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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南宫宇《名花,宝典,撷天星》翟天星传奇之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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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15:36: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武侠世界》1112-1114期,1980.10.20-1980.11.03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南宫宇的介绍:




尚木原名陈礼棠﹙一九四四~二OO五﹚,是六十年代初期从《星岛日报》〈学生园地〉冒出来的。他和同学徐夜郊﹙关秉盛﹚以草木社的名义在〈学生园地〉写诗和散文,是「园地」上辛勤且出色的园丁。他曾参与当年「现代诗」的论战,结识了金炳兴、李英豪、芦荻等的现代派,被吸引到《好望角》与《中国学生周报》上发表作品。

尚木还曾以陈穷的笔名写散文,以伊曲写小说。他发表于《周报》的一个短篇〈棚架上的漆匠〉,和西西、亦舒、昆南等人的小说,被合选辑出版了《新人小说选》﹙香港友联出版社,一九六O年代﹚,全篇以内心独白的方式,写髹漆匠和弟弟相依为命的故事。那时候我们都醉心意识流,经常以崭新的技巧和手法写小说。〈棚架上的漆匠〉把漆匠的思维和现实交织,摒弃平面的叙述,扩展了故事的空间;向读者展示了人生的追求,生命的脆弱、无奈,哀痛生活「只不过是起床,工作,休息,这一个无意义的循环」,是篇很出色的作品。

尚木毕业于罗富国教育学院,正职是位教师,可是,由于生活担子重,他必需在业余努力兼职及以写作谋生。一九七O至八O年代他工作甚勤,每天早上四时左右起床,约写两个半小时稿,六时半出门上班。中午放学后,到补习社兼职。一直捱到黄昏,才疲乏地踏上归家之途。这段日子,尚木是重蹈了「漆匠」的覆辙,可幸他能从现实中抽离,找到人生的新理想、新意义。那时候,他为我编的《青年良友》月刊写杂文和少年人科幻及推理小说;在报上写专栏,用安宇写科幻小说,用南宫宇写武侠小说,颇为多产。

原文:https://hongkongcultures.blogspot.com/2014/12/blog-post_29.html?m=0

翟天星传奇书目:

序號書目年份連載、出版
1名花寶典擷天星1980《武俠世界》1112-1114期 (1980.10.20-1980.11.03)
2雪湧寒山點點愁1980《武俠世界》1120-1121期 (1980.12.15-1980.12.22)
3劍飛星月絕妖魑1981《武俠世界》1126-1128期 (1981.01.26-1981.02.09)
4英雄、美人、長白參1981《武俠世界》1141-1143期 (1981.05.11-1981.05.25)
5夜泣雙刀1981《武俠世界》1150-1151期 (1981.07.13-1981.07.20)
6龍虎驚變1981《武俠世界》1154-1155期 (1981.08.10-1981.08.17)
7長生不老肉1981《武俠世界》1167-1168期 (1981.11.09-1981.11.16)
8天堂地獄錄1982《武俠世界》1180-1181期 (1982.02.08-1982.02.15)
9雲彊之旅1982《武俠世界》24年09期 (1982.05.10)
10雪女情仇1982《武俠世界》24年29期 (1982.09.27)
11地獄闖1983《武俠世界》24年43期 (1983.01.03)
12牧野恩仇1985《武俠世界》27年27期 - 27年28期 (1985.09.09-1985.09.16)
13血濺金殿1985《武俠世界》27年35期 (1985.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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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理亏须认命 乱箭不认人



晨光曦微,迎客松在雾霭中屹立着,微风过处,松枝轻抖,彷似一个饱经世故的老人,弓身迎接一位远来的佳客,有朋自远方来?
昨夜的星辰还未坠下,何来佳客?
放眼观望,果然见到那羊肠小径上,靑袍飘飒。
「好一座绝想崖!」喟叹是从那位靑袍人发出的,只见他踏着荆棘乱石,直上绝想崖。
看这位靑袍人,剑眉星目,意态悠闲,俊美的颜容掩不住一脸英气,却见他步履轻盈,又有一番儒者风范,踏着荆丛尖石,如履平地。
终于到了这绝想崖巅,迎客松下。
一阵木鱼声,随着微风传来,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木鱼声来至不远之处——一间绝不宏伟的小寺,灰黯的颓墙上,仍隐约可见三字「无思寺」。
靑袍人走近寺门,正想推门而入。
木鱼声也就在此刻停了下来。
「天星下降,陋寺生辉!」寺内传来沙哑的声音。
靑袍人放下那想推门的手,柔声道:「大师果是离尘离垢之人!」
那沙哑的声音接道:「绝想崖,无思寺,只有天星才肯降临!」
寺门开了,站在里面的是一位身穿白袍,满头白发的老者,听靑袍人口称他为大师,可是,他除了身上白袍略似僧衣之外,披首的白发却无法令人相信他是出家之人。
「大师,久违了!」
「天星,昨日即是今日,今日亦即昨日;明天即是今天,今天亦即明天,何来久远?」
靑袍人道:「大师禅机透彻,小弟拜服!」说罢双手一揖,低首一拜,突然,靑袍人改揖为掌,双掌挺出。
只见那白发老人,巍然不动,但他的僧衣却被掌风所振,猎猎作响,身旁涌起一阵泥尘。
那白发老人待掌风过后,微笑道:「天星掌果然名不虚传,老弟这几年来功力已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靑袍人笑道:「大师的功力已是超凡入圣!」
白发老人道:「老衲不济!假若你以十成功力发出天星掌,老衲早已骑鹤西归!不过,三成的掌力,老衲还可以勉强抵住!」
两人相视大笑。
靑袍人走上前去,拥着白发老人,说一道:「无思大师,近年来可有什么玄思妙想?」
无思大师道:「老衲法号为无思,隐于绝想崖,无思寺,何来什么玄思妙想!夫星老弟,你在江湖随波逐流,可有什么事要吿诉我?」
靑袍人道:「尘世俗务,会打乱你的无思!」
无思大师道:「我正想听一些尘间事,免至我这草包袋,越来越空虚!」
靑袍人左手拥着无思大师的肩膊,正想与他同步出寺门,往外面走走。
可是,那无思大师双腿彷如生了根,靑袍人立刻知道他是运功凝立,连忙暗运掌力,推他走出寺门。
天星掌功如霹雳降尘,静若无波枯井,他运了五成功力于掌心,但无思大师仍屹立如一座铁塔,纹风不动。
靑袍人再含气运功,足足运了八成功力,无思大师才缓缓地移了半步。
靑袍人笑道:「大师的『镌地功』确是实至名归,已臻炉火纯靑的境地!」
无恩大师笑道:「『镌地功』有若浮萍!」
靑袍人道:「假若大师不是使出二成功力,小弟想动大师半根毫毛,也难于登天!」
两人又再大笑,缓步同出了寺门。
血红的太阳已从东方的连绵山岭间,探首而出,雾霭渐散,崖前是一片云海,有若滔滔江水,不知从那里来,也不知往那里去。无思大师望着那若涌若定的云海,陷于沉思。
靑袍人走到崖前,回首道:「大师近日可有诵经?」
无思大师道:「出家人不是诵经打坐,还有何事可为?」
靑袍人道:「可曾诵法华经?」
无师大师道:「日诵七遍!」
靑袍人道:「既是滚瓜烂熟,可知经内有多少句阿弥陀佛?」
无思大师听了他的问题,初则愕然,无以为对,一部法华经,日夜诵念,几时会想到内有多少句阿弥陀佛?
无思大师合掌说道:「老衲的脑筋呆钝!」
靑袍人迎风微笑。
无思大师双眉一宽,道:「老弟日夕奔走江湖,可曾闲来开卷夜读?」
靑袍人道:「四书五经,也曾稍作涉猎!」
无思大师道:「一部四书,内有多少句『子曰』?」
靑袍人收歛了微笑,愕然望着老僧,继而仰天长笑,道:「小弟拜服拜服!」
这一僧一俗,文韬武略,果是不同凡响。
却原来这靑袍人,姓翟名天星,自幼得异人传授武功,为人天资聪明,也曾勤读诗书,因此,他的文才武功,名尔江湖,可是,他生性随和,好奇心重,终日浪荡江湖,行侠仗义,每遇事故,无论艰险,总要挺身而出。
翟天星独创一套「天星掌」,名闻遐迩,放眼天下,接得他三掌的人,实可胜数!因此,江湖中人,遇有无法解决之事,总要找他,江湖中几件轰天动地的事,在他手中,迎刃而解,所以他的声名日重,如日中天!
而这位无思大师,是一位遁世高人,他的法号曰「无思」,其实他思维奇多,爱钻玄机妙理,每遇不可解之事,埋头苦思,因此他年纪只有五十,却是白发满头,他虽为僧人,不喜繁文褥节,是故早已出家,仍未落发。
翟天星与无思大师在一次偶然邂逅,两人气味相投,便成莫逆之交,并且结为兄弟,时常交往。
无思大师问道:「老弟,近日又有何异事?」
翟天星道:「异事?太阳之下无新事,大师何来此问?」
无思大师道:「如无异事,因何会上绝想崖?」
翟天星道:「日来游山玩水,路经此地,特来看看大师,学些玄理!」
无思大师说道:「老弟果然有乃兄之心!」
两人便在绝想崖上,谈文论武,抚琴奕棋,乐也融融,不知人间世外。
忽忽已是七日。
翟天星静极思动,向无思大师拜辞,但无思屡加挽留,并且提出一些佛学武功的刁钻难题,翟天星生性好奇,为了明白无思的问题,又留了三天。
就在翟天星留在绝想崖的第十天,夜半时份,两人均已就寝,忽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翟天星耳根灵动,虽是丝丝之声,亦可听闻。
无思大师也被尖声弄醒。
翟天星道:「在此荒芜山岭,半夜何来此声?」
无思大师道:「荒山绝岭,也许是猿猴夜哭!」
其实,他也知道这声音并非猿啼鹤唳,不过,他实在不想这位老弟离去。
翟天星也明白他的一番心意,按捺着好奇,两人又各自归寝,一宿无话。
翌日早晨,两人又在迎客松下奕棋。
棋至中局,无思大师道:「老弟有些心神不属,何以有此一着!」
翟天星道:「大师妙着!」
无思大师道:「老弟生性如此,你便去罢!」
翟天星道:「我……」
无思大师道:「昨夜尖声曳破长空,老弟夜来辗转反侧,那只好奇虫,在你心中动!」
翟天星被他窥破心事讷讷无言以对。
无思大师道:「人在江湖,一切小心为上!」
翟天星拜别了无思大师,落绝想崖,耳畔犹记昨夜那声尖叫,到了山脚,只见一条村落。
这条村落只有十来间半木半石的小屋,此时已近午牌时份,四处十分悄静,只有几个村量在空地上玩耍。
翟天星看着这些衣着破烂的村童,正玩着嫁娶的游戏,天眞的脸庞,露出可爱的笑意。
两个身体粗壮的孩子,牵着对方的胳膊,正让一位小女孩坐上去,他们扮作轿夫,把女孩抬起来。
其他的孩子,前呼后拥,有些扮作打锣打鼓的,有些扮作吹哨子的,一时依依呀呀,十分热闹。
看来这地方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昨夜的尖叫声一定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翟天星看了一会,正想离去,忽然,他感到有黙奇怪,为什么这荒野小村,连一顶小轿也没有,而那些孩子竟然知道用轿子接新娘?
难道村中有个富户人家?
翟天星走上前去,笑着道:「你们用什么抬新娘子?」
孩子们停了下来,看了翟天星一会,见他斯文俊朗,满脸笑意,其中一个答道:「大红花轿!」
「大红花轿?你们这里有吗?」
另一个孩子道:「没有,不过我们见过!」
「在那里?」
一个女孩子接口道:「去年那边建了一间大屋,大屋的主人用一顶大红花轿娶了他们的夫人回来!」
「那顶大红花轿可眞美极了!」
「那新娘子比轿子更美!」
「眞是热阀极了,连我爹娘也说他们从未见过那么热阀的塲合,那大红花轿是八个人抬的……」
「还有那些吹……声音好怪!」
「那位主人还分给我们很多好吃的东西……」
孩子们七咀八舌地描述当时婚礼的情形,看来这富户一定是用极其隆重的仪式迎接新娘子回家。
为什么在这偏僻的地方,竟有这种热闹的婚礼?
别过孩孑,翟天星向着那小女孩指的方向奔去。
转了两个山坳,眼前突然一亮。
山坡之下,一遍平坦的山谷,四面是古柏乔松,林深之处,竟有一间朱墙碧瓦的房子。
设计这房子的人,一定是心思十分周密,假如漫不经意的走过,根本不会发现这房子的存在,怪不得翟天星十天之前上绝想崖,也曾经此地,但并没有看见过这幢房子。
翟天星正站在坡上观看,忽然,那幢朱墙碧瓦的房子后面,升起一缕白烟。
白烟过后,竟是一股浓浓的黑烟。
黑烟越来越多,山谷更传来杂沓的人声。
「救火,救火!」翟天星虽站在山谷之上,这两声救火却是淸晰可闻。
翟天星再不犹豫,施展「天星步」,奔下斜坡,直向那火烟之处而去。
到了谷底,已见火光熊熊,翟天星见那些仆人,正把一桶一桶的火泼往火塲。
杯水车薪,对炽烈的火焰全无作用!
翟天星小心四看,只见着火的地方是一间精致的小楼的上层,小楼前一个大池塘,仆人们正用桶把池塘的水运上灌救。
一个仆人拿着一桶水,对同伴道:「夫人可救出来?」
那同伴答道:「老爷已进去,不知救了没有!」
翟天星听到楼内还有人,也顾不得自己是外来陌生人,一纵身便跃至火塲之前,大声道:「各位,你们站开,我有救火之法!」
杂乱的火塲登时人声悄静,十多个仆人注视着翟天星一时也不明白他的来意。
翟天星道:「救人要紧!」
他也不再多解释,纵身一跃,便跃到那大池塘的中央,只见他的双足下水,竟然溅不起一滴水花。
翟天星又喝道:「站开!」
众仆被这陌生人的一擧一动怔着,听到站开两字,不由自主的纷纷站开。
只见翟天星站在水中,双掌一挺,立时,千百条水柱便向着小楼射去。
翟天星使的正是他的独门武功「天星掌」,掌力浑厚,波平如镜的池水,被他双掌发出的力量,涌上半空,直扑上小楼的火舌上。
翟天星双掌劲尽,又再连发三掌。
水柱有如连珠炮发,彷似一塲天降豪雨,把小楼的火焰全然泼熄。
众佣仆看到此种情景,一时都口呆目瞪。
半晌,才发出如雷似的欢呼声。
翟天星从容地从水中跃起,站在众人之前,轻拍着裤管的水湿。
一位老仆排众而出,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
他立刻又回首对众人道:「你们还不去看看老爷和夫人!」
众人才如梦初醒的奔入小楼。
翟天星道:「我们也去看看!」
老仆引路,刚走到小楼前面,便见一个中年人抱着一个女人直走出来。
那女人衣着十分华丽,但并没有被火烧焦,但她的脸部却似乎受了严重的伤害,不过,那女人的脸伏在中年人的肩膊上,翟天星无法看得淸楚。
老仆道:「老爷,夫人怎么了!」
那中年人应声道:「暂无大碍,这位是——」
老仆道:「这位是助我们救火的大英雄……」
中年人道:「多谢英雄相助之恩,待在下打点一切停当之后,再致谢意,张总管,你先招呼这位英雄,我随后便来!」
张总管道:「我想吩咐他们……」
中年人道:「我会吩咐他们,你要好好招待这位英雄,没有他,我们已成为焦炭!」说罢便抱着夫人,迳往内院,其他仆人也随他而去。
张总管引着翟天星,走过一条长廊,入了一间十分雅致的大厅。
敬奉香茶之后,张总管弓身拱手道:「英雄暂坐,小的去看看灾塲。」
翟天星问道:「请问张总管,贵府主人是——」
张总管道:「寒舍主人姓杜,公子尊姓?」
翟天星道:「在下姓翟。张总管,那小楼为什么在光天化日之后竟会起火?」
张总管听到此言,面部略呈难色,但不一会便回复笑脸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
「张总管,让我招呼这位翟公子,你去打点他们收拾一切!」语声未毕,那位中年人已从帐帘处缓步出来。
张总管依言退下。
中年人续道:「翟公子,多蒙相救,请受在下一拜!」
翟天星忙上前道:「擧手之劳,何足挂齿!」
中年人仍低首揖拜道:「翟公子,在下姓杜,名赤心,未请敎公子大号?」
翟天星有点奇怪,道:「杜兄,何以知道敝姓?」
杜赤心道:「呀——我刚在帘外听到公子之言。」
翟天星也不以为意,两人分别坐下。
杜赤心道:「翟兄为何会到此荒山之地!」
翟天星道:「偶然路过此地,想不到深山雅谷之内,竟会有杜兄的大府,小弟浪荡江湖,小号不提也罢!」
两人寒暄客气一番,可是,杜赤心始终也没有提到失火之事。
翟天星终于忍不住道:「贵府何以失火?」
杜赤心双眉一蹙,似乎有万重心事,顿一顿才道:「也许是贱内不小心!」
翟天星知是推搪之言,道:「杜兄,在下江湖中人,不懂礼仪,难道其中有难言之隐?」
杜赤心打量了翟天星一会,才道:「翟兄果是高人,我刚才在楼内,看到你在池中泼水救火,早知你是武功盖世,英雄过人,不过……」
翟天星道:「既然有不方便之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尊夫人可好?」
杜赤心仰天长叹:「贱内幸保平安,不过,她的脸孔已被火炙伤多处!」
翟天星道:「在下也略懂医理……」
杜赤心连忙接口道:「汤火之伤,只及皮外,不敢劳烦公子!」
翟天星听得此言,知道他不愿意外人知悉失火之事,既是如此,再多追问也是无益,倒不如就此吿辞。
翟天星道:「既然一切已无大碍,在下吿辞!」
杜赤心连忙站起来道:「翟兄,请恕在下,近日家事繁累,精额怫……不过,如果你没有重要事情,可否在舍下多盘桓几天,也许……」
翟天星突然想起昨夜尖叫之事。
「杜兄,小弟昨夜在山岭上渡过一宵,你可曾听到一声划破长空一声尖叫?」
杜赤心脸色一变,良久才道:「昨夜……昨夜身心疲累,一早便上床安寝,并没有听过什么尖叫!」
看他神色,翟天星已知他一定听到尖叫,安寝之言,只不过是推搪说话。
翟天星拱手道:「吿辞!」
杜赤心叹了口气道:「翟兄——请恕在下唐突,你是否名满江湖的翟天星?」
翟天星十分奇怪,这荒谷隐居之士,竟然也会知道他是翟天星,但他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杜赤心沉思半晌,道:「我想你一定是翟天星!」随即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懵懂?江湖上除了翟天星,又有谁会使『天星掌』?」
翟天星微笑道:「杜兄,难道你也是江湖中人?」
杜赤心道:「既是翟天星,我为何还要担忧?翟大侠,你一定要留下!」
翟天星十分奇怪,刚才他明明言词闪缩,希望自己吿辞,为何而今又要自己留下。
杜赤心道:「在下之事,一言难尽,张总管,预备酒菜,翟大侠,我们边吃边谈!」
翟天星见他如此,也无不可。
酒过三巡,翟天星异常开胃,因为他在绝想崖十天,吃的是木耳草菇,而今却是精肉肥鸡,那有不大快朶颐之理!杜赤心又频频劝酒,食欲更为大增。
杜赤心擧杯道:「翟大侠,听闻你出道以来,曾独力闯陕西,平了田家岩,在黄河渡口,杀了廿四名贪官汚吏;在高丽河畔,降服了那九大参帮,在长江两岸三峡,尽扫虎鲨、潜鲸两大帮派,还有,你在南海……」
翟天星擧杯道:「杜兄对在下之事,如数家珍,那只不过为黎民百姓,江湖正义,略尽棉力!」
杜赤心道:「翟兄仁侠仁心,不过,对小弟芝麻绿豆之事……」
翟天星说道:「杜兄,我天生好管闲事,只要有不平之事,火里火去,水里水往!」
杜赤心道:「不过,我的事只与贱内有关!」
翟天星道:「杜兄何妨一说?」
杜赤心把杯酒之酒,一飮而尽,道:「翟兄也曾听到昨夜尖叫之声?」
翟天星想也想不到杜赤心竟一口便提及这事,酒意立即歛尽,凝神听他细说。
杜赤心道:「昨夜尖叫之声,正是贱内被袭!」
「被袭?被何人所袭?」
「说来话长,贱内原姓郭,是郭守的千金!」
「郭守?是『野华陀』郭守?」
「正是!我是郭守的入室弟子,他临终之时,把女儿许配给我,并叮嘱我找个隐蔽之地去隐居,千万不要再淌江湖的浑水!」
「野华陀郭守已去世?」
「是的,是去年的事,贱内为了遵守老丈人的遗言,便没有张扬这事。」
「怪不得我这好管闲事的人也不知道,其实野华陀郭守生平也医好很多黑白两道人士,就算他死了,也没有人敢骚扰他的入室弟子及女儿,何况你们已隐居!」
「师傅生前甘霖遍洒,无论是黑白两道之人,对他都十分敬重,可是,贱内生得如花貌美!」
「我也曾听人说过,郭守的女儿郭天骄天姿国色,对不起,杜兄,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杜赤心听得天姿国色四字,神色有黙不大对劲,似乎是满脸妒色,幸好他那不愉之神色,一会便回复往常,道:「很多人都曾在郭府走动,因此,不少人都见过贱内,其实那是以讹传讹,贱内面貌娟好,但也不算是什么天姿国色!」
翟天星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杜赤心连别人提起他美貌的妻子也有不愉之色。
杜赤心道:「我们隐居在此,倒也过了三个月平静的日子,不过,近半年来却无日安宁!」
「为什么?」
「那些好色之徒!」
「她已下嫁于你,那些人还想……」
杜赤心满脸通红,愤然掷下手中杯酒道:「起初有人送来万両黄金,又有人送来珍珠千斛,还有一些金刚火钻,珊瑚,玛瑙,琉璃,琥珀,玉石……他们都是要我……」
说到此处,杜赤心似已是怒气攻心,不能再说下去。
翟天星慌忙道:「杜兄,那些人实在太岂有此理!」
杜赤心喘气半晌,听到翟天星安慰之言才慢慢地安静下来,良久才回复正常。
杜赤心再把酒杯斟满,一飮而尽道:「我当然一一拒绝!那些人简直是衣冠禽兽!」
翟天星道:「后来又如何?」
杜赤心说道:「我虽学医,但也懂得三两下三脚猫式的功夫,打走了几个来说亲的人!可是,他们见软功难施,竟用硬功!」
「昨夜的尖叫——」
「这尖叫只不过是近个月来无数次骚扰的一次,那色魔竟入了贱内的小楼!」
「那么,尊夫人」
「那人用刀威迫贱内,贱内尖叫一声,我连忙赶上小楼那贼人已越窓而逃!」
「为什么你不陪着夫人?」
「我是学医之人,不能时刻陪在夫人之旁,昨夜我是在书房之内硏读药典!」
「小楼有否特别防贼之法?」
「有,当然有,不过那贼竟然避过了那些机关!」
翟天星道:「让我们去看看——」
杜赤心道:「不用看了,全部都被今天失火毁了!」
「以前有没有其他人到过小楼?」
「有——有一些是用闷香,下毒于井水之内等等下三滥的办法,幸好我对毒药也略知一二,才没被他们有可乘之机!」
「那么说来,昨夜之贼人最厉害,他竟然可以进入满布机关之小楼!」
「是的,他似乎熟知这小楼机关。」
「机关是何人所建?」
「是吴县公孙世家所建的。」
「是公孙巧吗?」
「是的!」
「那么我们去找他,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机关的关键,那贼人一定是从公孙巧那里得知。」
「正是,不过,而今我们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贱内的脸庞已被火灼伤多处,我一定要护送她往找医治她的人。」杜赤心说到此处,已是泪盈于睫。
「你为什么不能治她?」
「我可以医治她皮外之伤,但不能回复她美貌的容颜,由我来治,治好也是疤痕累累!」杜赤心已是哽咽不已,泣不成声。
这位杜夫人,既是艳名四播,当然十分珍惜自己的容颜,如果要她满疤脸痕,倒是生不如死,而杜赤心爱妻如此,当然要找一个比自己更好的大夫。
「杜兄,事已至此,伤心对尊夫人也毫无补救,请问你要找谁?」
杜赤心止了泪水,道:「当今之世,只有两人才可以回复她的美貌!一个是我的丈人,不过,他已去世!」
「另一个是『生扁鹊』戴符铭!」
「是的!翟兄,为什么你也知道?」
「『野华陀』『生扁鹊』是一时瑜亮,除了他,还有谁可以药到回春?,」
「翟兄果然见多识广!不过……」
翟天星虽是凝神与杜赤心谈话,但他耳目灵敏,骤见窗外似乎有一黑影闪过。
翟天星连忙低声道:「杜兄,你稍安毋躁,我一会便返!」
话犹未毕,已欺身出了大门。
门外并无人迹,只见张总管直从外面进来。
「张总管,可见有人?」
「没有,我刚从小楼过来!」
翟天星不再多言,直奔门外,施展轻功,一口气上了山谷,眺望远方,这一带树林茂密,那见有人的踪影?倘若有人,千林万树,也不能找到!
翟天星只好折回。
杜赤心一见他,便道:「翟兄,发现了什么!」
「没有,可能是我多疑!」
两人返回厅内,饭桌已收拾妥当,小几之上,摆上了香茗水果。
杜赤心道:「难道那贼人还未走?」
翟天星道:「今晨之火何来?」
「我肯定是有人纵火,也许,那个贼人心意未遂,老羞成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看来他已逃去!」
杜赤心又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翟天星道:「杜兄,刚才你说过要去找『生扁鹊』戴符铭,什么时候动身?」
杜赤心回答道:「我想立刻动身,不过……」
「还有什么顾虑?」
「戴大夫身在巫峡的挟魂谷,离此地有千里之远,我恐怕路途上险恶!」
「郭前辈生前也曾活人无数,总算是江湖正义之士,而今,他的后人有事,我虽与他无犹,但在下对前辈景仰,当尽棉力!」
杜赤心高兴地道:「如果翟兄陪同,定然履险如夷,请受在下一拜,想郭守在天之灵,也感恩同再造!」
翟天星谦逊连番,其实,他为人好奇,心想此次旅程,一定满途荆棘,况且会会这位名医,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才自吿奋勇陪同杜赤心上路。
杜赤心突又眉头一皱,道:「不过,郭守师傅生前与戴符铭不大对劲,不知他会否医治他的女儿!」
这事翟天星也曾听过,只好安慰他道:「杜兄,常言道医者父母心,相信他不会记此仇的!」
杜赤心道:「那也很难说,不过,我会向他苦求,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
于是,杜赤心吩咐下人打点一切,备了马匹干粮,打算在谷内歇宿一宵,翌日动身。
夜幕初临,鸟倦知还,万鸟归林,一遍啁啾之声,谷中黄昏又有另一番景色。
晚饭之后,杜赤心已吩咐张总管安排翟天星入宿客房,这客房宽敞幽雅,正合翟天星心意。
躺在柔软的蓆上,翟天星却阖不上眼睛。
杜赤心片面之言,初听之下,合情合理,但细想之后,却交似乎隐瞒了一些事实。
最大的疑问,杜赤心深爱他的夫人,为什么上小楼救火之际,竟可以在楼内看到翟天星运掌力泼水救火之事,一个正在救人之人,那会关心外面救火之事?
况且杜赤心对他的夫人虽是关怀,想到他受伤之时,简直是伤心泪下,甚至痛不欲生,但这一切在翟天星心目中,似乎是有点造作。
当翟天星与张总管谈话之际,杜赤心竟然会在外听了一会才进来,假如他是感激救火者,又何以鬼鬼祟祟在外窃听?
小楼失火,为什么杜夫人只是伤了脸部,而一身衣衫却丝毫无损?
杜赤心既是爱妻如此,为何竟会夜硏药典,而冷落娇妻于小楼之内?
至于那黑影一闪即逝,以翟天星的武功来说,那人没有理由那么快便逃去,除非他是屋内之人!
翟天星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睡,他是个好奇的人,而且十分有耐性,他一定要找到问题的答案。
夜凉如水,松涛如吼,翟天星睡意渐浓。
蒙咙之际,他突然听到一些声响,这声响虽微,但已使翟天星的睡意全消,他仍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忽然,窗前出现了一个黑影,是一个窈窕的身影。
翟天星微睁双目,只见那黑影在窗前飘动,空空荡荡的,似乎是足不着地,又似是被绳索吊着似的。
翟天星虽然见过不少奇怪的事,但此时此际,心头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他正要起来,那黑影却在窗前隐去!
难道天下间竟有鬼魅存在?
「翟大侠!」那是窗椽之上,屋簷处传来的声音,语声淸晰,而且温柔悦耳。
「翟大侠!请你好好的躺在床上,否则……」
「你是谁?」
「我姓郭,闺名天姿。」
「你是郭天姿?郭守的女儿?杜赤心的夫人?」
「正是。」
「你不是受了伤?」
「是的,我的脸部受了严重的灼伤,因此,我不想你见到我,所以我才用这办法来和你谈谈!」
「夫人受伤,夜寒多露,应好好休息,而且我也答应了杜兄,明天陪同你们往找『生扁鹊』戴符铭!」
「多谢大侠相助之恩!不过,我这次来求你,是希望大侠救我一命!」
「救你?杜兄对夫人关怀备至——」
「杜赤心对我关怀?他想把我折磨至死!」
翟天星眞不相信自己的耳朶,他把身子略动,想坐起来。
那女子的声音道:「翟大侠,请你仍躺在床上,我眞的不愿意你见到我那可怕的容颜,大侠明白事理,也知道我而今的心情!」
「好——我就躺着听你说。」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道:「杜赤心是我爹爹的弟子,我们两人自小靑梅竹马,倒也是情投意合,他一向沉默寡言,外人都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我也曾在江湖走动,但我的面貌却惹来无尽烦恼,因此,在家父逝世之前,我下嫁了杜赤心。」
「既是两情相悦,日子一定过很得不错!」
「开始两个月是不错的,可是,我发现了杜赤心一个极大的缺点!」
「他冷落了你?」
「不——他的疑妒之心极大!」
「妒忌之心,人之常情,这不过是表示对你钟情!」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如此想法,可是,后来却越来越严重,我们婚后,住在爹爹家中,那时爹爹仍未去世,有很多江湖中人到我家中,我是主人,顺理成章我要招待一下他们,和他们搭讪几句,可是,杜赤心却用愤怒而严厉的目光看着我,后来,甚至不让我出来,后来,爹爹谢世之后,他竟然把我禁锢在房中!
「我究竟也是练武好动之人,怎能像囚犯一般被人囚禁?经过多次的对骂,他才让我自由行动,但仍不许我与其他男人见面,甚至我口中提起一个男人的名字,如我一些师兄弟,或江湖中成名人物,他便怒不可遏。
「后来,他对我说,要搬到这里,方便他硏究草药,其实是他秘密请了名医,设计一个牢笼来囚我,那小楼机关满布,比防范一个汪洋大盗还要精密!
「这地方虽然隐秘,但结果也会有人知道,很多师兄弟,或与我父亲有交往的人,都来看我,使杜赤心的妒忌心更重,以为是我招惹他们来的。
「昨夜,他狂性大发,竟然用一把尖刀威胁我,吓得我尖叫连声,那是因为前几天有一位客人来过,这位客人比较特别一点——是岭北缥局的少爷风满楼!」
「是玉面郞君风满楼吗?」
「是的,你也认识他?」
「也曾见过一面之缘,此君面如冠玉,为人却是十分正派,而且近日统岭岭北镖局,声名与武功皆不错!」
『最要命的是他父亲曾向先父提亲!因此,杜赤心更加认为是我招惹他来的!其实风满楼早有妻室儿女,提亲的事只是他母亲之命!」
「你有没有招呼他?」
「我也早知有麻烦,只敷衍了几句,但杜赤心却恶言相向,把他逐走了!那知,昨天晚上,他妒火未平,竟然发起狂性用尖刀威吓我,要我吐露奸情,我眞是有口难言,他更一口咬定他是奸夫!」
「他外号称为玉面郞君,朗朗如玉树临风,相信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是!」
「那么,你也不相信我?」
「人心如面!」
「我郭天姿岂是这等人?」声音充满了愤怒。
「好了——以后又如何?」
「到了早上,还要纵火烧我!」声音从愤怒变成了抽泣,在寂静的夜色中,令人心酸。
「火是杜赤心纵的?」
「如果不是我命不该绝,也许我已成火中厉鬼!」
「受伤很严重?」
「两颊和前额已焦了!」声音从抽泣成为呜咽。
翟天星心里也感到十分不安,一个天姿国色的绝世佳人,竟下嫁了一个如此妒忌的人,难道眞是天妒红颜?
「后来他对着我忏悔,说要带我往找『生扁鹊』戴符铭,并且发誓永不再怀疑我!」
「你相信他吗?」
「不相信他也要相信,而今我无亲无故,而且武功也不及他,只有望他眞的改过!」
翟天星想了一会,道:「杜夫人,为什么你要把这事吿诉我?」
「我——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杜赤心是个君子!并且沿途照顾我,我害怕他在途中又耍手段!」
「令尊也是仁人之士,我会尽力!」
那女子的声音似乎充满了希望,停止了泣声,道:「大恩不言谢!」
之后,便一切归于寂然。
翟天星慢慢的坐了起来,望着窓纱透入的月华,好像发了一塲梦,上半夜思索的问题,似乎有了一些答案,但令他更为疑惑的问题,不断涌上心头。
杜赤心果是郭天姿口中的妒夫?
郭天姿是否如她自己口中的淑女?
这位「玉面郞君」风满楼在这件事中,又有什么微妙关系?
这个山谷十分隐密,如果不是因小楼失火而浓烟上升,翟天星也不会发觉这地方,那么,其他人又何以得知他们隐居在此?
最重要一点,这女子的声音,中气充盈,身手灵敏,武功有一定根基,为何竟扮作弱质女流,博取翟天星的同情?
更令翟天星失笑的是,夜半听到尖呼之声,满以为发现了什么神秘事情,大大满足好奇本性,却原来卷入了一塲家庭风波,如果把这件事吿诉无思大师,他一定会笑足七昼七夜,声撼绝想崖!
翌晨,翟天星睡意未消,张总管已来催促,吃罢早饭杜赤心已示意仆人起程。
走到大门,便是两个仆人,抬着一张兜子,兜上坐着一位头戴草笠的女子。
杜赤心指着女子,道:「这是贱内,这位是翟大侠,他答应护送我们往找『生扁鹊』!」
那女子想从兜上下来,翟天星连忙阻止,道:「夫人安坐!」
那女子只微微点头,草笠几乎盖至肩膊,周围垂有两层黑纱,完全看不见她的脸庞,但观她身段窈窕,衣饰华丽,一派大家风范,怪不得那么多人顚倒在她石榴裙下!
出了山谷,已见有一辆马车,夫人从兜上下来,杜赤心小心搀扶,上了车厢。
杜赤心小心翼翼的神情,翟天星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有谁会想到这位体贴入微的夫君,竟是毁妻容颜的人!
杜赤心与翟天星分乘马匹,领着马车前去,马车旁边有四位劲装打扮的护车大汉。
杜赤心道:「『生扁鹊』住在长江巫峡挟魂谷,我们首先南下,到了长江,才换船上巫峡!」
翟天星道:「到了长江,我们先把夫人安顿,可以先找那位公孙巧!」
杜赤心道:「我也有此意,不过,如果路途平静,十天之后便可到长江的大风渡,如果有阻滞,却没有时间去找公孙巧,因为贱内面颊伤口,敷了我的草药,只可耽搁三十天,过了三十天,伤疤便结成硬痂,那时,找到生扁鹊也没用了!」
翟天星道:「既是如此,我们尽快兼程!」
出了茂林,时値深秋,一路红叶黄花,金风送爽,旅途倒也十分舒畅。
过了几个小鎮,一路十分平静,翟天星心里暗笑,杜赤心对妻子如珠如宝,满以为很多人覩觎他的娇妻,其实天下美女多,又有谁会再争这个有了名份的女子!
第三天到了一个大鎮,名叫石源,这鎮已近长江,行人熙来攘往,十分热阔。
他们便在城中的裕泰客店投宿。
杜赤心首先把妻子安顿在客房中,张总管与护车大汉及翟天星在客厅大堂内用膳。
翟天星在这三天来,早已习惯了杜赤心小心看护娇妻的怪模怪样,已是见怪不怪,坐在堂中喝酒。
堂中人客不多,翟天星与张总管和护车汉子闲聊,半晌,杜赤心才下来。
两人又闲谈一会,忽然,见到小二正招呼一位客人进来,这人客是个单身女子,面幪黑纱,手持单剑,满脸风尘,似乎也是赶路而来。
那幪面女子坐在一角,众汉子见这女客,都不禁投以奇异的目光,虽然看不见她的容颜,心内却猜想着这位幪面女子的面貌。
那女子似乎习惯了这些目光,不以为意。
翟天星也不例外,细细打量这女子一番,忽然他觉得这女子的身份有点稔熟。
翟天星轻声道:「杜兄,你见过她没有?」
杜赤心答道:「没有,你们有没有见过?」
张总管和四个护车汉子齐齐摇头。
翟天星自言自语道:「她像是——」
杜赤心急忙道:「像谁?」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
杜赤心道:「不知是否对贱内……」
翟天星忍不住笑道:「杜兄,她是个女人,怎会对夫人……」
杜赤心道:「不,我还是上去看看她,」说完之后,立即转身上楼去看她的宝贝夫人。
五人相视而笑,虽然大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明白这位杜赤心妒忌之心竟至如此。
一会,杜赤心满脸笑容下来,道:「她已吃过晚饭,而且快要安寝!」
众人也不再言语,擧杯畅飮。
杜赤心喝了两林,逸兴高飞,看来他担心在旅途上有阻滞的事,并没发生,所以才放心开怀下来。
忽然,他转过头来,却发现不见了那幪面女子,疑心又起,道:「我再上去看看,夫人也许要些什么!你们慢慢用吧!不用等我。」说完转身便跑。
翟天星也不理会,对这人又痴又妒的汉子,除了一笑之外,还有什么可说。
杜赤心上去不久,楼上似乎传来一阵吆喝声,声音虽小但翟天星却淸晳可闻。
翟天星在江湖走动多时,知道什么事也会发生,终于忍不住也要上去看看。
走近房门,吆喝之声更响,门是虚掩的,翟天星轻轻敲门,房内唸喝立时静了下来。
这静默是不寻常的,翟天星不再理会,推门而进。
只见杜赤心卧在一张长椅上,看来他已被人点了麻穴,在椅上动弹不得。
那床前站着一个黑衣女子,正是幪面女郞!
那女郞正擧起一柄短刃,向着床上的杜夫人,猛力插下,翟天星连忙纵身前扑,用前臂撞向那短刃。
那女子感到劲风,转身把刀锋向着翟天星。
翟天星不慌不忙,身如疾矢,在快要撞向刀锋之际,右臂一曲,撞向那女子的手部「尺关寸」穴,那女郞手部一麻,短刃堕地。
翟天星收了前冲之力,翻手抄刀,刀未着地,却已被翟天星接着。
翟天星这一冲一扑,凌空黙穴,翻手矮身接刀,一招一式,均是淸脆玲珑,使那女郞为之口呆目瞪。
翟天星拿着短刃,一面把玩一面笑道:「姑娘为何竟要刺杀一个卧病之人!」
那幪面女郞并不言语,双手左右一抄,直取翟天星双目,翟天星仰首一闪,避开了来势,单腿一蹬,直踢那女郞小腹的「中注」穴。
但回心一想,这女郞虽是狠毒,一出手便要弄瞎自己眼睛,但她究竟与自己无仇无怨,而对方又是女儿家,这中注穴位于小腹,男女有别,何必迫人太甚!
翟天星劲力一收,环身一转,已站在那女郞的左面。
幪面女郞眼见单腿踢向自己小腹,突然又见他收腿,正感诧异,看着他站在跟前不远,微笑以待,心头怒火又起,连忙拔出身上佩剑。
剑一出鞘,劈面刺向翟天星的咽喉,一招两式,先是「凤鸣破空」,是一虚招,后是「丹凤啣花」,剑势从上而下,眼看剑端直插翟天星的胸膛。
翟天星回身右转,双掌轻轻一推,便把剑势御去。
翟天星笑道:「丹凤剑法,果是名不虚传!」
幪面女子道:「既知丹凤剑,还不退下!」
「姑娘为何这么忍心,竟用丹凤剑法,刺向一个卧在牀上的病人,不怕辱没你师祖?」
「这妖女弄得我家散人亡,夫离子去,我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姑娘何出此言?」
「她迷惑我夫在先,继而讹骗我子,更敎唆父子毁我颜容!」
「也许是姑娘一时误会,你道躺在牀上之人是谁?」
「那贼女贱名,我不屑提起!」
「她就是杜赤心的夫人,生华陀的女儿!」
「我正要杀此贱妇郭天姿!」话犹未毕,又使出一招「花雨纷飞」。
翟天星见到来势凶猛,剑气如虹,立即使出一招「威宁摇海」化解了刺眼的剑影。
那女子猛然收剑,道:「天星掌?」顿了一顿,才道:「你是翟天星?」
「在下正是!」
「罢了,罢了,想不到这妖女竟然连天下闻名的仁侠也迷惑了!」
「姑娘,说话分轻重……」
那幪面女子忽然扯下面纱,露出刀痕累累的两颊,双目含泪道:「翟天星,我程拱璧虽不能称美人,但总算五官端正,被这妖妇害得如此,你竟……」
翟天星望着程拱璧,好一个美人胚子,竟变得如此丑陋,心下也十分不忍,正想好言安慰,善语解释,那知丹凤剑程拱璧已扑身而上。
这一招「倒树摧林」正是丹凤剑的绝招之一,看来程拱璧是拚死而刺,不计后果。
翟天星不知两人内里乾坤,绝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也不能任她伤己,只好双掌挺出,回身而避。
天星掌掌力雄浑,虽是五成功力,掌风凌厉,竟把程拱璧推向杜夫人的床前。
这一推正合了程拱璧心意,她本想先刺翟天星,然后再顺势刺死在床上的郭天姿,而今既然刺不着翟天星,被他掌力推至床前,便把剑势稍按。
翟天星单腿一纵,身如鬼魅,虽是后发而先至,一手便握抓着她的手。
程拱璧见功败垂成,怨毒的眼光直视着翟天星。
翟天星望着她,也感到有点不寒而栗,难道丹凤剑程拱璧所说的话全是眞的?
程拱璧撒开了他的手,愤然道:「今日我杀不到此贱人,相信还有不少人会为我报此深仇!」
翟天星道:「程姑娘,郭天姿双颊也受了伤……」
程拱璧听了这话,怔了一怔,然后干笑了几下,道:「老天爷有眼……老天爷有眼……」
接着又是一声长笑,越窗而出。
翟天星看着床上的郭天姿,只见她埋首枕上,他也不再理会,走到杜赤心跟前,拍开了他的穴道。
杜赤心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便走向夫人床前。
翟天星知道留在房内也是无益,转身出房,走回自己的房间。
想不到杜赤心也跟着出来,道:「翟兄,贱内很少在江湖走动,也许这位程姑娘认错了人!」
翟天星道:「杜兄,你小心看顾夫人吧!」
杜赤心又再解释一番才离去。
翟天星心想:「程拱璧的说话可以编出来,但她那怨毒的眼光却不能装出来的,唉,这位郭天姿,难道眞是一个淫娃荡妇?」
翟天星觉得有点茫然,本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经过三个人的言词,竟然有三种不同的说法。
杜赤心说的江湖好色之徒觊觎他妻子的美色,杜夫人在黑暗中又说杜赤心是一位妒心奇重的辣手摧花的丈夫,而今程拱璧口中却道出郭天姿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淫邪女子!
每一个人的说话都是那么肯定,究竟谁是实话,谁是谎言,翟天星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
这可算是翟天星出道以来,遇到最奇怪的事。
本来,他想一走了之,因为男女之事,非当局者定然不能明白,可是,他的好奇心实在太大,而且答应了杜赤心护送,如果平白一走,以后在江湖上,翟天星这三字,便变成了寡诺轻言之辈!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翟天星一向处世之道。
况且,事件的后面,也许还有更多耐人寻味之处!
翌日午牌时份,他们已离开了石源。
争秋夺暑,太阳十分狠毒,翟天星也热得有点不耐烦,幸好前面是1个疏落的树林。
他们停了马匹,在树荫之下稍歇。
忽然,林上传来一阵吃吃大笑之声。
杜赤心听到这笑声,连忙跃至马车之前,抽剑护着夫人的马车。
翟天星动也不动,仍坐在树荫之下。
笑声未了,林中走出一个大汉。
这大汉是名副其实的大汉,只见他身高八尺,手持长矛,一步一步的从林中出来。
张总管与四个护车大汉同时奔至杜赤心跟前。
翟天星仍然若无其事的歇着。
那大汉脸黑如炭,短须如刺,一开口便如破雷:「杜赤心,我找得你好苦!」
杜赤心拱手道:「在下杜赤心,阁下可是『巨灵君仇彪』?」
仇彪道:「杜赤心,吃我一矛!」
张总管与四个护车汉子同时横刀一挡,只见五刀齐飞,被仇彪,一矛挑开。
仇彪再使一招「横扫千刀」,五人只好飞身避过。
杜赤心也提剑而上,接了几招。
仇彪力大如牛,长矛似是排山倒海,使杜赤心暴退十步,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架之功。
张总管与四个护车汉子已检起被挑之刀,齐齐向着仇彪的背部劈去。
仇彪返手一横,长矛有如排山倒海,又再一次把背后五人扫开,随即他便再次返身,长矛向下猛刺直指杜赤心的心窝。
翟天星眼看这一刺,便要取去杜赤心的性命,他立刻把腿伸前,踢起面前一颗碎石。
这石子被翟天星用脚一踢,彷如疾矢流石,直打巨灵君仇彪的背穴「陶道」。
仇彪正奋力下刺,忽然,背部一麻,双手竟然留在半空,无力再往下刺。
杜赤心本已闭目待毙,但见仇彪双手发软,连忙使出一个「鲤鱼翻身」,滚开了三丈。
仇彪已知被人点穴,但并不知道翟天星竟能在数丈之遥,踢石点穴,还以为有人在背后,于是,他一个转身,长矛一扫,使出一招「白云横渡」,心想,就算是五个汉子在后,这一扫也尽可横腰扫死他们。
可是,这一阻却是全无阻拦,因为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人向他偸袭。
仇彪这一扫用尽全身之力,矛过之处,虎虎生风,可是,力度太猛,自己的身体竟然控制不住,旋了两旋,转了两转,才能立定。
仇彪怒不可遏,黑炭般的脸比锅底还要黑,却见翟天星蹲在树下,知道定然是这人出手救援杜赤心。
他立刻长矛一递,直刺翟天星。
翟天星看准来势,双腿一开一合,蹲下的姿势未变,却躱过了长矛五刺。
众人看得真切,忍不住齐声叫好。
翟天星仍然坐回树下,柔声道:「这位仇彪大哥,为何不说说道理?」
仇彪说道:「我不会说道理?这杜赤心……」
杜赤心一跃而至翟天星身畔,道:「仇彪,我与你初面相识,往日无仇……」
仇彪怒喝道:「你杀死了我的拜把兄弟……」
杜赤心道:「谁是你的拜把兄弟?」
仇彪道:「半年之前,是否有一位矮子登门拜访?」
杜赤心想了一想,道:「是否『再世晏婴高连宵』?」
仇彪道:「我把弟人虽矮小,但为人正直,既受了尊夫人之托,找一支长白山野生人参,他奔波三年,才在长白山滴水崖处找到了一支,一番好意的送给你夫人,为何你竟在食物中下毒,把他毒死?」
杜赤心说道:「他死了吗?我并没下毒!」
仇彪道:「你别抵赖,我看过他的尸体,他死时满身通红,一定是吃了『朱雀胆末』才致死的!」
杜赤心道:「朱雀胆末又不只是我家才有!」
翟天星揷口道:「朱雀胆末为稀世毒药,天下只有两家才有。」
仇彪道:「你没有说错,只有两个绝顶名医才有,一个是野华陀郭守,另有一个是生扁鹊戴符铭。」
杜赤心道:「既是非独有之物,为何你竟诬陷我毒死你的把弟!」
仇彪道:「生扁鹊一向在长江挟魂谷,离开我发现把弟尸体地方有千里,而且,他刚到过你们药庄,除了你们还会是谁?」说完之后,又再把长矛一挥。
翟天星道:「你把弟送上长白山野人参有什么图谋?也许他是自取灭亡的!」
仇彪冷笑道:「把弟虽然狡狯,但生前受过活华陀救命之恩,既然郭小姐要找长白山野人参,为了报恩,他收心转性,因何竟说他自取灭亡!」
杜赤心道:「不,他送上长白山野生人参,为的是亲近一下我的妻子。」
仇彪道:「我把弟对令夫人敬若神明,怎会有这可恶的念头。」
杜赤心急忙道:「是的,这矮子好色如命……」
仇彪怒道:「任你舌粲莲花,我也要为把弟报却此仇。」
翟天星道:「仇彪,而今高连宵已死,但夫人仍活,你可以问问夫人。」
仇彪转身看看马车,问道:「是郭天姿?」
郭天姿在马车之内,柔声道:「仇大哥,你把弟高连宵对我……而且,他并不是我们下毒而死的,而且,遍身通红的死尸,也并不证明他是吃了朱雀胆末!」
好一把婉转动人的声音。翟天星几天以来,第一次听到马车中郭天姿的声音,他也觉得这声音有如黄莺出谷。
可是,这声音却不是那天晚上躱在簷上对翟天星说话的声音,那声音虽也动人,却千万也比不上而今这位杜夫人的声音。仇彪听了这声音,似乎也怒气全消。
忽然,翟天星发现远处似乎有人闪身一现,他正要去看过眞切,郭天姿又轻声道:「仇大哥——」
翟天星又被这声音吸引着。
仇彪道:「那么,还有什么东西可使人死后遍体通红?」
郭天姿道:「有,至少还有两种东西,一是丹蟒,一种是血鹰!」
翟天星遍历江湖,却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两种毒物,如果这话从一个普通人说出来,他定会置之一笑,可是,这话却是从郭天姿极富磁性而有韵律的声音说出来,翟天星也有点不由自主的相信。
仇彪更加有如喝了杨枝甘露,琼浆玉液,完全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不断地点头。
翟天星开始明白这位杜赤心为什么会对妻子这么顚倒,而且又那么恨之刺骨!
郭天姿又道:「仇大哥你打算……」
仇彪如梦初醒道:「夫人……各位,打扰了,我会去找那丹蟒和血鹰。」
拖着长矛,昂藏的身躯缓缓地在斜阳中消失。一塲恶斗,郭天姿只化了三言两语便化解了。
杜赤心站了起来,嘘了一口气道:「翟兄,又是一塲误会,时间已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过了这疏落的树林,前面是个乱石岗,岗上奇岩怪石,石堆起伏不定,马儿擧步也困难,翟天星下了马回首看看他们。
两匹拖着马车的马儿,同时长嘶,作了几次虎跳之后,站着不肯前行。
杜赤心连忙上前,把夫人扶下马车,张总管把马匹让了给杜夫人,四个护车汉子正在解开拖车的疆绳,看来他们已决定放弃马车。两匹马儿没有了拖车的重担,慢慢在石堆上行走。
翟天星见他们一切已就緖,便继续拖马前行。
就在翟天星转身之际,忽然,「嘶嘶」两声,划破长空,不是马儿的嘶叫,而是两支利箭!
接着那两匹马儿便倒在地上。
翟天星连忙把身藏在马前,看了一会,再没有飞箭,才走到那两匹马儿处!
只见两匹马儿的前额,马鼻之巅,插着两支只剩下箭羽的箭!
好劲的膂力!
「你们站着,否则箭不认人!」
不远处乱石之中,竟然站着三个劲装汉子,其中一人,双手都持着铁箭,却原来这两箭并不是用弓发的,而是甩手射出,这汉子的膂力眞是惊人!
双手持箭的汉子喝道:「杜赤心!」
杜赤心并没有回答,这次他学乖了!
可是,最愚蠢的人也可以从衣饰中分辨出谁是杜赤心,那三个劲装汉子同时一纵,已站在杜赤心之前。
杜赤心抱拳道:「三位高人……」
双手持箭的汉子道:「杜赤心,我要用箭插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是赤色还是黑色!」
杜赤心提剑道:「三位是那汉子道:「好,让你知道大爷名号,死也死得瞑目,你听着——我是凶神五煞的大哥『甩手箭神植穿云』这是我的三弟『披风斧神胡一斧』,这是五弟『抹月刀煞段捷』?」
杜赤心道:「三位原来是名震陕北的凶神五煞!」
植穿云双箭一挥,怒道:「杜赤心,你还在装蒜,快赔我二弟四弟的性命!」
杜赤心道:「他们——『弹子神煞倪铁子』和『霹雳火煞冷炎』已回陕北!」
段捷尖声道:「他们回了陕北,却见双手经脉尽断,这与死了有何不同。」
披风斧神胡一斧排众而出,道:「大哥,五弟,让我把他双手双脚刴下,为二哥与四哥报仇!」
只见他手持一双披风斧,左劈右砍,直迫杜赤心。
杜赤心闪身避开左斧,右手、提剑一挡,只见火花一绽,他的剑已被胡一斧劈断了!
张总管与四个护车汉子同时跃入战圈,披风斧神胡一斧果是名不虚传,使得双斧虎虎生风,银光耀眼!
突然,胡一斧「哇哇」两声,身子轻腾,双斧向四个护车汉子腰间一旋!
四个汉子有如断了线的风筝,向着四方窜起,然后「砰砰砰砰」四声,堕在地上,腰间血如泉涌。
郭天姿轻声道:「翟大哥!」
翟天星怔了一怔。
胡一斧那时已稳身于地,双手擧斧,吓得张总管与杜赤心二人,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翟天星漫不经意地道:「披风斧神只是浪得虚名!」
胡一斧本想双斧齐下,结果了地上的张总管奥杜赤心,可是这浪得虚名四字,立使胡一斧双手呆在半空,并没有劈下。
翟天星道:「杀四个汉子,竟要用两招?」
胡一斧放下双斧,望着翟天星,一时不知所措,因为他的确是用了两招,把四个汉子拦腰劈死。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15:3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巧建无门屋 诱杀大仇人



翟天星说道:「第一招就是『水溅残花』!」
胡一斧睁大了眼睛。
翟天星又说道:「第二招是『风翻败叶』!」
胡一斧呆呆的站着,想了半晌,才道:「那又如何?」
翟天星道:「对付这四个窝囊汉子,也要两招,你竟敢自称斧神,不怕笑死人吗?」
胡一斧满脸通红,他自出道以来,没有人敢批评过他的披风斧法,就算是他的四位兄弟,也从来只有赞叹,而事实上死在他的双斧之下,也有无数武林高手。
胡一斧应声道:「小子,拿起你的兵器,试试爷爷的披风斧!」
翟天星道:「在下从来不用兵器!」
这话更是火上加油,胡一斧纵身一跃,双斧齐飞。
翟天星迎着双斧来势,一侧身一旋踵,便已躱开了他的攻势,轻轻一腾,已站在胡一斧背后。
翟天星又道:「披风斧是沉重兵器,讲究刚健凝稳,你这样乱劈乱砍,简直自取灭亡!」
胡一斧并不答话,旋身一展,双斧拦腰而去,翟天星后退一步,双斧在他腰前一寸掠过。
翟天星道:「对于残花败叶,也许够用,对我来说,这只能称疯人斧!」
胡一斧听得无名火起,斧法更是杂乱无章。
翟天星道:「我与你无仇无怨,也不欲伤你,不过,我答应了这位大哥,保护他们上路,我们便切磋切磋一下,不是我夸言,两招之内,取你双斧!」
胡一斧喝道:「好小子……」
一招「星落云散」,直劈翟天星的面门。
翟天星略一矮身,单指朝天,戳向他左手的「曲池」穴,胡一斧只觉左手酥软,竟连单斧也握不住,翟天星不慌不忙,接了那下坠的单斧。
胡一斧右手又使出一招「移宫换羽」,斜劈翟天星的左肩,这一招是先虚后实,翟天星早已知道他有如此一着,把握着的单斧,硬拼他的右斧。
翟天星内力雄浑,虽是以斧碰斧,也使出了七成功力,胡一斧只感到虎口破裂,手指麻木,竟也握不着斧头。翟天星回力用劲一拉,便把这余下的一只披风斧握在手中了!
郭天姿看到这个情景,竟也忍不住喝采,声音有如琴音尊琮,震人心絃!
翟天星把双斧递给胡一斧。
胡一斧接过双斧狂喝一声:「上!」
甩手箭神植穿云抹月刀煞段捷应声而上,三人团团围着翟天星使出看家本领!
甩手箭神植穿云使的双箭,近身可作判官笔用,只见他黙打戳拿,向着翟天星的大穴攻去。
抹月刀煞段捷使的是一柄金刀,抹月刀法沉稳而刚劲,专攻翟天星上中二路!
胡一斧有了二人之助,也沉着了气,可是,他被翟天星在两招之内夺斧,锐气已挫,怯意丛生,根本构不上什么威胁。
翟天星面对三人,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先是见招拆招,然后凝力运功,使出了天星掌。
三人只觉掌风扑面,猛攻了二十招,竟无法接近翟天星咫尺之内!
甩手箭神植穿云毕竟是凶神五煞中的大哥,行走江湖时日不浅,见多识广,他突然晃了一个虚招,跃出战圈,道:「天星掌!」
其他两人也随着跃开。
胡一斧道:「你是翟天星?」
翟天星轻弹衣衫,微笑道:「正是在下!」
段捷道:「江湖上人道翟天星行侠仗义,你竟会护着这人面兽心的杜赤心?」
翟天星道:「我曾答应护送他们去治病,你们之间恩怨,我暂且不管,不过,你们凶神五煞在陕北之地,早已恶名昭彰,我迟早要找你们,不过,我今日身负重托,迟些时日,定然找你们!」
植穿云拱手道:「翟大侠果然恩怨分明!」
翟天星道:「你们已杀了杜赤心四个手下,你两个把弟之事,你们也心知肚明,回到陕北,好自修为,仍是响当当的汉子!」
三人低首同揖,慢慢地消失在乱石岗中,这三个凶神后来竟在陕北隐姓埋名,不复作恶,此是后话。
经过巨灵君与凶神五煞两战,翟天星从他们言语之中,已明白杜赤心郭天姿夫妇所作之事,虽不算大恶不赧,然而,一个奇妒,一个利用美色醉人,似乎是在利用他护送到长江,他感到有黠后悔!
可是,到了长江挟魂谷,见到了生扁鹊戴符铭之后,他们又会弄些什么花样?难道杜赤心眞的是为了医治妻子的面颊?郭天姿又是否另有图谋?
翟天星本想不再被他们利用,可是,想到以后,他的好奇心又作祟起来,还是忍耐下去!
张总管把四个护车汉子的尸体埋葬之后,他们又继续前面的路程。
杜赤心不断地向翟天星解释,希望他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话,翟天星是何等样人,并没有反驳他的辩词,只是默然不语,时作微笑。
郭天姿坐在马上,听到杜赤心的絮絮不绝,感到有黠不耐烦,忽然开口道:「赤心,翟大侠千金之诺,他定会护送我们到挟魂谷!」
翟天星听了此言,不禁暗赞这位杜夫人观人于微。
郭天姿见翟天星仍是微笑不言,又接口道:「刚才翟大侠两招夺斧,我看只使了四成功力!」
郭天姿这两句话,听来只是批评翟天星的武功,其实是把他的武功极尽称赞之能事,四成功力已是如此淸脆玲珑,出神入化,假如是十成功力,定是惊天地泣鬼神!
翟天星听了也不禁有黠飘飘然,尤其是郭天姿声音有如天籁,又有谁可以不动容?可是,翟天星随即又想到,郭天姿的赞美,只不过是在他的頼子之上,再加一套,免他推搪护送他们到挟魂谷的诺言!
过了乱石岗,路途平坦,日落之前,便已赶到三阳鎮,三阳鎮是往长江大风渡必经之地,地近长江,往来客商极多,因此市面繁荣,行人如鲫。
他们很容易便找到鎮中最大的客栈「启泰客栈」,杜赤心又是先把夫人安顿,翟天星与张总管二人则在酒楼内晚膳,张总管心情欠佳,因为他四个手下在乱石岗中被那三凶神刺毙,那四人虽不是他的亲属,但跟了他多年,并且由他亲邀出来护车,有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自己而死的感觉。
翟天星也明白他的心情,本来想安慰他一下,但他明白这些事越加安慰,越会令他不安,索性不置一词,两人相对喝闷酒。
他们坐的地方是一个雅致的厢座,忽然,隔壁的另一个厢座却传来一句「翟天星」!
翟天星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当然凝神而听。
「翟天星也会这样?」
「为什么不会?他也是一个男人!」
「但他与别不同!」
「有什么不同?他出道几年以来,有谁不敬佩他是一个仁侠之士?尤其是他的天星掌1」
「是的,这几年来他在黄河一带,平了卅六水寨,杀了无数贪官汚吏……」
「那又怎么样?他今次遇到的是郭天姿!」
「郭天姿是什么人?」
「你连郭天姿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据说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也会被她顚倒!」
「翟天星也不例外?」
「翟天星也不例外!」
张总管听到此处,忍不住的站起来,翟天星却一手按着他,微笑示意他坐下。
隔厢又传来了对话。
「我不相信郭天姿有本领迷倒翟天星,这消息是谁吿诉你的?」
「是丹凤剑程拱壁说的!」
「丹凤剑?据说丹凤剑也属一个名门正派,为什么竟也会说出这些话?」
「那程拱璧要杀郭天姿而翟天星拚死救了郭天姿,如果翟天星不是被郭天姿迷倒,他那会拚死救她?」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约两天之前,因为程拱璧杀不到郭天姿,一时气愤,便要跳河自尽,恰巧被两个渔人见到,便救起了她,才知道这件事!」
「后来,这两个渔人,在摆渡船上,谈起这件事,因此我才知道!」
「这两个渔人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日经摆渡的人,多如牛毛,相信很多人也已知道这件事了!」
「眞可惜!近年来江湖虽是人材辈出,可是有几个及得上翟天星!」
「怪不得古语有云:『色』字头上一把刀!」
之后,他们又谈论一些江湖中事,没有再提起翟天星,但翟天星心中却满不是滋味,想不到这位丹凤剑程拱璧为了愤恨翟天星插手阻止她杀郭天姿,竟然会撒这些谎言,说他被郭天姿迷倒了!
翟天星初听到这些说话,也有些愤怒,但想到这位丹凤剑程拱璧被郭天姿杀得夫离子散之恨,心中愤怒之意也大为减少,只恨自己无端惹上这个不美之名。
幸好翟天星生性豁达,不过,事已至此,更加一定要护送这双夫妇到巫峡挟魂谷,把他们的意图揭开,才可以洗净这个谣言。
之后两天,他们一行四人朝着大风渡而去,路上倒也十分平静,可是在酒楼客店之内,听到更多有关郭天姿迷倒翟天星的谣言,而且越说越凶!
翟天星心中纳闷,而今唯一愿望是早日到挟魂谷,如果这两夫妇的确是单纯为找生扁鹊医品脸颊之伤,他便立即离开,谣言自然会绍止,假若这两夫妇有什么阴谋,他决定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方才罢手!
离开大风渡还有卅里路程,翟天星越发心急。
四人在狭小的山径中,策马狂驰。
过了一个山坡,本已是狭小的山径变得更为狭小,只可容两匹马一并而过。
前面也有两个人驰马而行,可是他们并不是赶路,只是慢慢的踱着,阻着他们去路。
张总管排众而出,在他们背后轻声有礼地道:「两位兄台,可否让路一过?」
那两人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来,仍然慢慢的前进,好像听不到张总管的声音。
杜赤心还以为张总管开罪了他们,也勒马上前道:「好汉,在下有急事往前,敬请让路!」
那两人彷似聋子,既不答话,也不让路。
杜赤心正想发怒,郭天姿却示意他退下,提马上前道:「两位官爷!」
郭天姿语音一出,那两人立即勒马不前。
「果然是你!」声音发自左面那人,语音十分怪异而尖锐,既不像男人的声音,也不像女人的声音。
「我们找得你很苦呀!」那是右面那个人说的,声音也是十分刺耳,又是不男不女的声音。
忽然,两人同时一纵身,身形骤转,两人竟同时转过身来,仍坐在鞍上,可是,马匹并没有掉过头来,他俩的坐姿,便像张果老倒骑驴子的模样!
翟天星看得眞切,知道这两人的轻身功夫已是十分了得,这种「移形换影」之法,江湖上懂得的人并不多!
两人注视着郭天姿的竹笠。
翟天星看着二人,只见他们头戴一顶星冠,既不像是道士,也不像儒生,两人都是面白无须,一副娘娘腔的模样!他们身穿一件极其华丽的锦袍,腰间并没有束上腰带,手执尘拂。
杜赤心连忙走上前去,护着夫人,道:「两位是谁?」
两人嘻嘻的笑了两声,道:「你看淸楚我们,一定会认得我们的!」
说完之后,他们同时摸摸自己的星冠,又摸摸脸颊,又把长袍拉一下,动作简直像个女人,但他们的打扮却明明是男人,虽然衣饰十分古怪。
「我是你的公公!」
「我也是!」
杜赤心听得二人同时说是他的公公,登时大怒,便要欺身上前。
郭天姿接口道:「两位是蒲公公和柳公公?」
两人同时答道:「你也记得我们俩!
那也没有白费我们找你的一番心事!」
翟天星听到他们自称为蒲公公及柳公公,立时想到江湖中的两个采花大贼,号称「蒲柳双公」,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两个淫贼,竟是净了身的太监!
蒲公公尖声道:「郭姑娘,自从那次见到你之后,我们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柳公公道:「我们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郭天姿诧异道:「我在什么时候见过你们?」
蒲公公道:「你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我们在轿中!」
柳公公道:「不过,我们却见到你天姿国色!」
蒲公公捏捏脸道:「你令我们梦寐难忘!」
柳公公拉拉长袍道:「你令我们梦萦魂绕!」
杜赤心越听越是愤怒,他天生奇妒,这两个人竟在自己面前,对着他的妻子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怒火中烧,一提剑便欺身而上,直刺蒲公公。
只见那蒲公公,把尘拂轻轻一扫,拂丝抖直,挡去了杜赤心一剑。
张总管见主人扑上,自己也不能站着,也向着柳公公一剑刺去。
柳公公好整以暇,眼见那剑直刺胸膛,才慢条斯理把尘拂柄一格,挡开了张总管一招。
两人见一招不成,立刻又再攻上,只见这「蒲柳双公」,稳坐马上,似理不理的应付他们,并且还不断向郭天姿说话。
蒲公公道:「跟我们回家吧!」
柳公公道:「我们已为你预备一个温暖的家!」
翟天星站在一旁,也觉得十分奇怪,这两个太监,要一个美人儿,又有什么用处?
蒲公公轻拂了那尘拂,已把杜赤心几招解了,又道:「你是人间珍品!」
柳公公又一抖尘拂,道:「我们是珍品鉴赏家!」
杜赤心似已失去理性,拚命死攻,可是那蒲公公却全不把他放在心上,只轻描淡写地拂了几下便化解了杜赤心的剑招。
柳公公突然一声:「着!」
只见张总管已是满脸鲜血,倒在地上,张总管的武功较弱,所以一下子便被打倒,可是,杜赤心仍然无法可以刺到蒲公公一剑。
柳公公又尖声道:「不要与他瞎缠了!抱她回去,否则我们又要害单思了!」
柳公公说完,便要扑向郭天姿。
翟天星这时再也不能不坐视不理,一纵身,便落在郭天姿的马前。
柳公公见翟天星,也不以为意,道:「你也想吃吃我的尘拂!」
尘拂一抖,散开有如一网,向着翟天星的面门罩下,翟天星侧头一闪,右手运爪,拉着那缕缕拂丝,左手一拳,直打柳公公的左胁。
柳公公还以为这又是个脓包,想不到却是一个扎手,连忙抖起尘拂连发数招。
翟天星时爪时指,时拳时掌,几乎把他手中的尘拂拉下,不过,柳公公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变招快而巧,才没有被翟天星抓下。
蒲公公见同伴遇到劲敌,用劲一拂,便把杜赤心拂出五丈之外,一同联手对付翟天星。
这蒲柳双公,当年在宫中做小太监,得一老太监授以童子功和拂法,长大之后,不知是否净身时并没有完全干净,对女色之事,虽无能为力,但对漂亮的女子,总是心痒难熬,于是他们便偸出宫殿,挟技走江湖,专门劫杀女子,以偿心愿,成为中原著名的采花双盗。
那次偶然见到郭天姿,惊为天人,便决心抢夺到手,恰巧他们路经此地,听到谣言,知道郭天姿必在路上,所以在狭路相候!
两人合作纯熟,双拂有如千万条丝索,密密的罩着翟天星,时而笔直,时而抖开,眼看便要伤及翟天星。
翟天星知道自己在他们双拂之下,一时并无取胜之法,只能以招式急变之道,使他们无法把招式用老!但这样瞎缠下去,终究是吃亏!
忽然,翟天星趁他们双拂未下,轻身一腾,双腿到达两马的臀部之际,用力向外一踢,刚踢在马臀之上,那两马受惊,跃开一步。
就在这当儿,翟天星已抓着两人尘拂之末,翻身一卷,一双腿尖已打中了他们双目!
蒲公公在左面,被踢中了右目,柳公公在右面,正被踢中了左目!
两人受伤,同时叱喝,那知翟天星身在半空,双手一撑马肚,双腿同时又再一踢,两人剩下的眼睛又被他踢个正着!他们立刻成为盲人,眼眶之处,血如泉涌!
蒲柳双公想也未想到这个年靑人竟然会在他们尘拂密袭之下,使出杀手招式。
他们痛极,一个旋身,便勒马而坐,双腿一蹬,便跑开了廿丈。
他们突然又勒着马道:「小子,留下姓名,日后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翟天星本想再扑上前,结束这两个淫贼的性命,可是想到他们本身生理不正常,倒希望他们受了失明之苦,改过自新!
「在下姓翟!」
「翟天星?」
翟天星还未回答,两人已拼力策马绝尘而去。
杜赤心见二人走后,看看张总管,只见他面如死灰,身体冰冷,已死去多时!
杜赤心又再千多万谢的向翟天星说了一会,翟天星也没有多言,把张总管埋了才继续上路。
翟天星匹马前行,心中不禁起了一个疑问,难道这郭天姿眞是天姿国色,怪不得杜赤心那么妒忌,因为连太监看到郭天姿也是念念未忘,何况其他正常的人!
他回头看看郭天姿,只见她竹笠下垂,黑纱围着她的脸庞,无法一睹她庐山眞面。
美丽俊秀的脸孔,是一种天赐的福气,可是这种福气却又成为一种祸害!冥冥之主,实在是玄妙。
山径寂寂,偶然传来三两声尖叫,不知是猿啼,还是鹤唳,伴着他们「得得」的马蹄声,走出了这狭长的山径。
两天后的早晨,他们终于看到了滔滔的大江。
翟天星暗暗计算一下时日,这是他们出发后的第九天,过了这大风渡,应该还有时间找公孙巧,找到这位名匠,相信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定有些眉目。
杜赤心与郭天姿策马前来,杜赤心道:「翟兄,我们赶快渡江吧!」
来到渡头,风声飒飒,这大风渡果然是地如其名,他们下了马,可能是时间尙早,却不见有人赶渡,更令他们觉得诧异的是,渡头上竟然没有船的踪影。
他们伫立在江边,杜赤心忍不住叹息道:「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渡船!」
郭天姿走近杜赤心,安慰地道:「一定有船的!」
她翘首眺望江心,道:「船来了!」
一艘长约三丈的渡船,正慢慢从江心飘来,船首和船尾都坐着一人,船的中央是一个竹篷,竹帘低垂,看来并不像一只普通的渡船。
翟天星细看,只见船尾和船首都坐着一个梢公,但他们并不是在摇橹拨桨,而是在垂钓!
杜赤心道:「那并不是渡船!」
郭天姿道:「不过,我们可以叫他们助我们渡江!」
杜赤心扬声道:「两位大哥,可否泊岸一谈?」
那两个梢公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仍然聚精汇神的看着手中的钓竿。
翟天星已看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梢公,因为江水虽不算急,但船正飘动,那里有鱼儿上钓?而且他们手中的钓竿,并不是竹竿,而是闪闪生光的金属杆!
他们虽然没有答话,可是船却飘近岸边。
杜赤心拱手道:「两位大爷,可否方便赶路人?」
郭天姿也插口道:「大爷们——」
这「大爷们」三字,如果出自普通人的口中,一定不会引起这两位梢公的注意,可是出自郭天姿的口中,却有如黄莺出谷,腕啭有如百鸟齐鸣,他们同时被这声音吸引,一齐转首,看着岸上三人!
船首的梢公道:「这声音——」
船尾的梢公道:「这声音——」
两人同时站起,飘动的船似乎也定了下来!
船首的梢公道:「这声音很熟悉!银老,你可曾听过?」
那被称为银老的梢公道:「金老,听过,这声音我们三年前听过!」
金老道:「姑娘可是姓郭?」
郭天姿道:「在下……」
杜赤心插口道:「两位,我们只想渡江」
银老并不理会杜赤心的言语,猛然喝了一声,道:「野华陀郭守是令戚?」
郭天姿道:「他是先父!」
金老与银老齐声道:「先父?」
郭天姿道:「是的,先父年前已骑鹤西归,两位前辈是否认识先父?」
金老道:「不只认识,而是深交!」
银老道:「我们也听过你的声音!」
郭天姿拱手道:「两位前辈是——」
金老道:「金竿钓叟步烟波!」
银老道:「银竿钓叟韩江雪!」
郭天姿听了这两个名字,立即走近杜赤心。
金竿钓叟步烟波道:「郭姑娘勿惊!令尊与我们之间的事——」
郭天姿道:「先父也曾提过两位前辈,不过,那次只是一塲误会!」
银竿钓叟韩江雪道:「是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好!你既是他的女儿……」
金竿钓叟接口道:「那些龙涎香对令尊来说,正是物得其主!」
郭天姿道:「他夺去那龙涎香,为的是救人!」
银竿钓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是救人,我们金银钓叟也总算间接做了好事!」
两人互望一眼,同时仰天长笑!
翟天星听了他们三人对话,立即想起三年前的事,这两位号称金银钓叟是长江上神出鬼没的双盗,他们打劫来往船只,只要是珍品,他们从来也不会放过。
就是三年前,他们在江上劫了一艘贡船,船上金银财帛不可胜数,但最名贵的却是一批「龙涎香」。
据说这是一种罕见巨鲸的涎津,有起死回生之功!
可是,这批龙涎香后来却被人骗去,想不到贼阿爸竟是野华陀!
金竿钓叟道:「既然他已先我们而去,那也是天意!」
银竿钓叟道:「既是天意,那也罢了!郭姑娘,请上船吧!算是我们二人对野华陀最后一次敬意!」
郭天姿回首望着杜赤心,杜赤心对此事也略知一二,他生性多疑善妒,当然不肯相信银钓叟的话。
他们同时看着翟天星。
翟天星当然也明白,如果上了金银钓叟的船,他们三人的性命也便落在金银钓叟的手中。
金竿钓叟道:「三位是我们的后辈,我们虽是黑道中人,但也讲究道义之事,上一辈之事,我们不会向你们几个娃儿报复的!」
银竿钓叟道:「野华陀拿了药去救人,是一件大大的义事,我们怎会记仇?」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都是言词恳切,郭天姿不禁有点动心,但杜赤心仍是十分迟疑!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翟天星走上一个小山丘上眺望,只见不远之处,尘头大起,看来至少也有廿匹马向着江畔而来!
带头的是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衣着极其华丽的人,更奇怪的是,两人的眼部都扎着绷带,似乎是受了伤。
「蒲柳双公!」杜赤心惊叫道。
郭天姿急道:「还有些是官兵,看来他俩心不服,请官府中人找我们算账!」
翟天星道:「这两个淫贼竟然与官府串通!」
金银钓叟也站了起来,道:「上船吧!你们惹上了官府,渡江之后再说吧!」
三人无奈,如果留下来跟这班官兵纠缠,一定会惹上更大的麻烦,而且阻碍行程,只有上船去!
他们三人一上了船,金银钓叟立刻把船撑开,向着江中窜去!
船到江心,那批人马才到江畔,只听见他们大声叱骂,附近又无船只,无法追来!
杜赤心扶着郭天姿进了船篷之内,翟天星却坐在船篷上,深深地吸着江上的淸风!
金银钓叟也不言语,各自坐在船首船尾,下竿垂钓!
江水并不湍急,船儿顺着水流,向着对岸飘去!
忽然,两叟同时站起,手持着竿,似乎是同时钓到了大鱼!他们一手持竿,一手在身后拿起一张鱼网!
他们互望一眼,同时撒网!
可是,网并不是撒向江水,而是撒向船篷!
金竿钓叟笑道:「你们两人可以在篷内安坐!」
杜赤心郭天姿二人,见他们撒网封住船篷,立即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翟天星仍安坐船篷之上,发觉船已停定。
银竿钓叟道:「这位大爷,请好好安坐!我们要对付的只是郭天姿!」
金竿钓叟一手扯竿,面对着船篷,厉声道:「郭天姿,相信野华陀一定还留下龙涎香,只要你说出龙涎香的下落,还有一条生路!」
杜赤心怒叱道:「两位前辈,为何食言?」
银竿钓叟道:「野华陀可以骗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骗骗你们!」
郭天姿道:「先父已去世年多,我根本不知道他把龙涎香放在什么地方!」
金竿钓叟道:「如果你不知道,只好麻烦你们同去地府问问他了!」
翟天星看看二人,只见他们一人持竿,那钓丝仍在水下,看来他们是利用钓钩,钩着江中石块,才能把这船儿定下来,他们这份内力,确是不同凡响,金银钓叟的名号果然不是虚传!
眼看他们立即便要动手,而杜赤心与郭天姿夫妇被困船篷之内,翟天星忍不住插口道:「金银钓叟,竟要乘人之危!」
两人听了此言,有点愕然,金竿钓叟随即道:「这事与阁下无关,何必淌这浑水?」
翟天星仍好整以暇地道:「与我无关,那么,这事与谁人有关?」
银竿钓叟道:「是野华陀与我们之间的事!」
翟天星笑道:「既是野华陀与你们之间的事,何必难为他的女儿?而且,他们早已被你们困在篷内!」
金竿钓叟道:「而今野华陀已离人世,我们不找他的女儿找谁?」
翟天星道:「古语云:匹夫之罪,罪不及妻孥!」
银竿钓叟道:「你究竟是谁?一直不言不语的跟着他们!」
翟天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续道:「以我所知,那些龙涎香并不是野华陀骗取你们的,而是你们为了上船看看他的女儿而亲手送给他的!」
金银钓叟同时面色倏变,异口同声道:「你究竟是谁?竟敢在我们跟前疯言疯语!」
翟天星仍续道:「当你们送了龙涎香给野华陀之后,竟然看不到他的女儿……想不到两位老前辈,在这一大把年纪的时候,还有看漂亮女孩子的心情!」
金银钓叟被翟天星道破了心事,勃然大怒,因为这两位长江大盗一向都认为这事是毕生奇耻大辱!
金竿钓叟怒叱道:「你这人越说越不像话……」
翟天星道:「并不是我说的不像话,而是你们两人作事不像话,这一番事实是潜鲸帮与虎鲨帮帮主亲口对我说的,而且他们说出这番话时,是败在我掌下之后说的,我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在那时候编出谎话!」
金银钓叟同声道:「潜鲸与浙鲨帮主?他们竟是败在你的掌下?那么,你……你是……」
翟天星仍安稳的坐在船篷上,微笑不语。
「翟天星?」金银钓叟不约而同的叫出翟天星的名字,他们钩着石块的竿同时抽起,小船没有他俩的稳力,立时顺着水流飘去。
翟天星道:「其实我早闻得两位大名,那次我在打点潜鲸帮与虎鲨帮之事,早已希望一睹两位身手,可惜在下缘悭福薄,我在三峡之时,你们竟在长江下游!」
翟天星横扫三峡两大水上帮派之事,早已震动江湖,这两位作水上买卖的剧盗,如何不知!只不过翟天星行踪无定,自从滔鲸与虎鲨两帮被扫平之后,三峡两岸倒也平静了三年,因此翟天星没有着意找他们,而金银钓叟也风闻翟天星是威猛过人,暂时不敢在江上作大买卖,想不到竟然在这舟中,却遇到了尅星—金银钓叟不再言语,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两枝钓竿同时抽起,横扫翟天星—翟天星早已窥准他们动手,立时纵身一跃,避开了两枝钓竿,可是,钓竿虽然避过,但竿上系着的钩及钓丝,却乘着横扫之力,钓丝暴长,钓钩直向着翟天星左右双腿钩去!
眼看钓钩正要钩着翟天星双腿,那知翟天星竟能在半空发劲,身如疾矢离弦,一个「鸥子翻身」,翟天星有如大鹏展翅,凌空而下。
金银钓叟因为使动射出钓丝,而钓丝钩不着任何物件,同时坠下,两人立时用劲收回钓丝,就在这收丝一刹,翟天星已身临篷顶,可是,当他仍未稳身,金银双竿又已使出,翟天星并没有避开,双掌倏出,迎着双竿来势,同时翻手夹着双竿!
这金银双竿,俱是用纯金纯银与镜铁合成,既坚且靱,败在这金银双竿之下,早已有无数英雄豪杰!金银钓叟出道廿载,从来没有人胆敢硬接这金银双竿,更无人可赤手抓着双竿。
而今,翟天星竟然紧握着这名震江湖的金银竿!
金银钓叟此刻才明白,这小子翟天星出道几年,便赢得如此声名,实非侥幸!
两人同时运劲,发力一拉,同时发出「嘘」的一声,满以为翟天星定然抵受不住,立即脱手,可是,翟天星不只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实。
金银钓叟见一扯并不能夺回钓竿,两人合作已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心意相通,立时改扯为推,运起内劲,双竿直迫翟天星。
翟天星已感到内力传来,立时沉气发力,以一人之内力对付两人的拼劲!
金银钓叟暗自欢喜,因为翟天星年纪不大,内力有限,定然抵受不住他们浸淫多年的功力!
翟天星却是不慌不忙,紧握双竿,忽然,他身体一沉,竟然利用金银双竿的靱力,借着双竿推迫之势,双腕一反,两人立时被双竿的弹力挑起,拽在半空!
这突如其来的凌空,金银钓叟双足无法稳身,更无法使出绵绵的内力,翟天星连忙左右一拨,登时,金银钓叟有如断线的风筝,撞向对方!
其实翟天星用的并不是什么绝招,只不过是利用四両拨千斤的原理,借着他们拼势,使他们自相残杀!
眼看金银钓叟要在半空之中碰个正着,这一碰撞,两人非死即伤!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只感到劲风迎面而来,同时把身一侧,避开了硬碰,可是,两人止不住去势,加上翟天星轻轻把双竿一送,两人有如两只受伤的大鸟,直向江中坠下!
翟天星等了一会,见二人再没冇露出水面,想他们是知难而退,因为他们是大江上的剧盗,这江水并不能难倒这两位老叟的!
这时,杜赤心已把船篷的渔网拉开,从船篷中走出,当然又是一番千多万谢。
翟天星并不言语,心想:「假如那天不是为了一声尖叫,而今仍在绝想崖上伴着无思僧!这郭天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竟然能够顚倒江湖上穷凶极恶的汉子,最令人难以相信,连太监老叟也不例外,难道她眞是月里嫦娥,浣纱西子?」
舟子顺着水流,不久便到了对岸。
三人涉水登岸,一个时辰之后,已到了吴集。
这时已是午牌时分,他们投店换衣,在吴集中的小店午膳,正打算用膳之后,眞船上巫峡挟魂谷。
翟天星忽然想起吴集离吴县不远,可以先找公孙巧,才继续旅程。
翟天星道:「杜兄,我们已上路多少日子?」
杜赤心想了一下,道:「九天了!」
翟天星道:「我们已过了大风渡,比预定的时间还早了一天,那么,我们可有时间去找公孙巧!」
杜赤心听了,半晌才道:「我……贱内的脸伤,似乎有恶化迹象,可能是旅途奔波,我的药……」
翟天星道:「这吴集离吴县只有卅里,快马来回,黄昏时分便可回来,既然来到,何不找公孙巧一问,如果从他口中得知偸袭小楼之人,那么,我们以后的路途,也可以有个防范!」
杜赤心低首不语,似乎不大愿意,但一时又想不到推搪的借口,翟天星鉴貌辨色,已知道他不愿前往,其中当然有不可吿人的秘密!于是,他不再理会杜赤心,已吩咐店小二备马!
杜赤心把夫人安顿之后,立即与翟天星赶赴吴县,杜赤心是旧地重游,因为当年是他亲身往吴县请公孙巧为他做隐居小楼的机关,因此,一进入吴县,他们便找到了公孙巧的大府!
公孙巧是当世建造巨匠,他所建造的王侯巨府,俱是美轮美奂,巧夺天工!但出乎翟天星的意外,这位当世巨匠,住的「大府」竟是一间十分简陋的砖屋!
两人下了马,缓步往碑屋走。
杜赤心轻声道:「这位公孙先生,为人十分古怪,他既不爱钱财,也不爱美人,一天到晚只是想着怎样去建造一间最令他心意的楼房!可是,他又不随便答应为人建屋!
翟天星奇怪道:「为什么他不为自己建造一间?」
杜赤心道:「据他自己说,他住的这碑屋内,表面简陋异常,其实内里是最精密的结构!」
「你进过去吗?」
「我只是在门外与他说话,并没有进去!」
「为什么?」
「也许他不想别人知道屋内的情形!
「他既不爱钱财,又不爱美人,为什么你却可以请到他为你建小楼?」
「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的师傅野华陀曾救他孙儿一命,而我亲身来到,他无法推搪!」
「另外一个原因呢?」
「是因为我任由他为我建造小楼,我让他自由设计建造,我自己半分意见也没有加进去!」
一个天才得到自由发挥的机会,正如一个剑士得着一把宝剑,他怎会放过这个千载一时的机会!
「他造出的小楼怎样?」
「比我想像中还要好上千万倍?」
「为什么又会被人偸进去?」
「一定是有人拿了他的草图!否则,没有一个可以进那小楼的!」
「那麽,你认为谁会要那草图?」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早已去找那人拚命!」
「不过,我们一会便可以知道了!」
他们边行边谈,不知不觉已行到他们下马之处。
「咦?」
杜赤心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已经绕屋走了一周——为什么这间屋竟然完全没有窗和门?」
「没有窗门?上次我来之时,这里是门——咦?为什么现在竟没有?」
他们又再绕屋走了一周,他们害怕一时疏忽,顾着说话而看不见窗门!
可是,这屋子实实在在没有一个窓口,也没有一个门口!
一个天下闻名的巧匠,竟然会为自己建造一间无门之屋!那简直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但事实上却又是如此!
难道公孙巧眞有穿墙入壁,来去无限的本领?
翟天星道:「难道门在屋顶?」语声未毕,翟天星已纵身一跃,上了瓦面,翟天星小心细看,这根本并不是一片瓦面,而是一片封密的屋顶,别说一个天宪也没有,连一条小小的罅隙也没有!
如果说这是一间砖屋,倒不如说这是一间长形砖墓,除了坟墓,天下间那会有完全封蔽的房子?
翟天星跃下。
杜赤心道:「有没有进口?」
「完全没有!这公孙巧确实古怪。」
「不过——」杜赤心走近砖墙,想了半晌,道:「我记得这里是有门的!」
翟天星也走近砖墙,轻轻地四处敲敲,可是,他们敲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处比较薄弱的地方。
忽然,远处有一人奔来,那人一身农夫打扮,身材高大,脚步沉重,原来并不是练武之人。
翟天星道:「是否主人回来?」
杜赤心看了一眼,道:「不,公孙巧身材细小——」
那农夫已走近他们,气喘喘地道:「两位客官,是否姓杜?」
杜赤心道:「你找姓杜的?」
农夫道:「并不是我找,是公孙巧要找!」
杜赤心道:「公孙巧!他在那里?」
农夫道:「公孙先生已去世了!」
杜赤心听了此言,惊讶道:「公孙先生已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农夫道:「大约一年之前,他从北方回来,吿诉我他造了一间小楼,十日之后,他便得了重病,临死之前交了这块铁牌给我,托我送给一个姓杜的人!」
杜赤心为人十分谨愼,一直也没有承认自己姓杜。
翟天星忍不住问道:「这铁牌有什么用处?」
农夫道:「据公孙先生临终之际所言,这铁牌是这砖屋的门匙。」
杜赤心道:「这碑屋并无门口,要门匙何用?」
农夫道:「公孙先生说如果姓杜的人来到,见了这铁牌,自然会找到门口!不过,若果你们并不是姓杜的,要这铁牌也没有用,因为已有很多人冒充姓杜,拿了这铁牌也找不着门口。」
杜赤心道:「让我试试。」
农夫道:「公子姓杜?大号是——」
「杜赤心!」
农夫一听此言,十分高兴地道:「公孙先生要找的正是你!我等了三年,今日才见到你,总算皇天不负好心人,我终于报答了公孙先生大恩!」他一面说,一面把铁牌交给杜赤心,然后便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去。
杜赤心看看这铁牌,只是一块十分普通的铁片,上面刻有一个「离」字,看了一会,他并不明白这铁牌的用意,便递给了翟天星。
翟天星看了一会,也看不出这「离」字究竟包含了些什么指示!
杜赤心嚷道:「公孙巧不知弄些什么玄虚,不过,他人已不在,我们还是回去吧。」
翟天星看着那铁片,仿佛听不到杜赤心的说话,忽然,他突有所悟地道:「你看——」
翟天星指着的是砖墙。
杜赤心道:「看什么?」
「你小心看看,这砖墙上的白线!」
杜赤心小心看看砖墙,只见上面一条条横纹白线,正如所有砖墙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翟天星道:「这些白线,并非条条一样。」
杜赤心再看一遍,半晌道:「是的,这些线有些是断断续续的,代表什么?」
「是八卦!」
「对!这些横线全是八卦的符号。」
「这铁牌上画着一『离』字,换句话说,只要把这铁牌插进这『离卦』的符号内,便可开启此无门之屋。」
八卦歌诀有云:干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这歌诀正是八卦的线条排列,干三连的意思是三条不断的横线,坤六断正代表三条中断的横线,其他的六个符号也是如此推算。
他们两人用心找了一会,终于发现了「离卦」的符号,而且整幅碑墙只有一个,这正是开这无门之屋的匙孔!
杜赤心把铁牌放进离卦的中间断线之处,而这断线之处是一条刚好放入铁牌的罅隙。
当铁牌完全进入那罅隙之际,一阵轮子转动的声音传来,他们前面的砖墙竟然同时缓缓地向后退缩,露出了一个进口。
杜赤心有点犹豫,不敢进去。
翟天星道:「既来之,则安之!」语声甫毕,立即进入了那缺口,杜赤心只好尾随着。
当他们一踏进屋内,那片砖墙立刻又再度退回原处。回复一片完整无缺砖墙。
翟天星不禁赞叹地道:「公孙巧是名不虚传!这么巧妙的安排,怪不得难倒冒充的人。」
杜赤心道:「翟兄果是机智过人!」
这无门之屋是完全封蔽的,但屋内并不黑暗,四周的墙上虽无灯火,但四周蓝光若隐若现。
黑暗中的蓝光闪耀,份外阴森可怖。
杜赤心轻轻地咳了一声,立时,无数的咳嗽声音传来,吓了他一跳。
翟天星道:「这是回音,屋内既无窗户,声音无处宣泄,因此回音特大!」
杜赤心道:「这些蓝光是什么?」
翟天星走近墙壁,摸摸墙上,只觉得满手粉末,看看掌心,亦是蓝光一片。
翟天星道:「这大槪是燐粉,与萤火虫发光的道理差不多,公孙巧不只头脑精密,而且学识渊博!」
这屋子并不十分宽大,前面是一条短廊。
翟天星道:「杜兄,我们前去看看,小心!」
杜赤心抽出佩剑,跟着翟天星往前走去。
过了短廊,隐约可见前面是一个客厅,有枱有椅,远处只是黑墨墨一片,因为这燐光若隐若现,不能照明室内的一切。
他们走近一步,忽然,前面有两个人影。
翟天星停步等待。
那两个人影并没有移动,呆呆的立在前面,好像并未发现他们两人。
翟天星歇了半晌,为了安全起见,轻轻发出一掌,试试那两个人影。
掌风到处,那两个黑影竟立时倒下。
杜赤心走上前去,蹲身一看,道:「这两个是纸制的人……」
翟天星从怀中拿出火折子。
火折子一亮,满室生辉,两人同时不禁「呀」的一声!杜赤心连忙暴退几步。
这并不是客厅,而是一个灵堂!
两个黑影原来是放在灵前的纸人。
更令他们惊诧的,纸人后面,竟是一副石棺!
他们同时上前一看,只见石棺之上写着五个字:
「杜赤心之灵」
杜赤心当然被吓了一跳,翟天星也莫明所以!
为什么公孙巧建了这无门之屋,竟然是为杜赤心安放了一个灵柩?
石棺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奠字,但这奠字并不是正放,而是倒挂的!
翟天星已开始明白,杜赤心一定是陷害公孙巧,而公孙巧却无法报仇,因此才建此无门之屋,目的当然是为了报却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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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15:38: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悬壶为济世 何必争虚名



翟天星道:「杜赤心,你一定是好事多为,公孙巧为你造了一个生灵膜拜!」
杜赤心满腹惊疑,道:「我与他并无瓜葛……我只不过请他建造一间小楼!」
翟天星厉声地道:「又是为了你的夫人?」
杜赤心垂头不语,半晌才道:「他为了看看我的夫人……竟然把建楼的工作拖延……」
「那么你杀了他?」
「不,我只是」
「下毒?」
「不我只是」
「快说,杜赤心,你为了别人多看你夫人一眼,又下了什么毒手?」
「我迫他……我迫他自宫!这是对付好色之徒,最好的方法!」
翟天星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杜赤心果眞是天下第一奇妒的男人!
翟天星道:「杜赤心,你为了你的夫人,恶事做尽,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値不值得?」
杜赤心毫无考虑地道:「为了她,我什么事也认为値得!」杜赤心眼中充满了火焰,妒忌的火焰。
翟天星道:「我早已知道,你正在利用我!」
「不,我只希望翟大侠能送我往挟魂谷。」
「然后又用什么方法对付我?」
「翟大侠宅心仁厚,小弟那会有什么歪想?我只希望以翟大侠的名声,打动野扁鹊的心,医治我妻子的面颊!」
「杜赤心,你亲手把夫人毁容,为何竟又要医治她?」
「我——我没有……」杜赤心声音哽咽,满怀悲愤,一时之间,竟然不能说下去。
「杜赤心,一个人太过多情并不是好事!」
多情最是无情。
杜赤心究竟是个多情种子,还是个寡情之辈?
翟天星见他垂首不语,再厉声道:「杜赤心,你陷害的人实在太多了,这笔账我一定和你算的!不过,而今我们身困此无门之屋,没有时间与你理论!」
杜赤心仍是哽咽道:「翟大侠,如果我妻子双颊治好之后,我一定会自行了断,为了她,我日夜寝食不安,对这种滋味,我已尝够了。」
情之为物,是甜是苦,相信杜赤心早已尝透了。
杜赤心走上前去,抚着石棺道:「将来,我会躺在这石棺之内,让公孙巧死也瞑目!」
翟天星再不理会他,自行在灵堂之内四周细看。
杜赤心呆对石棺一会,慢慢的走到灵堂内一张椅子之前坐下。
当他刚坐在椅上,突然「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翟天星耳目极灵,喊道:「伏下!」
杜赤心立刻伏在地上,只见半空中几十种不同的暗器,有长箭、袖箭、缥、铁莲子、飞刀、铁菩提、飞蝗石、飞针……从四方八面的墙壁飞下。
翟天星伏在地上,心想:「公孙巧为了报仇,安排倒也巧妙!」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些暗器才停下来。
翟天星慢慢站起来,只见杜赤心仍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有如一只挟尾而逃的斗败的野狗。
翟天星也不理会他,慢慢的走出灵堂,这时火折子已熄灭,室内只有-片暗晦而阴森的蓝光。
杜赤心见暗器已停,翟天星已往外走,他立刻随着。
翟天星道:「小心!这里一定是机关密布。」
出了灵堂又是一条短廊,行了几步,便是尽头,他们只好回身,转向别处,走了几处,全是狭窄的短廊。
翟天星道:「还是先回灵堂!」
他们循着原路,迳往灵堂,可是,走了几转,仍是身处那些短廊之中,竟然找不着往灵堂之道。
翟天星顿时明白,这是一个小小的迷宫!
他燃着了第二枝火折子,只见短廊处处,有些地方还安装了镜子,镜里有廊,廊内有镜,更是纵错,彷有千万条廊在眼前晃动!
走在镜前,更有千万个翟天星,千万个杜赤心,只要他们一擧手,镜里立时有千万人同时擧手,使他们眼花缭乱,不知所谓。
杜赤心叹息一声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翟天星道:「不要动!公孙巧利用八卦而装配了开这无门之屋的匙孔,一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十分精通五行八卦之道,这小小迷宫一定是依照五行八卦而建的!」
杜赤心道:「五行八卦,是根据相生相尅的道理,五行中金木水火土,互生互尅!」
翟天星道:「八卦生自四象,四象生自两仪,两仪生自太极!」
杜赤心是医学之人,对五行相生相尅的道理了然于胸,而翟天星的武功渊博沓杂,对八卦的变化也十分明白,两人互相参详引证,慢慢的在短廊中摸索。
可是,过了半天,仍是回到原处。
杜赤心十分焦急。
翟天星道:「看来公孙巧并不是依照五行八卦而建成此迷宫,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杜赤心想起在这无门之屋已困了很多时候,十分不耐烦,而且心中十分牵挂在旅店中的妻子,想到他的妻子,他越发激动,突然,他用力向墙壁一踢。
一踢之下,又有「嘶嘶」之声。
他们连忙伏下,可是四面的墙壁却无暗器射出,但「嘶嘶」之声仍不绝于耳。
这时,翟天星已嗅到一些气味!
杜赤心道:「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好香」
翟天星急道:「快闭气!」说完之后,他已坐在地上,运气调息,杜赤心也依着坐在他身旁。
翟天星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脑海一片淸明,了无杂念。
过了一会,嘶嘶之声已停止。
翟天星仍不敢呼吸,只是挺腰打坐,希望暂时可以不受这香味的毒气侵入。
杜赤心功力与翟天星距离何止百倍,早已受不住毒气攻心,倒在地上!
翟天星连忙点了他几处穴道。
忽然,在燐燐蓝光中,镜子上出现了几个朦胧的影像,渐渐那影像比较淸晰!
镜内竟是无数的裸女!
那些裸女,貌如西子,肌肤雪白,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晃动,乳波臀浪,使人目不暇给。
翟天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他也是血肉之躯,立时有了反感。
心猿意马,几不可持!
那些裸女缓缓地向着他而来,翟天星忍不住双手高擧,迎着那些快要送抱投怀的裸女!
可是,眼看裸女们快要到跟前,立刻便消失!
翟天星立时警觉,这是幻象,毒气带来的幻象!
这些幻象足以使人疯狂,幸好他的武功根基稳固,一时不能自持只不过是在无防备之下的疏忽,他擧起的双手并没有放下,顿时,他双掌凝空一击,前面的镜子纷纷碎下,前面的幻象又已不复再见!
杜赤心似乎已吸入了相当多的毒气,身子蜷缩着,头部顶在地上。
翟天星看着他,突然悟到一些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道:「公孙巧对五行八卦那么熟悉,这迷宫一定是依照五行八卦之道而建,况且,他立志报仇,一定是利用自己最熟悉的方法,因为自己最明白的东西才会万无一失!」
他立刻抱起杜赤心,倒退五步,又再向左行前三步。
本来,依照五行八卦之道,他是应该向前行五步,向右行三步,而今,他用倒行之法,把五行八卦之道,反其道而行。
走了半盏茶时候,竟然看见了灵堂进口,翟天星看见杜赤心倒头伏地,这个「倒」字使他参透了公孙巧的妙着!
进入灵堂,打开了杜赤心的穴道,杜赤心已慢慢苏醒过来!
杜赤心茫然道:「我们在那里?」
翟天星嘘了口气道:「我们终于回到这里!」
杜赤心伸了一个懒腰,道:「快离开这里!」
他们立刻退出灵堂,从来路往那幅进口砖墙,那砖墙早已退回原位,那里再有出口,他们用力敲着,这幅墙上既无横线,又无隙罅,墙声又是十分沉实,一定是一幅无法击破的砖墙。
「怎办?」杜赤心问。
「回到灵堂看看!」
再进灵堂,其实他们早已在灵堂内看遍,除了遍地是暗器之外,还有什么新发现?
杜赤心道:「我们每一角落也看过,只有一处地方还没有!」
翟天星道:「是石棺!」
杜赤心道:「对!」他立时跑过去,用力推开石棺的石盖!
石棺之内,竟有一具尸体!
杜赤心道:「公孙巧!」
翟天星连忙上前,只见棺内躺着一具半腐的尸体,发出异常难闻的气味!
翟天星道:「快盖上!」
杜赤心道:「这味道十分怪异,却与刚才的毒气不同,难道又是什么玄虚?」
翟天星嗅着味道,说道:「好像是枯井的味道!」
杜赤心也深深一吸,道:「对!是枯井的气味!
翟天星忙伸手往怀里一探,可是,什么也探不到。
杜赤心问道:「你要找什么?」
「火折子!你有没有?」
「有!」他从一怀里把火折子拿出来,正想燃着。
翟天星道:「千万不要燃着,这是我们唯一救命的救星!」
杜赤心问:「有什么用?」
翟天星道:「你先把那椅子放在墙边,远离石棺。」杜赤心依言,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搬开。
翟天星走到另一椅子旁,道:「先伏下!」
他轻轻一推那椅子,又是一阵暗器乱飞。
当暗器停下,翟天星才把椅子搬往墙边,然后,他在地上把那纸人的纸张撕下几块,用手把纸块搓成纸条。
杜赤心看着他一擧一动,并不明白他在弄什么。
翟天星道:「这枯井的气味是可以燃着的!我用这纸条作引子,移开石盖少许,引火燃着那气体,石棺十分重而坚固,如果我们好运,棺内气体充足,那麽,石棺便会爆开,也同时炸开这无门之屋!」
到此,杜赤心不得不佩服翟天星的才智与见识。
翟天星把纸条放进石盖之内,道:「你先在椅后躱着,如果爆炸力大,屋子可以炸毁,连我们也尸骨无存!」
杜赤心连忙躱在椅后,翟天星燃着了火折子,看淸楚附近一切,和那椅子的位置之后,便引着了那纸条。
纸条一着,他便纵身一跃,落在椅子之后。
火光慢慢地燃着引子。
突然,火光一灭,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隆隆声中,灰飞烟灭,两人耳根轰轰,火光一闪,无门之屋,立时变了一个颓垣败瓦的废墟!
两人伏在椅背一会,当一切静寂下来时,才慢慢从椅后爬出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两人面部黝黑,彷似玄坛灶君。
他们也不敢再耽搁,幸好那两匹马离屋子相当遥远,虽然被爆炸声惊吓,仍可以作回城之用!
入城之前,在小溪中洗去面上黑灰,否则一进入城,便会被人误认为强徒或是妖怪!
回到旅店,已是翌日淸晨。
杜赤心急不及待的走入店中,去看看自己的妻子。
翟天星坐在堂中,要了一些小黙,呷着淸茶,可是一口茶仍未呷完,便听到杜赤心大声叫道:「我的妻子不见了!」
翟天星心中大不为然,不知道这杜赤心又为什么大惊小怪!
杜赤心已奔下楼,气急败坏地道:「她失踪了!」
翟天星正要开心问个究竟,那店中掌柜已趋前道:「两位大爷,稍安无躁!」
杜赤心道:「我的妻子去了那里?」
掌柜道:「她……她……」
杜赤心一手揪住他的胸膛,道:「她怎样?有人掳了她去?」
掌柜惶恐地道:「她……她……」
翟天星急道:「你先放下他,让他细说!」
掌柜道:「有位客官来接了她去!」
杜赤心又张牙舞爪地道:「是谁?」
掌柜道:「我不知道,他们好像是认识的!」
杜赤心又想揪起掌柜,翟天星连忙接口道:「那人究竟是谁?」
杜赤心插口道:「为什么你不阻止他们?」
掌柜道:「我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而且他们是言笑晏晏而去的!」
杜赤心被他气得脸如土色,又想拔出佩剑。
翟天星道:「那人是什么模样?」
掌柜退后两步,道:「是侠客的打扮,而且已付了房租,我只好让他们走。」
翟天星道:「你认为是什么人把她带走?」
杜赤心双颊火红,道:「一定是个无赖!」
掌柜道:「他们出门之前,我听到他们说话!」
杜赤心道:「说什么?」
掌柜远:「尊夫人称他为风大哥,要去什么谷的!」
「风大哥?」
「风满楼?」
掌柜又道:「他们向着渡头而去!」
杜赤心拉着翟天星道:「快追!」
出了店门,杜赤心身如疾矢离弓,直奔渡头,翟天星见他怒火攻心,也不多言,随后而去。
这渡头位于长江中游,是上下游交汇之处,无论东往下游,还是西上三峡,都要在此乘船,船分二类,往下游的船只,船身阔大,装饰辉煌,但是,西上三峡的船只,全是狭长而船身简陋,因为长江三峡,水流湍急,是天下闻名的险渡之一。
杜赤心听到风满楼带走了他的妻子,心内妒火中烧,全无分寸,在渡头上大叫:「船家,船家!」
这时已是午牌时分,渡头上熙来攘往,船家们都在埋头苦干,预备一切启碇前的工作,尤其是往三峡的船只,更要小心检查,多备绳索竹篙之类的工具,那里会有人理会这狂叫的怒汉。
翟天星走近杜赤心身旁,道:「你这样烦躁,于事无补,这又何必?」
杜赤心道:「风满楼那厮,带了我的妻子,一定不怀好意,我们要立刻追到他们!」
翟天星道:「随我来!」
二人走往停泊渡船之处,翟天星找着一个船家问道:「船家,可否载我们上三峡?」
那船家打量他们一会,道:「客官,对不起!」
杜赤心道:「为什么?你要多少银両我也可以付给你!开船吧!」
船家道:「你给我多少银両也没有用,因为一年之中,三峡流水凶险便是这个时候!」
他们一连问了几个船家,也是无人愿意前往,正在傍徨之际,忽有两人前来。
这两人皮肤黝黑,但并不是舟子、渔夫打扮,一个是蓝布劲装,另一个却是穿着淡靑长袍。
二人同时拱手问道:「阁下可是翟大侠?」
翟天星有点愕然,道:「两位——」
蓝衣人道:「翟大侠,在下是潜鲸帮中游巡使张翼!」
靑袍人道:「在下虎鲨帮中游巡使许诺!」
翟天星道:「二位——」
张翼道:「敝帮帮主昨日才得知翟大侠到了此地,立即派在下迎接!」
许诺道:「敝帮帮主也派在下为翟大侠接风,可惜昨日到客店之时,大侠又不在!」
翟天星道:「潜鲸帮帮主钱浪,虎鲨帮帮主麦擎可好?他们又如何得知我到了这里?」
张翼道:「帮主自得大侠恩典,一直挂怀,命在下迎翟大侠回帮一聚!」
许诺道:「而今我们虎鲨与潜鲸,已成兄弟之帮,大侠对敝帮恩如日月……」
翟天星想起两年之前,把这长江两大帮派慑服,想不到这两帮帮主对自己念念不忘,这两帮是长江中最大帮派,以前是劫船盗宝的强盗,而且两帮世仇,幸得翟天星从中调解,晓以大义,而今已成为长江中侠义之帮,这年来长江太平淸泰,全是两帮合力之功!
杜赤心站在一旁,已按捺不住道:「我们想上三峡!」
翟天星接问道:「两位不知能否载我们去?」
两人似乎面有难色,顿了半晌,张翼道:「帮主本来想请翟大侠回帮……」
许诺道:「既然翟大侠有要事,我们一定效劳,请随我们来,不过——」
杜赤心道:「两位,我们到了巫峡之后,办了要事,翟大侠一定会到你们帮里去!」
张翼与许诺见他如此催促,望望翟天星,也不再多言,立即带了他们前去。
两人都是江中游巡使,所用之船当然比一船渡般不同。船身十分坚固,而且设备相当齐全。
他们四人下了船,船夫便立刻解缆而去。
张翼道:「不知两位往巫峡为何?」
翟天星道:「找一位朋友!」
许诺问道:「在巫峡什么地方?」
杜赤心道:「挟魂谷!」
张翼与许诺齐道:「是找生扁鹊戴大夫?」
杜赤心道:「是!」
张翼道:「戴大夫对我们帮中兄弟也十分照顾,不过,他近年来似乎不愿再见一般人了!」
许诺道:「翟大侠又不是一般人!」
张翼道:「那当然!」
江中大小船只,见到他们是游巡使之船,纷纷让开,翟天星看见他们并不是怀有惧意而让路,知道自己年前调解之功并没有白费,两帮眞正成为长江令人敬重的帮会。
杜赤心道:「两位游巡使,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两人昨天上三峡?」
张翼道:「什么人?」
杜赤心道:「一男一女,女的是戴笠蒙面!」
张翼想了一会,道:「似乎没有!」
许诺道:「我也没右见过!不过,我可以替你们问一问,如果他们上三峡,一定有人见过!」
两人吩咐船夫,向江中大小船只询问,可是,问了半天,仍然没有结果。杜赤心恨道:「那麽又不知弄什么玄虚!」
翟天星道:「如果不乘船,可否往三峡?
许诺道:「陆路也可以,不过,时日要更多!」
翟天星道:「这样看来他们可能走陆路了!」
杜赤心道:「我们上去追他们吧!」
翟天星道:「不,我们乘船,一定比他们快!」
杜赤心心中老大不愿,但经过张翼与许诺解释,杜赤心才安静下来。
舟子越是西去,水流越是湍急,但巡使之船,在逆水中仍是疾驰而往。
过了两天,江面也越来越狭窄,水流更是湍急,间中有些急漩,幸好负责把舵的船夫,身手敏捷,船身虽有动荡,仍算十分平稳。
再过两天,江面更狭,而且江上很少船只出现,只有间中一两艘小船,顺水而下。
他们在船中飮酒聊天,翟天星也觉得十分称心,眼看水流急泻,江鸟低飞,使人身心舒泰。
可是,杜赤心却是寝食不安,时而望天,时而望水,喃喃自语,翟天星见怪不怪,知他生性奇妒,记挂着妻子,而且心中不断向坏的方面推想,更是精神恍惚,不断催问张翼与许诺什么时候才到巫峡。
张翼道:「我们快到西陵峡,过了西陵峡便是巫峡!不过,你一定要心平气和,多吃点东西,才有气力跟江水搏斗!」
杜赤心道:「搏斗?」
许诺道:「是的,幸好我们目的地是巫峡,如果是上瞿塘峡,可能去不到!」
翟天星道:「这个时候水势最大,据说要人在岸上拉船才可以上瞿塘峡的!」
张翼道:「不过,你们尽可放心,我们对这峡谷十分稔熟,一定可以上到巫峡的!」
过了两天,已到了西陵峡,江水有如万马奔腾,两个把舟的船家,用长竹篙撑着水面,舟子慢慢在逆流中而上,船身激起浪花,十分壮观。
江面十分狭窄,几乎只可容一船而过。忽然,两个船家大嚷:「张游巡使,许游巡使!」
两人立刻走出船舱,只见船已入一狭道。
这地方正是西陵映转入巫峡之处,水道只可容一船而过,两个船夫用手拉着山边垂下的蔓籐,但船身似乎敌不过水流的力量。
张翼与许诺立刻伸手拉籐,船才慢慢在逆流中移动,可是移了两尺,却退后了三尺。
两旁山石遮着江面,有如刀削斧砍的怪石,伸出江面,上面只见一线天!
翟天星与杜赤心已走出船舱,这时,船身动荡不已,快要被江水冲去。
翟天星一跃至张翼与许诺身畔,伸手搭着他们双肩,内力运转。
张翼与许诺,立时气力陡增,同时,翟天星使了「千斤坠」,船身顿稳,再加上杜赤心也帮忙拉着树籐,舟子才缓缓前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合六人之力,舟子才过了那个险道。
江水仍是滔天长注,幸好江面已旷阔,船夫把舟子挨近岸边,六人才松了一口气。
张翼拱手道:「幸得翟大侠鼎力相助,才路过此险谷,否则……」
许诺道:「翟大侠,我听帮主说过,内力可以转投他人之体,今日才眞正大开眼界!」
翟天星过谷之时,手搭他们二人双肩,使的是天星掌中的「五气朝星」,能把本身内力,注入两人任督二脉,使他们血气从肩穴传入丹田,气力自然顿生,这种内力,不单使他们发出力量,而且使他们血气运行,日后受用不尽。
船家把舟子泊在岸边,道:「这便是巫峡入口之处,两位可循山路直上,便是挟魂谷!」
杜赤心虽是满头大汗,也急不及待道:「我们立刻上挟魂谷!」
翟天星与二人话别,二人又再度邀请他办完了事,一定要往潜鲸虎驾二帮与帮主聚旧。
他们上了山畔,只有一条十分陡斜小径,行了半个时辰,却见一个深谷。
深谷之上,本有一条藤桥,可是,而今籐桥已断,无路可行。
他们俯望山谷,只见雾霭飘忽,深未见底。
翟天星踢下一块石头,看看谷底究竟有多深,石块堕下,半晌才有回声,看来这深谷一定是个万丈深渊。
杜天星急道:「如何过去?」
翟天星道:「只有一法!」
杜赤心道:「如何?」
翟天星道:「攀籐荡过去,不过如果稍一不愼,便会堕下深谷,尸骨无存。」
杜赤心看看深谷,有些怯意,但一想到妻子,尤其是她身畔还有一个风满楼,立时勇气大增,道:「好!」
「死也不怕?」
「为了天姿,死又何妨?」
翟天星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这杜赤心,既爱妻子,却又要毁妻之容,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翟天意又忽然了解到,情之为物,当局者迷,局外人又何以了解此般心意。
深谷难渡,情关更是难渡!
这个深谷难不到翟天星,他首先叫杜赤心攀籐一荡,跟着发劲一推,自己再随身再荡。
两人已在谷中上空,翟天星后发而先至,借着杜赤心后推之力,一手拉着另一根悬空之蔓籐,再借劲一拉,把杜赤心拉了过来,蔓籐被这一拉一扯之力,再荡向对山。
如此攀了三根蔓籐,两人已越过了深谷。
杜赤心稳身之后,才翘首回望,一种寒意才从心底冒起,双腿也不禁发软。
上了陡坡,只见远处有一凉亭,亭中站着两人。
依稀可见,其中一人头戴竹笠,彷似郭天姿。
杜赤心一见郭天姿,已忘记一切,立时奔向凉亭,翟天星也只好随着而去。
头戴竹笠的果然是郭天姿。
不用说,她身旁的一定是岭北镖局的少主人风满楼!
「夫人,他……」杜赤心未至凉亭,已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厉声喝问。
「噢,赤心,果然是你!」郭天姿道:「这位是风少爷,他带我从山道赶来挟魂谷!」
杜赤心怒道:「你这淫徒,竟敢拐带我妻子!」
风满楼身高七尺,丰神俊朗,一身紫红劲装,玉树临风,端的是俗世佳公子!杜赤心虽是恶言相向,但他仍一派儒侠风范,朗声道:「杜公子切勿误会,尊夫人面颊突然痛楚不堪,我刚巧到了大风渡,遇到尊夫人要上挟魂谷,无论江湖义气,朋友之情,我也是义不容辞!」
杜赤心脸颊赤红,头筋暴现,怒不可遏道:「你这斯如此好心……」
话犹未毕,已欺身而上,双掌同时发出,虎虎生风,直击风满楼上中二路。
风满楼侧身回避,卸身再闪,已闪开他的双掌。杜赤心见两掌落空,突改掌为爪,双爪如兀鹰攫兔,直取风满楼双目。
风满楼昂首一避,一个「风卷云急」,翻身暴退,直退七丈,杜赤心连攻几招,俱是无功,但他并不罢手,耸身再攻,连发八招,仍是无法伤及风满楼。
郭天姿急道:「赤心,风少爷一片好心……」
杜赤心道:「这厮也会有好心肠……」他一边说一边发招,瞬间又发十二招。
风满楼仍是不断闪避,并无还手。
翟天星在旁观看,知道风满楼的武功,不知高出多少倍,只要他还招,杜赤心一定惨败收塲!
郭天姿突然捧面哭道:「我的脸,我脸的」
杜赤心听得郭天姿哭泣,连忙停手回身,跑近郭天姿身畔,柔声道:「你觉得怎样?」
郭天姿道:「我的脸有如……如火炙一般……」
风满楼略整衣衫道:「你还是快护送尊夫人上挟魂谷找生扁鹊,否则时日拖延,无法治好!」
杜赤心怒目而视,但娇妻伏在肩上,无法再上。
风满楼拱手道:「这位一定是翟天星翟大侠,多谢你护送他贤伉俪上挟魂谷,后会有期!」
翟天星听了此语,觉得十分愕然,但一时又想不到这话的意思?风满楼语声甫毕,已是飘身而去。
郭天姿哭声更为厉害,断断续续道:「我的脸……我的脸一定……赤心,你让我跳下这挟魂谷!」
杜赤心柔声安慰道:「天姿,天姿,我一定要恳求生扁鹊,把你美丽的脸庞治好,比以前更美!」
他们不再言语,沿着一条羊肠小径而去。
转了两个山坡,忽闻一阵哭声。
发出哭声的是一个妇人,她手抱一孩提,那小孩似乎有病,伏在母亲怀中。
翟天星走近一看,只见那孩提头大如斗,右气无力的伏在母亲肩上,一双无神眼睛,怔怔望着翟天星。
「这位大嫂……」
「公子,我是往挟魂谷找戴大夫,但在山头迷路,不知公子能否带我前往?」
翟天星道:「这孩子……」
妇人泣道:「我的孩子患了这个大头怪病,看了几百个大夫,也不中用,有人吿诉我,只有生扁鹊戴大夫才可以把他治好!」
翟天星道:「刚巧我们也去挟魂谷,一起走吧!」
妇人道:「不过,生扁鹊戴大夫不是轻易见人的,我想……我这……这苦命的孩子……」
杜赤心夫妇已赶近,道:「这位翟大侠,名满江湖,他一定会为你说好话!」
妇人忙检袵道:「大侠救救孩子!」
翟天星道:「大嫂不用多礼!」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一列茅舍。郭天姿道:「那些茅舍便是生扁鹊的隐居茅庐!」
杜赤心扶着郭天姿,奋力奔至茅舍之前。
一个道量打扮的小一童迎了过来,合掌道:「几位光临挟魂谷,如要喝茶,小子也可効劳!」
杜赤心摇头道:「不,我们要见戴大夫!」
「我的师傅不再见人!」
杜赤心道:「不过我是找他看病!」
道童道:「看病的更不要见!」
杜赤心道:「我一定要见到他!」
妇人哭道:「小师傅,求你师傅救救我的孩子!」
杜赤心已不再理会道童,抱起郭天姿直奔茅舍。
那道童连忙追赶,并大声叫道:「公子,师傅不再见人,你跑进去也没用!」
翟天星扶着孩子和妇人,向着茅舍而去。
那道童边追边嚷已惊动了屋中老人。
那老人头戴高冠,手持羽扇,从茅舍中步出,道:「承尘,为何大叫大嚷!」
道童承尘道:「师傅,这几位……」
杜赤心已急不及待道:「戴大夫,在下杜赤心,请大夫为贱内治脸颊之伤!」
妇人也奔前而来,道:「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生扁鹊戴符铭捋须道:「不医,不医,什么人也不医,你们立刻下山罢!」
那妇人听得此言,泪如雨下,立刻抱着那头大如斗的孩子,跪在戴符铭跟前。
杜赤心也同时跪下,想不到杜赤心一生奇妒,但爱妻之情却是出人意表。
戴符铭道:「承尘,跟我回去!」
翟天星见此,连忙道;「两位不要再恳求,还是找野华陀吧!他根本不能为你治病。」
此言一出,杜赤心与妇人倶大感意外,连戴符铭也立刻转过身来,道:「野华陀有本领治好他们?」
翟天星道:「当然,有谁不知野华陀的医术比你高明何止万倍。」
戴符铭拈须微笑道:「老夫生平治人无数,野华陀是何物,竟与老夫相比。」
杜赤心接口道:「贱内正是野华陀的女儿?」
戴符铭道:「是郭老头的女儿,更是不医。」
翟天星急忙插口道:「我亲眼见野华陀一夜便治好一塲瘟疫,你比得上他?」
戴符铭道:「你不必用激将之计,医术千古事,唯有寸心知,承尘,陪我回舍去。」
那妇人抱着孩提不断地叩头,可是,戴符铭却完全无动于衷,转身便要回去。
郭天姿忽然道:「翟大哥……」
戴符铭一听这三字,忽然转身,望着翟天星,他转身的原因,一是郭天姿声如出谷黄莺,二是听到她呼唤那激将之人。
戴符铭道:「你姓翟?」
翟天星道:「在下翟天星,得罪大夫了!」
戴符铭道:「你是翟天星,无思僧你如何称谓?」
翟天星道:「在下高攀,无思大师是在下八拜之交!」
戴符铭色然而喜道:「为什么你不早说,八年之前,无思僧与我论医三昼三夜,使我获益良多,他说过有一位方外兄弟,想不到竟是你,无思和尙果然是慧眼识人!」
翟天星说道:「大夫夸奖了,请大夫为……」
戴符铭道:「既是翟大侠,在下当尽力而为……」
杜赤心与妇人立时破涕而笑。
戴符铭道:「两位请起,承尘,带两位往诊舍!」
翟天星戴符铭一同跟着,戴符铭不断追问无思僧近况,翟天星一一吿之。
戴符铭道:「可惜我不能上绝想崖,否则我一定要再与他畅论古今医籍!」
翟天星道:「如果大夫有此雅兴,小弟或可效劳!」
戴符铭道:「一言为定!」
两人边行边谈,已到诊舍,舍内已有几个道人打扮的出迎,齐道:「医师。」
戴符铭一挥手道:「这孩提患的是脑部积水,暂时不能下药,先用银针通脉,你们……」
杜赤心见他先为小孩治病,并不理会他们,便按着怒火道:「大夫,贱内脸颊异常痛楚,请你先为她……」
戴符铭白了他一眼道:「你是野华陀的高徒,为何不好好医治妻子?」
杜赤心低首道:「在下学艺不精,而且先师已逝……」
戴符铭诧异道:「野华陀已先我而去!本来,我不打算医治郭老头的人,不过,既是翟大侠……你先解开她的头笠,让我看看。」
郭天姿一听他要解下头笠,立刻道:「赤心,我不愿再惹麻烦,这里人多,我不愿」
杜赤心道:「大夫可否单独验看?」
戴符铭道:「郭老头的女儿,美名早已传扬天下,为何不敢被人多看一眼?」
杜赤心面有难色。
翟天星接口道:「她的脸孔已带来太多的麻烦,找个隐蔽的地方也好。」
戴符铭见翟天星帮口,道:「这里是我的家,也是菜圃,何来隐蔽之所。」
郭天姿道:「先父曾吿诉我,你有一个藏书地窖!」
戴符铭道:「郭老头生前对我视作仇敌,想不到竟然知道那么多?」
翟天星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其实你俩老都是丹心救世,又何必为名而成仇?」
戴符铭叹了一口气道:「事实我这几年也想通想透了!医学之道,浩如大海,又有何人能以沧海一粟之身,在浩海汪洋中称霸!」
翟天星道:「如果无思大师听到你此言,定会为你击节高歌!」
戴符铭道:「不过,杜赤心,你只能把妻子送入藏书地窖,而不能入内?」
杜赤心奇妒之性又起,但为了救娇妻容颜,只好俯首答允,翟天星心想:这位生扁鹊,虽然口中说已领悟名利之事,其实,心中仍恐惧别人窥到他的医术典籍!
一生孜孜不倦的成果,又有多少人能看破世情,公之于世,学文之人、学武之人更是如此,连学医济世之人也是如此!
杜赤心扶着郭天姿,随戴符铭往藏书窖。
道童承尘领着翟天星往客房安歇。
翟天星入了客房,正想洗手更衣,忽见两条黑影在窗前掠过,两人身形极快,看他们似是一老一少,那少年的身影似是十分熟悉,一时却记不起在那里见过。
两个黑影瞬已不见,翟天星连忙越窗而出,一则为好奇,二则为防突生变故。
其实翟天星自护送杜赤心夫妇上挟魂谷以来,心内一直疑惑,预感其中定有内情,难道这个预感会成事实?
翟天星急展轻功,不一会已追上那两个黑影,只见他们朝着一假山而去,可是翟天星追至假山却又不见了那二人踪影。
那假山旁有一暗洞,仅可容一人而入,洞内似乎传来人声,翟天星不再猜疑,直闯暗洞。
洞内是一条阶梯,向下延展,走了两步,便见两壁挂有长明灯,难道这是通往戴符铭的藏书窖?翟天星沿着阶梯而下,人声也越来越响。
「你还不把神农典拿出来?」那是郭天姿的声音。
「再耽误时刻,神农典便成你陪葬之物!」那是风满楼的声音,为什么风满楼也会在他地窖之内?
「你没有神农典上篇,单独留了下篇,又有何用?」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翟天星从未听过。
翟天星再走下阶梯,对骂之声更浓,声音是从一石壁传来,看来石壁之后便是地窖。
「杀了这老头,再搜出神农典!」那是风满楼的声音
翟天星不再犹豫,急展「天星掌」,石门应声而开。
地窖之内,灯火通明,站着四人。
最吸引翟天星的是一个女人,相信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都会被这美丽的脸孔吸引,翟天星也不例外,呆呆的看着她。
「翟天星,你不要动,否则戴符铭便立即魂归地府。」好熟悉而悦耳的声音,这女子直是郭天姿!
郭天姿并没有戴着草笠,而且面如美玉,粉雕玉琢,那里有火炙的疤痕。
站在她身旁的果是风满楼。
风满楼道:「翟天星,我只要神农典,不想伤及无辜,但是,如你横加插手,勿怪我无情!」他的手正搭着戴符铭的头部,只要用力劈下,戴符铭颈骨立断。
翟天星笑道:「风满楼,你又不是习医之人,要神农典又有何用?」
风满楼也笑道:「我没有用,自然有人有用!」
翟天星道:「你拿了神农典,有把握逃出挟魂谷?」
风满楼道:「我单独也许不能,不过,谷上已有五十名锦衣衞接应。」
翟天星道:「原来你要把神农典献给朝庭!」
陌生老者道:「风少爷,为什么有锦衣衞接应,你不是把神农典下篇给我硏究么?」
风满楼满脸狞笑道:「郭守,你的独霸杏林美梦仍未醒来,你凭什么能使我为你抢书?」
那老者竟是郭守,野华陀郭守。
戴符铭道:「朝庭又凭什么能使你夺我宝典?」
风满楼道:「献上宝典,我自有锦绣前程,甚至当今圣上也会招我为驸马!」
郭天姿一听此言,全身抖动,道:「你说过与我远走高飞?」
风满楼道:「美人虽好,但总比不上半壁江山。」
郭天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朶,全身颤动得更为厉害,声音也变得异常:「风满楼,你这负情负义……」话未说完,因太过激动,竟然昏倒地上。
野华陀郭守厉声道:「你骗我诈死,利用杜赤心天生奇妒,又骗了我的女儿,你这畜牲!」
风满楼道:「郭老头,如果我不是出此奇谋,如何可以接近你的女儿,请到翟大侠,更如何走入这地窖?」
翟天星已完全明白风满楼的用心,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而自己也被他利用了!
郭守已是怒不可遏,扑向风满楼。风满楼一手按着戴符铭,一手击向郭守,郭守虽憧武功,但那里是风满楼的敌手!
就在此刻,翟天星已纵身一跃,人随影动,有如鬼魅,已站在风满楼戴符铭之间,他一手拉开戴符铭,一手施出一招「生风濛月」。风满楼突觉劲风扑面,连忙一避,翟天星已把戴符铭推开,转身连发八招,风满楼外号为「玉面郞君」,外表风流倜傥,想不到武功也十分了得,连避翟天星八招。
八招之后,风满楼已从腰间抽出一柄缅剑,伸剑一张,发出「嗡嗡」,之声。
玉面郞君风满楼是岭北镖局的少主人,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死在这缅剑之下的黑道人物,不知凡几!有一次他护送贡品入宫,得知当今圣上为寻神农典上下二篇,为太后治一个奋病,并且口谕锦衣衞,只要献上神农典便可当上驸马,将来更可继承皇位,风满楼得知此消息,知道乃父与野华陀熟悉,早已骗取上篇,而今利用杜赤心奇妒之心,串同郭天姿,假称被火炙伤面颊而上挟魂谷,再夺神农典下篇,眼看快要得手,却被翟天星惊破好梦!
缅剑破空而出,直取翟天星咽喉。
翟天星迎着来势,双腿一屈,风满楼两招落空,正要回剑再刺,翟天星腰板一挺,身体暴长,左爪右掌,连发十三招!
只见忽掌忽爪,风满楼有点眼花缭乱,不知所措,突觉腰腹一寒,劲力有如排山倒海,避无可避,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撞向墙上。
翟天星这一掌,使了八成功力,眼见风满楼当时倒毙,就在这刹那,倒在地上的郭天姿,突然苏醒,从地上蹲身扑向翟天星,翟天星立时收掌,不想伤及郭天姿。风满楼趁此良机,横身翻滚,滚至地窖入口,耸身直窜,竟然走出了地窖!
杜赤心望着娇妻,只见她满脸泪痕,呆呆的站在翟天星跟前,双目呆滞,脸庞仍是昔日那麽美丽,但已失去了那份震人心弦的光彩。
杜赤心急道:「夫人,夫人……」
郭天姿突然仰天长笑道:「你是谁?你是风大哥,不,风大哥没有那么忘情负义,你是杜赤心,不,你是风大哥……」忽然她又搥胸大哭,扑向翟天星,口中喃哺自语,一会又扑向生扁鹊戴符铭,忽又拥向她的父亲野华陀郭守,口中胡言乱语!一代名花,终身弄情,不知顚倒多少男子汉,却被负情的风满楼弄至疯疯癫癫!
天理循环,果是报应不爽。
翟天星道:「杜赤心,我们快去追风满楼。」
杜赤心似已醒觉,一生奇妒,见自己心爱的人到此田地,终于明白情字不能勉强,他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们去追风满楼,岳父,戴大夫,你们暂时照顾着天姿,我们一会便回来。」
两人追出,挟魂谷内弟子早已发现风满楼,纷纷追赶,那道童承尘迎面而来,道:「两位,那人已奔至山腰,有很多人护了他下去。」
风或楼果然有锦衣衞接应。
杜赤心道:「翟大侠,算了吧,让他回去冷静一下,也许他会回心转意,不再为宝典而拚命,不过,我作孽已深,为了妒忌夫人,害了太多人……」话说至此,突然双掌一劈,直拍自己的天灵盖。
翟天星连忙欺身上前,挡开他的手臂,道:「杜赤心,你过去罪孽,本无可恕,但你身为郭守弟子,对医道极有心得,你不以医道济世,以赎罪愆?」
杜赤心异常激动道:「翟大侠仁心义胆,在下日后定必倾力治人,以报翟大侠不杀之恩!」
他们回至地窖,只见郭天姿已被挟魂谷内弟子送入诊室休息,而野华陀生扁鹊却仍在争论不休。
野华陀道:「那孩子脑部积水,应用针灸迫使水气升华,才能使他痊愈。」
生扁鹊道:「针灸之道费时过久,恐伤及脑筋,应用斧劈头盖,立去积水!」
「斧劈头盖,想不到师兄医术大进,已至此地步!」
「师弟,我对劈开头盖,并没有什么把握,不过,加上你针灸之功,看来定可成功!」
野华陀生扁鹊本是同门,为争独霸杏林虚名,已成反目仇人,但经风满楼入谷此事,又加上两人年龄岁月,已明白为名为利,终是自取灭亡之道,两人在地窖之内谈起「神农典」上下二篇,深深感到各有所长,从互相嫉忌变成互相钦佩。
三月之后,两人合力已把那头大如斗的孩提治好,可惜郭天姿刺激成狂,心病还需心药医,两人也是束手无策,杜赤心决定留在谷内,师事二人,看护娇妻。
当翟天星抱着孩子领着妇人下山之时,他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快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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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16:24:1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请问孤鹤兄,武侠世界连载的南宫宇 翟天星系列是只有您表格目录列出来的十三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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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16:31: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孤鶴 于 2024-8-22 16:32 编辑
玉樽清酒灼尘嚣 发表于 2024-8-22 16:24
请问孤鹤兄,武侠世界连载的南宫宇 翟天星系列是只有您表格目录列出来的十三个嘛

不知道,我的资料是从helloworld666提供的武侠世界目录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翟天星故事。我没有找到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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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17:02:1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南宫宇 家园网有人搞了不少了,建议继续搞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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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2 17:44:24 | 显示全部楼层
Swordman790106 发表于 2024-8-22 17:02
这个南宫宇 家园网有人搞了不少了,建议继续搞马行空

可是没有在本论坛分享,我想让本论坛的武侠书库更完整的,而且我自己也想看翟天星的故事,在那边要用什么"声望"才能看到,麻烦,所以我自己去搞的。我一定会继续搞得马行空和马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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