不觉得那只猴子可怜吗?”
  诸葛雄想了想,沉声说道:“只能怪那只猴子技不如人,而且,的确是那只猴子害苦了那个农夫。”
  老僧的微笑迅即退却,换上了满脸的惋惜。
  他接着说道:“可是,那个农夫心底的怨恨太重,只作狠打不能消去他对猴子的恨意。最后,他竟然想到用一个很残酷的方法,来整治这只侵害他多年的猴子。”
  诸葛雄睁着眼睛,等着老僧说下去。
  老僧的脸出现不忍的神色。他徐徐地道:“农夫用点灯的油醮满在猴子的尾巴之上,然后放一把火烧着猴子的尾巴……”
  诸葛雄的浓眉一掀,露出残酷的笑意:“好!”
  老僧脸上再度露出怜悯之色。
  他是对猴子感到可怜?
  还是对诸葛雄的凶狠残暴生出悯意?
  他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诸葛雄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残酷以极的好方法!”
  老僧待得诸葛雄的笑声渐低,才徐徐地将这个故事的结局说出来。
  他脸上的怜悯之意更浓。他说:“那个农夫见猴子痛得惨烈,心里充满着复仇而来的快意,忍不住仰天大笑。可是,那只猴子怕火亦吃痛,忽然生出一股不知从那里来的气力,竟然将缚着牠的绳索挣断,在长长的哀鸣声中跑出农庄,经过一大片的麦田跑到远处的山上去……可怜那一片生长茂盛、再过几天就可以丰收的麦田被猴子尾巴的火焰牵累,瞬间就烧成一片火海、烈焰冲天,而且很快就蔓延到农夫住处的大屋、果树园和储粮聚货的仓库!”
  诸葛雄停止了笑声。
  老僧说道:“那个农夫过去数十年的劳苦成果,就此化为乌有。而且,那只猴子将火油烈焰带回牠住的山洞树林时,与牠一起同住的数十只大小老少猴子尽都被那烈火沾着,全都活活地被烧死!”
  诸葛雄思考着老僧的言外之意。
  老僧叹息一声,轻声说道:“仇恨使人做出一些不顾后果的傻事,盛怒之后亦只会带来无穷尽的懊悔。”
  说罢,徐徐转身而去,留下满脸茫然的诸葛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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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雄睁着眼望向滔滔翻滚的混浊河水……
  他的心,也如这一段急弯的黄河水瀑一样,澎湃汹涌,难以自持……
  这两天,他的心里仍然徘徊着竹林古剎那个无名老僧的慈悲,亦久久回味着临行时那个老僧跟他说过的农夫故事。
  良久……
  他禁不住喃喃地道:“我……还可以选择吗?”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恨意再涌。
  他只好带着沉郁的心转身而去,朝着河边的一个渡头走去。
  渡船正在徐徐泊岸,所以渡头上正是一片热闹。
  来自四面八方的旅客、脚夫、苦力和小贩正在闹哄哄的,旅客们都忙着为了早点登上渡船占得好位子而挤在一起,那些脚夫和苦力都忙着将载着货物的竹篓木箱堆叠着,准备搬上渡船运寄往彼岸,而那些小贩就热情地髙声叫卖,为赶路的旅客们提供茶水、面点、饼食和水果以作充饥。
  诸葛雄沉着脸走近其中一个卖面的小摊子。
  不过,渡头上本来闹哄哄的情境一下子就冷却下来,许多人都不自觉地靠拢一起退往渡头另一端去,因为,渡头上的二百多人都同时感觉到诸葛雄身上那股慑人的冷冷杀气。
  所有的人都骇得不敢张声!
  诸葛雄毫不理会,在卖面小摊子旁一张矮几的木板凳坐下来.,向着两个正在吃面的中年汉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轻哼一声,那两个中年汉子马上给骇得脸色发青,忙不迭地连爬带滚地向两旁走开。
  卖面老汉颤抖着走到诸葛雄跟前,结结巴巴地想问:“客……客……客……客官……想……想……想……”
  却总是无法再说出话来。
  诸葛雄冷冷地道:“给我一碗面!”
  那老汉仍然结结巴巴地道:“是……是……”
  可是,那老汉的两脚始终无法举步,只站在那里不停地发抖,直到诸葛雄重重地哼了一声,那老汉才急急地走回他的热汤锅旁,颤抖着两手为诸葛雄做了一碗肉汤面,然后抖着手将那碗肉汤面端到诸葛雄身前的矮几上。
  碗中肉汤溅满了矮几。
  老汉连忙将肉汤抹去,战战兢兢地退开。
  诸葛雄毫不理会,拿起木筷就将面条挟起放入口中。
  他实在感到饿极了。
  肉汤的香味使他更觉饥饿。
  不过,诸葛雄的脸色在这时微变,马上将刚吃进口里的面条吐出来,然后恶狠狠地咆哮一声:“可恶!”
  与此同时,刚才那两个吃面的中年汉连同五个一直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脚夫齐声呼啸,纷纷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器围拢而上,两柄钢刀、一把匕首和四柄斧子毫不犹豫地往诸葛雄身上要害狠狠地劈去。
  这是个早就安排好的陷阱!
  诸葛雄感到极为震怒。
  他怒吼一声,想要跃起身来扑向小摊子的老汉站立之处,以避过那七人的兵器攻击。谁知他的身子刚动,他的脑际就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两腿忽然一软就向着那个老汉和汤锅跌撞而去。
  那七个人的兵器却没有丝毫稍慢下来。
  那老汉见状“呀”的惊叫一声,急忙跑到远处避开。
  诸葛雄“砰”的一声将那个汤锅连铁灶撞翻,灼烫的热汤溅在他的右腿和右腰之上,他的背心亦给一个脚夫的钢刀削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伤痛令诸葛雄晕眩的脑袋略为清醒。
  他霍然回身,两手使出十成的内力“啪”地在两个使斧子脚夫的胸口上各自打了一掌,那两个脚夫惨叫一声给诸葛雄的掌力推得向后急飞,“噗噗”两声坠落在远处的黄河之中,给滚滚浊流冲走得不知去向。
  另外五人见状大惊,急忙四下散开。
  诸葛雄稍定心神,却无法使自己再更清醒。
  他的两手两腿也已渐渐发软乏力。
  看来那碗肉汤面被下了极厉害的迷药,他没有将面条吃下亦已中毒!
  他心里暗恨:“这两天对那个老和尚的说话想多了,分散心神,在路上的防范略为松懈就给计算了!”
  这时,河上的渡船泊岸。
  渡船上传出一阵暴笑之声。
  诸葛雄眉头一皱,恨声道:“伏天覇!”
  他的脑际更乱,同时,他的两腿亦已渐渐无力,使他徐徐地坐倒在地上。
  然后,他在迷糊中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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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9 14: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虽死不足惜

  诸葛雄徐徐醒来。
  他马上便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紧紧地缚在一条粗大的木架之上,两手横伸,全身及四肢仍然无力,脑袋却已渐渐清醒。
  他同时亦听到熟悉的笑声:“诸葛大人,别来无恙吗?”
  他无力地张开眼睛,一个三十余岁、满腮虬髯的壮硕汉子正抱着两臂望着他嘿嘿地冷笑。
  诸葛雄不作回应,轻轻抬头四下打量。
  这是一间小小的密牢,刻下只有他和虬髯壮硕汉子两人。
  那壮硕汉子冷笑道:“你不用看,这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是的,这里是诸葛雄最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河南总督府的牢狱!
  诸葛雄本来就是这所牢狱的头儿!
  那壮硕汉子的脸露出轻蔑的冷笑:“欢迎你回到总督府来!”
  诸葛雄冷哼一声:“卑鄙!”
  那壮硕汉子脸上的轻蔑更浓,轻笑一声道:“卑鄙?诸葛大人说的卑鄙,是指大人在过去数年以髙深的武功去击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指属下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髙明手法将你擒拿?”
  诸葛雄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答。
  那壮硕汉子冷笑道:“只怕是彼此彼此吧I”
  诸葛雄冷冷地道:“伏天覇,老子既然已经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你就尽管下手,无谓的废话就不要再说!”
  那壮硕汉子伏天霸再轻笑一声,在诸葛雄身侧的一张板凳缓缓坐下来,呷了一口香茶后才徐徐说道:“你急甚么?”
  诸葛雄恶狠狠地瞪视伏天霸。
  伏天霸只是微笑看着.。
  过了一会儿,还是伏天霸先说话:“你知道我在等甚么。”
  诸葛雄闭目不答。
  伏天霸微笑道:“你应该很清楚,这里拷问犯人的手段。”
  诸葛雄抬头张眼道:“你尽管来吧!”
  伏天霸的脸露出少许怒意,但仍然微笑地说道:“若果,诸葛大人的两手不幸各自缺了一根指头的话,诸葛大人猜猜看,大人的‘大力鹰爪功’还会剩下几成的功力?”
  诸葛雄脸色微变,怒然不语。
  伏天霸脸现得意的神情站起来,走到诸葛雄的跟前停下,狞笑着说:“我想,那时候诸葛大人也许还能接得下我的一百招吧!”
  诸葛雄冷声道:“你令‘螳螂门’蒙羞!”
  伏天霸哈哈大笑道:“蒙羞?待得我当上了河南总督的时候,看谁还敢说我一句不中听的话!”
  诸葛雄怒吼道:“痴心妄想!”
  伏天霸止住笑声,脸上再露出轻蔑神色说道:“诸葛大人当初岂不是跟伏某一样,有着这个痴心妄想的吗?”
  诸葛雄怒瞪着眼道:“你休想得逞!”,
  伏天霸冷笑道:“说武功,伏某可及不上你‘鹰王’的七分,可是,做这种大事是不需要完全依靠武功的。与其说你是个武功高强侍卫总管嘛,倒不如说,你是总督大人麾下一条只懂得杀人的走狗而已。何况,说到这种用计谋权夺位之事,你诸葛大人可及不上属下了!”
  诸葛雄怒不可遏,却又无言以对。
  伏天霸微微冷笑:“贝勒爷和总督大人已经作好准备,就只欠了你偷去的那件物事而已。”
  诸葛雄嘿地一声冷笑道:“没有这封密函,你们就注定要失败!”
  伏天霸仍然微笑道:“所以,贝勒爷就曾经下了一道令谕说……若果诸葛大人肯交出那封密函,他就要洛大人不再对你的罪行作出追究,还送你黄金一万两,让你富裕地安渡晚年。”
  诸葛雄仍然冷笑:“谁会相信这种鬼话!”
  伏天霸微笑道:“属下知道诸葛大人不会相信的,所以,属下亦没有想过可以如此轻易就得到这件物事的……啊……对了,诸葛大人要先选择断去左手的爪子,还是右手的?”
  诸葛雄索性闭上眼睛不答。
  伏天霸笑道:“属下倒要看看,诸葛大人的骨头有多硬?”
  说罢,伏天霸狞笑一声从身上拔出一柄匕首来,二话不说就朝着诸葛雄的右手拇指削去,“嚓”的一声就将诸葛雄的拇指削去一节。诸葛雄铁青着脸强忍痛楚不哼半声,两眼仍然紧闭着,不再望向满脸得色和狞笑的伏天霸。
  伏天霸哈哈大笑道:“这一回该是左手了啦……”
  他的手一挥,匕首就朝着诸葛雄的左手拇指削去。
  这时,牢狱的铁栅给“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一个身穿狐裘锦袍的美貌少女站在牢狱门前,满脸都是恚怒神色。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诚惶诚恐的衙役。
  伏天霸挥出的匕首停下来。
  他的脸色微变,但仍然转身躬身向少女行礼道:“大小姐。”
  那个少女不理会伏天覇,快步走到诸葛雄跟前叫了一声:“诸葛大哥!”
  伏天霸脸上露出妒恨之色,两眼透出深邃的怨毒,诸葛雄却是爱理不理地仍然闭着两眼,默不作声。
  那少女见到诸葛雄的断指,立时怒喝道:“伏天霸,你胆敢伤他!”
  伏天霸微躬身道:“这是洛大人的吩咐,属下只是依命而为。”
  那少女喝道:“我爹爹只吩咐你将诸葛大哥找回来,却没叫你伤他!”
  伏天霸的心更恨,却仍是恭敬地回答:“确是洛大人的吩咐。”
  那少女斥道:“胡说!”
  诸葛雄这时抬头说道:“你回去吧,我的事你不用管。”
  那少女一愕,说道:“大哥……”
  诸葛雄苦笑道:“你的爹爹此刻已是恨不得马上要置我于死地,你……你是救不了我的。何况,我只是你总督府洛家的一条走狗而已,不值得你来关心我的生死!”
  那少女的眼险些儿冒出泪水:“大哥……为什么……”
  诸葛雄再闭起两眼,不再理会这个少女。
  那少女却对诸葛雄说道:“爹爹已经查出,你从来就没有对四娘作过任何的轻薄之事,只是有人唆使四娘要将你诬害……”
  伏天霸闻言脸色一变。
  诸葛雄也不自禁地抬头张目,望着那个少女。
  伏天霸急问道:“怎会这样的?”
  那少女道:“那天爹爹愤怒得很,不说甚么就一刀就将四娘杀了,又下令要捉拿诸葛大哥,格杀勿论……可是我愈想就愈觉得不忿,一连十几天向四娘的侍婢和府中的仆役严查,他们都说,从没见过有这回事……”
  伏天霸再追问道:“是谁唆使四夫人的?”
  那少女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诸葛大哥可以查得出来的?……伏天霸,你快放了诸葛大哥,让他去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
  伏天霸的眼珠连转,心中飞快地转念盘算。
  诸葛雄盯着伏天霸连连冷笑。
  他对那少女道:“灵儿,这是没有用的,你爹爹还是要杀我的。”
  那少女洛灵儿感到愕然,问道:“为什么?”
  伏天霸这时道:“这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诸葛雄却紧紧地盯着伏天霸道:“因为,我偷了你爹爹的一件重要物事。”
  伏天霸脸色大变,忍不住两手微抬。
  诸葛雄见状冷笑道:“伏天霸,你就干脆杀了我吧……不过,你休想得到那封密函!”
  伏天霸铁青着脸,却没有动手。
  洛灵儿大奇,转脸问伏天霸道:“甚么密函?”
  伏天霸仍然铁青着脸不答。
  洛灵儿问诸葛雄道:“甚么密函?”
  诸葛雄的眼里罕有地现出怜悯神色,然后低声说道:“你爹爹在无意之中得到一封关于当今圣上身世秘密的信函,所以利用这封密函勾结六贝勒,准备推翻圣位造反。”
  洛灵儿脸色大变:“甚么!”
  伏天霸铁青着脸望着洛灵儿,微抬的两手却徐徐地放下来。
  洛灵儿略想了一会,恍然道:“因为四娘诬陷你对她轻薄、爹爹误信她的说话派人抓你杀你,所以你就将这封密函偷去,以作报复……怪不得爹爹知道四娘是受人唆使害你,但仍然要伏天霸派人将你抓回来了!”
  诸葛雄点头。
  洛灵儿怅然若失,喃喃地道:“爹爹为什么要造反?”
  诸葛雄道:“因为六贝勒答应过,若果他日六贝勒能登基为君,你爹爹就是开国功臣,你爹爹就可以封王加爵、富贵无限。”
  洛灵儿摇头说道:“爹爹如今已贵为河南一省总督、官封一品,早已是权和利都双全的了,为什么仍要做这种大逆之事?”
  诸葛雄叹一口气道:“权力,是永无止境的深潭!”
  他叹气,是因为他亦曾经恋栈权力和功名!
  亦是因为他贪恋这种权力和功名,令他不择手段、滥杀无辜!
  他忽然想起那个古剎无名老僧的说话,禁不住再感触地叹道:“权力,令人心中无故生恨!”
  伏天霸这时冷冷地道:“勇夫弄权,只痛苦和死亡!”
  洛灵儿说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伏天霸道:“洛大人曾吩咐过,若诸葛大人不肯交出密函,贝勒爷的事就势必难成,洛大人及本省文武官员亦势必受到牵连而送命,所以,属下就只好依令将诸葛大人私下处死。”
  洛灵儿急道:“你不能杀诸葛大哥的!”
  伏天霸躬身道:“只要诸葛大人交出密函,属下马上放人。”
  诸葛雄“嘿”的冷笑一声道:“废话连篇!”
  洛灵儿对伏天霸说道:“你先放了诸葛大哥。”
  伏天霸道:“只要他交出密函。”
  洛灵儿叱道:“他的身上若带着那封密函,岂不早就给你搜出来吗?”
  伏天霸弓身说道:“所以,更不能轻易将他放了。”
  洛灵儿怒道:“你……”
  诸葛雄道:“若交出密函,我只有死得更快!”
  伏天霸微笑自道:“伏某保证不杀你。”
  诸葛雄冷哼一声:“你的保证比狗屁还臭!”
  伏天霸脸色一变,却仍能沉着气说道:“大小姐在此,属下不敢造次。”
  诸葛雄抬头问道:“你不怕我杀你?”
  伏天霸微笑道:“你此时无力杀我……”
  洛灵儿这时说道:“你先将诸葛大哥解缚吧。”
  伏天霸略作犹豫,就将缚着诸葛雄两手和身上的绳索解除,诸葛雄随即就徐徐地倒卧在地上。
  洛灵儿吃了一惊扑上,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诸葛雄轻哼一声道:“我中了伏天霸的迷药,全身的气力都给化走了。”
  洛灵儿怒目望向伏天霸:“解药呢?”
  伏天霸耸肩道:“这种独门迷药是没有解药的,但是这种迷药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再过一两天,他身上的迷药就会与他的血脉混和,那时候,他的手和脚便会慢慢地再生出气力来的,与平常的人是一般无异的。不过,他这一身的内力从此就不能再用,否则,只要他再运起丝毫内力,他的全身血脉就会不停地暴涨失控,直到全身的经脉尽碎而死。”
  诸葛雄脸露惨然神色:“是苗疆‘拜火教’的蛊毒?”
  伏天霸脸有得色道:“是‘拜火教’的蛊毒!”
  洛灵儿怒不可遏:“你……”
  伏天霸作无奈状说道:“诸葛大人的鹰爪功夫厉害,我别无他法!”
  不过,他的诡谲笑容却现出胜利的神采。
  洛灵儿的心凄然,对诸葛雄道:“大哥,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你……你就将那封密函交给伏天霸吧,我会保护你离开这里的。为了我……你……请你别再跟我爹爹作对了,好吗?”
  伏天霸的眼神再现出妒嫉之意,但他的口中却说道:“诸葛大人,你已失去武功,即使我留下你的性命,我也不怕你日后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说过今天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
  诸葛雄想了想,然后慢慢地点头说:“好,你将我带走离开这里十里,我再将密函交给你。”
  伏天霸马上喜笑颜开:“好。”
  说着,伏天霸将诸葛雄一手托起,将他搀扶到牢狱门外,并吩咐衙役备妥一辆马车,三人登上马车后,伏天霸策赶马车向着城南方向飞驰而去。
  到了城外十里的一处山坡,诸葛雄将马车叫停。
  伏天霸问道:“密函收藏在哪里?”
  诸葛雄要伏天霸走下马车,然后坐在马车边缘伸出两手,慢慢地解开自己的头发辫子,在那长长头发之中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有如粗线一般、打开却有约五寸见方、薄如蝉翼、用血写了几行蝇头小字的陈旧信函来。
  这一封,正是他从总督大人府中偷去的密函!
  一封关乎当今天子身世秘密的信函!
  也是他生死存亡的保命符!
  伏天霸看得张口结舌……
  诸葛雄将信函抓成一团后抛给伏天霸,冷声道:“祝贺你们的大事能够早日马到功成,加官进爵!”
  伏天霸将信函接住张开细看,脸上马上露出喜色。
  诸葛雄低声向洛灵儿道:“策马……快走……”
  洛灵儿不明白,但她仍然娇叱一声策马拉车,马车在伏天霸的略为犹豫之中疾驰而去。马车飞快奔走十多里,在一座小树林旁徐徐地慢了下来,诸葛雄估算伏天霸没有跟来,便吩咐洛灵儿将马车拉停。
  两人略舒一口气。
  诸葛雄仰卧在马车上喘息着。
  刚才的好一阵马车颠簸,已令他感到疲惫不堪。
  洛灵儿问道:“大哥是怕伏天霸反口要杀你吗?”
  诸葛雄道:“还是要小心一点的。”
  洛灵儿再问道:“那封信函,真的是涉及当今皇上的身世之谜吗?”
  诸葛雄坐起,点头道:“是的。”
  洛灵儿露出担忧的神色:“那就是说,爹爹真的是准备造反了……”
  诸葛雄慢慢地将长瓣子粗略地结好。
  他忽然徐徐说道:“若果……你爹爹的大事成功了,他就会是个王爷……那时,你……你……嗯……那时候,你就是格格了……”
  洛灵儿的脸“嚓”地变白,颤声问道:“你……你这是……甚么意思?”
  诸葛雄悠悠地道:“我是说,你将会贵为格格,那时候啊,你就是一众王公贵族心中的天之娇女……”
  洛灵儿的脸色显出一点儿愤怒:“你……”
  诸葛雄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
  那是打从心底深处汹涌出来的痛楚!
  不过,他仍紧咬着钢牙慢慢地走下马车,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小树林走去。
  洛灵儿叫道:“你……你要去哪里?”
  诸葛雄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答道:“天涯……海角……”
  洛灵儿急道:“你不能走……”
  诸葛雄沉声道:“我的仇家多……而且,昔日我是你爹爹的办事心腹,如今却已成了他的霸业大患……就是你的爹爹,也未必真的可以让我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已经失去武功,从此再也无法保护自己,所以,我只好寻一处无人之地避世隐居……”
  洛灵儿更急了,眼泪已忍不住流落在脸颊之上:“我向爹爹求情,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诸葛雄略作沉默,然后徐徐地摇头说道:“你……你我的关系已经……已经是今非昔比,我
  ……想……你……你还是快点忘记我
  洛灵儿早已泪流满面。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扑伏在诸葛雄的背心上放声大哭,凄然叫道:“不……我不能忘记……你……
  你不能走……”
  诸葛雄轻轻一挣将洛灵儿挣脱,他却险些儿因而被推跌在地上。
  他马上扶着树林外的一棵矮树稳住身子,然后轻声说道:“其实,就算昔日我是你爹爹很得力的部下,但是,在别人的眼里,我……我只不过是……我是你们总督府里的一条走狗而已……”
  洛灵儿跌坐在地上痛哭道:“不……不是的……不是的……”
  诸葛雄继续说道:“……而你,却是手拥重兵、权倾中州的河南总督的千金小姐,你我的身份有如天壤之别……过去跟你相交往来,只是……其实……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而已。”
  洛灵儿仍然只在痛哭:“不是的……”
  诸葛雄轻叹一声道:“那是……一个癞蛤蟆……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话而已……嘿嘿……”
  说罢,慢慢地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入树林。
  不过,他那双妾凶狠的两式眼,已经忍不住冒出泪水来。
  他略带沙哑地苦笑道:“嘿嘿……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话……可笑的笑话……嘿嘿……嘿嘿……”
  洛灵儿惨然呼喊:“诸葛大哥!”
  诸葛雄略一犹豫,却仍然带着满载泪水的两眼走入树林深处。
  他忍不住放下一声重重的叹息。
  只是,洛灵儿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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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
  梵音轻唱……
  诸葛雄这刻正抱着两膝、闭目垂头坐在那座刻着“青山禅院”四个古篆字碑志的石牌下,在冷意肃然的朔风中轻倚着那座牌坊的石柱,细心地聆听着那悠悠的、暖暖的、安逸的梵唱声。
  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杀气。
  此刻的诸葛雄已经像一只颓然伤重、哀哀垂死的雄狮。
  有很大的失落、很重的悲怆!
  还有很沉郁死色!
  禅院的梵唱声渐渐微轻,终于在这深秋的冷风中寂然而止,四下立时回复了一片秋谪肃杀之意。
  诸葛雄竟然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两个少年比丘各自拿着扫帚步走到禅院牌坊之下,准备打扫四周落叶,两人忽然见到那个微微瑟缩坐着、看似了无生气的诸葛雄。
  他们先是吓了一惊。
  然后,他们都感到极熟讶异!
  他们不能相信,在这短短的十天,诸葛雄彷佛变成另一个不同的人。
  那个较年长的比丘和尚上前合什道:“诸葛施主……”
  诸葛雄抬头苦笑,想要说话。
  结果,却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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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
  檀香缈绕……
  四周平静、安详。
  诸葛雄张开两眼,他就再看到那古拙而简陋破损的木梁瓦顶,然后,他又再见到那丝丝的檀香白烟,轻轻地从他脚下的前方飘上那古拙破旧的横梁,然后在那梁架檐前的空隙间飘到室外去。
  那是很熟悉的感觉!
  很安详的感觉!
  还有,那个老僧温暖而关怀的声音:“施主醒来了?”
  诸葛雄苦笑道:“我……还没死吗?”
  老僧露出慈祥微笑,轻念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何以自言已死?”
  诸葛雄提起那短了一节拇指的右手,摇头苦笑道:“我这个样子,已经跟死去差不多了啦!”
  老僧却道:“施主的心里仍有极强杀气。亦新增了一股极强的恨意,施主又怎会如此轻易就死去?”
  诸葛雄的眼神确实是露出了杀意和恨意。
  但更多的,是极大的无奈。他徐徐地道:“此刻我武功已废,就算有恨又如何了?”
  老僧再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如若仍然执着于心中的恨事,恐怕会反受其害……”
  诸葛雄沉声道:“死了,反而得到解脱!”
  老僧睿智的脸露出怜悯,轻声说道:“在凡尘俗世中,执着和愤恨令人做出诸般不智之事……死,亦不一定能够解决心中的苦难,况且,一切因愤恨而生的憾事,有时会比死更难受的。”
  诸葛雄皱眉道:“我不明白!”
  老僧徐徐地地道:“施主可记得那个‘农夫烧猴子尾巴’的故事?”
  诸葛雄沉默。
  老僧合什道:“阿弥陀佛。”
  说罢,站起来转身往外而去。
  可是诸葛雄的心仍然满载愤恨、也满载着无奈。
  他的脑海亦记挂着洛灵儿那凄楚的的脸容。
  他睁着两眼望着佛舍高寛粗大的屋顶横梁、看着那佛舍里缈绕飘扬的丝丝白檀烟,脑际飞快地反思过去所发生过的事情,怔怔地想得出神,然后,他眼神中的愤恨渐渐变得更浓烈起来……他恨伏天霸对他的诬陷和逼害!
  他也懊悔自己不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愤恨和懊悔顷刻间充斥在他的心头和脑际,再一次引发出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意和霸气,他
  的两眼亦开始显现出丝丝血红。
  杀心和覇意令诸葛雄猛然从躺卧的地上一弹而起。
  只是,四肢无力的他立时再“啪”的一声摔倒在佛舍的地上,恰恰他的身子就向着佛舍前端的那座金漆的大型木雕佛祖像屈膝而跪、两手支地,他的头亦彷如向着那座木雕佛祖像在叩首一般,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动弹半分,甚至连抬头也毫无半分的气力!
  这个姿势,彷如向着那座木雕佛祖跪拜忏悔的模样!
  诸葛雄心下大惊……
  他的额角渗岀了冷汗水……
  他的眼中亦现出恐惧……
  忽然,他的身后射来四道极凌厉的杀气!
  四道令他曾经骇得晕倒的杀气!
  可是,诸葛雄的身子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猛然忍受着那四道杀气不住地汹涌向他压迫而来。他的心里一急、张口难言、眼前一黑,就再一次给骇得晕了过去。
  诸葛雄很快就醒转过来。他发觉,他的跪拜之势毫无改变。
  他也很快就意识到,那四股杀气是来自那四尊四大天王的木像。
  他恨声道:“来吧…来取我的性命吧!”
  四大天王的杀气仍然将他压得透不过气,他心里的愤恨和懊悔之情亦益发更澎湃汹涌。同时,他亦感觉到很多很多枉死在他手上的无辜冤魂,正跟随在那四大天王的身后等待着他的绝命,然后将他撕裂成千万碎片。
  很快,他又再一次给轰得昏迷不醒!
  如是者醒昏多次,诸葛雄给折腾得疲惫不堪。
  他心中的愤恨感觉渐渐被那四道的杀气压打得不知去向,然后,他的心里泛起了一股必死的决心。
  一种以死赎罪的决心。
  他喃喃地道:“来吧……是我该死……你们尽管来取我性命吧!”
  这一回,他却没有再给压得晕倒。
  那四道杀气亦不再涌现。
  诸葛雄四肢一软,那跪拜之势便松弛下来,徐徐地侧身倒卧在地上,他亦再次见到那尊木雕
  佛祖像庄严慈悲的面相。
  过了一会,他心中的恨意再冒,四道杀气马上涌现……
  他心头的恨意又给那杀气压制下去……
  他感到很迷惘:“难道……我……不要报仇了吗?”
  四周宁静,没有人回答他。
  诸葛雄苦笑道:“对……我怎有能力报仇?”
  他缓缓地、吃力地从滴得满地冷汗水的地板上坐起,吃力地使自己面对着佛祖的木刻像盘腿而坐。他静静地看着脸色慈和的佛祖木刻像,良久,他的心竟然渐渐地平伏下来,但每当他想到要报仇的时候,他仍然很清晰地感应到那四大天王的巨像向他发出的压力和杀气。
  暮色渐浓,诸葛雄反复思考着报仇的压力和心境宁静的感应。
  这时,一个少年比丘提着一篮斋饭前来。可是,他不敢走进佛舍,只将那篮斋饭放在佛舍的门口,然后诚惶诚恐地急步走了。
  诸葛雄的两眉一掀。
  同时,他马上感到四周的杀气弥漫。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这个时候,我还能凶甚么?”
  虽然他早已感到饥饿,可是,他的四肢仍然无力,无法去将门口的那一篮斋饭取来吃下。
  他只好继续端坐不动,望着佛祖像在不住苦笑。
  老僧这时来了:“咦?怎么斋饭放在这里?”
  诸葛雄轻声说道:“是因为我的形相太凶,你的小比丘门下不敢走近我。”
  老僧闻言抬头,先是一怔,然后微笑道:“恭喜施主。”
  诸葛雄轻哼一声道:“恭喜我甚么?”
  老僧微笑道:“施主肯盘腿向佛静坐,亦肯宽恕比丘对施主的不敬,足证施主心中的恨意和杀心已然转淡。”
  诸葛雄冷哼一声道:“那只是我的四肢无力,不能动弹而已……”
  谁知此话一出,他的心底立时感到一股寒意急速冒升,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他连忙收拾心情,将心中的那股不满和怒意徐徐压下,那股寒意就渐渐地淡化。
  他这才不得不重重地叹一口气。
  老僧听他忽然叹气,好奇地问道:“施主何以叹气?”
  诸葛雄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老僧更奇:“不知道?”
  说着,老僧提起那篮斋饭走到诸葛雄的身旁,徐徐地盘腿坐下来,然后,他就看清楚诸葛雄那惊惶的脸色、颓然的眼神、和湿透冷汗水的身子。饶是老僧的佛力深厚,他的脸上亦禁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诸葛雄苦笑道:“此时这刻,我已经是生不如死!”
  老僧合什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
  诸葛雄略作犹豫,然后将上一次给四大天王的木刻像骇晕的事,和刚才所历的恐怖感应向老僧细说出来。
  他甚至将自己中了迷药暗算的事也跟老僧说出来。
  老僧听到他中了苗疆“拜火教”的蛊毒时,脸上略现讶异之色。
  诸葛雄轻声问道:“大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老僧闭上眼睛细想,久久未能回答。
  诸葛雄见状,他的心愈感沉重。
  他叹一口气道:“我过去杀人无数,也许,这就是我的孽报了!”
  老僧仍然闭目未答。
  诸葛雄只好颓然闭目,等待着他认为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这样想,心里的害怕感觉反而减轻了。
  最少,他觉得从此可以不再受那失去武功、变成废人的痛苦!
  老僧这时张眼说道:“老衲也想不出个中原因……”
  诸葛雄闻言也张目凝视老僧,脸上却露出了失望和迷茫。
  老僧的眼神有很重的担忧,和声说道:“无论如何,老衲可以肯定的是,施主的心对过去种种的恶行生出悔意,这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诸葛雄再叹一口气道:“我中了不能治愈的毒,那是无可奈何……”
  老僧眼神中的担忧更浓,沉声问道:“若果,施主可以恢复武功,还会再蹈过去那胡乱杀人的覆辙吗?”
  诸葛雄一怔,反问道:“大师可治愈我体内的毒?”
  老僧的脸并无示意可否。
  诸葛雄叹气道:“我真傻,你这个不问世事又不懂武功的老和尚,又怎能治好我身上这种惊震武林的苗疆蛊毒呢!”
  老僧轻声说道:“老衲只是作个譬喻。”
  诸葛雄想了想,沉声说道:“也许……我会找我的仇人决一死战……”
  老僧点点头,再问道:“难道施主的心仍有杀戮吗?”.
  诸葛雄未答话,但他已经隐约感到寒意涌现。
  他连忙收摄心神,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这……这只是一个没有可能的假设,我无法去想得更多。”
  老僧忽然朗声说道;“若果,老衲真的可以恢复施主的武功呢?”
  诸葛雄真的感到有点儿吃惊了。
  老僧接着说道:“不过,恢复武功的代价,就是只能多活十天……施主是要用这短短十天的性命去报仇、然后等待着全身的筋脉尽数寸断而死?还是,施主从此就带着这种蛊毒隐伏在荒野、平平淡淡地安渡余生?”
  诸葛雄心里的惊讶更甚,失声道:“大师…你…怎知……”
  老僧那双睿智的眼神忽然带出沉痛,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当然知道……”
  诸葛雄急问道:“大师,我真的可以恢复功力吗?”
  老僧不答,只沉声反问道:“用自己的性命去夺取仇人的性命,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值得吗?”
  诸葛雄恨声道:“死了……总比这样子的半死不活好!”四周的冷意凝聚,他禁不住再打了个寒颤。
  老僧看在眼里,摇头说道:“佛家有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的害怕感觉或者乃衍生自良知的潜在责备,只要施主将心中的恨意除去,也许就不需再为那种冷冷的杀意心魔而感到害怕……至于施主所中之毒,只要施主从此不再使用内力武功,四肢的体力就会慢慢地回复过来的,要过一些平凡的日子嘛,那是可以的。”
  诸葛雄沉默。
  因为他感到怅然若失。
  老僧说道:“或者,施主多留在‘养心殿’几天,细心地想-想,究竟是自己的性命要紧些,还是报仇的事要紧些……天有正道,邪恶者自有孽报,施主也不一定要亲手去报仇的……”
  说罢,徐徐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去。
  诸葛雄急问道:“大师真的可以助我恢复功力?”
  老僧停步却不回头,沉声说道:“老衲没有这个把握!”
  诸葛雄有点儿失望,喃喃地道:“难道……我真的……要做一个平凡人,从此无声无息地等待老去、等待死亡?”
  老僧说道:“平凡……有时是一种福气……”
  说完这话,老僧头也不回地向佛舍外走去。
  诸葛雄忽然心念一动,问道:“大师,你……你究竟是谁?”
  老僧没有停步,只朗声回答:“老衲法号……无名。”
  诸葛雄的心一跳,追问道:“大师出家前……”
  老僧稍慢步伐,然后转到佛舍后的小路走远。
  留下轻轻的一句话:“老衲出家前的俗家名号,亦叫作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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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9 14: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19 14: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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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
  一个曾经轰动武林的名字!
  一个曾经令中原武林人物寝食不安的名字!
  想不到,曾经在四十年前叱咤风云的杀人狂魔,竟会隐居于这座毫不起眼的荒山小寺院之内。
  诸葛雄心道:“不对……这个老和尚不懂武功……”
  不过,他马上回想起初来这里的情形……那时候,他浑身充满着冷寒之极的杀气揪着老僧的胸口,老僧却是若无其事地与他对望,丝毫没有露出半分的惊慌恐惧的神情……
  没有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又怎会有如此胸襟气度?
  还是,老和尚的佛家修持已经到了化境?
  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诸葛雄想了几天,仍然感到很迷惑。
  他走到大雄宝殿问老僧:“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个秘密?”
  老僧淡然道:“因为,老衲在施主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赤炼鹰王诸葛雄大惑:“我?”
  老僧点头说道:“老衲年轻时,就因为心中的恨而做出很多很多的憾事。”
  诸葛雄再问:“所以,你希望我能放下心中的恨?”
  老僧摇头,语中有意地说:“老柄只是说出心里想要说的话而已……能否放下心里的恨意,只有施主本人才能做到,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诸葛雄凝视老僧的眼问道:“你不怕‘拜火教’的人来这里向你寻仇吗?”
  老僧抬头,悠悠然说道:“没有人知道老衲在这里……”
  诸葛雄接口道:“嗯……据说,四十年前的某一夜,苗疆‘拜火教’连教主在内的百多个教中好手,在一夜之间全被人以强猛的拳力打死,‘拜火教’几乎从此在江湖上除名。至今四十年,‘拜火教’仍然无法在江湖上争雄……”
  那个老僧的脸容略为掀动,默然无语。
  诸葛雄继续说道:“……只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外号叫作‘天雷神拳’的‘拜火教’副教主、亦是西域武林第一的黑道高手‘无名’的生死下落!”
  老僧的脸色微沉,不过仍然带着慈祥的宽厚。
  他徐徐说道:“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武功……”
  诸葛雄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你也中了这种蛊毒!”
  老僧徐徐点头。
  诸葛雄道:“你既为‘拜火教’的副教主,为什么要下手将教主和教中的一众好手杀死?难道你想登上教主之位?”
  老僧摇头叹气轻声说道:“当年所作大孽,只是源于心里的恨……”
  诸葛雄追问道:“甚么恨?”
  老僧淡然道:“往事远矣,还提他做甚?"
  诸葛雄只好耸耸肩不再追问。
  可是他的心里仍然不断地推想老僧“灭教出家”的事。
  老僧这时问道:“施主的体力都恢复了?”
  诸葛雄点头说道:“已回复了六、七分了……只是,缺了内力运行,总是有点儿不习惯。”
  老僧再问:“心需恨意……可减去了?”
  诸葛雄摇头:“是轻松了些,不过要我完全抛去,哪是谈何容易的事!”
  老僧看着他的脸道:“施主近日的杀气是少了些,却似是多了几分哀痛,难道施主真的将报仇这事看得那么重吗?”
  诸葛雄苦笑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开始想通了……”
  是否真的想通了?
  他是无法说得出是真是假的。
  不过,他的心里多添了几分哀痛却是真的。
  因为,他在这几天里是多想了洛灵儿。
  他很想念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子。
  不……
  他此刻仍然深爱着她的!
  他也知道,洛灵儿亦是真心真意地深爱着他的!
  以前是,如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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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雄坐在牌坊下,享受着温暖的初冬阳光。
  这是他在小寺院里唯一可做的事。
  他已经开始接受失去武功的事实,并准备在这里养好体力后南下,寻找一个安稳平静的农村渡过余生,在那里,他将会完全听不到半分的江湖事,也不会知道半点朝廷的更替事。
  虽然,他的心里仍有所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他心里想,他过去数年的滥杀无辜和坏事做尽,这刻只受这一点点惩罚,实在已经是老天爷对他从轻发落的了。
  他还能抱怨甚么?
  两个早上就下山去购买米粮的年青比丘这时匆匆地赶回来,脸上都带着慌张惊惧的神色。
  他们见到诸葛雄便停步合什:“诸葛施主。”
  说罢,再匆匆忙忙地朝大雄宝殿走去。
  诸葛雄叫道:“发生甚么事?”
  两个比丘停步回头,其中一个合什道:“开封城有动乱!”
  诸葛雄奇道:“动乱?”
  他心想,难道六王爷和河南总督洛巴泰已经动手了吗?
  两个比丘僧一齐点头,然后往大雄宝殿急步而走,想是要向老僧汇报。
  诸葛雄站身起来也走到大雄宝殿去。
  只听得其中一个较胖的比丘正向老僧说道:“……整个开封府四周都布满了从京师南下的镶黄旗官兵、还有火枪营的官兵、蒙古营的骑兵……那……总该有万多人吧!”
  诸葛雄插口道:“镶黄旗官兵?那是守卫京城的皇上亲兵……”
  另一个瘦一点的比丘说:“那些京师的官兵将总督府团团围住,两方就乒乒乓乓地打将起来,听城外的人说,他们已经打了三天三夜,听说总督府里的人死伤无数呢!”
  老僧合什念佛号:“阿弥陀佛。”
  诸葛雄听得“总督府被围”,心下震惊。
  他很担心洛灵儿的安危。所以他急问那两个比丘道:“皇上的亲兵为何要围攻总督府?”
  两个比丘一起摇头。
  诸葛雄再问:“结果怎样了?”
  两个比丘再一起摇头。
  胖比丘道:“我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就连该买的米粮也没有买着。”
  老僧看了诸葛雄一眼,问道:“总督府被围的事,是甚么时候的消息?”
  胖比丘道:“听说,镶黄旗的官兵两天前还在围住总督府。”
  诸葛雄心里极担忧洛灵儿的安危。
  他将老僧拉在一旁,问道:“大师,你真的可以回复我的功力吗?”
  老僧念着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仍然坚持报仇?”
  诸葛雄摇头道:“不是,我并不是为了报仇……我……我要去救一个人。”
  老僧望着诸葛雄满是担忧的脸,问道:“为救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诸葛雄脸色坚定地点头道:“我虽死不足惜,但是,她……她……我不能让她有性命危险的……我要去救她……大师,请你、助我回复功力!”
  老僧凝望诸葛雄:“回复功力十天后,你的全身筋脉会寸寸断裂,到了要散尽内力的时候,可要痛苦折腾三天三夜才能死去……你,不怕吗?”
  诸葛雄道:“在我的筋脉寸断前,我会自行了断自己的性命!”
  老僧再问道:“也许……当你赶到开封府的时候,你要救的人早已死去。”
  诸葛雄的心很痛,因为老僧所说的亦有很大可能。
  但他仍毅然道:“那么,我及时了断,与她一起共赴黄泉!”
  老僧似乎要将他说服,要他放弃这个决定:“你要将那个人救活,但你却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诸葛雄苦笑道:“她……她……唉……只要她能活下去,我……”
  老僧道:“那个人知道后了,会内疚痛苦一生的。”
  诸葛雄沉默一刻,才缓缓说道:“也许……她……她会与我同死……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是死是活,已经不再重要……”
  老僧叹一口气道:“这是你吗?”
  好奇怪的问题!
  诸葛雄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老僧却道:“可是,我没有把握。”
  诸葛雄投以感谢的眼光,低声说道:“我愿意一试!”
  老僧的眼里现出慈悲:“跟我来吧。”
  说罢,转身往大雄宝殿后面的一间茅庐精舍走去。
  那里是方丈房,老僧的住处。
  诸葛雄跟在老僧的身后。只见老僧走进精舍里面,很快就拿着一个陈旧略破的小瓷瓶出来,然后倒出三颗黑色的小药丸在手中。老僧用手指拈起其中一颗小药丸细看良久,似要作出很大的考虑而犹豫不决。
  诸葛雄大奇,问道:“为什么大家都说这种蛊毒没有解药?”
  老僧摇头道:“这不是解药。”
  诸葛雄感到更奇:“不是解药?”
  老僧道:“这药丸叫作‘重生丹’,作用是将体内所中的蛊毒凝聚汇集在气海穴之内,使失去的内力暂时可以运转如常……不过,‘拜火教’里的人都叫这药的别名作‘九死丹’,因为,当这颗药丸的药力渐去的时候,被抑制的蛊毒就会变成一发不可收拾地流向周身穴道和脉络之内,使全身的经脉都迅速地胀大断裂,那时候……服药者是必死无疑!”
  诸葛雄想也不想就将这颗小药丸抢夺在手,然后放入口中吃下。
  他问:“怎么大师会有这些药丸的?”
  老僧道:“你忘记了……老衲曾经是‘拜火教’的副教主。”
  诸葛雄点头,然后,他马上感到全身都有一股麻痒的感觉:他说道:“我已经感到药力发作了……”
  话未说完,他感到胸口一阵闷气涌上,肚腹一痛、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了一口腥臭无比的黑血。
  老僧“咦”的叫了一声。
  诸葛雄的肚腹极痛,他的额角已然沁出了豆大的汗水来。
  他已经痛得无法说话。
  老僧略皱眉道:“怎会这样的?”
  诸葛雄痛得弯身蹲在地上,重声哼着问道:“是……是不是……你的……你的药丸‘重生丹’有……有甚么问题……”
  老僧紧皱着眉道:“应该不会……不过……老衲从来未用过这药……”
  诸葛雄的脸略现灰黑之色,颤声问道:“其他……人……”
  老僧摇头道:“从来没有人吃过这药丸……”
  诸葛雄两眼一反,“哇”的再吐出一口紫色的臭血,然后徐徐地倒卧在地上,四肢抽搐,感觉开始模糊。
  他喃喃地道:“我……我会就这样……死去……死去吗?”
  只听得老僧念道:“阿弥陀佛.…”
  诸葛雄再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灵儿……”
  很快,他已经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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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9 15:4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19 15:49 编辑

第三章  大彻大悟

  洛灵儿满脸惊恐地躲在一扇黑石屏风后面。
  房外摇曳着火把闪过的亮光,到处都有官兵在杀戮的喧嚷叫声、刀枪砍为华斗声和羽箭划破夜空的嗖嗖之声。
  忽然,房外有人高声叫喊:“走火啦……”
  然后,红亮的火光在四周蔓式延。
  洛灵儿吃了一惊,匆匆从黑石屏风后面走到房门前,轻轻打开一线空隙向外偷望一眼,见到房外四合院的房舍正被火焰猛烈地燃烧着,总督府的侍卫兵正与京师的官兵在狠狠地厮杀着。
  她略一犹豫,打开房门一口气就往外冲出去。
  穿过了那些正忙着守卫的侍卫……
  闪过了那些正在攻打而来的京师官兵……
  洛灵儿很快就越过了人丛走到总督府的后院大门,飞快地打开后院大门正要夺门而去,这时,她听到了她父亲的惨叫声在身后远处响起。
  她一惊回头!
  蓦地,一支羽箭“嚓”的射入了她的胸口!
  她惨叫一声……
  四周变成漆黑一片……

  X           X             X
  诸葛雄惊叫一声:“灵儿!”
  他从“养心殿”的地上蓦地跃坐而起,却见不到洛灵儿。
  原来刚才所见,只是他因忧虑而发的梦魇而已。
  他略舒一口气,然后,他发觉四肢的气力已经完全复原,全身的经脉都流转着熟悉的内劲。
  只有气海穴隐隐然有一股闷郁之气在凝聚。
  一切就如老僧所说的一样。
  老僧这时走进“养心殿”,点头说道:“老衲刚才听到施主呼叫……”
  诸葛雄想起梦庵中的洛灵儿,心里很急:“是的,刚才做了一个恶梦……大师,我身上的蛊毒都给压制住,内力已经流转自如了。”
  老僧的脸现出忧虑,低声道:“施主……”
  诸葛雄并没有见到老僧的忧色,只是急声道:“我要马上下山救人。”
  老僧却道:“施主目前不能离去。”
  诸葛雄大奇,问道:“不能离去?为什么?”
  老僧沉声道:“老衲在你吐出来的血中,测出含有剧毒鹤顶红。”
  诸葛雄道:“我身中蛊毒,这有甚么奇怪了?”
  老僧摇头道:“蛊毒不含鹤顶红。”
  诸葛雄再问道:“是你的‘重生丹’有毒?”
  老僧再摇头道:“‘重生丹’没有毒。”
  这一回,诸葛雄也感到不寻常了:“怎会……怎会这样的?”
  老僧道:“依老衲的推断,可能是向你下蛊毒的人在你中毒昏迷期间,再在你的身上很技巧地下了这鹤顶红的剧毒,他是要让你在失去功力的数天后才毒发毙命。”
  诸葛雄想起伏天霸的手段,徐徐点头道.。“是的,绝对有这个可能。”
  老僧继续道:“老衲无法预测这种令人七步断魂的剧毒,会在甚么时候将你的性命夺去,亦无法肯定鹤顶红这种剧毒对蛊毒的影响,所以,施主还是先留在这里,待老衲想法子先解去施主身上的鹤顶红再作打算。”
  诸葛雄皱眉问道:“大师这刻何以不先将这毒解去?”
  老僧道:“老衲不知解除鹤顶红的解药,会否对蛊毒的药性有影响……”
  诸葛雄忽然说道:“大师对医毒之学懂得真多!”
  老僧一征,苦笑道:“施主既然识得‘天雷神拳’?何以不知‘鬼医’乃是无名的妻子?”
  诸葛雄脸现微笑地道:“在下忽然猜想得到,大师当年灭教出家的事……”
  老僧苦笑道:“老衲当年的憾事,不堪再提矣!”
  诸葛雄却道:“这就对了……大师当年既为所爱之人拚命,如今,在下又岂能不顾至爱之人已经身陷苦境,却在这里苟且偷生呢!”
  老僧念道.:“阿弥陀佛……”
  诸葛雄站起来,朗声道:“反正,蛊毒会在十天内夺去我的性命,我又岂会在乎鹤顶红的毒何时发作?我只要争取在命殒前最短的期限里,将我最心爱的人从困境危难之中救回、那就已经足够了!”
  老僧再念道:“阿弥陀佛……施主果真是性情中人……”
  诸葛雄苦笑一下,低声道:“我本来只是一个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如今……嘿……也许,人之将死……况且,为自己最心爱的人拚命,并不限于正人君子……”
  说到这里,他头也不回地朝精舍外的牌坊走去。
  老僧这时说:“施主”
  诸葛雄回头微笑道:“无论如何,我的心里还是很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和关怀教晦……大恩不
  言谢,在下亦不知道能活几天,所以哪,大师您的大恩大徳,我只好在来世向您报答了!”
  老僧道:“阿弥陀佛……”
  诸葛雄笑道:“吿辞了!”
  说罢,转身快步而去……

  X           X             X
  诸葛雄藏身在这片山坡上的一棵古松树之中。
  从这里往山坡下远眺,正好清楚地看到往来京师的必经官道,而官道上往来的人却不容易发觉这株松树上有人躲藏监视。
  这刻已是他离开“青山禅院”的第八天……
  他还只剩下两天不够的性命……
  他的心很急,因为他的脸已蒙上一片浅浅的灰黑之气。
  在他离开那座小古刹的第二天,他就得到消息,说京师的官兵已经将总督府打下来,那些守卫总督府的侍卫一见到那个带兵的统领,就马上束手就擒,有的还倒戈相向,将总督大人洛巴泰擒拿,并且很快就将洛巴泰的心腹卫士和女儿洛灵儿等数十人捉住。
  据说那个带兵的统领、就是原来总督府的侍卫副总管伏天霸!
  诸葛雄很快就推算到发生了甚么事。
  事情很简单,就是伏天霸拿着那封密函亲向皇上吿密去!
  伏天霸以蛊毒将诸葛雄擒下以后,伏天霸知道洛灵儿对他已起了疑心,也会因为伏天霸暗算诸葛雄而必定遭到洛灵儿的刁难报复,所以,伏天霸索性将洛巴泰与六贝勒谋反的事向皇上吿发,以换取更大的荣华富贵和官阶权力。
  这刻,诸葛雄望见远处一大队官兵缓缓而来。
  他更马上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看见走在前头、骑在马上正在耀武扬威的伏天霸!
  伏天霸身穿朝廷的二品武官服饰,头带五色孔雀花翎,顾盼之间满载着傲然的冷笑和轻蔑,在偶尔的回头之际,却忍不住向身后三十多辆囚车上的人发出狞笑,彷佛讥讽着他们的愚昧和无能。
  囚车上的人只有愤怒的目光。
  诸葛雄极目望去,只见走在前面的两辆囚车上,正是他日夜牵挂的洛灵儿和她的父亲洛巴泰,他们身后跟着的三十多辆相同的囚车,车上全都是洛巴泰的旧部和开封府的文武官员。
  众人这刻都是披头散发,脸上满布着血渍和汗污,模样显得极为憔悴。
  洛灵儿更是苍白着脸面,彷佛受了外伤。
  诸葛雄的心痛了一下,细心盘算如何救走洛灵儿。
  只是,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兵不下五百之数,诸葛雄认得当中还有转投向伏天福的总督府旧部属,算来亦有十来人之多。这些人当中,手底下的武艺算得上是棘手的也有五六个,实在不易对付。
  他有点儿束手无策。
  他的心很急,暗道:“无论如何都要一试,就算不敌失手,我也要与灵儿死在一起,反正我这条性命是早就完了!”
  主意既定,诸葛雄就耐心等待,只要那些官兵走近时他就会动手劫囚。
  囚车队伍正走近……
  官兵丛中一个看来是个副将的武官快步走近伏天霸身旁,躬身在他耳边向他说了几句说话。
  伏天霸点点头,然后高声叫道:“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那些官兵一起高声叫道:“是。”
  伏天霸率先纵马走到官道旁的一片小草坪跃下,将马拴在一棵矮树上。
  其他的官兵鱼贯地也走进草坪,先将那三十多辆囚车推到中央,然后各个官兵将囚车团团围住。
  诸葛雄见状,只好再等待他们重整队伍时才出手救人。
  只见伏天霸走到洛灵儿身旁,微躬着身低声地说了几句说话,洛灵儿铁青着脸“呸”了一声,怒喝道:“卑鄙!”
  伏天霸却哈哈大笑道:“若你答允嫁给我,我可以向皇上提出请求,赦免你和你爹爹的死罪;这岂不更好吗?”
  洛灵儿冷笑,怒叱道:“你是痴心妄想!”
  伏天霸低声笑道:“你是知道的,皇上一定会听我的。”
  洛灵儿冷笑道:“只怕,皇上要找个机会将你灭口!”
  此话一出,伏天霸的脸色大变。
  这时,那个带兵的副将忽然呼啸一声,那五百多个官兵竟然同时抽出身上的长刀朝囚车上的人狠狠刺去,瞬间,惨呼之声此起彼落,那三十多辆囚车上的犯人、包括河南总督洛巴泰都惨死在官兵的乱刀下。
  诸葛雄大吃一惊。
  伏天霸也大吃一惊,眼见两个官兵正想用刀刺向洛灵儿的胸膛,他便顾不得向一个挥刀砍他的官兵还击,立时先向那两个刺向洛灵儿的官兵身上各自打了一掌,将那两个官兵轰得远远跌堕,伏天霸这时才顺势用脚踢向那个挥刀砍他的官兵,逼使那个官兵收刀退走。
  与此同时,伏天霸的随从们亦受到官兵的偷袭,纷纷抽出兵刃抵挡。
  洛灵儿见到洛巴泰被杀,惨呼一声:“爹……”
  叫了这一声,她就两眼一反俯伏在囚车之上,不醒人事。
  伏天霸“啪”的用极重掌力将困着洛灵儿的囚车木栅打碎,将伤心昏倒的洛灵儿抱在怀里,让那十多个随从围绕保护着。
  情势在电光石火之间骤然变化。
  那个副将高叫道:“格杀勿论!”
  四下的官兵听令后高声嚣叫,瞬间将伏天覇等十多人围拢着。
  伏天霸怒吼道:“你们疯了!”
  那个副将高举一个黄金令牌叫道:“奉皇上口谕,举凡曾与洛巴泰一起谋反者及有过亲密从属关系者,一概格杀勿论!”
  伏天霸怒道:“皇上果真要杀人灭口!”
  那个副将不理会伏天霸的怒吼,高叫道:“杀!”
  四周的官兵发一声喊,纷纷举刀杀上。
  伏天霸那十多个的随从不敢怠慢,亦以手中的兵刃奋力还击,瞬息间砍翻了十多个官兵。只是,纵使那些随从的武艺比那些官兵高出许多,毕竟还是在双拳难敌四手的险境之下。不一会儿,已有五个随从死于官兵的乱刀之下。
  那些随从知道,他们绝对不能手下留情,所以也在拚命地砍杀那些官兵。
  诸葛雄见两方的人在拚命地厮杀,却见伏天霸抱着的洛灵儿丝毫不动、生死未卜,他的心感到很焦急,待得见到大批官兵被砍杀的同时,伏天霸的随从亦开始一个一个的倒在地上。他再也不作犹豫,大喝一声从树上飞扑而下。
  伏天霸刚提腿踢倒两个扑向他的官兵,忽然听得诸葛雄的暴喝声,使他本来已是震惊的心更添骇意,待得见到诸葛雄如飞将军一般的扑向自己,他竟然给骇得呆然不动。-
  他身后的一个官兵瞧出便宜,在他的左臂上深深地砍了一刀。
  这一刀,几乎将伏天霸的左臂砍断!
  伏天霸惨叫一声,抱着的洛灵儿一起滚倒在地上,三个官兵立时追逐而上猛然挥刀砍杀。
  一个随从正好走过接住其中的一刀。
  诸葛雄这时亦刚好赶到,展开鹰爪功一式“苍鹰扑兔”狠狠地抓在其余两个官兵的脸面,“碰”的一声将两人的脑袋使劲地撞在一起,两个官兵登时昏倒在地,另外的那个官兵给骇得一呆,冷不防给那个随从一刀削去了脑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那些官兵都呆了好一会儿。
  伏天霸强忍臂伤痛楚,咬牙叫道:“鹰王!”
  有七个未被官兵砍杀的随从亦齐声叫道:“诸葛大人!”诸葛雄见情势紧迫不宜多说,便高叫道:“先保护小姐离开!”
  说罢,先俯身将洛灵儿抱起,再以狠劲的腿力踢翻一个攻来的官兵。
  伏天霸一怔:“你……”
  诸葛雄抱着洛灵儿踢出一脚,将一个正准备挥刀砍向伏天霸的官兵逼退。
  他大声喝道:“先离开这里!”
  那些随从闻言大声叫喊,纷纷使尽了力量去逼退官兵的围剿,登时杀出一个缺口出来,诸葛雄马上抢前跃离官兵的包围,那七个随从亦立时横排殿后,挥舞兵刃抵挡住那些再度杀上的官兵。伏天霸如梦初醒,也从地上蹬跃而起,用右手单掌“啪啪啪啪”的将四个向他围攻的官兵打得吐血退开。
  诸葛雄抢先抱着洛灵儿往山坡远处跑去,高叫道:“走!”
  伏天霸与七个随从紧随他的身后约十步之遥,边打边退走。这时,官道的两端分别赶来了约八十个背着长弓的官兵,向着正逃往山坡的众人拉弓射箭,易连串的“嗖嗖嗖嗖嗖”的羽箭飞射声中,近二百支羽箭首尾相接地纷纷射向诸葛雄等人。
  诸葛雄脚下加速,避过十多支羽箭的致命狙击,抱着洛灵儿登上山坡顶端躲在一株树后。
  伏天霸虽然亦险险避过几支射向他要害的羽箭,但他的左后腰及右肩背却冷不防在刚登上山坡顶端时给射中了两箭,羽箭箭头穿腹透肩而出。虽然他不会立时就没命,但仍是伤得极重。七个随从中五个给羽箭射死,余下两个幸没受箭伤的也赶到了山坡顶端。
  他们检视了伏天霸伤势,脸色凝重。
  这时,洛灵儿在颠簸中醒转。
  她刚张眼,就见到诸葛雄严肃的脸,禁不住惊叫道:“大哥!”
  诸葛雄垂头轻声道:“放心,我来救你。”
  洛灵儿哭道:“大哥,爹爹……他……”
  诸葛雄点头道:“我都知道了。”
  洛灵儿这时见到坐倒在旁边的伏天霸,连忙叫道:“你这狗贼!”
  伏天霸脸色惨白,身上伤口的痛楚令他不住地在颤抖。
  诸葛雄低声道:“是他救你性命的……”
  伏天霸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但感谢之情更多。
  洛灵儿也是不相信:“他……”
  伏天霸喘着气息、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为我说好话?"
  诸葛雄看着这个受了重伤的仇人渐渐垂死,心里竟生出感同身受的悲哀。
  他低声说道:“若不是你,灵儿已经死在乱刀之下,这确是事实。”
  伏天霸苦笑道:“可是……我……是始作俑者……”
  诸葛雄看他渐失去光彩的眼神,仿佛看见正在垂死的自己。
  这叫兔死狐悲!
  他,岂不是一样快将毕命吗?
  所以他说道:“我只说出事实。”
  伏天霸眼中有感激神色:“我……曾经害你……”
  诸葛雄冷冷地笑道:“这个仇,我日后自会再找你算计。”
  伏天霸摇着头苦笑道.,“好极……只是……我怕的是,我……我的伤……等不及你来找我……找我报仇……而你……恐怕……你恐位只有……只有不过十天的性命吧了……”
  诸葛雄皱眉不答,两眼透露出同病相怜的神色。
  洛灵儿慕地回想起诸葛雄身中的蛊毒。
  她惊叫一声:“大哥,你身上的毒……”
  这时,山坡下的官兵渐渐围聚,看来准备上山追杀他们。
  诸葛雄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他抱起洛灵儿,准备往山坡的另一端走去。
  伏天霸在那两个随从的搀扶下亦颤巍巍地站起来,但看他的情势,他是无法再颠簸地逃跑的了。他略作犹豫,叹一口气轻轻地挣脱两个随从的搀扶,然后慢慢地坐在那株矮树后面,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竹筒子。
  两个随从见状大惊:“伏大人……”
  诸葛雄已走出数步,闻言回头:“甚么事?”
  伏天霸苦笑道:“看来……我是……走不了啦……”
  诸葛雄见这个竹筒子形状奇怪,问道:“这是……”
  伏天霸苍白的脸现岀微笑,悠然道;“你,……既识得……苗疆的蛊毒,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天崩地裂’……的吧。”
  那两个随从马上脸色大变。
  诸葛雄皱眉道:“你……”
  洛灵儿问道:“甚么是‘天崩地裂’?”
  诸葛雄继续皱眉不答,只在摇头。
  伏天霸痴痴地看了洛灵儿一眼,然后微笑道:“这个……这个家伙……里面……塞满了……黑色的西域烈火油……和火药……”
  洛灵儿脸色一变:“你要怎样?”
  伏天霸斜眼望向那些慢慢围堵山坡的官兵。
  他低声道:“你们快……快走……”
  诸葛雄凝望伏天霸。
  伏天霸微笑点头,眼神已经开始散乱。
  那两个随从二话不说,展动轻功朝另一端山坡下的荆棘丛走去。
  诸葛雄只好抱住洛灵儿跟着那两人往荆棘丛走去。
  四人才刚走到山坡下的荆棘丛前,山坡的顶端已经“轰隆隆”的发出一阵巨响声,四人回头望去,只见山坡顶端塌倒了好大的一片,到处都是烟雾和尘土在飞扬,草坡地上亦熊熊地给火油燃烧着。
  诸葛雄的眼里出现惋惜,也有沉痛。
  他喃喃地道:“这一回,死的人可真太多了!”
  那两个随从对望一眼,然后一起向诸葛雄拱拱手作吿别,转身展开轻功向远处头也不回地走去。
  这时,漫天洒下轻轻的飘雪。
  诸葛雄叹一口气,也抱着洛灵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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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0 09:3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6-20 09:3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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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雪飘扬……
  清澈的流水缓缓而过……
  诸葛雄略算已走约二十里的路,便将洛灵儿轻轻放在小溪旁的地上。
  洛灵儿心伤家破父亡的惨痛,亦担心诸葛雄身上的蛊毒。
  她对伏天霸说过的话念念不忘:“……他这一身的内力从此就不能再用,否则,只要他再运起内力,他的全身的血脉就会不停地暴胀失控,直到全身的经脉尽碎而死……”
  所以,洛灵儿早已泪流满面、肝肠寸断。
  她凄然道:“大哥……”
  诸葛雄温柔地微笑着,用力撕破右手的衣袖露出臂膀,然后用溪水浸泡湿透那块刚撕下来的衣袖,再轻轻洗抹臂膀上的血水,露出一道约三寸长、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来。
  原来他的右臂刚才亦给乱箭射中划过而伤!
  洛灵儿看着诸葛雄右臂伤口流出暗红的鲜血,再看他那张已转成浅浅灰黑色的脸面,她的心底里有着一阵说不出的悲恸。她哭着道:“大哥,你……你的脸……你为什么要再运使内力?你……你……灵儿……灵儿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啦,若果大哥……大哥你也……我……”
  说到这里,她已然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诸葛雄轻拍洛灵儿的背心,柔声道:“别哭……人总是要死的……我在过去数年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早就应该死无葬身之地……如今,我能够在将死之前把你从皇帝亲兵的手里救出来,上天已经是对我不薄的啦!”
  洛灵儿闻言抬头,泪眼盈眶。
  她凄然道:“要你作恶的是我们洛家,要死的是我们洛家的人才对……”
  诸葛雄用手抹去洛灵儿脸上的泪水,柔声道:“那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任何孽报我都应该坦然面对的……灵儿,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强地继续活下去!”
  洛灵儿执着诸葛雄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面,嚎哭着道:“若果,只有灵儿一个独活在世上,灵儿宁愿跟着大哥一起死去。”
  诸葛雄叹息道:“灵儿,你又何必……”
  洛灵儿毅然望着诸葛雄道:“灵儿深信,若果刚才灵儿不幸被杀,大哥亦不会独活下去的!”
  诸葛雄默然。
  那确然是他的意愿。
  洛灵儿忍不住又哭起来道:“所以,大哥就不要再劝灵儿了……反正,爹爹和娘亲都已经离我而去,这个世上,就只有大哥是我唯一牵挂的人,若果……若果大哥也……”
  诸葛雄轻拍她的背心道:“好了好了……别哭啦……”
  洛灵儿却总是不能止住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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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雪渐浓……
  诸葛雄抬头望天,忽然冷冷地不言不语。
  洛灵儿被他感染,也忽然停住哭泣。
  这时,他们两人同时见到不远之处,冷然地站立着四个浑身散发着凌厉杀气的中年喇嘛,正冷笑着望向他们。
  喇嘛的手都各自拿着一对尺来宽的圆形铜钹。
  四人都像是极为棘手的人物。
  诸葛雄的右手拇指被伏天霸削去一节后,他那鹰爪的功夫已然无法展尽十足的威力,而他中毒后的内力亦只能回复原来的七成不到,加上,此刻他的右臂受了不轻的箭伤,他的功夫已是及不上过去的五成。
  他绝对不是那四个喇嘛的敌手!
  所以,他并不打算还手抗敌,只想能跟洛灵儿同时殒命。他情深地看着洛灵儿的两眼,轻声道:“看来,我们都是难逃劫数啦……我们这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洛灵儿的眼闪过一丝凄苦的欣慰,轻声道:“好!”
  两人心意相通、四手紧握,竟然对那四个喇嘛视若无睹!
  他们只等待着那四个喇嘛痛下杀手的一刻!
  其中一个胖喇嘛淫笑道:“老大,皇上赏赐咱们的银子我可以不要,但是这个小妞儿麻,待会我可是要第一个干……”
  诸葛雄一听,怒火从心中涌上。
  他的眼神亦立时回复从前一样的冷煞和凶悍。
  洛灵儿的脸色迭不住“嚓”的一声变成苍白。
  另一个干瘦的喇嘛亦淫笑逍:“你这个他妈的老三在京师可憋得狠了……这几天咱们可不是在‘红瓦子’跟几个骚娘子温存够了吗?”
  那胖喇嘛吞着口水淫望着洛灵儿,不住喘着气急色地道:“老二你说,那几个骚货老娘又怎及得上这个小妞儿标致!”
  其他三个喇嘛听了都在哈哈大笑。
  那干瘦喇嘛笑道:“说得好……不论死活,我是第二个……”
  诸葛雄怒不可遏,却仍是隐忍着不言不动。
  他要伺机而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杀心已被再次挑起……
  洛灵儿忍不住叱骂道:“无耻淫贼!”
  她这一声叱喝显露她的娇美,却更激起那四个喇嘛的淫欲。
  只是,那四个喇嘛亦隐然感到诸葛龙身上散发的那股肃杀之气。
  那股肃杀之气显示出诸葛雄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因此,那四个喇嘛不停地在说一些污言秽语,志在激怒诸葛雄忍不住先出手,他们那时才寻找诸葛雄的破绽出手围攻。
  两方略作对峙,诸葛雄便猜到那四个喇嘛的用意。
  所以,他马上颤抖抖地瑟缩倒下……
  洛灵儿猛吃一惊:“大哥!”
  那四个喇嘛互望一眼。
  其中一个矮瘦的喇嘛张目而望,见到诸葛雄友臂那中箭的伤口正汩汩地流出暗红色的鲜血,再看清楚诸葛雄脸上薄薄地蒙上一层灰黑之气,心下当即“明白”诸葛雄忽然倒下的原因。
  他兴奋地向一个高壮的喇嘛叫道:“老大,这个小子中了毒!”
  叫喊声中,那个矮瘦的喇嘛然已跃向诸葛雄,两手挥舞着两片铜钹猛然削向诸葛雄的背心,另一个胖喇嘛亦不甘落后,紧跟着那矮瘦喇嘛急纵而出要一起捡这个便宜,左手的铜钣急速地掷削向诸葛雄的颈项,空出来的手就抓向洛灵儿的胸口。
  那个髙壮的喇嘛老大喝道:“老二、老四,小心有诈!”
  说时迟、那时快……
  诸葛雄勉力将洛灵儿推得向后摔倒退出数步之遥,但他自己只能无力地滚倒在地上无法避开,“嚓”的亦声,他的肚腹被那飞掷的铜钹削开一道长而深阔的伤口,暗红色的鲜血飞溅在满布雪花的地上。
  洛灵儿再惊叫一声:“大哥!”
  诸葛雄却俯伏在地上不停呻吟着,无法回答。
  那两个喇嘛先后跃到诸葛雄的身旁,三片铜钹不约而同地急速削向诸葛雄的颈项,想要在一招之间将他杀死。
  那个髙壮的喇嘛忽然急速跃前,高声喝道:“小心!”
  这时,俯伏在地上不停呻吟的诸葛雄忽然倒跃旋身而起,右手两指“丝”的一声直插入那个矮瘦喇嘛的两眼,指劲亦同时直透那矮瘦喇嘛的脑袋。那矮瘦喇嘛惨叫一声,立时被诸葛雄插盲两眼,他的身子更被诸葛雄的劲力推得撞向着那个赶来救援的髙壮喇嘛,那髙壮喇嘛不得不先将矮瘦喇嘛接住,但他已然无法上前与胖喇嘛合击诸葛雄。
  另一个胖喇嘛猛吃一惊心知中计,连忙回身将手中的那片铜钹顺势削向诸葛雄的胸膛,想要逼迫诸葛雄退避。
  这一着却早就在诸葛雄计算之中!
  诸葛雄乘着众人心惊之际飞跃而起,两手尽展一式“苍鹰扑兔”鹰爪功夫避过铜钹直扑那胖喇嘛,那个胖喇嘛的铜钹这时已经击出,他的身子亦立时跟随招式向前扑出,却正好扑撞在睹葛雄的胸膛之上,胖喇嘛急忙变招,想要以掌力击打诸葛雄的胸口要害。
  可是,诸葛雄的两手已然搭住胖喇嘛的顶门和下颚。
  咯叻!
  那胖喇嘛的脖子已被诸葛雄扭得向后折断,睁着一对死不瞑目的怒眼徐徐地倒在地上死去。
  当!当!
  那矮瘦喇嘛的两片铜钹这时才坠落地上……
  那高壮喇嘛叫道:“老二!”
  另一个干瘦喇嘛这时才如梦初醒:“老二!”
  那高壮的喇嘛看看他怀中的那个矮瘦喇嘛,只见矮瘦喇嘛两眼被废的眼眶仍然不停地流着鲜血,但已然没了气息。
  他忍不住怒喝道:“卑鄙!”
  诸葛雄用左手按着肚腹的伤口,冷冷地站着望向满脸惊怒的两个喇嘛。
  他的眼神已然回复过去的那种狠辣和凌厉。
  他冷笑一声道:“是的,我很卑鄙……”
  那高壮喇嘛一时语塞,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干瘦喇嘛转头望向高壮喇嘛:“老大……”
  高壮喇嘛将矮瘦喇嘛的尸身放在地上,低声说道:“这小子满身忍伤,而且看皆中奇毒……咱们先不要跟跟这小子硬拚,只是游斗耗费他的体力,看他能捱得多久!”
  那干瘦喇嘛点头道:“好!”
  诸葛雄见二人低声说话,心里猜测二人的战略。
  他回头跟洛灵儿道:“灵儿,你先走。”
  洛灵儿不住摇头:“不……我要跟你死在一起!”
  诸葛雄道:“就算你死了,这两个狗贼也会玷污你的身子的!”
  洛灵儿闻言脸色变得惨白,却仍然紧咬着嘴唇在颤抖,就是不肯离去。
  诸葛雄想再说话,却见两个喇嘛正慢慢走上前来。
  他只好说道:“你先行躲好,别让我分心。”
  还未见到洛灵儿点头,他已经主动地快步迎上两个喇嘛,缺了一节拇指的右手以鹰爪之形抓向那个矮瘦喇嘛的面门。
  两个喇嘛却向两旁避走而去,不肯跟诸葛雄正面搏斗。
  诸葛雄马上知道他们的用意。
  他冷笑一声,以极急的速度向那个矮瘦喇嘛闪避之的处追去,伸岀的鹰爪不作犹豫地继续运劲攻打,使得那个矮瘦喇嘛不得不以两片铜钹还击。两片铜钹分成上下两方向着诸葛雄的右肩和肚腹切去,想要逼迫诸葛雄收招回避,正是一式连削带打的高明招数。
  诸葛雄右手微沉避过其中一片铜钹,仍然使劲抓向那个喇嘛的咽喉。
  他却对另一片削肚腹的铜钹不作任何的闪避!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
  因为,他只剩下两天不到的性命!
  那干瘦喇嘛大吃一惊,想再要闪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左手的铜钹“嚓”的一声深深地嵌在诸葛雄的肚腹之上,但他的咽喉已然被诸葛雄抓在手中。那高壮喇嘛见状也是大吃一惊,急忙挥舞两手的铜钹急忙从旁杀上,两钹同时削向诸葛雄握住干瘦喇嘛咽喉的右手和右肩,想要逼迫诸葛雄先放手退避。
  诸葛雄面露惨笑,却仍紧紧握住干瘦喇嘛的咽喉。
  他的左手却使劲地“啪”的拍打在干瘦喇嘛的顶门天灵盖上,那干瘦喇嘛咽喉被握没法发出声来,只能两怒眼突而出重哼一声,就立时被诸葛雄打得脑骨尽碎而死。
  诸葛雄的整条右臂却是“嚓”的齐肩被那高壮喇嘛削了下来!
  那高壮喇嘛随即提腿将诸葛雄踢得翻身倒在一旁。
  远处的洛灵儿惨叫一声:“大哥!”
  诸葛雄不哼一声,只用左手紧紧地按着不住流出暗红鲜血的断臂处,从地上徐徐地站立起来、冷然看着那条仍然握着干瘦喇嘛咽喉的断臂,看着那个干瘦喇嘛徐徐地倒卧地上,再冷冷地看着那个满面惊惧的高壮喇嘛。
  他的脸上露出惨然的胜利微笑。
  他轻声地道:“来吧……”
  那高壮喇嘛睁着大眼叫道:“疯子!”
  诸葛雄惨笑一声,仍然是说着那句话:“来吧……”
  那高壮喇嘛看看诸葛雄的断臂处,那伤口正汩汩地流着暗红的鲜血!
  他再看看嵌在诸葛雄肚腹的那片铜钹,那里的伤口也都在汩汩地流着暗红色的鲜血!
  然后,他看看诸葛雄那不怕死、不怕痛的脸容……
  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急速狂跑而去……
  只听到他不住地在狂呼:“疯子!疯子!”
  诸葛雄看着那个高壮喇嘛惨呼而去,他那冷冷的脸才露出极痛的神情,他的脸色亦忽然“嚓”地变得比那正在漫天而下的雪更显得煞白,然后,他徐徐地向后仰跌,“啪”的一声仰天倒卧在地上。
  洛灵儿早已抢上前来,扑伏在诸葛雄的身上。
  她惨呼着:“大哥……”
  诸葛雄仍然未死。
  他勉力提起左手轻抚洛灵儿的脸。
  他轻声道:“灵儿……”
  洛灵儿只是在伤心嚎哭。
  诸葛雄轻笑一声道:“傻孩子……我又未死,你……你怎么要哭?”
  洛灵儿不住地痛哭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诸葛雄问道:“你担心……我……我身上的……毒?”
  洛灵儿哭道:“大哥……你伤得这么重……身上又……又带着蛊毒……”
  诸葛雄轻笑道:“灵儿放心,我……我死不了……”
  他勉力从地上要坐起来,洛灵儿连忙将他扶住。
  他紧咬钢牙,先用左手运劲点封断臂处附近的数个穴道,使那汩汩而流的鲜血稍为减慢,再用左手从衣襟中掏出一瓶止血用的金创药粉来,拔去瓶盖将金创药粉倒在断臂处,然后从衣襟撕下一块布条紧按着伤口。
  洛灵儿马上止住哭泣,帮忙着替诸葛雄包扎断臂的伤口。待得断臂处停止冒血的时候,诸葛雄才使力地拔出那片嵌在他肚腹中的铜钹,然后飞快地连点数个穴道止血,洛灵儿亦马上倒下金创药粉,再用另一块布条紧紧地按着那道伤口。
  诸葛雄这时才轻吐一口气。洛灵儿轻轻地扶着诸葛雄,让他缓缓地躺卧在地上。
  他无力地看着伤心焦虑的洛灵儿,也看着那渐渐下得浓密的白雪。
  他轻握洛灵儿的手道:“这些外伤……要不了我的命……”
  洛灵儿凄然哭道:“那……你的……你的毒……”
  诸葛雄笑道:“还未毒发呢!”
  洛灵儿忍不住伏在诸葛雄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
  她暗下决心,会在诸葛雄毒发后自刎。
  过了许久……
  两人的身子都薄薄地盖着一层白雪。
  诸葛雄那两处重伤的伤口,已然止住流血。
  但他的身体和神情看来却渐渐地已经变得很疲弱。
  他的眼神亦已经渐渐地失去光采。
  他忽然说道:“灵儿……你……还记得吗?你常……你常常嚷着……要我带你去嵩山看日落……”
  洛灵儿止住哭声,轻轻地“嗯”了一声。
  诸葛雄笑道:“待得……我的伤口止好……止好血后,我……与你……与你一起上嵩山去……看日落……看日落……我们……我们可以……可以雇人……把我们抬到……抬到山上去……”
  洛灵儿的鼻子很酸,凄然点头说道:“好……待得……待得你的伤好了后……我们……我们一起到嵩山去……”
  诸葛雄微笑,他的眼皮却渐渐疲惫……
  他慢慢地合上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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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0 10: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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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风……
  梵音轻唱……
  梵唱声渐渐微轻,四下慢慢地回复宁静和安逸。
  接着,就是此起彼落的鸟语虫鸣之声。
  那鸟虫之声使这座襌院在初春的冷意中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过了一会儿,两个年青的比丘僧,拿着扫帚走向禅院的牌坊,准备清理禅院牌坊前后及山道老的积雪和尘埃。
  他们忽然停步,脸上都现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因为,他们见到一男一女携手站在“青山禅院”的牌坊下。
  其中的胖比丘惊讶地说道:“诸葛施主,你……仍然安在……”
  那个男的,竟然就是身中奇毒、断臂伤腹的诸葛雄!
  他身旁的,正是洛灵儿。
  只见洛灵儿轻挽着诸葛雄独存的左手、满脸幸福地伴着诸葛雄俏立在初春早上的雪地上,与诸葛雄一起微笑而立。
  诸葛雄微笑道:“是的在下侥幸……”
  他的身上,已经再也见不到一丝的杀气。
  那个胖比丘喜道:“恭喜施主。”
  另一个瘦的比丘亦合什道:“真好。”
  诸葛雄微笑点头,问道:“无名大师呢?”
  胖比丘说:“师父在大雄宝殿。”
  这时,不远处传来老僧的说话:“阿弥陀佛……”
  只见老僧带着无比惊喜的神情快步走到诸葛雄和洛灵儿身前,微笑合什道:“老衲忽然闻得熟悉的话音,出来一看,竟然见到施主能安然无恙,喜甚幸甚。”
  两个比丘向老僧和诸葛雄合什,然后走开。
  诸葛雄哈哈大笑道:“在下苟活世上,未必是他人之福啊!”
  老僧笑道:“看来,施主已然克服心魔、大彻大悟了……”
  这时,老僧走近诸葛雄和洛灵儿,洛灵儿向老僧微微欠身行礼。
  诸葛雄道:“大师,她是我的妻子……”
  老僧微笑点头,向洛灵儿合什还礼,然后说道:“想不到施主在这数月间不但能保住性命,而且还娶得贤良佳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这时,老僧的脸忽然露出担忧的神色。
  因为,他看到诸葛雄的脸色,仍是浅浅地给盖着一层灰黑之色。
  诸葛雄却仍然微笑地说道:“大师都见到了……我身上的毒仍然未解。”
  老僧点头道:“这……可真是奇怪的事。”
  诸葛雄道:“是的,在满了‘重生丹’十天药力期限的时候,我身上竟然没有任何致命的异象,那时,我的心里已经感到讶异万分也感到开心不已,想不到的是,直到这刻,我仍然能活在世上。”
  老僧沉吟道:“也许……是那鹤顶红的毒药将蛊毒压制住……”
  诸葛雄道:“在下也是这样想。不过,亦有可能是我受伤时流血太多,将部份的蛊毒带了出体外,使那毒性减轻不少而延缓了发作的期限。”
  老僧问道:“也有这个可能……”
  这时,他才见到诸葛雄那断去右臂的肩膀。
  他接着问道:“那么,施主的武功和内力……”
  诸葛雄点头道:“说到武功嘛……我已经断去一臂,那是永远都无法恢复从前一样的啦……我的内力已经回复了八成……不过,直到这一刻,我的气海穴仍然有一股真气凝聚,只是,不知道这股真气在甚么时候会突然破穴而出,将我全身的经脉震得寸寸断裂。”
  老僧道:“施主可有甚么打算?”
  诸葛雄摇头,却露出满足的神情说道:“没有……不过,我能多活了这几个月的开心日子,那已经是老天爷送给我最大最宽宏的恩赐啦,我也不能再要苛求些甚么的。”
  洛灵儿微皱着眉不说话,眼里却微有怪责之意。
  老僧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能抛开生死鸿关,实在难能可贵。”
  诸葛雄紧握着洛灵儿的手,微笑道:“我也不知能再活多久,所以我更要珍惜余下的这些日子……我与灵儿商量过,我们决定南下到那民丰物盛、四季如春的岭南广东隐居,过一些安逸平淡的生活,今后,我们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因此,这一次来此是特意向大师道别的。”
  老僧合什道:“善哉善哉……”
  诸葛雄略欠身道:“大师,吿辞了。”
  洛灵儿亦向老僧欠身吿别。
  老僧垂首合什道:“但愿施主长命多福。”
  诸葛雄微笑道:“多谢。”
  说罢,拉着洛灵儿的手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诸葛雄忽然回头。
  他微笑道:“我一直都在想着那个‘农夫和猴子’的故事……”
  老僧也微笑道:“哦?”
  诸葛雄笑道:“我想,那个农夫若果在捉到那只猴子后,于早、午、晚的时分都给这猴子喂得饱足的,这只猴子也许从此就不会再偷他的果子,那个农夫也不会因为要发泄一时的愤恨,将自己一生的财富都毁了。反正,那个农夫已是衣食富足、满仓积粮。”
  老僧点头嘉许,微笑称是:“施主所言甚是。”
  诸葛雄哈哈大笑,拉着洛灵儿走下山道石梯,扬长而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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