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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马行空《古堡逃龙记》(处女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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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1 20:5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武侠世界》1069-1070期,1979.12.24-1979.12.31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Gubao Taolong Ji cover illustration.JPG



第一章 矢遵师遗训 誓离罪恶窝



龙堡追杀



星残月暗,长夜将尽。
黑暗与寂静笼罩的夜空,被一片明亮的灯光及一阵阵金铁交击声冲破。
山脚下,一羣黑衣大汉高擧手中风灯,围成一圈,照射着塲中激斗的两人。
黑衣大汉的前面,散立着弍拾多个分穿金银两色服装的汉子,每人手拿一匣连珠弩,对着斗塲中激斗的两人。
激斗中的两人,在明亮灯光照射下,剑影翻飞,不时传出两剑交击之声。
两人斗了多时,仍是斗作一团,难分高下,只看得站在一旁观看的两个半百老者,直皱眉头。
激斗中,蓝衣人剑势纵横,越斗越勇,只迫得银衣高瘦汉子连连闪避不迭。
蓝衣人剑势忽一顿,突又一剑刺出,一剑六式,一式三变,一刺十八剑。
银衣高瘦汉子正被蓝衣人迫得透不过气来,忽见蓝衣人剑势一顿,身受压力顿然一松,心中一喜,正想喘口气趁势反击,蓝衣人一剑已闪电般刺出,蓦觉眼前剑光如网,罩向头脸。
心中一惊,封挡已来不及,左右皆被封死,只好往后退,一退七尺。
怎知剑网一收,剑光如矢追刺咽喉。
眼看着这一剑就要刺进银衣高瘦汉子的咽喉,散立四周的分穿金银两色衣衫的汉子,齐皆脸色一变。
蓦的一剑横来,叮一声,击在蓝衣人剑上,银衣高瘦汉子骤觉颈脖一凉,蓝衣人一剑已从颈旁刺过,留下一道血痕。
高瘦汉子但觉脖子一阵火辣辣生痛,连忙用手一摸,满手是血,回想刚才的情形,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呆在当塲。
塲中多了位身穿银色锈龙长袍半百的老者,正是站在一旁观看的两名老者其中之一,另一名老者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穿的金色绣龙长袍,袍角在夜风吹拂下飘动。
「退下!」银色绣龙长袍的老者一声叱喝,银衣高瘦汉子连忙躬身一礼,退到手执连珠弩、分穿金银两色衣服的汉子羣中。
「好大胆的小子!」身穿银色绣龙长袍的老者叱喝道:「临死还想杀老夫一个手下。」
蓝衣人卓立当地,平淡地道:「银龙旗主,在下不想杀人,只想离开这里。」
银龙旗主一声狞笑道:「你还想离开这里?好大的想头,老夫要你今夜横尸在此。」
「在下就算今夜横尸在此,也死得瞑目。」蓝衣人神情肃穆道:「银龙旗主,请动手。」
银龙旗主哼道:「老夫就成全你。」
话落,长剑一动,刹那间连刺一十三剑,剑剑皆刺蓝衣人要害。
蓝衣人将剑一舞,叮叮连响声中,连挡银龙旗主十三剑。
剑势不绝,忽一刺,长剑直刺银龙旗主眉眼。
银龙旗主忙侧头避过,长剑一幻,分点蓝衣人左右肩头。
蓝衣人一个大转身,避过来剑,身形已如鬼魅般转到银龙旗主背后,剑一抖,剑光暴射,罩向银龙旗主背后各大穴。
银龙旗主背后受敌。忙将身躯向前一倾,长剑从胯下刺出,疾刺蓝衣人丹田大穴。
蓝衣人剑光往下一落,「叮」一声,挡开刺来一剑。
两人剑来剑往,身形纵跃,剑影飞舞,刹那斗做一团。
X X X
龙堡。
聚龙厅上,灯火明亮,居中虎皮大交椅上,端坐着一个年在六十开外、留着连腮胡、相貌威猛的老者,身穿一袭五色缮龙锦袍。
左手边最末一张椅上,坐着一位四十左右的矮胖中年人。
身穿五色绣龙锦袍老者向坐在最末椅上的矮胖中年人发话道:「褚奇,怎么天快亮了,还不见有消息?」
褚奇连忙欠身道:「回大龙头,属下相信快有消息了。」
语声刚落,夜空中一条人影泻落厅前,是一条身穿土黄色衣衫的汉子。快步跨进厅中,抱拳躬身,朝居中端坐的锦袍老者恭声道:「禀大龙头,铜龙旗主命属下回报,西边毫无发现。」
大龙头一声:「退下!」身穿土黄衣衫的汉子连忙退到褚奇椅旁,垂手而立。
突的南面夜空中,升起金银两色两条龙形火光,在夜空中有如游龙在天,分外夺目。
褚奇连忙起身,纵出厅外,抬眼略一注视,返身进厅,抱拳道:「回大龙头,金银两旗主已在南面截下那小子!」
大龙头闻言,神色不动,道:「褚奇,速发信号,要活的。」
褚奇口一张,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应一声「是」,转身出厅而去。
大龙头转对黄衣汉子道:「丁猛,发信号通知铜铁两旗主回堡。」
「属下知道。」丁猛连忙躬身抱拳,快步退出厅外。
X X X
银龙久战蓝衣人,心中已是不耐烦,偶一瞥视,天边已露出曙光,心一急,口中一声长啸,剑式一变,使出龙堡鎮堡剑法:「飞龙十八式」中的一招:「飞龙点」,长剑如蛇疾点蓝衣人「心坎大穴」。
好奇怪,蓝衣人竟也施出「飞龙十八式」中的一式「飞龙回舞」,长剑一圈一舞,「叮」一声封开来剑。
「好小子!」银龙口中低喝一声,心中已存一招毙敌之念,蓦然身形冲天而起,一冲三丈七尺,腰一折,整个人在空中盘旋而下,剑与身合一,在灯光照射下,有如银龙飞舞,洒下一天剑雨。
好一式「飞龙在天」。
蓝衣人心中一懔,心知无法化解这招杀着,周围三丈方圆,已笼罩在这片剑光之内,但人是有求生的本能,是以蓝衣人身躯一伏,集一身功力,横里跃出,企图脱出这片剑网笼罩的范围。
银龙施出这招「飞龙在天」杀着,全身已凝足功劲,务求一击奏功,试问蓝衣人又怎能逃过这一击之威。
眼看着一剑就要刺在蓝衣人背心,蓦然灰白暗淡的天空中飞升起一道火花,在空中一爆,化作五色火龙,在空中闪耀不已。
「五龙令!」站在一旁的另一名身穿金色绣龙长袍的长髯老者一见在空中爆散的五龙火花,脸色一变,突的一声大喝:「剑下留人!」
这一喝彷如闷雷,震的银龙手中一慢,手中剑连忙卸劲,剑一偏,刺在蓝衣人右肩,入肉两寸。
蓝衣人口中一声闷哼,金影一闪,已被人连点三大穴,摔仆在地。
身穿金色绣龙长袍的长髯老者,几乎和银龙一同落地,对银龙道:「老三,使得不重吧?五龙令要的是活人。」
银龙扫一眼躺在地上的蓝衣人,转对金龙老二道:「老二,亏你一喝,否则,这小子已是死人一个,伤在肩头,死不了的。」
金龙老二手一挥,喝声:「回堡!」
立时走出两条黑衣大汉,架起蓝衣人,刹那间人影纷动,走个淸光。
留下来的是天边的曙光,晨间的晓风,及一片空寂。
X X X
阳光普照大地,微风吹拂,好一个艳阳天。
龙堡,聚龙厅上,大龙头居中而坐,左右两排椅子,右手坐的是金银二龙,左手坐的是铜铁二龙。
坐前案上,酒菜香四溢。
大龙头擧起一杯酒,左右一照道:「四位老弟昨晚辛苦了,老夫敬一杯!」
四龙齐擧杯,一仰而尽。
放下酒杯,铜龙发话道:「老大,小弟实在不明,为何放出五龙讯令,留下那小子一命?何不当时一刀宰了他,省却日后麻烦。」
大龙头微微一笑道:「当初我也是想一刀杀了他,以收阻吓之效,但回心一想,杀了他太便宜了,于是我想到一个法子,才留下他。」
「是甚么法子?」铁龙急想知道。
大龙头喝了口酒后才道:「高扬那小子是咱们死鬼师叔的唯一弟子,杀了他有点不好」
铜龙急插口道:「老大,有甚么好不好的,他私自逃离本堡,犯了堡规,就要死!」
金龙开口道:「老四,你总是那样心急,老大话还没有说完,你听完了再说好吗?」
想开口说甚么的铁龙,听金龙如此说,连忙将到口边的话咽回肚里。
大龙头扫了铜铁二龙一眼,道:「老夫也知两位老弟的意思,但是老夫不是为了他是师叔的唯一徒弟而不杀他,留下他一命,是让他尝一尝比死还难受的滋味,要他从此不敢再逃,死心塌地为咱们杀人赚钱,叫堡中各人见到他身受的,再不敢生二心。」
铁龙忍不住道:「到底怎样处置那小子?」
一直没有开口的银龙问道:「老大,可是将那小子关在『地狱牢』?」
「老三,你说得对,老夫就是要将他关在『地狱牢』。」大龙头一口喝干杯中酒。
铁龙有黯怀疑地道:「老大,『地狱牢』从来是竖着进,横着出,将那小子关在里面,岂不也是死?」
大龙头阴笑道:「关在那里,他倒是想死,我却要他生死两难,人鬼不像!」
接着小声说了一会,听得四龙齐声称妙,仰头哈哈大笑。
大笑声中,酒到杯干。



地狱生涯



龙堡在江湖上是一个令人闻名变色的地方,既神秘又可怕。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龙堡在甚么地方,更没有人到过龙堡,但龙堡的人却经常在江湖上出没,江湖中却从来没有人见过龙堡中人,因为见过龙堡中人的江湖人,全部都是死人。
试问死人又怎样吿诉活人他见过的东西。所以见也等如不见。
死去的人,都是别人出钱要龙堡暗杀的人,龙堡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但为了钱,却甚么人也敢杀。
幸亏还没有人敢出钱买皇帝老子的命,否则一定会令到天下大乱。
龙堡,这就是令江湖人变色的杀手之堡。龙堡接下的杀人买卖,每一次都做得干净俐落,从无失手。
江湖上威名赫赫如「掌剑震中州」沈白,「神枪」言勇,「一掌震天」丁猛,凶恶如「辰州五鬼」刁氏兄弟,「太湖水怪」江蛟,「长白恶虎」屠仁,「独行大盗」仇九,均死于龙堡杀手之手下,死者身上都放有一块龙形铁牌,这是龙堡的杀人标志。
江湖上寂寂无名,或声名不太响亮之辈,死在龙堡杀手之下的更是不知其数。
龙堡自创堡之日起,就以杀人为业,以迄于今。
X X X
江湖中人闻龙堡之名变色,龙堡中人却是一提起「地狱牢」也无不变色。为什么,那只有身在「地狱牢」的人才知了。
X X X
白云在高空飘飞,随风所之,自由自在,无兎无拘,突的天气骤变,风卷云翻,飘飞的白云再不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飘飞了,刹间乌云密布,遮蔽了天空,也遮蔽了白云。白云左飘右飞,怎也突不破那蔽空乌云,霹雳一声雷响,击散乌云,白云再度飘飞在那无涯的天空中……
瑯当一声响,在这深埋在地下的牢房中,在这有限的空间,彷如雷鸣,嗡嗡的回音,震人耳膜,回响不已。
蓝衣人高扬悚然惊醒,连忙倚墙坐起。一阵脚步声传来,送饭的人来了。
他也不知关在这里了多少天了,只知道在这里一共吃了五十九砵饭,与其说是饭,不如说是狗食,不,连狗食也不如。
现在他一面回想着刚才梦中所见,一面在等着吃这第六十砵饭。
在这阴湿的地牢中,不论日夜,都是昏黑一片,分不出白天黑夜,因为不见天日,只有那昏黄如豆的灯光,整个地牢昏濛濛的,如置身幽冥,有几次在睡中惊醒,几疑自身已成幽灵。
脚步声终于停下,是一百三十七阶,高扬已听了这脚步声五十九次了,今次是第六十次,从脚步声响次数,他知道地牢到地面有一百三十七级土阶。
由于不分日夜,他也只有利用吃饭的次数来分别早与晚,关在此多少天。
这餐是晚饭,关在此已三十天。
永远是无声无息,只有那脚步声,忽然从铁门下的窄洞中塞进一际饭。
高扬吃了五十九砵饭,从来没有见过送饭人的尊容,试过三十七次和他说话,那人却像幽灵般,话在口边想说,耳中却听见脚步声在梯级处响起,所以他终于放弃了这企图。
拿起那砵饭,三扒两拨,已全部落在肚子里,那简直不是吃饭,而是吞饭。
饭实在太少了,只及正常饭量的三分之一,菜是两片菜叶或一小条臭缄鱼,连一丁点油腥也没有。
关在此的头两天,由于心情不好,思緖麻乱,对那砵狗食不如的饭,简直看也不看一眼,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尝到饿的滋味,整个人饿得虚软无力,肚皮贴在腰脊上,腹腔一阵阵抽痛,忙不迭拿起昨晚留下的那砵饭,狼吞虎咽吃下。
现在他甚么也不感兴趣,最感兴趣就是那千篇一律,一百三十七响的脚步声。
到如今,一小条臭咸鱼已是无上的美味。
关在如此窄小的地牢中,有如睡在棺材一样,要走动,就只好在当做床铺的发霉稻草堆上走,所以后来为了保持体力,尽量避免消耗,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打坐默思。
X X X
「芝儿,爹已打听到妳高扬大哥给关在『地狱牢』里,芝儿,妳在吗?」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奔进院中,向屋里叫。
「爹,女儿在,妳刚才说什么?」随着淸脆的语声,屋门前已现出一个身穿靑色衣裙、长身玉立的秀丽少女。
老者将少女一把抱回屋中,坐在椅上吐了口气,面色沉重道:「芝儿,爹已打听到妳高扬哥已被关起来。」
靑衣少女面上一喜,急声道:「爹,高扬哥关在那里?」
老者叹一口气,低声道:「关在『地狱牢』里。」
靑衣少女一听,脸色大变,悲声道:「岂不也是一死?」
老者安慰道:「爹想来他不会死,大龙头要他死,也不会将他关在哪里,可能是想敎训他。」
少女无力地坐在椅上,泣声道:「但是,关进那地方的人,从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老者慈爱的眼光在少女脸上注视着,低声道:「芝儿,不要哭,妳一哭,爹的心也乱了,他不是那样短命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活着出来。」
少女悲哭一声:「爹……」伏在老者身上痛哭不已。
X X X
龙堡又接到了买卖,聚龙厅上,龙头老大对金龙道:「老二,这单买卖很扎手,买主出价伍拾万両银子,要『淮南三霸』三条命,你可多带人手,立即起程。」
金龙在座上一抱拳道:「老大,小弟自当加倍小心,就此别道。」
立起身,忽忽出厅而去。
银铜铁三龙一齐起身相送。
目送金龙身形消失后,大龙头对银龙道:「老三,你的责任是看守高扬,近来那小子怎样?」
银龙转身道:「大龙头,有那小子好受,近日那小子已痩成皮包骨,站也无力,整天只是坐。」
大龙头忙道:「可不要饿死那小子,今天给他饱饱的吃一顿。」
银龙道:「是,小弟自会吩咐。」
大龙头自语道:「受此一劫,看他还敢不敢再逃!」
随大声吩咐道:「摆酒!」
X X X
这是高扬在「地狱牢」中吃完第七十四砵饭后,以迄于今的第一次走动。
人的欲望无穷。
走动之下,他现在的欲望是说话。
世上只有死人和哑吧不会说话,他既不是死人,也不是哑吧,尽可大说特说一番。
但是说话要有对手,倾诉要有对象,他这里却连耗子也没有一只,有的是四面墙璧,一扇铁门,叫他说甚么?
关在「地狱牢」中,高扬才眞正体会到饥饿与寂寞的难受。有时寂寞比饥饿还要难受。饥饿折磨身体,寂寞侵蚀心灵。
最初关进「地狱牢」的几天,寂寞差点使他发疯。
逃走的失败,虽不至于令他心灰意冷,却令他心乱如麻,满肚子话想找人倾诉一下,但他面对的只是昏濛濛、空寂寂的牢房,连想找一只耗子倾诉也找不到。
有几次,实在忍不住,只好放声大叫,直叫到筋疲力尽,耳膜差点被回声震破,才颓然倒下,沉沉睡去。
心中有太多的苦闷,寂寞又紧紧地笼罩压迫着他,如果不是大叫发泄,早已疯了几次。饥饿与寂寞慢慢侵蚀和折磨着他的身心。由大叫到喃喃自语,最后在心里自语,直至身心麻木,每天只能倚在墙上闭目打坐。
今天实在太饱了,用手扶着土墙,一步步在稻草堆上移动,口中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低语。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口中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声,声如夜枭泣啼。
大槪那股冲动发泄完了,身子颓然倒下,沉沉睡去。
X X X
饥饿可以致人于死。
突然的饱食,却带来痛苦。
高扬睡中突觉腹痛如绞,肠臓如翻江倒海,只觉内急无比,忙起身以手扶墙,走向摆在墙角的粪桶。
刚蹲下,已如江河直下,拉了个七稀八水。
人本已虚弱不堪,肚泻到第四次,要双手扶墙,一步一颤,走向粪桶。
第七次却连站也无力,只好爬向粪桶。好在泻完第七次后,肚子里实在已泻无可泻了,要泻,只好将肠脏也泻出来。
躺在稻草堆上,人处于虚脱状态,气息微弱,只觉昏昏沉沉,缥缥致致,有如置身幽冥地府。
X X X
差点就魂归极乐,总算高扬他福厚命大,今天送饭人却破例打开铁牢门,一脚跨进牢房,却被触鼻臭气熏得想作呕,连忙擧袖掩鼻,放下饭砵,一步跨到高扬身前,倏的吓得脸色全变,连忙伸手放在高扬鼻端,觉出还有丝极微弱的气息,心中放下不少,再从新打量躺在稻草上的高扬,全身挺直,在昏濛濛的灯光下,双颊凹陷,脸色白得有如死人,长发如草,一腮胡子,双眼紧闭,眞有如一具僵尸,瞧得他心里不禁也打了个寒颤。
一转身,飞般奔上地面。
X X X
厅上杯盘狼藉,待撤去残席,一杯香茗在手,银龙才对金龙道:「老二这趟可还顺手?」
金龙呷了口茶,道:「是有些扎手,不过——咱和手下都平安回到堡中。」
「老二,你可知髙扬那小子差点死了?」铜龙急不及待地道。
「我在外干买卖,怎知?」金龙轻对铜龙道:「不是不要他死的吗,怎会差点死了?」
铜龙嘿嘿笑道:「正是不要他死,否则他早已死了十八次。」
金龙不解地望着铜龙,转对大龙头道:「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龙头对老三银龙道:「你就吿诉老二吧。」
银龙于走阴笑着讲出高扬因为吃了那顿丰盛的晚餐后而泻肚子,差点死了的经过。
金龙听完后,不觉哈哈大笑:「那小子死不了,有他一番好受。」
「老二你说得对了。」铁龙抢着道:「那小子如今可是人不人、鬼不鬼,整天痴痴呆呆,白痴一样!」
金龙一皱眉头道:「如果成了白痴,岂不是要养他一世?老大,这不化算。」
龙头老大一声大笑道:「老二,你放心,龙堡几曾做过蚀本买卖,老大我保他不会成白痴,还要他为咱们杀人赚钱。」
金龙问道:「关了那小子多少天?」
「足足一百六十九天。」银龙略一思索道:「老大,是不是还有十一天?」
龙头老大阴阴一笑:「受完这十一天苦。放了那小子,咱要叫那小子一想起在『地狱牢』的滋味,就打心里发寒,八辈子也忘不了,看他还敢逃不?」
铁龙大笑道:「老大,现在你给那小子八个胆,他也不敢再逃了。」
银龙却提醒道:「那小子可是倔强得很,只怕不易就此令他服贴。」
「老三讲的不错,一定要小心提防他,再叫他逃一次,咱们就再没有面子统驭龙堡了。」铁龙也提醒大龙头。
「四位老弟,咱早已防到此着。」龙头老大慢慢呷了口茶,道:「以那小子现在的状况,放他出来后,起码要调养一段时候,在他调养的那段日子,咱们派人不分日夜监视他,待他身体一复原,立即派他去干一票买卖。只要他干了一次买卖,那就不怕他以后再敢心生逃意。」
铜龙拍掌道:「老大,咱眞的佩服您啊。」
铁龙仍有黙不解道:「为什么他干一次买卖后就不敢心生逃意?」
大龙头望一眼银龙,银龙立即道:「老五,这不是简单不过的事,你眞的不明白?」
老五低头略一沉思,一拍大腿,抬头道:「绝!此计妙绝。」
「你眞的明白了?」银龙问。
「当然明白啦!」铁龙道:「只要那小子干了一次后,他敢再逃,咱们就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他是龙堡的杀手,某人被杀就是他干的,那时不用咱们追杀,江湖上凡是被咱们龙堡杀死的人的亲戚朋友,自然不会放过他,即使江湖虽大,却无他容身之地,是不是这样?」
龙头老大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金龙赞道:「老大可有买卖上门?」
「有!」龙头老大一指铜铁二龙道:「两单,老四老五今晚动身。」
金龙起身道:「如没别的事,小弟吿退。」
老大道:「也没有什么了,老二,你这趟辛苦了,且去将息。」
铜铁二龙同时站起道:「咱俩也去安排一下人手。」
龙头老大点点头,各人散去。
X X X
高扬倚坐墙边,双目微闭,状如痴呆一,心里却在想:关在此已差不多半年,如存心要自己死,已死了多时,究竟要关到何时,再关下去,也挨不了多久。
想到此,心里起伏不已,一咬牙,暗暗道:「不管关多久,也要挨下去,只要有一口气活着出去,就再逃!」
X X X
「芝儿,明天全堡人都要到聚龙厅,不知有何事故?」白发老者一步夸进屋门,对正在托腮沉思的芝儿说。
芝儿抬眼望了父亲一眼,不语。
老者怜惜地望了女儿一眼,道:「芝儿,妳也不要想坏了身体,说不定明天就会放高扬出来。」
芝儿娇躯一动,起身一把抓住老者手臂道:「爹,可是眞的?」
老者叹一口气,慈爱地道:「看妳急成这样子,爹也是猜估的。」
芝儿听爹如此说,颓然坐下喃啮道:「究竟何时放他,究竟何时放他……」
老者看着女儿那失神的样子,不禁也叹息坐下。
X X X
秋高气爽,太阳高挂,又是一个好天气。高扬无力倚坐墙角,双目微睁,注视着昏蒙蒙的空间,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认眞难受,心里不由急切希望那砵少得可怜的饭钵出现眼前,好疗一疗饥火,心想眼望,不知怎的眼前突然飞舞着无数砵盛满白饭的瓦砵,心中大喜,忙伸手去抓一砵,却抓空了,一怔,用手搓搓双眼,闭目再张开,眼前那有满满的饭砵,有的只是昏濛濛的空间,与及四面墙壁一扇铁门。
不由苦笑,却比哭还难看。
瑯当一响传来,跟着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高扬双眼不由紧紧注视那铁门下的窄洞,他知道送饭的人来了。
脚步声终于在铁门前停下。
在他来讲,却像千万年一样长久。
手已颤抖抖伸向铁门下的窄洞,满以为饭砵立刻会塞进来,却出乎意料地传来「卡察」一声开锁声,跟着铁门半开,一步跨进牢房。
黑衣人望一眼手仍伸出、白痴般呆着的高扬,一声不响,手一抄,将高扬那瘦弱的身子折在背上,转身走出牢房。
高扬伏在黑衣人背上,耳听着那步声在空寂的地牢回荡,心里昏惘一片,以为在做梦。不相信现在正一步步离开这害怕的「地狱牢」。
直到一股淸新的空气吸进肺腑,凉风拂体,人也清醒了多少。睁开双目,一片耀眼的阳光射入眼帘,双目一阵刺痛,金光乱闪,目眩头晕,双目一闭,差黙昏了过去。



棋先一着



聚龙厅上五龙端坐。
大龙头椅后雁翅般站着一排黑衣大汉,手抱长刀。
左右两排椅后,分站身穿四色衣服,金银铜铁四龙旗下杀手。
龙堡总管褚奇站在左排椅子下首。
厅下右边站着百十个仍在训练,将成杀手的年靑人。
左边站的是已退休的杀手,及其家少,以及全堡上下执役人等。
厅上厅下,鸦雀无声。
端坐虎皮交椅上的大龙头适时一声轻咳。
总管褚奇倏的面向厅外,沉喝一声:「带高扬上厅。」
厅下左边人羣一闻喝声,起了阵微小的骚动。
右边那羣年靑杀手,却是动也不动。
两名黑衣人架着衣衫槛褛、长发如草、胡须满面、皮包骨、苍白如纸、人鬼难分的高扬穿过厅下左右人羣,快步向厅上走去。
经过厅下人羣时,右边的年靑杀手目光一落在高扬身上,如触电般一触即收,心里齐皆一寒一,脸上却是木无表情,眼中却已露出一丝惊色。
他们实在不相信眼前人就是昔日生龙活虎、壮健如牛、外号小飞龙的高扬。
他们从来未见过一个人在短短的半年里变化如此之大,简直不似人形。
左边的人羣也起了一阵骚动,尽管年老的以前当过杀手,见过不少血腥凶残的塲面,那可是眞刀眞枪干出来的,不似眼前的高扬,不知受怎样的折磨,变成这样子,简直令人不忍卒睹,触目惊心,面上齐皆动容。
那些小孩妇女,执役人等,几曾见过这样被折磨成人鬼不分、凄惨可怖的样子,不禁低头掩面,有的低泣出声。
其中一个站在白发老者背后的靑衣少女,乍一睹高扬那离死不远的样子,更是身子一阵颤动,悲呼一声:「爹!」掩面伏在老者肩上低泣不已。
老者目中泪光隐现,转身将少女搂在怀中。
两名黑衣人已架着高扬步上厅中,手一松,高扬仆伏地上,两名黑衣人退下。
大龙头及四龙面露残忍笑意,像欣赏一件异宝般,打量着伏在地上的高扬。
左右两排椅后站着的四龙旗下杀手,却是脸色肃然,眼皮却是微微一动。
站在龙头老大椅后的一排黑衣大汉,却像没有生命的木头一样,动也不一动。
龙头老大一面肃杀之气,双目精光暴射。一扫厅内厅外人羣,沉声道:「各位,我不想多说甚么,按堡规,高扬是死!但看在死去师叔的面子上,留他一命,如有再犯,将十倍于此,惨酷而死。」
随又喝一声:「高扬,你站起来!」
高扬身子一动,努力挣扎站起,身子颤抖抖挺起一半,双腿一软,又仆伏在地,如是者三,五龙面露残忍之色,看着高扬痛苦挣扎站起,最后哈哈大笑。
靑衣少女只看得银牙紧咬,心痛不已,几乎想冲出人羣,奔上厅去扶起高扬。
老者却紧紧拉着少女手臂,并以目示意,制止少女的冲动。
笑声中,银龙语声刻毒:「高扬,你外号小飞龙,现在却连小毛虫也不如。」
高扬身子猛一挺,却又无力垂下,仆伏在地,昏了过去。
龙头老大喝道:「抬下!」,
立有两名持刀黑衣大汉走出,将高扬抬走。
X X X
漫漫长路,终有尽头。
高扬悠悠醒转,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徐徐睁开双目,一片亮光映入眼帘,双目仍觉刺痛,忙将双目闭起,再睁开一丝,不像刚才那样刺痛,但仍感微痛,由于心里急于想知身在何处,乃忍着微痛,瞇缝着双目,打量四周。
一眼就扫视到对面墙上挂着的长剑,凝神注视,认出是师父临终遗赠之物,知道已身在家中,心里一喜,将双目闭上。
瞧到墙上的剑,不由想起了师父,师父自幼将自己养大,尽传生平绝学,对自己虽然严峻,却关怀备至,想到此,不由双目泛泪,耳边仿佛响起师父临终时的说话:「扬儿,为师一生孤独,大半生过的是杀人生涯,至年老退休,遇上了你,将你带回堡中,传你一身武功,自遇上你后,不觉心情大变,长夜难眠,每思及过去所为,觉悟前非,孩子,你身在龙堡,注定要做杀手,为师却不想你步我后尘,做个一生孤独无情的杀手,痛苦一生,为师死后,有机会千万……」
突被一阵轻盈细碎的步声打断思路,头一侧,微睁双目,瞧向房门口。
适时一个一身绿衣裙,长身玉立、淸秀脱俗的少女,一步跨进房来,高扬双目一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已知是谁,双目不由睁大少许,注视着走前来的绿衣少女。
少女一步跨进房间,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高扬正双目睁开,注视着自己,心里一喜,原本愁苦的脸上一片惊喜,急行两步到床前,双手紧紧执着高扬露在被子外的手,面现甜笑,眼里满是关切之色,俯身轻柔道:「高扬哥,你终于醒来了。」
高扬一双眼热切地瞧着少女那淸秀的脸庞,苍白瘦削的脸上由于激动,微现血色,语声低弱道:「芝妹,是妳,我可是昏迷了很久?」
芝儿瞧着高扬那苍白瘦削的脸庞,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忙强忍着笑道:「你睡了一日一夜,现在已是黄昏的时候,你现在觉得怎样?」
高扬苦笑道:「饿!肚子很饿。」
「我这就去盛粥来给你吃。」忽忽出房而去。
不一会,芝儿手拿瓦碗,像风一样回到床前,将冒着热气的瓦碗放在案上,回身将高扬扶起,倚坐墙上,伸手拿起案上那碗粥,坐在床前,动手喂高扬吃粥。
实在是太饿了,高扬鼻子嗅到那香喷喷的粥气,肚子更是咕咕作响,也不客气,张口就吃,双目却露出感激之色。
芝儿小心地喂高扬吃了三碗粥,高扬意犹未足,还想再吃,却被芝儿婉劝,说,是一个身体虚弱,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一下子吃得太多,是会引起不良后果的,高扬才不嚷着要再吃。
吃了粥,人更加精神,就倚坐在床,不再躺下,双眼也逐渐适应了光线,不再感觉刺痛。
芝儿收拾好厨房后,回进房间,坐在床前椅上,望着高扬道:「可要再睡一会吗?」
高扬摇头道:「睡了一日一夜,骨头也有点痛了,就这样坐着很舒服,芝妹,辛苦妳了。」
伸手执着芝儿双手。
芝儿双颊微红,低头道:「只要你身体快快康复,辛苦也不怕。」
高扬感激道:「芝妹,妳眞好,我眞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芝儿抬起头,双目含情道:「高扬哥,那个要你感激,只要你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
「是我讲错了,芝妹,请原谅,」低头瞧自己一眼,诧声道:「芝妹,怎么我身上已换了干净衣服,可是妳……」
芝儿面一红,头一低,轻声道:「是爹和你换的,胡子也是爹和你刮的。」
高扬抬手摸一下下巴,果然干干净净,连胡渣子也没一根。
芝儿续道:「爹为你洗净身子后,喂你吃了三粒保心丹,再将眞力渡进你体内,看见你沉沉睡去,守了一晚,直到今早我来,爹才回家。」
只听得高扬激动不已,热泪盈眶,待芝儿讲完后,咽声道:「他老人家此恩此德,叫我如何报答?」
芝儿忽然抬头问道:「你眞的要报答我爹?」
高扬点头不语。
芝儿微笑道:「我敎你一法子。」
高扬用力紧执芝儿双手,急问道:「甚么法子?」
「那法子就是——」芝儿见他一面认眞之色一,竭力忍住笑:「赶快将身子养好,那就报答了我爹。」说完忍不住娇笑起来。
高扬到现在才知道她是在作弄自己,望着她那有如春花般的笑脸,整个人开朗了不少,由不住伸出一臂,轻轻将芝儿搂在懐里。
芝儿轻轻偎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双目。
X X X
在芝儿细心调理照顾下,高扬迅速复原。身子壮实,双颊丰满,只是脸色还苍白,可能是久不见阳光的缘故。
今次是他自出「地狱牢」以来,第一次踏足户外,仰望高空飘飞的白云,长吐了口气。
走在堡中街道上,总觉得样样新鲜,遇到的人大多是冷冷淡淡的,连平日遇到他就问长问短的煮饭李大娘,见到他也不打招呼,令他很不愉快,但从李大娘那满含关切之意的一瞥,令他明白了人们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心里的不快,就一扫而空,却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后来他又遇到九个经常玩在一起、仍在受训、准备当杀手的年靑人,也不和他招呼说话,他也不介意了,他知道那是被迫的。
在堡中各处走走,见到的虽是冷淡的面孔,却有不少关切的目光,他感到很安慰,自己不是孤立的。
太阳已开始偏西,将他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看一眼投在地上的影子,微微一笑,转身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影子始终跟随着他。但他却感觉到另有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影子,像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样,始终跟着他。
凭他的感觉,知道可能受到监视,但不能确定,为了免却麻烦,快步走回家。
此后几天,高扬都往街上走,在堡中走来转去,更加强烈地感觉到那个影子的存在,从而确定了已被跟踪。一跟踪的人实在高明,高扬用了七种办法,始终发现不到那影子的踪迹,更不要说引他现身了。
高扬放弃了引那影子现身的企图,躱在家里,没有必要,足不出户。
X X X
褚奇进入聚龙厅,快步走到大龙头身前,拱手道:「禀大龙头,影子刚才向属下回报,高扬行动没有甚么特别,多在家中,偶尔会在堡中走走,堡中人都照吩咐不敢理睬他,只有石猛的女儿,常到他家中。」
龙头老大喝了杯酒道:「如有甚么特别的事,速来通报。」
「是,属下吿退。」褚奇转身出厅。
X X X
小树林外,有个小小的水池,高扬和芝儿并排坐在水池边。
望着倒影在池水中飘飞的白云,高扬无限响往地道:「芝妹,妳看天上的白云多写意,在天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随风飘飞。」
芝儿望着高扬那端正明朗的脸庞,低声道:「高扬哥,你又是想再逃?」
高扬点头不语。
芝儿问道:「上次逃走,为什么不吿知我?为什么不带我一同走?」
高扬望着芝儿那淸秀的脸上畧带幽怨之色,连忙解释道:「芝妹,上次我走,不是不想带你一齐走,因我没有把握,又是第一次,被追截到就是死,我不想妳死,所以没有通知妳。」
芝儿幽幽道:「你可知道,没有了你我活着又有甚么意思?」
高扬大为感动道:「我也不舍得离开妳。」
芝儿再问:「你打算再逃吗?」
高扬语声沉毅道:「从我被放出『地岳牢』那日起,我就打算再逃,就算是死,也要逃出龙堡。」
芝儿眼中露出祈求之色:「高扬哥,你一定要带我走。」
高扬问:「妳不怕危险?不怕死?」
芝儿深情道:「和你在一起,就算死,我也不怕。」
「芝妹,妳眞好,」高扬心里一热,伸手执住芝儿的玉手,双目满含情意。
芝儿的目光,接触到高扬那满含情意的目光,心里甜蜜蜜的,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高扬又道:「芝妹,只是妳爹」
芝儿抬头道:「我爹怎样?」
高扬沉吟道:「妳爹年纪这大,妳又无兄弟姊妹,如妳一走,留下他老人家怎办?」
芝儿神情黯然道:「这可怎么办?」
高扬搓手道:「我也不知怎办好。」
芝儿面露愁急之色。
高扬安慰道:「芝妹,妳也不用愁急,走也不是一时三刻说走就走,总有解决的办法。」
芝儿愁急之色稍减。道:「扬哥,你一定要想出个好办法。」
高扬沉思一会,道:「一时很难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好是妳回去时先和妳爹说一下,看他的反应如何,再作打算,可好?」
芝儿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芝儿忽然扬眉,问:「扬哥,你上次怎会忽然间生出逃走之念,一声不响就逃出龙堡?」
高扬突听芝儿提出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抬头望向远方,无限响往地道:「芝妹,妳可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师父生前经常和我说及,他老人家说外面的世界很大,龙堡在这一粒砂那样细小,外面的山川河流,锦绣壮丽,游之不尽,风土人物,更是千奇百怪,我听师父说得多了,心里非常响往,很想到外面去见识一番一,直到师父临终,对我说了「番话,才使我下了决心,逃出龙堡。」
芝儿好奇地问道:「你师父仲老人家临终,对你说了些甚么?」
高扬回忆道:「师父他老人家临终时对我说:『扬儿,师父做了半生杀手,却寂寞孤独一生,自退休后收你为徒,性情才大变了,每当午夜梦廻,回想以前所干追悔不已。扬儿,为师吿诉你,人生下来,不是注定做杀手的,有很多事可做,只要你努力争取,你还年轻,为师不想你像你死去的父母那样,不是去杀死人,就是被人杀死,你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番,见识外面的世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为师死后,有机会,千万要逃出龙堡,到外面的世界去,为师不想你做一个冷酷无情以杀人为业的杀手!』师父这一番话,使我立下了逃出龙堡的决心。」
「你师父对你眞好。」芝儿忽然天眞地问道:「扬哥,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美丽的?」
高扬被她问得不由失笑道:「妳问我,我问谁?先师未死,还可问问师父,现在则只有我俩逃出外面去看一看,就知道美丽不美丽了,不过师父生前,经常讲及江南江北的湖光山色,特别提到江南杭州西湖的绮丽,太湖的碧波万顷,嵩山的雄伟壮拔,武当山的雄奇险峻,峨嵋山的挺拔秀逸,根据师父如此说法,一定是很美丽的了。」
芝儿热切地道:「扬哥,如我俩能安然逃出龙堡,就先到你师父说的那几处地方游一遍!」
「那当然……」高扬突然将芝儿搂在懐中,悄声道:「不要动,有人监视!」
芝儿骤被高扬一把搂在怀里,不明所以,女儿家娇羞本性,正想挣开他的搂抱,耳听高扬如此说,知高扬不是个轻薄之人,遂不再动,一个软软的身子,任高扬轻轻搂在怀中。
芝儿脸上红红的,娇靥贴在高扬那宽厚的胸膛上,鼻中嗅着那男人特有的气息,一颗心不由得像鹿撞般蹦蹦乱跳,体验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甜蜜感觉。
是温馨、舒适、安全,全都有,总之不想离开。
芝儿两眼微闭,正自沉醉在这种从末体验过的感觉中,耳边却传来高扬那蚊蚋一样细小的声音:「妳不要动,我们装成情侣一样,令那暗中监视的人以为咱们在谈情,那就放松了警惕之心,以后咱们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芝儿偎在高扬怀中无言点头。
两人偎搂着,低声细语,芝儿不时娇笑两声,就像两人已堕在爱河,正在卿卿我我。
良久,高扬推开芝儿的娇躯,长吁一口气,低声道:「走远了。」
芝儿脸上仍是红红的,娇声道:「你怎知有人监视?」
高扬道:「这是凭我平日的感觉,知道有人在暗中跟踪监视。打从我身体康复,第一次在堡中走动起,就感觉到有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影子在无声无息的跟踪监视着我,我试用了几种办法,都未能迫他现出身形,知道是跟踪高手,我就放弃了迫他现身的打算,由他跟来跟去,诈作不知,他现在反而成了咱们的好掩护。」
芝儿不懂的问道:「他怎么会成了好掩护?」
高扬笑道:「芝儿,他既然跟踪我,自会将我的一切行踪报吿大龙头,只要咱俩装得像,不露出破绽,他一定以为咱俩会是为了儿女私情,不疑有他,他将见到的吿诉大龙头,那麽大龙头也不会怀疑咱俩有何企图,咱俩行动不是方便了,这不就是他掩护了咱们吗?」
芝儿双手轻拍道:「是啊!我怎么想不到,扬哥,还是你聪明!」
「在这里坐了很久,咱俩也该走了。」拉着芝儿玉手,站起身一齐步入林中。
X X X
大龙头和金银铜铁四龙,围在一桌喝酒。
褚奇快步走进厅中一站,躬身抱拳道:「属下见过大龙头及四位旗主。」
大龙头放下酒杯道:「有事发生?」
褚奇拱手道:「禀大龙头,属下刚接『影子』来报,有关高扬的行踪,故特来禀报。」
铁龙急急问道:「可是那小子有何异动?」
「那倒不是,据『影子』说,今天高扬和芝儿在堡西林边池旁坐了一下午。」
铁龙一瞪眼道:「那有甚么好禀报的啊?」
褚奇连忙道:「据『影子』说,他俩状甚亲热,还搂抱在一起。」
铁龙怪叫道:「好小子,死不了又再乱来一次!」
银龙道:「老大,照情形看,那小子是在和石芝那妞儿相爱。」
铜龙道:「那还用说。」
金龙喝了杯酒,慢慢道:「老大,高扬看来又想犯一次堡规了。」
铜龙叫道:「难道他眞的想死?明知堡规规定:堡中任何人,未到四十岁,不准婚嫁,否则必死。」
一直沉思不语的大龙头突然擧起酒杯一喝而尽,沉声道:「高扬和石芝自小玩到大,偶尔聚在一起,不足为奇,但两人明知堡规,却如此亲密,定有企图,好小子,他以为骗得了老夫,那他就错了,褚奇,吩咐『影子』加紧监视,一发现可疑,立即放讯号。」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影子』。」
一抱拳,出厅而去。
银龙望着褚奇而去,才道:「老大,还是尽快派那小子出去行动一次好。」
龙头老大头「点,道:「嗯,这单买卖条件一谈妥,马上派他出去干。」
X X X
「芝儿,妳眞的下了决心跟高扬一起走?」石猛望着芝儿芝儿语声坚定道:「爹,女儿决定了,爹不会阻止女儿吧?」
石猛沉声问道:「忍心掉下爹?」
芝儿眼一红道:「爹,女儿正因为不忍心掉下爹您一个人,所以不知怎办才好呢?」
石猛问道:「妳眞的喜欢他?」
芝儿眼红面红,点头不语。
石猛叹一口气道:「芝儿,爹也知妳和扬儿,妳俩自小玩在一起,爹也很喜欢扬儿那孩子,妳就跟他一起走吧。」
芝儿心里一喜,却又黯然道:「爹一个人留下,女儿怎么忍心?」
石猛爽朗一笑道:「乖女儿,爹已这大年纪,留在堡也没有多少日子过了,妳还年靑,爹也想妳幸福,不想妳像妳娘那样,嫁了妳爹后,每次靑堡干买卖,妳娘就担心一次,不知爹会不会回来。」
喝了口茶,续道:「芝儿,爹也不想妳变成了老姑婆才嫁人,妳可知道堡规为甚么规定,堡中任何人都要在四十岁后才准婚嫁?」
芝儿道:「女儿不知。」
石猛咬牙道:「妳可知一个杀手一生,黄金时代是甚么年岁?就是三十岁到四十岁这段时间,一个杀手到了三十岁,已成熟、心狠,经验也丰富了,那是一个杀手的金色年华,大龙头的师父为了堡中杀手能更好地为他们杀人赚钱,所以规定了要到四十岁才能结婚。」
「爹,那您和娘是在四十岁后才结婚的了?」芝儿为他爹重新斟了杯茶。
石猛点点头:「不错,所以爹为了妳的一生幸福,决定让你和扬儿一起走。」
「爹,您眞好……」芝儿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情不自禁偎在石猛怀中。
石猛伸手轻抚着爱女的秀发,老眼中泪光隐现。
X X X
大淸早,高扬就出门,大摇大摆走在堡中街道上。
既然不能摆脱那影子,何不大方点,就让那影子跟个够。
走在街上,他又感觉到那影子的存在了。
芝儿见高扬大淸早前来,讶问道:「扬哥,大淸早前来,可有事吗?」
高扬一笑道:「特来拜谢石伯伯。」
屋里传出石猛的苍老语声:「芝儿,是哪个来了?」
「爹,是扬哥来探望您老人家!」芝儿带高扬进屋。
高扬一跨进屋,见石猛坐在椅上,连忙紧行两步,抱拳躬身道:「扬儿见过石伯伯。」
石猛哈哈一笑道:「扬儿休要多礼,坐,坐。」
高扬刚坐下,芝儿已捧出两杯香茶,放在桌上,道:「爹,扬哥,请喝茶。」
高扬一声:「多谢。」
芝儿站在她爹身旁。
石猛两眼打量着高扬,口里道:「扬儿,身体可全好了,瞧你脸色还有点苍白,可要好好休养身体。」
高扬欠身道:「谢谢石伯伯关心。」
「大淸早,可有甚么事?」一面问,一面转头对身旁的芝儿道:「到爹房去拿爹的培元丹来,给妳扬哥服用。」
芝儿答应一声,转身向厅后走去。
高扬欠身恭声道:「姪儿大淸早来,没有甚么事,是特来多谢您老人家及芝妹对姪儿的照顾。」
石猛一摆手道:「扬儿,自家人,你客气甚么?」
话题一转道:「扬儿,好端端的,你怎会想到逃离本堡?」
高扬闻言,以目示意,手指屋顶,答道:「是姪儿一时糊涂,致有此擧。」
边说边以手指沾茶在桌上写道:「屋顶有人。」
石猛一看,面色一变,就要起身。
高扬连忙摇手制止,一面以茶水继续在桌上写:「不能惊动此人,否则以后姪儿的行动诸多不便。」
石猛一面看,口里一面道:「扬儿,你以后千万不要再生此心。」
「姪儿今次死里逃生,就算有天作胆,姪儿也不敢了。」以指沾茶,飞快在桌面上写:「姪儿不便在此久留,详情芝妹会吿诉你老人家。」
芝儿手拿一个白色瓷瓶出来,伸手递给高扬。
高扬伸手接过,欠身道:「多谢石伯伯所赐。」
石猛哈哈一笑道:「谢甚么,一点小意思,老夫也想你快些康复。好为堡中效劳。」
「姪儿吿辞。」高扬站起身:「姪儿想和芝妹到外面去走走。」
石猛一笑道:「好,你俩就去吧!以后多来坐坐。」
高扬一抱拳道:「姪儿有空,一定来拜望你老人家。」
「爹,女儿和扬哥出去了。」芝儿拉着高扬向门外走。
「去吧。扬儿,你好自为之。」眼望着女儿和高扬出门而去,面上不由绽出一丝安慰的微笑。
X X X
风吹枝叶动,发出细碎的摇曳声。
池边树下,高扬石芝倚坐在一起,轻声细语,不时响起石芝那淸脆的笑声。
笑语声中1呙扬悄声道:「芝妹,妳可有和妳爹说了?」
芝儿一面发出淸脆的笑声,一面悄声答道:「说了,爹已同意小妹和你一块儿走。」
「眞的?那妳爹怎办?」高扬高兴得很。
「我爹说他已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只要咱们年靑的能得到幸福,他怎么样也没关系。」芝儿脸上现出愁苦之容。
「石伯伯他眞好,芝妹,我看他老人家留在堡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的。」高扬轻声安慰芝儿。
芝儿悄声问道:「决定甚么时候走没有?」
「就这几天,决定那一天,我再通知妳。」高扬忽然高声笑起来。
芝儿会意。跟着也娇笑出声。
两人情意绵绵,笑语不绝。
X X X
大龙头对金龙道:「老二,你和老五,后天午后出发,带了高扬一同去干那单买卖。」
转对垂手而立的褚奇道:「这两天严密监视高扬,后天午饭前带他来见我!」
「是!属下这就去加派人手。」转身而去。
X X X
五更天,高扬手抚着肚子,开门出屋,急急奔向屋后茅厕,一头钻了进去。
茅厕的气味可不好受,每个正常人都不愿在茅厕里久待,除非是吃屎的狗。
高扬不知怎的,一头钻进茅厕后,竟然呆了有大半个时辰还不出来,难为他忍受得了那薰鼻的臭气。
他忍得了那臭气,有人却忍不了他这么久还待在茅厕里。
破空声微响,一条淡淡的影子掠空而过,一闪而没。
茅厕后出现了一条如鬼魅般的影子,贴近茅厕用稻草编成的墙,略一侧耳凝神,转身向不远处的一丛树木打量。
就在那影子转身刹那,稻草编成的墙突然裂开,闪电般一拍一抓猛一收,「刷」一声,那影子已穿墙而没。
嗦嗦一阵轻响,裂开一个洞的稻草墙,又完好如初。
茅厕里一声轻笑道:「劳烦你日夜跟着我,想必很辛苦了,乖乖在这里歇一会吧!」
一条人影闪出茅厕,一闪进屋,不一会又一闪而出,略一打量,身形一起,跃向堡西。
X X X
树林,小水池,静悄悄的,一条人影一闪入林,跟着出现在小水池边。
小水池边一棵树下,立时现出一个娇俏人影,两条人影一合,倏一闪,没入林中。
总管褚奇站在高扬的屋子门前,抬手拍门,刚想拍落,倏的一停,改拍为推,门应手而开。
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心里已知有点不妙,褚奇一面跨步进屋。一面扬声叫道:「高扬,你可在?」
听不到回应,褚奇两步跨进屋中,两眼略一打量无人的屋厅,身子闪电般进入厅左右的厢房一转而出,跟着一跃出屋。
站在屋前打了一长两短三声口哨。不见「影子」现身,心知「影子」出了事,因为刚才那三声口哨是预先和「影子」定下的联络讯号,忙从怀中摸出一物抛向空中,身子已电疾般绕着屋子四周察看。
随着他的手向空一扬,空中爆开了一蓬黑色火花,刹那间,堡的四周腾空射起四道红光。
褚奇转身到屋后,望一眼茅厕,身形一起,却扑向屋后不远处的一丛杂树。
杂树丛里没有甚么发现,褚奇跃身而出,落在屋后,刚想绕出屋前,一眼又望见那茅厕,眞是无巧不成书,他忽然感到内急三九不理,七,大步向茅厕走去。
正所谓人有三急,急起来就算皇帝老子也阻不了。
褚奇一步跨进茅厕,本来非要立刻解决的内急,却忽然间不急了,岂止不急,简直是忘记了人生有内急这回事。
令他忘记内急的不是甚么,就是刚才联络不到的「影子」。
原来他一进茅厕,就见「影子」像死狗一样伏在地上,这一惊,就惊到他连皇帝老子也阻不了的内急,顿然忘记了。
弯腰伸手一探「影子」鼻息,呼吸还顺畅,知是被人点了穴道,且不急于解穴,手一抄,挟起「影子」,出了茅厕,纵跃而去。
X X X
龙堡戒备森严。
龙头老大坐在虎皮大交椅上,一声不出,面色阴沉。
金龙铁龙各带七名杀手,在聚龙厅上,只等褚奇带高扬到来,立即带高扬一齐动身。
银龙铜龙一齐忽忽赶上厅,齐声道:「老大,可是高扬那小子又逃了?」
龙头老大不语。
金龙答道:「刚才空中升起黑色旗花,是有人逃了,可能是高扬那小子,我和老五等到现在还不见褚奇带他来。褚奇一到,就知道是不是了。」
铁龙不耐烦地叫道:「褚奇那家伙怎么搅的,也是该到了,误了这趟买卖怎么办?」
话声刚落,褚奇已跃落厅前,跨步上厅,放下「影子」,抱拳躬身道:「褚奇见过大龙头及四位旗主。」
各人的目光,齐皆注视伏在地上的「影子」。
龙头老大目光在「影子」身上一凝,沉声道:「高扬逃了?」
褚奇垂手道:「属下去找高扬,但屋门虚掩,屋内没人,属下连忙四围寻查,却在屋后茅厕里找到『影子』,被人点了晕穴,伏在地上。」
大龙头面色一变,抬手一指点出,地上的「影子」身躯一抖,霍然从地上跃了起来。
「影子」神色一变,两眼一扫四周,面色一变,连忙单腿跪下,抱拳道:「属下参见大龙头及各位旗主。」
大龙头目光凝注,沉声道:「怎么回事?」
「影子」惶声道:「属下该死!属下见高扬进入茅厕,久久不出,以为他在茅厕后逃走,连忙跃到茅厕后,却不见有何动静,转身打量前面的野林,就这一瞬间,被他从后点穴,扯进茅厕,最后的属下就不知道了。」
众人听得齐皆面色一动。
铁龙首先大叫:「好狡猾的小子,今番抓到他,必将他碎尸万段。」
金龙询问道:「老大,这单买卖可要撤消?」
龙头老大手一摇,说道:「不!你和老五领人出堡立即去干这单买卖,龙堡不能为了这一个小子在江湖上失去信誉,谅那小子插翅也飞不了,有老三老四在此已足够了。」
金龙一抱拳道:「如此,小弟和老五这就立即出堡,老大、老三老四,就此别过。」
铁龙一抱拳,别过龙头老大、老三老四,与金龙领着手下,快步而去。
龙头老大望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影子」,冷冷道:「来人!将他押去『地狱牢』,囚三个月。」
「影子」面色一白,刚想开口,已被两个黑衣大汉押了出去。
银龙问道:「立刻派人追截?」
龙头老大一点头道:「你和老四立刻带人四面追截,褚奇在堡中联络,还有,立放飞鸽通知最外围哨犬,加强戒备!」
褚奇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银铜二龙也别过老大,领人出堡追截高扬。
大龙头面上满是杀气,独坐不语。

 楼主| 发表于 2024-8-21 20: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脱离杀人窝 消灭罪恶薮



古堡逃龙



「小飞龙」高阳在前,芝儿在后,俩人奔跑纵跳在没路的山林间,越岭翻山。
太阳高挂中天,芝儿已累得娇喘连连,对仍在前面奔跑纵跃的高扬道:「歇一歇吧!」
高扬在前面听到这儿的叫声,回头一望芝儿面色红红,胸前起伏不定,忙一收脚步停下,芝儿奔到他身前也停下,娇喘不已。
高扬连忙扶芝儿坐在树下,解下身上的皮水袋,递给芝儿,芝儿接过打开水袋,一连喝了好几口,伸手递回给高扬。
高扬也喝了几口,将水袋绑回身上,脚一蹬,纵上一棵大树上,向来路打量一会,落回地上。
望一眼坐在树下,娇喘已过的芝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低声道:「饿不饿,可要吃些干粮?」
芝儿点点头,高扬解下背上的布包,打开,拿了一块干粮给芝儿,自己也拿了一块吃。
两人默默地吃着干粮,芝儿忽然问道:「扬哥,咱们不往堡前方跑,却跑进堡后这连绵的山里?」
高扬一笑道:「还要再跑远一些。」
芝儿不解道:「堡后尽是大山,可没有出路。」
高扬咽下一口干粮,道:「正因为堡后连绵大山无出路,才跑进这大山里,他们发梦也估不到咱们俩会跑进大山里,任他们在堡前左右的山上搜,也追截不到咱们。」
「咱们待在这连绵大山里,岂不是永远逃不出去?」芝儿有点担心。
高扬解释道:「咱们待在这大山里一段日子,他们在堡前左右的山上搜不到咱们,自会放松追截,那时咱们才走出去,那就容易得多了。
芝儿听完高扬解说,不由称赞道:「扬哥,你眞聪明。」
高扬被芝儿一赞,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聪明,而是我在上次失败后,得到的经验。」
一顿接道:「妳可还累?如不累,咱们再朝山里跑远点,这里不大安全,恐防他们会搜到来。」
「我已歇过来了,咱们跑吧!」帮高扬包好干粮,起身就跑。
高扬连忙纵身跟上。
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连绵不绝的山林间。
X X X
龙堡座落在一块羣山环抱,大小有百多亩的谷地上。
谷地形状就如一个大葫芦被切去了细小的上截,却留下了一截「颈」连着下半截,而那截「颈」就是龙堡通向外面的唯一通道。
那条只容一辆大车通过的通道穿过两山夹峙之间,直出山口。夹峙的山壁上岩石嵯峨,其上长满了藤蔓杂草,只留下了一线日光射落,由龙堡出到山口,沿路布有三重哨兵,眞是插翅难飞。
环堡羣山高插入云,崖壁如削,堡后羣山连绵不绝,直伸向天边,左右两面也是一座连一座的大山,好一个天险之地,难怪江湖上无人到过龙堡。
要逃出龙堡,除了那条唯一的「葫芦颈」外,就只有顺着堡左右的山势往南走,才能走落平地,因为那「葫芦颈」是往南通出山口的。
现在堡左右的山上,满是身穿金银铜铁四色衣服的杀手,及黑衣大汉。
每个杀手带着五个黑衣大汉,一组一组,四散在山上搜索,只惊得山林里的鸟兽腾飞,奔窜不已。
银铜二龙则早已赶到外围警戒线,布下天罗地网。
搜山的人一连在山上搜了三天,大如老虎洞,小如蛇穴,总之石隙草缝也搜遍了,就是连一丝踪迹也找不到,由于山高林密,只累得个个筋疲力尽。
恰好在此时,龙堡上空升起一蓬耀眼蓝光,散而复聚,聚成一条飞舞的蓝色火龙,好一会才熄灭,搜山的人一见,纷纷下山回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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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也有五个身穿金色衣衫的杀手各带五名黑衣大汉搜索,分散前进,初时都搜得很仔细,但搜了一日一夜,他们都有点不耐烦了,每个人都是东望西走,显得无精打彩,连续翻了几座大山,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更不要说找到人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相信高扬两人会跑到堡后这连绵大山里来,尤其是当他们在山上看到那些连绵的大山一直伸展到天边,更加相信人不会是往这里逃,因为一个人要逃,都会朝有出路的方向逃,绝不会逃进这看来一辈子也走不出的大山里,除非是想在深山里做大野人。
他们都搜得马马虎虎,带头的杀手更是如此,否则那此黑衣大汉也不会如此,搜到第三天,更是坐下来休息多过搜索,如今他们都散坐在一处山脚边,山脚下是一道深谷,谷中长满花树野草。
忽听得一名黑衣大汉在树上大叫:「你们快看!」
散坐各处的人闻声一惊,以为那汉子发现了踪迹,齐皆起身,朝那汉子方向看去。
那汉子却「刷」地一声,从树上纵落,众人目光都注视着他。
那汉子却不理会,面有喜色,手指天上,大叫道:「快看,堡中已发出了回堡的讯号!」
众人仰望天上,果见天空中有一条蓝色火龙在飞舞,其中一个金衣杀手向另一名金衣杀手叫道:「曾威,果然是回堡的讯号。」
曾威回应道:「那就快回堡去,在这大山里转了几天,头也转晕了,回去可要好好歇一歇。」
先前发话金衣杀手道:「你想歇一歇?只怕回到堡中有咱们受的,各处都没有发出发现踪迹的讯号,大龙头是会怪责咱们搜索不力。」
曾威道:「不要说了,快回堡去吧!受甚么责怪总好过在大山里穷转。」
说完招呼其余金衣杀手一齐领着黑衣大汉忽忽在山上飞跃而去。
人影消失在山林间好一会,山脚下深谷中有两人从杂树野草中现出身来。
原来是高扬和芝儿。
他两人眞好运气,要不是那班人不相信他俩会跑进这连绵深山里,又连搜了三日,个个疲累不堪,心里不耐烦,坐在山脚上不愿往下搜,不然的话,他们一落山谷,高扬芝儿就算插翅也难飞。
芝儿一伸舌头,道:「好险,他们只要往谷里一搜,咱俩就无所遁形了。」
「估不到这一面也不放过,且捜索得如此深入,看来咱俩要在此多待几天了。」高扬双眼一直注视着龙堡方向,若有所思。
「他们会不会另有阴谋?」芝儿扯一扯高扬衣袖。
「我也不大淸楚,不过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他们不会再搜到这里。」高扬拉芝儿坐下。
芝儿倚坐高扬身傍,以手掩胸,道:「刚才我惊出一身冷汗。扬哥,你刚才好像一点也不惊。」
高扬微转头,望着芝儿那还略带苍白的娇靥一笑道:「芝儿,我又怎会不惊呢,其实我刚才紧张到一颗心差点儿从口里跳了出来。」
芝儿天眞地道:「怎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高扬望着芝儿一脸天眞,心里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是极力压抑着不让惊慌露在脸上,怕妳看到后心里更加惊慌。」
芝儿听得心里感动,娇躯一软,偎在高扬懐里,柔声道:「扬哥,你眞好。」
高扬轻轻搂着芝儿,无限感慨道:「妳爹和妳对我才眞好,要不是妳爹和妳对我日夜照顾,我从『地狱牢』出来后的那一段期间,就算死不了,也不会好的这样快!」
芝儿偎靠在高扬结实温暖的身躯上,心里感到甜蜜与安全,微微仰起娇靥,道:「扬哥哥,快不要这样说,你在那牢里受了那样多折磨,你说一些给我听听。」
高扬瞧着芝儿那娇丽淸秀的脸庞,眞是人见人爱,伸手抚着她长长的秀发,回忆道:「『地狱牢』简直就像十八层地狱那样可怕,昏濛濛阴冷冷,初进去的几天还可以忍受,后来饥饿加上寂寞,差点使我发疯,饥饿固然难受,但寂寞更可怕,它慢慢侵蚀人的心灵,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只好大声叫喊,直到声嘶力竭,之后就喃喃自语,那时任何一个人看见我的样子,都会认为我疯了,就算我自己,也差点以为眞的疯了。在牢里日子越久,越感受到饥饿与寂寞的可怕,它们慢慢侵蚀着肉体与心灵,这是无声的折磨,比死还难受百倍,有几次我实在忍受不了,眞想一头撞在墙上死去,但我想起妳,想到大龙头他们恶毒的用心,我就尽力压抑着那股求死的冲动,徧要活下去。」
芝儿听得不觉泪流满面,但听到高扬在牢里想死的时候想起自己,不觉又破涕为笑,听高扬说完后,长长吐了口气:「扬哥,大龙头他们眞恶毒,这样折磨你,而你还是他们师叔的唯一弟子。扬哥,你可是时常想着我?」
高扬用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深情道:「当然时常想着妳!当我肚饿难忍时想到妳,肚子就不怎么饿了,而忍受不住寂寞时,我就想起我和妳小时在树林外那个小水池时常嬉戏玩耍,我就不感到寂寞,我经常对自己说,我要活着出去见到妳。」
芝儿越听越高兴,笑脸如花,忍不住道:「扬哥,我也经常想着你,发梦也想着你。」
高扬瞧着芝儿那如春花盛开的笑脸,忍不住低头在她明亮的额上轻轻一吻。
两人相偎无言,任时光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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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老大在来回踱步,面色阴沉,各人的目光都随着他来回走动的身形移动,气氛沉寂,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铜龙首先忍受不了,踏前一步,轻咳一声:「老大,下一步到底如何?」
龙头老大闻声止步,以手握拳道:「我一定要那小子死!」
铜龙提高声音再问:「下一步到底如何?」
龙头老大目射煞光,沉声道:「老四,你认为那小子和石猛的女儿,逃出了本堡控制的范围未?」
铜龙道:「以小的看法,他俩仍未逃出本堡控制的范围。」
一顿后,反问:「老大想继续捜?」
「继续搜?」龙头老大摇摇头:「咱才不会那样蠢,山高林密,他暗我明,继续搜只会令咱们徒劳无功,那何不化明为暗,主客易位,怕他不自投罗网?」
一直站着一声不响的银龙,这时开声赞道:「好一个化明为暗,反客为主,老大不愧是咱们的老大!只要那小子一行动,咱们就不难发现踪迹,那时要擒他俩就容易了。」
铜龙也大声赞道:「老大,果然是好主意。」
龙头老大自得地一笑:「老三,老四,你两人立即分派人手,把守各处,不论山上山下,一发现他们俩踪迹,立即发出火箭讯号,全力围捕!就由你俩指挥。」
两人领命,一抱拳,带着手下立即出外布置。
龙头老大转头对一直垂手而立的总管褚奇道:「带那老匹夫来见!」
褚奇恭应一声:「是!」快步出厅。
不一会褚奇带着石猛上厅。
褚奇对坐在虎皮大交椅上的龙头老大一抱拳,道:「属下已带到石猛。」
退身垂手站在一旁。
石猛跨前两步,抱拳道:「石猛见过大龙头,不知召唤石猛有何事干?」
龙头老大沉哼一声,道:「石猛,你女儿何在?」
石猛听大龙头如此问,知道要来的终于来了,心里反而平静了,应道:「听讲和高扬逃了出本堡。」
龙头老大阴阴一笑:「只是听说,你眞的不知道?」
石猛一呆,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女曾和老夫说过,但以为是说笑,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龙头老大面色一沉,狞声道:「好一个不放在心上,分明是有意纵女叛离本堡,石猛!你可知罪?」
石猛早知道高扬芝儿还未被捉到,一横心,立下必死之心,反问道:「不知大龙头怎样处置老夫?」
龙头老大恶毒一笑:「念你为本堡出力多年,本该处死,现将你收禁『地狱牢』,待擒回高扬石芝,再作处置。人来,将他给押下去!」
立有两名抱刀黑衣汉子从椅后步出。石猛一摆手:「慢着!」
两个黑衣人闻声止步。
石猛跟着哈哈一笑:「大龙头,你打的好如意算盘!」
龙头老大怒声道:「石猛!你可是想死?」
石猛大叫:「老夫正是想死!你估道老夫不知你的居心?你现在不杀老夫,只不过想用老夫来要胁高扬与芝儿,待你捉到高扬芝儿,老夫还是难逃一死,老夫不会令你称心如意!」
说完反手一掌拍向天灵盖!
同时响起了几声惊呼,两个黑衣人和总管褚奇站的位置离石猛最近,惊呼声起,飞身扑向石猛!
「那有死得这般容易!」龙头老大怒喝一声,身形如箭矢般射出,间不容发间一手擒向石猛拍落的手腕,比黑衣人和褚奇扑出的身形不知快了多少倍!
石猛一拍才落灵盖,自忖必死,突觉一阵劲风袭来,一只巨掌已如天外飞来般抓向自己手腕,如果继续拍落,则手掌未拍落天灵盖,自己手腕已被来掌所擒。石猛可不愿意被擒,身形一矮,拍落的手掌闪电般变拳击出,直击大龙头胸腹之间!
大龙头果然了得,未待招式用老,伸出的手一缩一沉,切落右猛手臂。
这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而褚奇和两个抱刀黑衣汉子,一见大龙头出手,连忙刹住扑出的身形,采三角之势,监视石猛。
石猛知不能硬拼,身形一退七尺,大龙头身形也「呼」一声落在地上,站在石猛身前四尺处。
龙头老大面色森冷,嘿嘿一笑:「石猛你还是乖乖被擒,不然可有得你受!」
石猛一咬牙道:「你休想!」
「大龙头,待属下擒下这老匹夫!」褚奇一冲而前,左六右七,刹那攻出十三掌!
龙头老大见褚奇出手,连忙闪身退开,双眼却紧紧注视激斗中的两人。
「你还不配!」石猛叱喝二声,身形不动,双掌上下翻飞,连封十三掌,忽一掌穿出,闪电般击向褚奇胸前。
眼见封挡已来不及,褚奇心里一凛,身形闪退,一退丈二。
石猛却如影随形,手掌始终离褚奇胸前不满半尺。
褚奇身形刚想再退,石猛手臂忽然暴伸,一掌印在褚奇胸膛上。
褚奇身形连退三大步,「哇」一声喷出一道血箭,双脚一软,倒在地上。
显已受了严重的内伤。
石猛一招「追魂掌」将褚奇击伤,正想转身,大龙头身形已如鬼魅闪到,一掌击在石猛右肩上,只击得石猛整个身子横里飞起,闪电般撞向两丈外的一条大柱,「噗」一声一头撞在柱上,脑浆四溅,整个身躯「拍」一声堕落在地。
大龙头和两名黑衣大汉瞧着这眼前的结果,怔在当塲。
这变化,结果,实在是大出所料,石猛飞撞向柱子的身形是那样快,快得令人无从抢救。大龙头身形一起,刚想扑救,石猛已一头撞死在柱上。
石猛如不是存心求死,以大龙头的身手,是很容易将他飞扑的身子截下的。
原来石猛在身子被大龙头一掌击飞时,脚下随着飞起的身形用力一蹬,加快了被击飞的身形,至令大龙头抢截不及。
这不是说大龙头不想石猛死,只不过不想他现在死,想利用他来要胁高扬芝儿两人。
现在他的恶毒居心被石猛一死,不能实现了,气得他身形一跃落在石猛尸身前,猛一脚踢向石猛尸身,只踢得尸身激飞而起,撞在另一条柱上,「拍」一声落回地上。石猛的尸身已不成人形。
只瞧得两个黑衣人脸色连变。
「可恶该死的老匹夫!」大龙头脸色阴冷狞恶,怒喝一声:「将这老匹夫拖下去!」
两名黑衣人身子一颤,连忙走前将石猛那不成人形的尸体拖下。
大龙头目光一回,落在已晕死在地的褚奇身上,上前弯腰探手,一搭褚奇右手脉门,直起身一声喝叫:「来人,速将褚总管抬入后堂床上,喂他两粒『五龙续命丹』。」
喝声刚起,立有两名黑衣大汉快步由屛风后行出,将褚奇抬入厅后。
龙头老大一屁股坐在椅上,右手握拳击掌,切齿有声,狞声自语:「不信你小子能逃出老夫指掌,哼!到那时,老夫要你小子受尽九种酷刑而死!」
右手一掌拍落扶手,扶手应掌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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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堡背后的一座高山上,俯瞰龙堡的山崖边长着一棵斜伸出崖外的老松。老松枝叶盘虬,高扬就伏身在老松一根粗大的横枝上,透过松枝针叶,俯视着下面龙堡的动静。
整一个上午,龙堡都没有甚么特别的动静。
高扬一动不动,耐心俯视着。
太阳升在当空。该是正午时分了。
高扬忽的身躯微微一动,将脖子尽量伸长,两眼发亮,瞬也不瞬,俯视着堡门前那一点点的人影。
细数走出堡门的点点人影,竟有五十六人。
这五十六点人影走出堡门不远,立即散开隐没在左右山林间。
不到半个时辰,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堡里,人数刚巧也是五十六个。
高扬眼看心知,已明白前先出堡的一批人是接替进堡的那批人。而他在此已守候了三天,那证明是三天替换一次。好明显,人是散布在山上山下隐蔽的地方,以守候他俩。
高扬心里暗喜,这三天不是白白守候的,总算有发现,而这个发现是重要,要不然他俩贸贸然闯出去,不被发现才怪。
高扬肚子也有点饿了,连忙溜下树,纵身向藏身的山谷奔去。
连跑带跳,奔下山谷,穿行在花树草间,转过一处山脚,在崖壁前拨开高高花树野草,现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高扬一弯腰,钻了进去。
刚直腰站起,一个人影已扑入怀里,高扬连忙伸双臂搂住,耳边已响起芝儿那淸柔语声:「扬哥,今天这么早就回来,有发现了?」
高扬低头望着芝儿那双明亮的眸子,笑道:「妳眞聪明,难道不可以因为想着妳,所以早些回来吗?」
芝儿伸指轻轻一点高扬额头,嗔道:「你少贫咀,快吿诉我发现了甚么?」
「不要急,坐下来慢慢吿诉妳。」高扬拥着芝儿走向洞壁,拉她坐在一堆干草上。对面洞壁地上也有一堆干草。
洞里很暗,仅可视物,这是因为花树野草将洞口挡蔽,光线很难射入。
山洞很高大,不像洞口细小,人在洞里可以站立,宽有五六尺深有一丈左右。
两人并坐在干草上,芝儿急不及待,道:「求求你快些说吧!」
高扬正经道:「好吧,吿诉妳,刚才正午时分,发现了龙堡有五十六人出堡,不久又有五十六人进堡,进出不是同一批人。」
跟着补充道:「出堡的人都四散消失在山林里,而进堡的一批人是由山林里走出来的。」
芝儿道:「他们还在搜山?」
高扬摇摇头道:「照我推测不像是搜山,我在堡后山上俯视守候了三天,今天第一次发现两批人进出,两批人数相等,好明显是互相替换,而且是三天替换一次,而人数又不多,相信是埋伏守候的成份居多。」
芝儿边边点头,听高扬说完,抬头道:「小妹深感你说的有道理,如果他们眞的分散埋伏在掩蔽处守候,咱俩要闯出去,不是很危险吗?」
「是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高扬双眉先皱后舒,道:「不过我想到一个可以减少危险的办法。」
芝儿忙道:「快说!」
高扬沉思一会,然后道:「我的办法就是在埋伏守候的人最疲倦,最放松的时候闯出去。」
芝儿微一沉思道:「可是在他们替换前一天的晚上?」
「说妳聪明,果然是聪明!」高扬高兴地道:「不过时间要推迟一点,在黎明前一刻闯过去。」
芝儿嘻嘻一笑道:「任大龙头他们奸似鬼,也想不到咱俩发现了他们的阴险布置。」
高扬忽然摸着肚子道:「肚子饿了,咱俩吃些干粮吧。」
芝儿转身伸手从洞壁下拿出干粮。
高扬见芝儿拿在手里的干粮只有小小的一包,不由道:「只剩这么一点?」
芝儿点点头,道:「你不要忘记咱俩躱在这洞里已有六天。」
高扬接过干粮,吃了一口,道:「等会吃完干粮,待我去打一些野味回来作干粮。」
芝儿拿了块干粮,包好剩下的干粮,道:「小妹也去采一些野果来作干粮。」
高扬伸手轻搂芝儿香肩,咽下一口干粮道:「咱俩一起去。」
芝儿睨了高扬一眼,头一歪,靠在高扬肩上,一小口一小口在啃着干粮。
X X X
山林寂寂,天将亮未亮。
侯八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轻声对离自己七八尺远,藏身在野草丛中的陈信道:「喂,老陈,睡了吗?」
草丛中发出低沉的声音:「你大呼小叫甚么,哪个睡了?」
侯八道:「今晚已是第三晚,天也快亮了,眞是困死人,你既然不睡,那我就睡一会。」
草丛中陈信骂道:「你就是贪睡,出了事怎办?」
侯八不耐烦道:「那有这么巧,你难道眞的不累吗?不和你多讲了,睡他一会再说。」
草丛中的陈信恨声道:「睡吧,睡到你从树上掉下来那才好。」
听不到回声,想是睡了。
陈信听不到侯八回应,也就伏在草丛中不响。
树木间人影一闪,跟着一道黑影跃起,落在树上,落下时变成了一团黑影。
陈信伏在草丛中,凝神静听四外的静静,心里忽一动。耳中似乎听到一点轻微的响声,那响声不像风吹草叶的声音,像极脚步踩在树叶上的响声。
是了,一定是人轻移脚步发出的声音。他不再犹疑了,迅速采取行动,手往怀里一探,抓着一扬,就想往上抛,可惜却迟了,腰际一麻,昏了过去。
「好险!稍慢一点就被他放出讯号了。」是芝儿的声音。
一团黑影走向陈信伏身的草丛。黑影一落又起,是一条人影,人影悄声道:「多谢你,慢慢睡吧。」
黑影当然是高扬。
另一条娇小的人影出现在高扬身旁,悄声道:「天已将亮,还要多久才走出山去?」
高扬也悄声道:「如果像先前几次那样顺利,不出一个时辰就可出山。」
原来他俩一路穿林越山,解决了五道伏埋暗桩。
避过或遇不到的,就不知多少了。
「如此咱们快走吧!」芝儿身形已动了。
「好!」高扬应了一声,跟着身形闪动。
一刹间两条人影没入林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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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奇望着大龙头那来回走动的身形,忍不住道:「大龙头,现在怎办?」
大龙头脚步一止,微一沉思道:「立即飞鸽传书,通知老三他们,小心戒备,加紧巡截,高扬两人可能已经走出山去,务要将他俩人截住!」
「属下立即去办!」脚下一动又停,问:「可还有吩咐?」
大龙头咀皮微动,仍想说甚么,却没有说,朝褚奇摆摆手,褚奇立即转身出厅而去。
大龙头又再移动脚步,在厅上回来走动,自语道:「是我低估了他,难不成眞的栽在这黄毛小子手里?嘿嘿,那倒要走着瞧了!」脚步一顿,猛一声喝:「方独,方孤!随我来!」
立有两名身穿白衣的汉子奔出,见大龙头身形已如旋风般出厅而去,两人连忙纵身跃出!



勇闯重围



天色大亮前本可走出山去,但不知为甚么,高扬却在一座高山的山腰凹处停下不走,转了一转,找到一处掩蔽的山岩,躱了起来。
他俩实在太疲倦了,一夜奔跑及紧张令他俩一躱进山岩后,立即闭目睡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斜在天,这一觉睡了大半天,高扬伸一伸腰肢,拿起水袋喝了两口,水袋的水已所剩无多。
伸手推一推躺在身旁的芝儿,轻声叫道:「贪睡虫,还不快起来,妳身上爬着一条虫呀!」
可眞灵,虫字刚出口,芝儿已一挺身坐起,双眼在身上急忙四扫,声调慌急道:「在那里?那条虫在身上那里,快帮我将它捉掉!」
高扬看着芝儿那狼狈慌急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身边轻声道:「不要慌,我已经帮妳捉掉那条贪睡虫了,妳怎样谢我?」
芝儿一听,一双柔若无骨的粉拳在高扬身上轻搥,不依道:「嗯,你捉弄人,吓了我一跳,你壊,我不昧你。」
「哎哟,好心帮你捉掉那条贪睡虫,不谢就算了,还要打人!」高扬装出一脸苦相。
芝儿看着高扬那一脸苦相,不由噗嗤一声笑道:「饱死鬼,装的眞像,再贫嘴,眞的不睬你。」
高扬一笑,伸手拿起水壶交给芝儿道:「是我不是,不要你谢,快点去洗洗脸吧。」
女孩儿家在甚么时候都是爱整洁的,闻言一笑,拿了水袋,起身到山岩的另一头去略为梳洗
「只剩一点点水,怎办?」芝儿扬一扬手里空荡荡的水袋,她已略为梳洗了一下,转回来对高扬说。
「先吃点干粮吧,等会我去装点回来。」高扬伸手接过水袋。
芝儿解开布包,拿出几块兽肉干,拿了两块给高扬,自己拿了一块在慢慢吃。
喝完水袋的最后一滴水,芝儿问:「待会儿你眞的去装水?」
「眞的。」高扬肯定地说。
「那很危险!」芝儿望着高扬。
「危险是有,不过不是很危险。」高扬一笑:「相信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已放在山外,他们估不到咱们还在山里。」
「所以你天亮前不走出山去,就是想他们在山外空自紧张一番,等他们不耐烦的时候,咱们才出山,大出他们意外,那就顺利很多,可是?」
「正是!」高扬赞许道:「妳令我越来越觉得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本来就是嘛!」芝儿脸红红低下头。忽又抬头问:「咱们在这里躱几天?」
高扬沉思道:「最少两天,他们在山外折腾了两天后,找不到咱们一丝踪影,他们又会猜想咱们还在山里,等他们将注意力再放回山里,咱们俩就乘机出去。」
「好主意,那时候咱们就有很大机会闯出去,逃过他们的最后追截,不过我爹……。」芝儿脸上笑容已歛,双眼不由转向龙堡的方向。
高扬连忙安慰道:「妳爹他老人家不会有事的,暂时在未发现咱们俩行踪前,大龙头他们还想利用妳爹来要胁咱们。」
「如果咱俩逃了出去又怎样?」芝儿急切地问。
什么情况也可能发生,高扬实不敢想下去,只好往好处说:「那也没有什么,又不是妳爹逃,逃的是咱们,大不了惩罚一下你爹。」
芝儿望着龙堡方向,双手放在胸前,低声道:「但愿爹无事。」
高扬不愿芝儿再伤心,也不想谈这个头痛的问题,一手拿起水袋,对芝儿道:「我去找山沟装水回来,不要想那么多了,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芝儿起身道:「我和你一齐去。」
高扬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我不会有危险的,妳放心,如果妳跟我一块儿去,那反而会很容易被发现,他们虽然将注意力放到山外。但一定还有暗哨埋伏在山林隐蔽处,听我话吧!」
「小心点,快些回来。」
高扬黯头,身躯在山岩后一闪而出,藉着草木掩护,蛇行鼠伏,转眼间消失在木林里。
芝儿紧张地注视着高扬潜行在草木山石间的身形,直到看不见,还呆呆地注视着那消失的方向。
高扬小心地藉着草树山石的掩护鼠伏而行,向山下行去,他知道山坑只有在山脚或山谷才能找到。
鼠伏而行中,尽量不使草树摇动,发出响声,久不久停下来,伏在地上,听一下附近可有流水声。
在山脚转了很久,也找不到山沟,又不敢转到另一面去,恐防走得太远。芝儿会等得心急,走得远,也难保不会撞到埋伏守候的暗哨。
高扬心急地弯腰行走在大半人高的山草里,直往山下谷地行去,正自小心行走间,突的脚下一空,忙想收脚稳住身形,但山陡草滑,已然来不及了,整个人随着那一步踏空之势,迅速凌空滑落,心里一凉,只道今番休矣,定是踏落陷阱了,耳听「呼」一声,脚和屁股已重重和软软的地面相触,快得不容八念头稍转。
忙看一下落身何处,一看之下既心定又欢喜,眼前就是一道细细的流水,敢情是落身在一道深深的山沟下一。
这道山沟眞深,足有两丈高下,沟上面被长长的山草遮蔽住,在上面看是一片山草,谁也估不到会裂出一道山沟,难怪高扬会一脚踏空掉下去。
山沟上面五六尺宽,下面却有丈多宽,水流细小,所以高扬不会掉在水里,掉在软软的沟底边上。
天久未落雨。所以沟流细细,相信大雨时,一定是山洪滚浪,沟水一直流向远处。
高扬心里眞欢喜,眞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连忙捧起淸凉透澈的沟水,喝了个饱,再装满皮袋,痛快地洗了个脸,不敢久留,藉着长在沟壁的杂树野草,爬上沟顶。
本来可以一跃而上的,却怕跃上沟顶时暴露了身形,弄得山草响动,被暗哨发现,所以还是小心点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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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龙铜龙两人,指挥旗下杀手,各带十名堡丁,在龙堡的最后一道警戒线上巡截,而他两人则各自带着五名杀手。四处巡逻接应。
这道防线是龙堡势力范围内的最后一道,过了这道防线,就是龙堡管不到的地方,龙堡也不想管,因为龙堡的势力再向外伸展一此一一,就难免会被江湖上的黑白两道发现其所在。高扬他们只要闯过这道防线,就可以脱离龙堡的追截,从此以后就海阔天空任鸟飞了。
大龙头他们也深知,如若让高扬两人逃过防线,龙堡今后则永无宁日,黑白两道上的人物将会不断来龙堡找晦气,为他们被龙堡暗杀的亲朋戚友报仇,堡址也将大白于天下武林。
是以,龙堡倾尽全力防守这最后一道防线。务要将高扬、石芝两人截杀!
银龙、铜龙以及手下的杀手与堡丁,已经守候了两日两夜,每个人都疲乏不堪,却不敢稍有松懈,银龙他们为本身利益,众杀手及堡丁则是被银龙他们严加督促,及慑于淫威之下。
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就算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过他们的指缝。
可惜张开的网,始终捕不到猎物。
铜龙一见到银龙就问:「你那面可有动静?」
「你这是明知故问,要有动静,我也不会走到你这面来了。」银龙瞪了铜龙一眼。
「是咱糊涂!」铜龙一拍脑袋,道:「这两天眞是忙昏了头,都是那小子害的,捉到那小子。定要好好消遣他一番!」
「那小子搅的什么鬼?照理早已出了山,这里却连一点踪迹也没有发现,难道那小子逃出了咱们这道防线?」
「没有可能,」银龙沉吟道:「小飞龙只是他的外号,不是眞的会飞,就算会飞,也逃不过咱们这天罗地网,我怀疑他们躱在山里,那小子精得很,从死鬼师叔处学到不少鬼道门,不过和咱们耍心机,还差了一大截。」
「听你这一讲,小弟也懐疑他们仍躱在山里,等咱们守候得不耐烦,人也困倦时,乘机偸偸溜过,老三,要不要通知老大?」
「老大可能也想到这点,」银龙对铜龙道:「老四,你立即着人放出飞鸽,通知老大,看他如何决定。」
「小弟立即去办。」带着两名手下忽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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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二三百人,分开两路,往左右两面大山作撒网式搜索。
这次搜索,是由最靠山口的几个山逐山往外搜,这样搜可以缩小搜的范围,不致因地区太大而分散了人手,而逐山逐山往外搜,则可以集中人手,作彻底的搜索,看起来今番高扬石芝两人,要避过这次搜索,太难了,亦无可能。
莫非这次行动是大龙头的孤注一掷!
漫山的人,由山脚下往上搜,拨草寻洞,敲树折枝,惊得山林里的走兽飞禽,窜飞不迭。
草缝石隙,巨细无遗,枝叶茂密的大树,打上几块石子或暗器,务要搜个一淸二楚,看来大龙头他们已下了决心,非搜出个结果不可。
鸟飞鸣,兽嚎窜,劈草折枝声,喝叫呼应声,喧腾于山林间,情景好不热阉,简直想将山林翻转!
高扬石芝两人,看得心惊不已,也暗自庆幸。
由天亮太阳照,到日落夜幕垂,逐山外搜,直搜到最外的一座山,还是一无所获,连高扬石芝两人一根汗毛也找不到。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不少人手里提着山兽飞禽。
夜幕笼罩大地,最外面左右山上,亮起点点火光,闪耀在山林间,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煞是好看,不一会,又像火龙一样,由左右两边山上,蜿蜒而下。在山下两边会合在一起,又拉成一条火龙,向龙堡移去。
一无所获,收队回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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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面紧连山口的一座山上,一棵五六人合抱的大树,粗大的树干分丫处,离地起码有一丈七八尺,分丫处正伸出两颗人头,一男一女,正是高扬石芝两人。
原来他俩藏身在这棵大树的树洞里,怪不得龙堡出动了这多人,作地毡式的搜索,也找不到俩人,除非是将山上的树全部砍去,否则几难找到他俩,事实上却又不可能。
这棵大树的粗大树干是枯空了的,可容两人藏身有余。树干虽枯空,枝叶却高大茂密,外表看生机勃勃,一点看不出是棵空心大树,是以才能瞒过搜索的人。
高扬是在昨天晚上掏鸟置时无意发现的,回到山岩处吿诉石芝,两人立即决定还是躱在空心树干里安全,估不到逃过了今天的大搜索,不知是凑巧还是天意。
望着那逐渐隐去的火光,两人长吐一口气,芝儿忍不住道:「幸亏躱在这树洞里,否则眞难逃得过今天这次大搜索,看情形,大龙头是欲得咱们而甘心,我从来未见龙堡动用这样多人。」
「这次是倾堡而出,」高扬轻笑一声。「却又是一无所获,大龙头现在定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随用手一指南面道:「再翻过一座山,就走出山外,穿过野地,走出一片林地,就脱出了龙堡的势力范围。」
芝儿兴奋地道:「咱们今晚立即闯出去,今天他们搜了一天搜不到,山外面连续几天又发现不到咱们俩的踪迹,他们又累又不耐烦,必然会放松了警戒,这是个好机会。」
高扬沉思不语。
芝儿催促道:「你认为怎样?你倒是说话呀!」
高扬沉吟道:「你怎知他们已全部从那座山撤了回堡?他们在天全黑后才撤下山,一定有阴谋,说不定他们乘黑留下一部份人埋伏在前面那座山,等咱们俩撞上去,岂不中了计,妳少接触大龙头他们,不大淸楚他几人的底细,他几人全是阴险毒辣之人,特别是大龙头,更是狡计百出,师父他老人家生前时常嘱咐我,要我小心提防他,我看咱俩还是等多两天吧!」
「你既然如此说,就等多两天吧。」
芝儿道:「惊扰了一天,咱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当先没入树洞,高扬跟着滑落。
夜越黑,山林越静,不过偶尔会传出一两声恐怖的兽叫枭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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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出了这危阻重重的连绵大山。
高扬石芝两人伏身在山脚一丛杂树野草中,打量着山脚下那片空阔的野地,野地上草树杂生,另一头连着一片森林,也不知有多宽,多深,黑忽忽一遍。
太阳斜照在野地上,草树都罩上一层金光,又是黄昏落日时。
眼望着野地,高扬不由又想起那次被擒。
高扬轻声地吿诉芝儿,他上次就是被眼下这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野地上被截擒的。
芝儿听高扬如此说,对眼下这片只有杂草野树的野地起了戒心,不由问:「这片野地只有乱草杂树,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而且草树又矮,看起来很难藏人,你怎会被截擒的?」
高扬回忆道:「我也不大明白,那些人就像在地上长出来一样,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当时我也吃了一惊。」
「莫非他们伪装?有可能,只要他们伪装成草树一样,伏在地上,那不是天衣无缝吗?」芝儿仔细打量,也看不出有何不妥,野地静悄悄的,偶尔一阵风吹过,枝摇叶动,发出一阵响声。
「不论是伪装也好,埋伏也好,总之我感觉到凶险重重,要穿过这片野地,实在不容易。」
随又用手一指野地外的森林:「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龙堡的所在,更找不到龙堡的原因了,妳看,森林像墙一样围着野地,以及龙堡的出入口,成了龙堡的天然屛障,而四面是连绵的大山,只有一条两山夹峙的山道通向山口外这片野地,难怪龙堡在江湖上这样神秘。」
「如此看来,不止是这片野地,森林里也一样是凶险重重,布置了很多人手,由这里逃出去只怕凶多吉少。」芝儿忧心忡忡。
,「森林是龙堡和外界隔绝的最外一道藩篱,肯定防守重心也在此,咱从这里逃出去,当然是危险,不过咱俩可以另找出路,沿着这座山往西找,可能有希望找到,妳看这样?」高扬看着芝儿。
芝儿微一沉思,道:「也只好试一试了。」
两人立即藉着山石草树的掩蔽,向左面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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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几座山,在一处山腰停下,喘一口气,耳中听到一阵阵轰鸣之声,两人互看一眼,凝神再听,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心里惊奇,高扬一拉芝儿,当先向那声响传来处跃去,芝儿紧随其后。
转过山腰,跃落山坡,穿出松林,轰鸣之声更响。
两人脚下不停,几个纵跃,登上一面山崖,轰鸣之声盈耳,撼人心魄,放眼一望,却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山崖斜对面两山夹峙的一道坡谷,坡谷顶上千百道细流汇流入坡谷,汇成一道洪流,奔腾而下,在坡谷悬崖上凌空泻落崖下水泽,形成一道瀑布。
崖顶到水潭,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下,瀑布一泻直落,冲击得潭水翻滚不已,发出震耳的轰鸣,也击起几尺高的雪白水花,阳光斜斜射在瀑布上,幻成七彩之色,就像一匹七彩缎绸,凌空挂落,煞是好看。
芝儿看看那七彩瀑潭布,中翻滚的潭水,激起的水花,只看得目迷神摇,人也似欲随那七彩瀑布凌空跃下,心里一惊,忙收慑心神,眼一闭,连退三步。
高扬却似被这奇丽雄壮的景色迷住了一动不动,双眼呆呆注视着瀑布,潭水。
连芝儿退后几步也不知。
好一会儿,高扬突地一转身,满脸兴奋地走到芝儿面前,大声说道:「芝儿,有路逃出去了!」
轰鸣声盈耳,芝儿有点听不大淸楚,大声问:「你说什么?」
「有路逃出去了!」高扬对芝儿耳朶大声再说一次。
「眞的?」芝儿惊喜得一把抓着高扬手臂。
「妳看!」高扬一手拉着芝儿走向崖边,用手一指,说道:「潭水不是顺着那条河溪往外流吗?」
芝儿顺着高扬手指方向往下望去,果然望见水泽斜右方有条河溪,曲折蜿蜒斜斜向南伸展,经过几道山谷,隐没在一处山脚转弯处。潭水顺着河溪往外流。
「看到了,那又怎样?」芝儿满面不解之色。
「怎么样?咱俩就从这条河溪逃出去呀!」
「从这条河溪逃出去?咱俩怎样下去?崖壁这样陡削,这里距潭面起码有三十丈,难道咱俩跳下去?」
「妳说得对了,正是从这里跳下去!」高扬坚毅地说。
「眞的跳下去?」芝儿有点不大相信。「你疯了?下面不是平静的河水,而是瀑布倒泻,跳下去时,被那翻滚的潭水卷下潭底,那只有死!」
高扬一脸坚毅之色,解说道:「芝儿,妳听我说,妳说的刚才我也想到了,但只有走这条路还有希望逃出去,我相信这条河溪一定流出山外,流向远方,而他们也一定估不到咱俩会从这条河溪逃走。」
随用手一指道:「妳看,潭边的水不是很平静吗?咱们沿着崖壁往下跳,跳落水泽边,就不会被翻滚的潭水卷扯进去,妳说是吗?」
芝儿向下望,潭边的水微微荡漾,距那翻滚潭的中心有丈多两丈,听完高扬解说,增加了信心,不过从这样高距离跳下去,还是有照心怯,不由说道:「我有点怕。」
高扬安慰道:「不要怕,拿出勇气来,如果妳心怯,可以闭起双眼跳下去,心里不会那样慌了。」
芝儿无言点首。
「那就这样决定了!」高扬抽出剑,「我去砍几棵树来。」移步往山坡走去。
夕阳残照,霞光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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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扬砍倒几棵树,将枝叶削去,搬到山崖边。
这时夕阳隐退,天边一抹残霞。
高扬赶紧拿起一棵树干,小心地站着崖壁往下丢,树干直落水潭边,激起一蓬水花,没入潭水,瞬间轻轻浮起,在水潭边漾动。
高扬满意地一笑,接连丢下几棵树干,可能是掉得太快,有两棵落在离翻滚的潭水不远,浮起时被潭水的浮力托送,浮在翻滚的潭水边,立被翻腾不已的潭水一卷,进入翻腾的潭水中,那棵树干翻浪沉浮,瞬间被卷扯进潭底。
高扬看得暗暗心惊,想不到那翻腾的潭水卷扯之力如此惊人,心里暗下加了几份小心。
「芝儿,快过来,咱们现在立即跳下去,不然天一黑下来,那就很危险了。」
芝儿急忙站起,走到高扬身旁。
芝儿左手紧握高扬右手。
高扬关爱地道:「芝儿,我先跳下去如我落到水潭没有危险,你再往下跳。」
芝儿一摇头,深情地说道:「不!扬哥,咱俩一起跳,生死一齐。」
四道深情的目光,互相默默注视了一会,高扬左手握剑,右手也紧握着芝儿左手,两人齐走向崖边。
高扬轻声在芝儿耳边说:「闭起双眼,跳!」
应声两人一齐跃落,紧贴着崖壁直往水潭落下去。
芝儿双眼紧闭,左手紧握高扬右手,身子凌空,耳响呼呼风声,飞快地往下落,刹那间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使她忘记了可怕的翻腾着的潭水,飞泻而下的瀑布,与及撼人心魄的轰声。
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落水。所以只有一声),水花四溅,两人只觉身子一凉,已然落了潭中,手却仍紧紧互握着。
脚下一蹬,俩人已浮出水面,互望一眼,相对一笑,心里甜甜的。
两人落身潭边,高扬一伸手,将一棵树干抓到身前,叫芝儿抱着那棵树干,再想寻找其余的两棵,已不在潭边,被两人跳落水潭的冲击力漂送到翻滚的潭水边,眼看就要被扯进去。
人在水潭中,更加感受到瀑布的威力,轰鸣震耳欲聋,中间受瀑布冲击的潭水,翻腾起有两三尺高,像一锅煮沸了的水,翻腾不息。人在潭中往上看,那瀑布就像天河倒泻,一发不止。
两棵树干已有一小半被卷进去,高扬一涌身,游鱼一样飞快泅向那两棵树干,一手抓住一棵,两棵树干大半已被卷进去,高扬快运力想将树干拖出。岂知翻腾着的潭水,卷扯之力是如此巨大,不但拉不出分毫,竟一下子将两棵树干卷了进去,高扬心一惊,放开手,却已来不及了,身躯已被卷进去的两棵树干一扯一拖,人已被拖扯到翻腾的潭水边,再被潭水一卷一扯,已被卷没进去。
芝儿心胆俱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松开抱着的树干,涌身游去。
生死与共!
泅动的身躯突地被人在水中拦腰抱住,跟着身旁冒出一颗人头,赫然是高扬!
在水底蹩得太久,脸色苍白,高扬吐一口气,深长吸入一口气。
芝儿回过神来,惊喜不已,一把紧搂住高扬,脸上笑,眼涙流,口里却说不出话。
高扬安慰道:「现在无事了,泅回潭边吧。」
芝儿点头。
高扬抱着芝儿向潭边那棵树干泅去。
两人抱着一棵树干,高扬大大喘了一口气,芝儿带泪笑问道:「扬哥,你是怎样逃出那鬼门关的?」
「好可怕!」高扬犹有余悸地说:「那股力量眞大,被卷进去时,翻滚得头晕脑胀,身不由主,头脑极力保持淸醒,眼看就要被卷进中心,连忙强吸一口气,身躯猛一沉,拼尽全身之力,直往潭底潜落,果然不出所料,已完全摆脱了那股翻卷之力,潭底的水很平静,于是就在潭底潜游向潭边,一口气蹩不住了,潜游上潭面,恰巧撞到妳泅动的身形,知是妳想冒死救我,忙一把将妳抱住。」
芝儿随着高扬的讲述脸色数变,听完后立即紧抓高扬一手,深情道:「扬哥哥,咱俩以后生死不离!」
高扬也深情道:「芝妹,我对妳之爱,此生不渝!」
生死与共,俩人已溶为一体。
「天已黑了,咱俩乘黑抱着树干漂游出河溪吧!」
芝儿应一声:「好。」
两人抱着树干,沿着潭边游向潭口,顺着奔流的潭水游到河溪中。
在弯曲的河溪中一直漂游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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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不知在河中漂游了多久,只知道漂流出了山区,眼前尽是黑忽忽的树木,残月低挂西边,想是离天亮不远了。
河溪一弯,前面是平地,转眼已漂流到。高扬正想对芝儿说在这里上岸。
突地黑暗的河两岸灯火通明,照亮了河水,照亮了夜空。
河两岸数十名黑衣大汉手拿风灯,灯光明亮。
两岸散站着数十个身上分穿金银铜铁四色衣服的汉子,右边岸上传来一声沉喝:「高扬石芝,还不速上岸受缚!」
灯火一亮,高扬芝儿心里同是一凉,知道始终逃不出大龙头他们的追捕,两人互看一眼,心意相通,一闻喝声,两手互握,一齐在水中腾起,跃落右边岸上。
两人湿淋淋的身形刚跃落岸上,立有一人走前两步,一脸阴笑,赫然是龙头老大!
高扬石芝两人神色不变,灯光下打量两岸情势。
左岸站着铜龙老四,身后站着二三拾个身穿铜铁两色衣衫杀手,右岸是龙头老大,银龙老三,及二十多名衣分金银两色的杀手。已将高扬两人扇形围住。
龙头老大竟然亲自出动!
高扬石芝两人已抱拚死之心!
龙头老大得意地哈哈一笑:「估不到吧?好师弟,任你出尽八宝,始终逃不过我的算计!」
高扬两人默默不语。
龙头老大见两人一声不出,随又语声残忍地说:「石芝,妳可知妳爹已被妳害死了!」
石芝浑身一颤,急声问道:「我爹死了?」
龙头老大阴毒地道:「死了,是妳害死他的。」
芝儿身子一软,无力倒在高扬怀里,流泪满脸,恨声道:「爹!我眞的害死了你?」
龙头老大阴笑说道:「眞的是妳害死的!」
高扬怒斥道:「你乱说!芝儿,妳不要听他胡说,坚强些,不要上了老狐狸的当。」
芝儿点点头,从高扬怀里挺起娇躯,悲声道:「我爹是怎样死的?一定是你杀死他的!」
「他是撞柱而死的,」龙头老大阴毒地说:「妳如不随高扬逃走,妳爹又怎会死!」
高扬怒斥道:「你好奸狡恶毒,芝儿她爹不是你迫他,怎会死?而现在又用他老人家的死来扰乱我和芝儿的神志,更使芝儿产生内疚,从而达到你杀人不见血的目的!」
随又对芝儿道:「芝儿,不要伤心,你爹虽不是他杀死,却是被他迫死的,妳爹所以死,是不想被他利用来胁迫我们,妳爷他老人家宁死也想咱俩逃出去,咱俩要对得起他老人家,一定要逃出去!」
芝儿点头收泪,抽出短剑,纵身扑向龙头老大。
高扬想阻止,却来不及。
龙头老大大喝一声:「找死!与我拿下!」
立即有两名金衣人一闪而出,截下芝儿。
高扬一冲而前,被龙头老大身后的方孤方独拦住。
芝儿悲痛其父已死,心存拚命之念,一出手就是杀着,手中短剑一刺二十三剑,急刺两金衣人头胸!
两金衣人左使缅刀,右使软剑,刀剑齐挥,封挡芝儿短剑。
剑光忽一歛,芝儿手中短剑灵蛇一般下窜。未容两金衣人变招,噗噗两声,分刺入两金衣人丹田。
两金衣人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芝儿一招毙敌,身子凌空后翻,立在高扬身后。
众人看呆了,估不到芝儿剑招如此迅速狠辣,一招刺杀两名杀手。
能够位列龙堡杀手,身手自是一流,怎会一招死在芝儿剑下?
一是龙堡中人从未看过芝儿出手,更想不到芝儿已从她爹处学会了「杀手十三击」,就是高扬也不知道,这套「杀手十三击」是石猛生前于结束了杀手生涯后,总结历来搏杀而硏创出来的,招式迅幻狠辣,务求一招制敌于死。
二是两名金衣杀手以为,一个从未踏足堡门外的少女,就算会武功,也好不到那里去,存了轻视之心,致使芝儿一击得手。
大龙头一脸肃杀!
银龙跨前两步。
白衣人方孤方独,手按腰间。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高扬将芝儿护在身后。
对岸铜龙大声叫道:「老大,还等什么!杀了他俩吧!」
龙头老大一字字道:「老四,不要急,他俩逃不了,我不想他俩立即死,我要慢慢消遣他两人。」
银龙低声道:「老大……」
龙头老大一摆手道:「不用多说!」
随对方孤方独两人说道:「你两人退下!」
两人立即闪退在龙头老大身后。
芝儿高扬两人不声不响,紧紧注视大龙头。
看来,今次也和上次一样,两人逃不了。
龙头老大两道阴森的目光直射高扬身上。沉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逃?」
高扬朗声道:「因为我不想杀人,不想做杀手,一辈子去杀人,更不想做别人的工具,我要做我自己。」
龙头老大怒喝一声:「好小子,等一会看你还嘴硬不!」
随又得意一笑:「无疑你很聪明,但你始终逃不过我五指峯,你以为我派人最后一次搜山为了什么,为了使你能放心快些走出山去,因为我不想再和你在山上捉迷藏,我要你快些现身,你又知否我会在此截住你俩?」
高扬摇摇头。
龙头老大阴笑一声:「你记得上次在哪里被捉?」
高扬点头。
龙头老大得意之色更浓,笑道:「你上次在野地被捕,深知野地防守之严,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一定深具戒心,加上不知前面森林的底细,更不会贸然闯过去,我已估到你不会再走那条路,但我不敢肯定,但在那里守了二天两夜,也发现不到你的踪迹,我才确定你不会走那条路。」
一顿接道:「你会走那条路呢?龙堡除了那条路是唯一出路外,四面皆是深山峻岭,而你又从未出过龙堡,对外面的情况不熟,而你在山里乱闯,一定会找到这条河溪,而河溪向南流,恰是出堡方向,有这么一条既又省力又安全的路,你一定会走,我算准了你会从这河道逃。所以我亲自守候在这里,我要看着你被捉。」
「小子,你在老大面前耍花样,还差得远,今次心服口服了吧?」银龙也是满脸得意。
高扬实在是无话可说。
对岸的铜龙已是大不耐烦,大叫道:「老大,和那小子囉嗦什么,天已亮了,还是由我来送这小子上天吧。」
不等龙头老大答话,人已飞身跃起,在河上空两个转折,落在这边岸上,两脚一落地,冲前就动手。
龙头老大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老四!你那急性子几时才改得了?你且慢动手,方孤方独两兄弟已足可收拾他!」
铜龙老四道:「老大,我——」
龙头老大即时一声喝:「方孤,方独,将高扬擒下。」
方独方孤两人立即纵龙头老大身后跃出,直扑高扬。
天边现出一抹鱼肚白。
芝儿一见方氏兄弟双双扑出,立即想迎上去,却被高扬一把拉住,低声道:「妳留在这里监视,两人由我来对付。」
芝儿点头停步。
高扬迈步抽剑,迎向方孤方独。
能够跟在龙头老大身边的人,当然不是等闲之辈,高扬虽从来未见过方氏兄弟出手,却略有所闻,是以不敢掉以轻心。
方氏兄弟两人使的是盘龙棒,两人一出手就是杀着。
方孤盘龙棒一点九圈,化作万点棒影,飞点高扬头胸!
方孤盘龙棒竟作判官笔使出!
方独同一时间一矮身,盘龙捧拨风刀般便扫高扬下盘。
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
高扬不敢怠慢,手中长剑闪电般一圈一沉,封挡了方氏兄弟九招,紧接着手一招一转接一刺,嗤嗤连响,一刺二十九剑,分刺方氏兄弟腰腹!
方氏兄弟手中盘龙棒一落一招,一串金铁交鸣声中,连接高扬二十九剑。
方独身形接一转一闪,已在高扬背后,兄弟两人早已心意相通,一前一后,要出三十六招盘龙棒法,只见漫天棒影,将高扬全身罩住。
芝儿紧张万分,手握短剑,注视着激斗中的三人。
表面看来是高扬处于下风,方氏两兄弟的盘龙棒占尽优势,攻多于守,且攻势凌厉。
高扬在方氏兄弟棒影圈罩下,长剑运转如飞,采的是守势,看似无力反击。
方氏兄弟见高扬一味拒守,不作还击,认为高扬技止于此,两人求胜心切,手上棒挥舞得更是密不透风,威力大增。
恰在方氏兄弟手中盘龙棒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刹那,高扬手中长剑突化一道白芒,似夭矫神龙,穿过棒影,闪电般左右一闪,蓦的棒影消散,方氏兄弟抱腕暴退。
两人捧着右手腕,均被高扬长剑点中,兀自在滴血。
兄弟两人脸色苍白,不理还在滴血的手腕,一转身站在龙头老大身前,垂手而立,齐道:「属下无能,请大龙头……」
龙头老大一摆手阻止了方氏兄弟再说下去,喝道:「退下!」
方氏兄弟一闪站在龙头老大身后。
龙头老大冷厉道:「我低估了你,待我亲自拿下你。」
移动脚步,向高扬走去。
高扬刚才一招击败方氏兄弟,才喘过一口气来,突又见大龙头亲自出马,心里不由一紧。
芝儿见状,不由闪身而上,和高扬并肩而立。
一直站在龙头老大身旁的银龙,突然一闪而上,拦在龙头老大身前,说道:「有小弟在,何须老大出手,待小弟将他拿下!」
「好,老三,小心点。」龙头老大趁机退下。
银龙老三自负地道:「老大放心,上次他也逃不了,今次更加逃不了!」
话落一步步向高扬走去。
高扬一见大龙头退下,心里松了口气,低声对身边的芝儿道:「妳退下,小心注视我的动作,见我一制住了银龙,立刻上前帮我点了他身前七大穴。」
芝儿一面听,讶异得睁大了双眼,可又不敢开口问,她实在奇怪高扬上次为银龙所擒,今次怎的有把握会制住银龙。
高扬可不理会芝儿的讶异,对她说完后,立即迎向银龙。
银龙身形跃起,剑已出鞘,一剑如飞星横渡,飞刺高扬双眉之间!
好凌厉毒辣的一剑!
高扬眼急手快,长剑一举,「叮」一声,两剑相击,封挡了银龙刺来一剑。
银龙长剑点刺在高扬高起的剑身上,身形一落,手中长剑闪电般顺着高扬高起的长剑剑身滑落,斩刺高扬右手腕脉。
高扬一退身,银龙剑已落空。接一沉一翻手中长剑,进身飞刺银龙左右两膝。
银龙忙不迭退步闪身,鬼魅般闪在高扬背后,长剑毒蛇般刺出,一招三式,一式七剑。刹那二十一剑飞刺高扬背心。
高扬一伏身,避过二十一剑,手中剑如回风舞柳,反卷银龙腰腹。
银龙剑一落,「铮」一声两剑交击。
银龙剑接一反一刺,追刺高扬背心大穴!
高扬一旋身,长剑直刺银龙咽喉。
两人剑势身法快绝,刹那斗作一团。
龙头老大看得直皱眉头。
铜龙却双手紧握手中铜锤,脚下移了一步。
芝儿双手沁汗,双眼紧紧注视激斗中的两人。
激斗中的两人,身彩如风,剑光如网,斗得好不激烈。
突的一声长啸,银龙身形平地拔起,一拔三丈,腰一折,盘旋而下,灯光照射下,银衣剑光飞舞,直似」条银龙飞舞在天!
好一式龙飞在天!
银龙见久战不下,又再故技重施。
这一招曾将高扬击伤被擒。
看来高扬这一次也难逃劫数。
人如龙游在天,剑光如雪飞洒,方圆二丈内,尽被剑光所笼罩。
突的高扬也长啸一声,劎与身合一,人如龙腾九霄,冲刺入剑网。
剑网忽散,两人同时落地,银龙发髻散乱,脸色苍白,落地后踉跄倒退,手中长剑垂落!
高扬却气定神凝,手中长剑点刺在银龙咽喉上。
众人皆被这惊人的变化惊呆了,怔在当地。
这变化实在太出人意外。
世间事千变万化,今天你有把握去做的事,明天去做未必有把握,就正如银龙刚才使出那式「飞龙在天」一样,几个月前使出可以制住高扬,刚才使出,却被高扬所制。
银龙确是到死也不明白高扬何以能够破解了那一招,万幸他没有死,高扬长剑尖只不过轻点在他咽喉上。
众人一怔,独有芝儿身形一动,跃到银龙身侧,手一抬,连点银龙身前七大穴,手一搭,扣住银龙右肩,银龙右手一麻,长剑「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待到铜龙一声怒喝,欲想跃前相救,银龙已完全被制住,芝儿也处于有利地位,不会轻易受到攻击。
银龙已做了芝儿的挡箭牌。
所谓投鼠忌器,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由此看出高扬之心思细密灵敏。
铜龙空自在跳脚怒叫,却不敢上前动手。
大龙头更是动也没动,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声不出,双眼只是死死地盯视着高扬。
众杀手及黑衣大汉更加不敢动。
气氛沉寂得可怕,怒叫的铜龙也被大龙头制止了,连灯光也仿佛沉凝惨白。
双方如此僵持着,良久,大龙头阴沉的面上微微一丝阴笑,开声道:「高扬,你厉害,究竟想怎样?」
高扬剑尖始终点在银龙咽喉上,闻言说道:「我想怎样你应该知道的。」
铜龙忍不住叫道:「万不能放他俩走,他俩一走,龙堡就完了。」
大龙头喝道:「老四你不要胡说。」
银龙穴道虽被点,耳能听口能言,耳听铜龙大叫,不由急道:「老四,你难道就不顾我生死?老大,你千祈要救我!」
人面对生死,又有那一个不怕!
大龙头脸色数变,默思一会,开声道:「算我今次栽在你手里,好,我放你走,但你不得伤害老三,同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高扬和芝儿迅速交换了满含喜悦的一瞥,高扬尽量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语声平静道:「我不想杀人,只要我和芝儿平安离开这里,银龙老三就会平安无事地回到龙堡,你有问题,尽管问。」
大龙头说道:「你用什么招式破了那一式『飞龙在天』的?」
高扬爽快地道:「我刚才用以破解那式『飞龙在天』的那一式,我起了名称叫『龙腾九霄』,你满意了吧?」
铜龙怒道:「可是死鬼师叔敎你?」
高扬一笑道:「师父没有敎我,是他老人家生前吿诉我的,这一式是有破解之法的,叫我好好去硏想,眞要多谢你们,将我关在『地狱牢』里,使我能淸心静虑地硏想,终于让我想出了破解之法。」
大龙头叹一口气,道:「悔不当初我一刀杀了你,这是我的错,好,为了老三,今次放过你,不过你总将永无宁日。」
接大喝:「站开!放他俩个去!」
高扬剑一紧,对银龙说道:「走!送咱们俩一程。」
芝儿跟着手一推,银龙身不由主,移步向人圈外走去。
高扬芝儿两个人很小心地押着银龙往前走。
这时太阳已在东边天际升起一,放射出灿烂的朝霞!铜龙一见高扬芝儿两人押着银龙往前走,不由一跃上前,拦着他们,喝道:「放了老三,你两人走!」
高扬冷笑道:「我还不致那样蠢,只怕放了银龙老三,我们两人却走不了,大龙头,是不是?」
大龙头恨声道:「老四放他们走!」
铜龙极不情愿地移开身躯,对大龙头道:「眞的放他们走?」
龙头老大一脸铁靑,切齿有声,不回答铜龙。铜龙见大龙头那可怕的样子,也就不敢再问。龙堡杀手及黑衣大汉已分开在两边,让出一条路。
高扬芝儿俩人连忙押着银龙,走出围着的人圈,走离五六丈,两人早若默契,一人一边,挟起银龙,飞跃而去。
X X X
高扬芝儿两人将银龙放下,高扬对一脸沮丧之色的银龙说道:「多谢相送,你现在慢慢走回去吧!」
银龙急道:「求你替我解开穴道。」
芝儿笑道:「还不快走,你们将我爹迫死,本想一剑杀你,但我不想你的血汚了我的剑,日后自会有人收拾你们,你再不走,说不定我忍不住一剑杀了你!」
银龙除了能说能走外,双手无力,眞气不能提,等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闻言转身就走。走出七八丈后,大叫道:「你两人且慢得意,无论你们俩走到那里,也逃不脱龙堡的追杀。」
高扬一提眞气,也大声说道:「吿诉你,从今后,龙堡在江湖上再不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咱俩会遍吿天下武林黑白两道,让他们来消灭龙堡这个邪恶的杀人组织,龙堡很快就会在江湖上消失。」
高扬芝儿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奔上一条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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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那朝阳,迎着那拂脸的晓风,呼吸着那淸新的空气,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两人愉快地奔驰在一条的大道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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