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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 云涌寒山点点愁》(撷天星故事之二;即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二)(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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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5 10:00: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灵溪 于 2024-12-18 19:07 编辑

※备注:为尊重孤鹤先生,翟天星传奇故事第一部《名花·宝典·撷天星》(撷天星故事之一)原先已发布在(梁羽生家园,http://www.yushengbbs.net/bbs/fo ... 7%E5%AE%AB%E5%AE%87),连载菌不在此地再次连载,现在从第二部《云涌寒山点点愁》,开始结集连载,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知悉!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0: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 云涌寒山点点愁》(撷天星故事之二)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翟天星、王珏
扫校:未来 OCR;灵溪 校对



第一章 情痴壮侠胆 雪谷埋艳骨

夏尽秋临,正是争秋夺暑的时候。
燠热而烦闷的阵风,并没有破坏翟天星轻快的心情,踏着稀疏的黄叶,天星小筑已是在望。
一年之中难得回家几回,对于飘泊江湖的人,“家”无疑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地方,回家的心情总是兴奋而有点温馨。
天星小筑之内,并无倚闾望夫归的妻子,但里面有两棵丹枫,是翟天星十岁那年亲手所植,而今应是丹枫红似火,还有那个小小的葡萄,而今应是黄花遍园?
“天星小筑”四字已是清晰的映入眼帘,翟天星连忙加快步伐,垣墙之内,两棵丹枫在微风中摇曳,彷佛是迎接翟天星回来。
刚走到小筑门前,便见到一个佣仆打扮的老翁,正在把一堆枯叶扫好。
翟天星看着熟悉的背影,叫道:“翟安!”
那老翁听到呼唤,转身一看,呆了半晌才道:“少爷,是你?”
翟天星满脸笑意道:“除了我,还有谁?”
翟安道:“少爷,你没有回家已大半年了,来,给我看看,你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翟天星道:“变了?”
翟安道:“变了很多,比以前更英俊更精神。”
翟天星搭着翟安的肩膊,边行边道:“家中一切可好?你的身体好吗?”
翟安道:“托少爷的福,一切都好,这次你出外,又有什么好听的故事要告诉我?”
翟天星道:“有,你知道我自小便好奇,好奇的人一定遇到很多奇怪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翟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道:“少爷,我只顾与你说话,竟然忘记告诉你,有人找你!”
“找我?是什么人?”
“是一个非常俊秀的青年人。”
“有没有留下姓名?”
“有,他说是姓王的!”
“姓王的?有没宿其他说话留下?”
“没有。”
“那么,他来这里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他。”
“问他?”
“他在小楼之内,已等了你差不多两个月!”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少爷,我根本没有时间告诉你!”
翟天星望着翟安,两人相视而笑,翟安是看着天星长大的人,眼见翟天星回来,比以前更是轩昂俊伟,老怀大慰,连家中客人也忘记了。
“让我立刻去看看他!”
翟安道:“好,今晩让我亲自下厨,再几味你最喜欢的小菜!”
看着翟安的背影,翟天星心底也感到一阵无比的温馨,自己的家,总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觉。
翟安忽然又转过头来,道:“少爷,这次有没有带一个媳妇回来?”
翟天星脖子一热,道:“又有谁肯下嫁我这个好奇的人?”
翟安道:“少爷——你总是——不过,良缘天订,我催促你又有什么用?”
翟天星望着这关切自己的老人家,心中浮起一种难言的滋味,良缘天订,他的话是不错的,眼见多少英雄好汉,为情颠倒为情愁,自己的心中对“情”一字,不知是恐惧还是喜悦。
翟天星缓步走至小楼。
小楼寂寂,忽然间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叹息来自小楼内,一个瘦长的身影,凭着西窗,看不见他的面孔,因为他刚巧背着小楼的门口。
翟天星轻咳了一声,那人立即转过身来。
一张十分惹人好感的脸孔,剑眉星目,玉面清奇,可惜的是脸孔略带几分颓丧之色。
翟天星忙拱手道:“阁下是——”
“在下王珏,翟公子刚回来?”
“王公子,你认识在下?”
王珏道:“‘撷天星’名满天下,又有谁不识!”
翟天星道:“王公子实在太夸奖在下,据翟安说,你等我很久。”
王珏道:“已是第四十五天了。”
“王公子,在下似乎没有见过你,不知等我为了什么事情?”
“翟大侠,我们早有数面之缘,不过,你没有注意到,记得你那年上天山之事吗?”
“上天山?那是八年前我上天山拜会雪莲大师?”
“是的,那年我只有十三岁,站在师兄师姊的后面。因此你没有注意到,我是雪莲大师的第十三个弟子。”
“雪莲大师可好?”
“体弱多病,双腿已瘫痪了。”
“什么?她双腿——”
“家师因采天山雪莲,试炼易筋之药,竟然以自己来试验,因此双腿经脉被弄坏了!”
“天山神尼雪莲子,不独武功盖世,而且擅于歧黄之术,可惜……”
“家师因行动不便,因此特修书函,望大侠过目。”说毕,王珏从怀中抽出一封书函。
翟天星接过,随即打开一看:
天星如见:愚徒王珏,情痴错铸,望助其一臂,以偿素愿,容日面谢。
                                                                                             贫尼雪莲
信内字体颤动,翟天星回想天山神尼雪莲子,而今应是九十高龄,八十多岁时才收此徒,定必痛爱有加,但信中字义含糊,未能尽解其意。
翟天星看毕书函,抬眼望王珏,只见他满脸愁苦,俊秀的脸庞添上憔悴之色,天星心内,也不禁泛起一阵怜悯的感觉。
王珏轻叹口气道:“翟大侠!”
翟天星道:“天山神尼对在下并不见弃,在下定必略尽棉力,以报知己,不过,我是个飘泊江湖的人,未尝情海波澜,又怎能助你?”
王珏脸有急色,道:“只要大侠点首,定然能偿心中素愿。”
翟天星心想,自己既没姊妹又无红颜知己,怎能助他一偿痴情错铸的素愿!
翟天星道:“事情始末可否告之。”
玉珏道:“我希望大侠能伴我上大雪山。”
“大雪山?”
“大雪山霞光绝顶!”
“大雪山终年积雪,冰川满布,去那里作什么?”
“去找一个人!”
“一个天姿国色的佳丽?”
玉珏点点头。
“一个武功卓绝的女中豪杰?”
玉珏又点点头,眼眶似略有泪水。
“可是,她对你并没有情意?”
“不,我俩情意相通。”
“那么,是否因大雪山山路崎岖,要我相伴?”
“不,我是在大雪山长大的。”
翟天星真有点一头雾水,那位红颜知己既与王珏情意相通,而且他对山岭道路熟悉,为何又要自己相伴?
翟天星道:“你那位红颜知己究竟是何许人。”
“是昆仑派的女弟子敖霜!”
“昆仑派?是否昆仑隐者凌霄汉的女弟子,昆仑派这数十年来,从未出江湖走动,我也不知他收了一个女弟子,你们天山与昆仑素无来往,亦无仇怨,你俩可算是门登户对,佳藕天成!”
王珏已是满目含泪,差点要夺眶而出,道:“可惜的是敖霜已是一个死人。”
“死人?”翟天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珏默然,转首背着翟天星。
多情自古空余恨,英雄泪向眼中干。
半晌,王珏才回过头来,声调沙哑,道:“她暴尸冰川,屈指已差不多一载,我实在太对不起她!”
翟天星也没有接口,正等待着王珏的故事。
玉珏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认识敖霜在两年之前,当时我奉师命下山,采购日常用品,在天山山麓,突遇两个黑道高手,正想向敖霜劫财劫色,我当然挺身而出,心想谁人敢在天山动土?这两个强徒武功十分高强,如果敖霜对付一人,相信尚可应付,但两人同时攻上,而且采取急攻手法,看来是要活捉敖霜,结果我把那两人打走了,而我也认识了敖霜!”
翟天星道:“你们两人一见钟情?”
王珏轻轻地点头,道:“据敖霜说:她本是富户之女,因不满父亲孳孳为利,剥削贫农,凭一时机缘上昆仑山学武功,闯荡江湖,经过多年的相约,我终于把她带上天山见我的师傅!”
翟天星道:“雪莲大师对她如何?”
王珏道:“师傅没有什么一意见,只对我说:你的艺业已成,如果要在武艺上有突破,一定要多在江湖见识,同时,师傅强调人需饮水思源,千万不能数典忘祖,于是,我和敖霜同时下山,回家看看我的母亲。”
翟天星道:“上大雪山?”
王珏点头道:“是的,不过,我看不到我的母亲,也失去了一位红颜知己!”
翟天星奇怪道:“为什么?”
王珏道:“大雪山终年被冰雪所封,去年风雪特大,先母因年纪老迈,又乏人照顾,因此在山中饿死,而我和敖霜刚埋好先母,再遇一次雪崩!”
翟天星道:“为何你又能幸免?”
王珏道:“我生于大雪山,以前已见过多次雪崩,知道怎样避重就轻,而且我这次逃出大难,总是带有点侥幸成份,可是,我救得了自己,却失去了敖霜!”
翟天星道:“经过如此可怕的雪崩,你再上大雪山也无法找到她的尸骨!”
王珏道:“不——她在雪崩之际,一时惊惶失措,跌下一个深坑,坑上刚有一块巨大岩石,事后我再到她失足之处,只见她躺在深坑之下,但我却无法把她的尸骨拉上来——”
翟天星说道:“因此,你需要人来希忙。”
王珏点首道:“是的。”
翟天星道:“不过,你可以随便找个人!”
王珏道:“本来是的,但是,除了翟大侠之外,相信没有人敢去。”
翟天星奇怪道:“为什么?”
王珏道:“因为我四面受敌!在今年内,我几乎过着逃亡的生活!”
翟天星道:“是否敖霜的身世极其复杂?”
玉珏愕然道:“翟大侠真是料事如神,在敖霜死后,我独自下大雪山,正想返回天山向师傅报告,半路上便遇到一大群人,他们身穿一式的黑衣劲装,向我袭击,后众我才知道他们是崇山宗的人!”
翟天星说道:“难道敖霜与崇山宗有关?”
王珏道:“是的,崇山宗是陕北一个教派,有点邪气,但近年来很少在江湖走动,我后来才知道,敖霜可是是崇山宗宗主的女儿。”
翟天星叹了口气道:“你竟然惹上了崇山宗,终于你要过逃亡的生活。”
王珏道:“昆仑也派人找我。”
翟天星默然不语,一个崇山宗已是十分麻烦,何况还有昆仑一派的人!
王珏又道:“他们都以为我杀死了敖霜,其实,我也不想活下去,不过,我一定要找回霜妹的尸骨,然后与她一起合葬,我才死得瞑目!”
翟天星望着玉珏,只见他虎目含泪,脸色凄然,心中大为感动。
玉珏见翟天星没有什么表示,竟然“卜”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叩道:“翟大侠……”
翟天星连忙把他扶起,道:“雪莲大师既然专函相邀,而你也是真诚一片,我断无推却之理,不过……”
王珏听到翟天星应允,本是十分欢喜,但一听到不过二字,心中又冷了半截,道:“翟大侠……”
翟天星道:“不过,我刚回家来,也要吃过晚饭,好好休息一夜才能动身!”
王珏听了,立即破涕为笑!
自古英雄难闯情关,又岂独步王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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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天星与王珏离开了天星小筑,直往西去,目的地当然是大雪山,一路黄花红叶,倒也十分闲适,但王珏十分心急,脚程极快,翟天星也明白他的心意,也不在路程上躭误,况且已是仲秋时份,如果错过时候,将无法登上大雪山。
一日,天色将晚,两人来至碎石谷。
碎石谷是一个天然山谷,全谷均为碎石所盖,过了碎石谷,便是龙石,很快便到大雪山的山脚。
碎石谷在斜阳掩映之下,份外美丽。
忽然,前面人影杂沓,看来并非过路之人。
翟天星早已醒觉,但并没有作什么表示,仍然踏着碎石,向前走去。
王珏低声对他道:“翟大侠,小心一点!”
翟天星道:“你看他们是什么人?”
王珏道:“一定是崇山宗的人!”
话未说毕,已有一排人拦着谷口,其中一人厉声道:“过路的尽管过路,只要王珏留下!”
王珏勃然变色,道:“你们凭什么要留下王珏!”
那人又吆喝道:“王珏,你自己干的事,心知肚明!”
王珏也不再言语,一个箭步,闯向人排。
那排人立即涌上,团团的围着王珏,只见王珏抽出佩剑,一招“月明星稀”,正是天山派的剑法!
王珏的剑影,有如撒出一片剑网,立即把攻上来的人群退开,但那十几个人,似乎训练有素,一退之后,又立刻涌上,他们使的是一柄大刀,是崇山著名的“山君刀”,据说是以前崇山宗宗主一刀把老虎劈开,以后便把这种大刀称为山君刀。
王珏并不怠慢,又使出一招“云散雪消”,一阵剑影,竟有五个人同时倒下。
使山君刀的崇山宗人,见同伴倒下,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紧合,使出山君刀,向着王珏四面夹攻。
翟天星见王珏使出两招,均是天山派的精锐招数,天山神尼晚年才收此徒,当然是悉力以授,相信王珏已尽得天山剑法的真传,而今只欠的是火候。
崇山宗人,刀如雨下,王珏剑走轻灵,飘逸有如雪花飞舞,山君刀的一展一抹,一砍一劈,都无法伤害到王珏分毫。
王珏又使出一招“浴日滔星”,剑光有如雪花盖顶,寒气迫人,“呀”的连声,又见持山君刀的人倒下,而今,本是十多个大汉,已剩下三人!
王珏又想挺剑再上,一举而杀了这余下的三人。
翟天星忽然大声说道:“何必赶尽杀绝!”
话犹未毕,王珏已持剑一展,一招“批星抹月”,剩三人已应声倒地!
翟天星没有说话,因为人已死了,多说也无益,但心中暗想,这王珏虽是面如冠玉之人,但手段却是十分毒辣,并没有君子之风!
王珏正要收剑入鞘,一阵劲风已是迎面而来,王珏连忙抽剑一挡,只听到“当当”的声音,连续不断,不绝于耳,翟天星看得清楚,超过十种暗器,包括有铁弹,铁莲子,飞蝗石,袖箭,金镖……
王珏喝道:“何人竟敢暗箭伤人?”
那时已是暮色四合,四野苍茫,地上躺着十余具尸首,谷中回音萦绕,但并无人答话,这种情境真有点令人不寒而栗!
碎石谷谷口,忽然站了四个人。
王珏一剑当胸,四人缓步而来,翟天星站在一旁,并未上前。
四人打扮,均是一式,不同的地方,是他们的镖袋,分别备有龙狮虎豹四兽,翟天星一看,已知道是陕北一带,初露头角的崇山四兽,他们一出道,便平了陕北十六寨,使陕北黑道上的人,为之侧目。
翟天星看他们使暗器的手法,知道他们并非浪得虚名之辈,但见王珏英姿勃勃,也并不为他担心。
其中二人同声道:“正是此人!”
崇山四兽的老大甘龙道:“我们来迟了,崇山宗的山君刀阵,竟然落败,兄弟们,这口气可咽得下!”
老二颜狮接口道:“破了山君刀阵,但总不能逃过我们崇山四兽!”
老三佟虎道:“这天山小子,骗去了师妹,还要杀害她,实在是全无人性!”
王珏听了此言,勃然变色道:“你这四只禽兽,含血喷人!”
老四铁豹道:“此人口甜舌滑,连树上的小鸟也可以骗了下来,多言无益,我们上吧!”
王珏也不再多言,凝神于剑,只见四人分别使用不同的兵器,甘龙使的是链子刀,颜狮使的是一双银手爪,佟虎使的是一把劈山刀,而铁豹使的是一双日月轮,四人同挥兵器,虎虎生风使人眼花缭乱!
王珏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因来者人多,只能先观敌意,敌动己动。
四人一声呼啸,甘龙的链子刀一飞,颜狮的银手爪亦已至,佟虎劈山刀从上而下,铁豹日月轮从左右双胁而来。
王珏不慌不忙,连忙使出四招“铁锁星桥”,挡开了链子刀;又使出“蝶戏幽兰”,避开了银手爪,一招“鱼龙出海”,跟着一招“鸾凤腾空”,连消带打,避开了四人的攻击,佟虎与铁豹武功较弱,几乎被王珏的剑尾所伤,幸好剑力已是强弩之末,没有杀伤之力。
甘龙见王珏使的雪山剑,刚柔并重,知道是一个劲敌,怪不得训练有素的山君刀阵,也要败在他手下!
翟天星在旁观看,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位王珏,闪电的使出四招,使这如狼似虎的四兽暴退几步,天山神尼得此徒弟定必十分快慰!
崇山四兽奋起精神,四种不同的兵器,齐齐施展出来,王珏剑气纵横,后架前迎,一时之间,打了个平手。
翟天星心想:王珏年纪虽轻,武功已达到此境界,在江湖上,虽不能说是第一流的高手,但比起很多成名的高手,倒是毫不逊色,为何他竟要自己相陪?上大雪山一事,他自己应付,应先绰绰有余!照理他痴心一片,应趁夏日,冰雪未临,上山找敖霜的尸体!
翟天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但天山神尼亲笔书函,又不会是儿嬉之事,难道整件事的内情并非王珏口中所述那么简单?
这时,崇山四兽与王珏已战了百多回合,双方都是沉着应战,崇山四兽胜在稳健沉实,而王珏的天山剑法却是飘忽无定,招数奇诡!
渐渐,王珏似乎有些后劲不继的现象,剑招已呈凌乱,但崇山四兽老于江湖,想用拖延战术,耗尽王珏的气力,才来一个大反击!王珏究竟是年轻,内力浸淫日子尚浅,再战五十个回合,已有点气喘的现象!
翟天星见此形势,如果再拖下去,王珏落败,自己许下的诺言岂不成空?
翟天星冷冷道:“四位倶是崇山宗的高手,何必为这事多费气力!”
崇山四兽一直监视着翟天星,但一直未见他动手,心中十分狐疑,如今看来快要打败王珏,这人却出言相劝,说话不褒不贬,但崇山四兽又怎肯在此时罢手!
甘龙链子刀一飞,道:“好汉又何必多管闲事,这小子王珏与我们崇山宗有深仇大恨!”
颜狮也接口道:“此人狼心狗肺,骗了我们宗主的女儿,还要害死她!”
翟天星心中一抖,王珏说敖霜是昆仑派的人,为何崇山四兽又说她是崇山宗宗主的女儿?王珏似乎从来也没有提过,那么敖霜的身份并不是王珏所说那么简单。
崇山宗崛起于北方,这宗派既非江湖名门正派,但所作的事也非大恶不赦,不过,崇山宗势力日大,组织严密,自成一派,身处江南的翟天星对他们了解不多。
此时,他们又战了五十多回合,崇山四兽功力深厚,眼看便要把王珏打倒,王珏剑法已逞疲弱,连犯险招,幸好天山剑法诡异,暂时也可以勉强应付!
翟天星见他们仍不罢手,厉声道:“四位,你们口口声声说王珏是谋害你们宗主之女,有何证据?”
佟虎劈山刀一幌,怒道:“我们不要什么证据,待我行抓下这小子,要他亲口招认!”
铁豹的日月轮齐挥,也接口道:“此子奸猾异常,他早毁灭了杀人的证据!”
翟天星道:“既无证据,何必苦苦相迫,如果你相信在下,王珏若死你们口中的小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崇山四兽听了此言,齐声大笑道:“相信你?你是什么人,竟可作出这样的保证?”
翟天星道:“在下翟天星!”
翟天星三字,如雷贯耳,崇山四兽老于江湖,岂会没有听过这名动江湖的大侠?他们立刻同时虚幌一招,暴退三丈。
甘龙道:“原来名震江湖的大侠,竟然也插手这件事?江湖传言,翟天星正气浩然,锄强扶弱,摆在眼前的,却是狼狈为奸之辈!”
崇山四兽中铁豹年纪最轻,江湖阅历较浅,恶声道:“翟天星又如何!大哥,杀了此人再收拾这小子!”
甘龙是四个人中的老大哥,为人较为稳重,心知四人一时之间也不能把王珏擒到,加上此人,就算他不是口中所说的翟天星,一时之间,王珏多了一个帮手,四人更是没有把握,因此,他出言相激道:“你说你是翟天星,有什么证据?”
翟天星道:“你们杀人也不用证据,我是不是翟天星又何必证据!”
佟虎道:“翟天星名满江湖的是天星掌!如果你是翟天星,一掌便可把我们打倒!”
铁虎冷笑道:“他一掌打不倒我们,反而自己满天星斗!”
四人听了,同声大笑。
翟天星并不言语,也没有表示怒气,道:“四位,我答应过他,护送他上大雪山,请各位高抬贵手!”
甘龙道:“就凭你这一句话?”
翟天星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甘龙道:“既然你要硬接这梁子,我们也无话可说!”
崇山四兽已手握兵刃,作势要上。
翟天星道:“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事实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王珏是欺骗谋害你家姑娘,我一定会亲自缚他上崇山宗,见你们的宗主!”
崇山四兽并没有答话,挥动兵器。
翟天星叹了口气,知道此时不显一下颜色,一定不能摆脱这崇山四兽的纠缠。
崇山四兽一声怒喝,同时跃上。
翟天星看准他们的来势,一个旋身,“星落鸟飞”,把四种兵刃的攻击消去,再使出一招“急雨摧花”,双掌有如两把巨扇,拨出一阵狂风!
崇山四兽见一招落空,正想使出另外招式,但招式未发,便已感到一阵劲风扑面,连忙矮身躲过,翟天星双掌发出,只用了五成功力,劲力已是惊人。
甘龙大叫:“天星掌!”
天星掌名震江湖,虽然并不是人人看过,但传言已久,早已深印于一般江湖人的脑海,因此,翟天星发出了这一掌,甘龙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其余三人也呆呆的站在一旁。
佟虎突然走近甘龙身畔,低声耳语几句,甘龙不断点头,然后四人往后一跃,不一会便消失在暮霭之中。
四人去后,主珏立即走上前道:“翟大侠,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并不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我与敖霜情投意合,并不是甜言蜜语欺骗她;她失足跌下冰川,并不是我谋害她!”
翟天星并不答话。
王珏又道:“敖霜与我刻骨铭心,我岂会谋害她!而今,我倒愿意死的是我!”说罢此言,竟放声大哭。
翟天星心中甚是疑惑,但看到这涕泪滂沱的小子,心中也不禁牵起一阵恻忍。
翟天星道:“诬陷之言,定有洗脱之日!不过……”
王珏哭着说道:“我可以再在你跟前发誓……”
翟天星道:“你既是清白之身,又何必发誓!”
王珏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日月可证!”
翟天星说道:“既是如此,我们起行吧!”
王珏把剑收入剑鞘,揩干泪水,跟着翟天星走出了碎石谷,他低头不语,默默前行。
出了谷口,附近人烟罕见,一大片荒地,不知前面是甚么地方。
翟天星道:“也许我们已错过了投宿的时间,我这里有些干粮,吃过之后,可连夜赶路。
王珏同意道:“好!而今我想飞上大雪山,你看过敖霜冰清玉洁的尸身,便明白我的为人!”
二人吃罢干粮,已是月明星稀,一路金风送爽,走起路来,比日间还要舒适。
王珏道:“这附近山区,我十分熟悉,倒不如抄小路走,免得那些崇山宗人纠缠!”
翟天星道:“难道你……”
王珏忙接口道:“不,我根本并不知道敖霜是崇山宗宗主的女儿,我只知道她是昆仑派的人!”
翟天星道:“她既是昆仑派人,为何要下山,就是闯荡江湖那么简单?”
王珏道:“不,昆仑派的掌门人凌虚真人,一定要弟子皈依道家,才肯把昆仑绝技全盘相受,但敖霜不愿作道姑,所以才下山!”
翟天星道:“她与崇山宗的人有来往吗?”
王珏道:“我不知道。”
翟天星道:“你本身与崇山有没有瓜葛?”
王珏道:“我一向在天山,根本没有见过他们!”
说到天山,他们又谈了很多有关天山之事,霍(翟)天星虽然对天山并不熟悉,但对天山神尼之事,也曾耳闻目睹,看来王珏并没有说谎。
他们连续赶了两天的路,走的都是人迹稀少的崎岖山道,倒也没有遇到崇山宗的人。
第三天,他们已到了长山,长山是一个小镇,他们经过两天餐风露宿,已感到疲倦,便在一小客栈投宿,并且购买了一些上山物品,多捆绳索,和一些干粮。
王珏对上山的经验丰富,因此翟天星留在客栈休息。到了黄昏,王珏仍未回来,翟天星便只好独个儿晚膳,他并不担心王珏安全,因为他早已见过王珏在碎石谷力敌崇山四兽,他事实上可以好好保护自己,可是天山神尼太过爱惜这位小徒儿,才会修书邀翟天星相伴。
翟天星正在独酌,忽然,店里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作黑衣劲装打扮,看来他们并不是投宿,而是打尖赶路,长山是个小地方,一向十分平静,那会有这么多人一起来,因此,小小的店堂,已坐满了人,弄得那店小二忙个不了,连老板也亲自下堂招呼。
人数虽是众多,但他们纪律十分严明,并没有喧哗,只默默地吃饭,翟天星也不理会他们。
忽然,店外又来了一个全身雪白打扮的女人。
这白衣女子一出现,店内更是鸦雀无声,因为这女子的打扮实在太奇怪,在江湖走动的人,多是黑衣劲装,而这女子竟是全身雪白,一尘不染,彷如天仙下凡,最遗憾的是,白纱斗笠掩盖了她的姿容。
窈窕的身段,轻盈的步履,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人人也可以想象得到她是一位美人。
白衣女子坐下,要了一些普通食物,也默默地咀嚼。
翟天星吃罢,正想离去。
忽然,那一群黑衣汉子,同时站起,他们似乎接到了一个命令,同时离去。
翟天星看他们的行动,外面又传来马匹之声,五匹之后,又是五匹,一直响了十次,换句话说,已有五十匹马赶过,这种方式,翟天星心中明白,并不是普通旅客赶路,一定是江湖中一个极有组织的帮会,正在执行命令,翟天星在江湖日久,倒也不以为怪。
这时,白衣女子亦已用膳完毕,结账离去,当她一踏出店门,迎面便来了一个黑影。
白衣女子侧身一闪,并没有与那黑影相撞,翟天星见那白衣女子移身的动作,已看出这女子身手十分敏捷,武功根基倒也不弱!
那黑影却是王珏,只见他满头大汗,手中拿着一大捆绳索,还有一些其他的物品。
王珏望着那白衣女子,脸上忽露惊惶之色,忍不住倒退了两步,道:“啊……姑娘……”
白衣女子也从面纱斗笠之后,望着王珏,可惜她的脸孔在白纱之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会,她也没有答话,便匆忙离开客栈。
翟天星问他道:“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王珏如梦初醒道:“这乡集小镇,很难买到我们应用的物品,跑了半天,才勉强买到一些!”
翟天星道:“你认识那白衣女子?”
王珏说道:“身影是十分熟悉……不过……”
翟天星道:“不过什么?”
王珏道:“没有什么,我一向少在江湖走动,又怎会认识这位白衣姑娘?”
翟天星也不再追问,但他却可以肯定,王珏进门之际,凝视着白衣女子的神态,好像看见一位故人,而且脸上有点惊惶之色,也许这是一次巧合。
翟天星道:“你吃过晚饭没有?”
王珏道:“还没有,不过我不想吃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好好赶路。”
翟天星看他有点心神不属,以为他是连日疲累,今日又奔波了一天,也不以为意。
一宿无话,翌日曙光初露,二人便起来,兼程赶路,翟天星精神抖搬,可是,王珏却疲态毕露,昨夜他似乎并没有好好的睡过。
出了长山小镇,走了两个时辰,已是大雪山的山麓。
王珏指着前面道:“翟大侠,上大雪山有两条路行,一般人行的是那小径!”
翟天星道:“另一条路呢?”
王珏道:“另一条却是崎岖难行,人迹罕至,不过,却是上山的捷径!”
翟天星道:“这一带道路,你十分熟悉,还是由你决定走那条路!”
王珏沉思了一会,道:“还是走捷径吧!”
翟天星也不反对,跟着王珏走,转眼已过了午时,山路虽然崎岖,但仍有迹可寻,难不倒二人。
他们找了处树荫,吃些干粮,王珏似乎十分饥饿,但翟天星只吃了一些。
王珏道:“到了黄昏,高地禽鸟出现,我们便可活捉几只,不用再啃干饼!”
忽然,一阵烤肉的香气传来。
翟天星嗅了几下,说道:“好香的气味!”
王珏也嗅到了烤肉的味道,神色却有点紧张,道:“有谁在附近烤肉呢?”
翟天星道:“让我们去看看!”
二人把行装拾起,转了一个山背,烤肉之味更为浓郁,并且看见轻烟弥漫,一个衣衫褴褛,鹑衣百结的汉子正蹲在炉旁,烤着一只小野猪。
那乞丐模样的汉子并没有回过头来,却开口道:“二位有缘,何妨同着一试这难得野味!”
翟天星拱手道:“打扰!”
那乞丐转过身来,只见他蓬首垢脸,正扯下一只野猪腿,放在口中大嚼,一会才道:“好味,好味!不要客气,你们也来试试!”
王珏轻声对翟天星道:“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人家,还是赶路吧!”
那乞丐耳目倒也灵敏,接口道:“路远迢迢,有什么好赶,早到一刻,或迟到一刻,又有什么分别!”
那烤肉的香味实在不错,翟天星道:“老兄说得不错!”回身对王珏道:“时间还早,吃了野猪肉也不错!”
王珏无可奈何,与翟天星走近炉旁。
那乞丐道:“这里还有好酒!”他递上一个葫芦,翟天星接了过来。
打开芦塞,一阵扑鼻的香气,翟天星未喝便说道:“好酒!好酒!”
乞丐道:“未喝先说,老兄未免太大意了!”
翟天星道:“好酒自有好酒香,未必一定要品尝过才知道的!”
乞丐道:“老兄,你错了,酒香远飘十里,但未必是佳酿!正如人面加冠玉,内心如蛇蝎!”
听了此话,翟天星有点奇怪,但只是以为这乞丐顺口开河,胡言乱道,但王珏听了,却似乎觉得话里有因!
翟天星喝了一口,道:“确是好酒!”说完便把葫芦递与王珏,道:“你也试试!”
王珏并没有接过,道:“翟大侠,我们走吧!”
那乞丐扯下条猪腿,道:“这位英雄姓翟,难道是名满天下的翟天星?”
翟天星说道:“不敢,为何你竟认识我?”
乞丐说道:“天下之大,姓翟的人却不多,能摘天星之人更少,老汉又怎会不知!”
翟天星道:“未请教高姓大名?”
乞丐道:“老夫浪荡天涯,已忘了姓名!”
翟天星重新打量乞丐,道:“难道你是丐帮中人?”
乞丐笑道:“丐帮?老汉一向是和而不同,群而不党的小人!难道天下乞丐都要入丐帮?”
翟天星道:“在下只是胡乱猜测!”
乞丐道:“天下事都有常理,但常理并不是天下事都适合!正如人迹罕至之处应是无人,而今却有我们三人,这又岂是常理?”
翟天星听了此话,顿时觉得他话里似乎有所指,但一时之间又未明所指的是什么。
那乞丐把酒葫芦拿回,喝了一大口,道:“人生难得一醉,这位小兄弟也应一试!”
王珏道:“在下不懂喝酒!”
乞丐道:“老弟不喝这摧肠之物倒也难得!老汉一生糊涂,不过,人生糊涂一时也不错!翟大侠,你也来糊涂一次!”
翟天星有点吃惊,这话分明是指自己糊涂,这老乞丐与自己毫不相识,为何竟出此言,正想追问,那乞丐已是醺然欲醉,倒在地上。
翟天星看看王珏,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于是,两人便离开了乞丐,继续上山的路程。
再走了两个时辰,已是日暮黄昏,西方金霞万道,壮丽无比,令人心旷神怡,王珏似乎先看惯了此种景色,但翟天星很少有机会在山中走动。看此景象,忍不住赞叹上天造物之奇妙,大自然的奥妙!
艳红晚霞,金光在霞彩隙处漏出,照在眼前,使人不敢迫视,正阖眼之际,却出现了四条黑影。
四个非常独特的黑影。
第一个身材极为高大,但双袖在晚风中摇曳,空空洞洞似的,是个无臂之人。
第二个却是十分矮小,却并不是侏儒只是欠缺了一双腿,只靠两条拐杖前行。
第三个却是一脸死灰的表情,细看之下,双目之处,眼眶深陷,是个无眼无珠的盲者,手持一条与身齐高的软杖,不需人扶持,却健步如飞。
第四个五官端正,手足齐全,这四人之中,只有他才可算是正常的人。
金光又闪,四人已到了翟天星与王珏身前。
王珏的心中一凛,不觉地靠近了翟天星。
四人一字排开,阻住了二人的去路。
翟天星拱手道:“四位高人——”
那无臂人道:“你可是翟天星?”
翟天星道:“在下正是,四位是——”
无臂人道:“睁开你的狗眼,便知我们是谁!”
翟天星笑道:“我没有狗眼,那知你们是谁!”其实翟天星早已知道他们便是名满江湖四个恶人“残而不缺”,这四人都各有缺陷,气味相投,结成了拜把兄弟,算不上是什么大恶人,他们四人独来独往,并不与江湖中人混上,不过,身体残缺,脾气自然十分刚烈,有时行径却是与人不同,在江湖中虽以恶人闻名,但事实上并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
最奇怪的是,这四人竟会在大雪山中出现。
无臂人道:“翟天星,我们四人也佩服你在江湖的名声,为了免伤和气,你留下这小子吧!”
翟天星道:“这小子与你们有深仇大恨?”
无臂人道:“他虽与我四人并无瓜葛,但与我们的……”
盲者接口道:“翟天星,只要放下这小子,何必多问惹麻烦!”
翟天星道:“这小子自己有手有脚,我怎能把他留下?”
无腿人突然厉声道:“难道我们无手无脚的人,便不能留下他!”言犹未毕,双拐用力一挫,身如疾矢离弓,已冲至王珏的前面。
无腿人怒气冲冲,是因为翟天星说王珏有手有脚,换句话说,在他们心中,这是讽刺他们两人无手无脚!其实,翟天星这话,本是无心之言,却激怒了他们。
王珏见无腿人冲了过来,也不甘示弱,抽出佩剑,严阵以待。
翟天星道:“四位远道而来,只为此子?”
无臂人道:“这又如何?”
翟天星道:“有何原因?”
无腿人道:“他害人无数,人人均可诛之!”
翟天星奇怪道:“他害人无数?有何证据?”
盲者道:“我们的说话便是证据!”
王珏道:“天下岂有这种道理?我害人无数,是你亲眼所见?”
盲者怒道:“我是无眼无珠的人,但比你们更看得清楚!我的眼睛不在眼眶之内,而在心中!”
翟天星道:“你们知道他是何人?”
无臂人道:“这小子是王珏,没有错吧!”
翟天星道:“你们知他出身吗?”
无腿人说道:“我知道他拜天山派的人!”
翟天星道:“天山派在江湖上倒也是个名门正派!”
盲者冷笑道:“名门正派便不会害人?难道天下恶事都是我们这些邪门歪派的人所作?”
翟天星一时为之语塞。
盲者道:“多言无益,你肯不肯留下小子?”
翟天星回答道:“受人之托,责之所在!”
盲者道:“我们不只要拿了这小子,还要上天山,找那天山老尼,算清这一笔账!”
王珏听到他骂自己师傅为老尼,立时十分愤怒,仗剑一挥,刺向盲者。
那盲者虽然看不见,但听风辨声的能力,超乎常人,王珏剑未至,那盲者已身退八步,软杖随之一挥,使出他的看家本领“睛光棒”。
这睛光棒软加长鞭,但坚韧却是有如钢丝,因此,这睛光棒使来,既是长棒,又是软鞭。
只见他棒影不绝,王珏以剑护身,剑气如虹,一片银网,但那睛光棒却有如破网之针,一连十招,王珏似乎有点抖不过气来。
忽然,盲者鞭法突变,棒端翘起,使出的竟是点穴手法,猛向王珏的前胸前腹猛攻,一时之间,王珏的“天突”“鸠尾”“中腕”“章门”“天枢”“关元”诸穴,都在盲者棒端之下。
王珏不愧为天山神尼的徒弟,只见他剑封胸前,护住要穴,一时之间,那盲者无法得逞。
翟天星在旁观看,也着实佩服这盲者,他使棒变成点穴工具,而且认穴之准,比起很多开眼的人,不知胜上多少倍!
盲者棒法又变,迎风挥展,一时虎虎之声,不绝于耳,王珏看得清楚,忽然一跃而起,屏着气息,稳身下沉,那盲者突然听不到声息,一时无法使棒,原来王珏十分聪明,知道自己使剑,破空之声引渡了盲者的攻击,如果没有了声息,那盲者便无所施其技,因此向上一跃,无声降下,使盲者不知他往那里去。
无腿人叫道:“前七右八!”
翟天星与王珏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大嚷。
只见那盲者,向前一窜,约有七步之遥,再向右一跃,连挥睛光棒,正指向王珏。
原来无腿人所说的“前七右八”正是王珏所站的位置,看来他们合作有数,心有默契!
王珏看着晴光棒的来势,横剑一挥,使出了天山剑法中的“盖顶撒花”,连消带打,再使出一招“倒树摧林”,那盲者听到剑如裂帛之声,连忙腾身一跃,避开这拦腰的一剑。
突然,“呀”的一声,有如晴空霹雳,声随影动,一个高大的黑影,有如大鹏堕地,扑向王珏。
翟天星看得清楚,那个不言不语的聋哑人直跃向王珏,他身未着地,在半空之中,双掌支叉,使出一招“韬胁劈腔”,眼看便要把王珏劈开两段。
这聋哑人功力浑厚,不知是掌风或是拳风,王珏提剑在手,竟不知如何应付。
好个翟天星,虽然离王珏有十丈之遥,但他忽然矮身向横一飘,后发而先至,一招“黏絮寻春”,把那聋哑人的招数化解。
两人功力悉敌,双掌虽未碰到,已感到对方力度,不期然的向后弹开,翟天星只弹开一步,即能稳身,而那聋哑人却一连弹开了五步,才可以稳定下来。
这电光火石的一刻,翟天星不只救了王珏一命,而且显露这一手,使这四位“残而不缺”错愕了一会,他们自出道以来,几曾见过如此强劲的对手?
四位“残而不缺”,立即围拢起来,把翟天星与王珏围在核心。
翟天星说道:“在下着实佩服几位武功!”
在这情形之下,这句本是称赞对方的话,却成为了挖苦之语,四人眼露愤恨之色,一齐欺身而上。
那无臂之人,使出“布袖功”,双袖有如一双厚钢刀,虎虎生风。
那无腿之人,一双拐杖,更是威猛无匹。
盲者的睛光棒,棒影鞭光,令人目不暇给。
聋哑人忽拳忽爪忽掌,直向着二人攻去。
翟天星不慌不忙,使出天星掌法,开始的时候,只是见招拆招,打了大约卅个回合,已知道这四位“残而不缺”的武功来路。
忽然,翟天星双掌一映,化作无数掌影,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向着四人攻去,掌力绵密,有如狂风怒号,把四人迫开了六丈,翟天星再使出天星掌的“啸傲烟霞”,那四人有如断了线的风筝,倒在十丈之外。
那聋哑人功力最高,身一着地,便已站了起来,其他三人,顺着掌力来势,连翻了几个筋斗。
那聋哑者又“呀”的一声,三人稳定身子,交换了一个眼色,竟然一起纵身,瞬间便失却踪影。
王珏道:“大侠的天星掌果是名不虚传!”
翟天星说道:“看来这四人还会再来的!”
王珏问道:“这四人又不知是什么来路?”
翟天星道:“你真不知道?”
王珏道:“也许他们与那崇山四兽大有关系!”
翟天星听他语气,早知他事实上是知道这四位“残而不缺”和崇山四兽极有关系,不过,他并没有一语道破,因为他已开始明白,王珏邀他上山找敖霜的尸体,并不是他所说那么简单。
王珏的目的是什么?相信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不肯说出来,翟天星是个好奇的人,为了知道事实的真相,他一定要陪伴他上大雪山,到时自然明白。
一阵寒风吹来,使他们不期然打了个寒颤。
王珏看看天色,道:“今夜可能下雪了!”
深秋未尽,又已是冬临。
王珏又道:“这大雪山天气异常,山下深秋,山上已开始飘雪了!”
“如果这么早便下雪,一定冻死我这个老乞丐!”声音来处,正是日间所遇的乞丐。
翟天星见他站在前面,半开玩笑地道:“既然怕冷,何不就在山下!”
乞丐道:“我舍不得不看看天星掌的威力!”
翟天星道:“你已经看过了!”
乞丐道:“看是看过,可惜对手平庸,你的天星掌威力只使了六成!”
翟天星吃了一惊,这老乞丐好眼力,竟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全力以赴。

第二章 色字刀当头 负心终有报

王珏也有点吃惊道:“把四位‘残而不缺’打走,竟然只用了六成功力,翟大侠,你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翟天星道:“这位老丈太夸奖了,我已用足全力,如果再遇到高手,譬如这位老丈,我便难以应付。”
老乞丐笑道:“那实在见笑,老朽手无缚鸡之力。”
王珏道:“那么你又上来?”
乞丐道:“我上大雪山,还有一个目的。”
翟天星道:“找宝藏?”
老乞丐道:“老朽要宝藏作什么?一生两袖清风,何必要为黄白之物而玷辱身躯!”
王珏声音有点紧张,道:“你要找什么?”
乞丐道:“你不用紧张,我找的东西,给你也不要。”
翟天星也好奇地问道:“究竟找些什么?”
乞丐道:“老朽生来,只有一种嗜好,便是吃。”
王珏道:“冰山雪地之中,那有什么好吃?”
乞丐道:“找一条糊涂虫。”
翟天星道:“糊涂虫?”
乞丐笑道:“这糊涂虫是一只大毒物,叫做雪地蜈蚣,据说去毒之后,那身躯极之肥美可口。”
王珏道:“我在大雪山多年,从未见过。”
乞丐道:“如果给你见过,也许你已成为那大毒物的丰富晚餐了。”
王珏不言,收剑入鞘,向前走去。
翟天星道:“既然老丈上山,不如一道去,多个伴儿也好。”
王珏似乎有点不悦,但翟天星提出,也无法可想。
乞丐笑道:“正好,那我要看看糊涂虫。”
翟天星心知他话里有因,但只一笑置之。
乞丐一步一步的跟着他们,似乎有点吃力。
王珏低声道:“这老乞丐似乎有点功夫,我们试试他也好。”
翟天星点头同意,两人施展轻功,直向山上进发。
走了一会,回头一看,那乞丐仍是一步一步的追来。
王珏与翟天星又再轻功飞跃,可是,再回头时,那老乞丐仍然紧贴在后,离他们最多是八丈。
一连几次,总无法把他摆脱!
翟天星心想:“王珏的轻功虽然不算第一流,但摆脱一个老乞丐,本来轻而易举之事,何故……难道他是……”
回头再看,慢慢一步一步走的老乞丐,脸色从容,气也不喘。
这样一奔一跑,已近黄昏,他们来到了半山一个小小的避雪亭。
王珏道:“看来我们今晚要在此渡一宵。”
乞丐也跑到亭前,道:“避雪亭可以避雪,也可避去世俗烦嚣。”
翟天星道:“既是如此,我们一起吃些干粮吧!”
王珏道:“不,暂时天未寒冷,我倒可以为大侠找些可以果腹之物。”说完之后,便已奔向山坡。
乞丐道:“慢着!我也可以为你们找些果腹之物,不过我可以就在这里找!”
王珏好奇地道:“这荒山雪亭,有什么可以果腹?”
乞丐道:“荒山野地,那里不是山珍海错?”
翟天星也觉得奇怪,看他那里找些山珍海错。
只见那乞丐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包内是一些白色粉末,他把粉末撒在地上,收拾了几枝枯木,用火折子燃着了,一阵香气,从火焰中升起。
一会,突然有“吱吱”之声。
两只肥大的草鼠走向火焰,那乞丐双手一点,那只草鼠便在手中。
王珏道:“这便是山珍海错!”
乞丐笑道:“还有!”
半晌,“扑扑”之声,不绝于耳,差不多为成百只草蜢,正扑向火堆。
乞丐拿起一只,往火里一烧,便放在口里,道:“下酒之物,有什么比得上烧草鼠与烧草蜢?”
王珏看了,有点恶心的样子,道:“翟大侠,我还是去山坡看看。”
翟天星也没有表示反对。
当王珏离开之后,翟天星也拾起一只草蜢,往火里烧一会,香气四溢,才放进嘴里。
乞丐道:“你才是识货之人——不,如果你识货,你也不会上大雪山了。”
翟天星笑道:“你瞒得我一时,也骗不到我一日。”
乞丐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翟天星道:“江湖上有一个著名的捕快,以易容成名于江湖,屡破奇案。”
乞丐笑道:“那与老朽有何关系?”
翟天星道:“你既不是丐都中人,却作乞丐打扮,你步履从容,与王珏不相上下。”
乞丐勉强笑道:“却赶不上你。”
翟天星道:“千面鬼手吕奇功!”
乞丐仍笑道:“我像吗?”
翟天星拱手道:“老前辈,我翟天星仍不算眼拙吧。”
吕捕快笑道:“翟大侠果然能观人于微!”
翟天星道:“吕捕快亲自易容出马,一定是要拘捕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吕捕快道:“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而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摧花手。”
翟天星道:“摧花手!一个淫魔?”
吕捕快点头道:“是的,这摧花手却在你保护之下。”
翟天星惊道:“你说的是王珏?”
吕捕快道道:“大雪山人迹罕至,除了他还有谁?”
翟天星道:“我不相信?”
吕捕快道:“人心如面各有不同!”
翟天星道:“他是天山派的弟子?”
吕捕快道:“树大有枯枝?”
翟天星道:“天山神尼会如此纵容徒弟?”
吕捕快道:“神尼隐居天山,又何以得知门下有此恶徒?况且,王珏面如冠玉,是少女梦寐以求的多情郎君,又有谁会相信?”
翟天星沉吟不语,吕捕快似乎句句是实,难道自己也看错了人,这也怪不得,王珏实在是个好人的样子,其实翟天星并非信任王珏,而是相信天山神尼的书函。
翟天星道:“那他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吕捕快道:“南七北六,十三省之中,都有他的罪案,不过,他为人十分聪明,官府也奈何他不得!”
翟天星道:“既是如此,你何不立即拘捕他?”
吕捕快道:“一是碍于大侠情面。”
翟天星道:“如果你有罪证,他是天山神尼徒儿也好,甚至是当今太子,你也可照抓不误。”
吕捕快道:“这是关键所在,我不能立即拘捕他,因为我没有确实的证据。”
翟天星道:“你跟着我们上大雪山,为的是找寻一些确凿的证据?”
吕捕快点了点头。
翟天星道:“如果你一找到证据,便要杀死他?”
吕捕快道:“不,我不会杀死他,王法也不许行私刑,我反而要保护他回京受审。”
翟天星道:“你有把握找到证据?”
吕捕快道:“没有十成,也有八成,因为他惹上了一个大魔君。”
翟天星道:“大魔君?”
吕捕快道:“崇山宗宗主。”
翟天星道:“这崇山宗究竟是什么来头?”
吕捕快道:“是北方的一个帮会。”
翟天星道:“这次受害者与崇山宗宗主有关?”
吕捕快道:“是他的女儿。”
翟天星道:“敖霜是崇山宗宗主的女儿?”
吕捕快道:“是的,你们所遇到的崇山四兽与残而不缺,全是崇山宗的四个先锋与四个护法。”
翟天星道:“怪不得他们拼命也要抓到王珏。”
说到这里,已有脚步声传来。
千面鬼手吕奇功示意翟天星不要再多言。
不一会,王珏手携着一只夜枭,一只野兔奔来。
三人在亭中燃起一堆烘烘的柴火,把夜枭与野兔烧来佐膳,寒风烈火,倒也另有一番风味,吕捕快在王珏面前,仍是装疯作呆,喝了两杯之后,倒头便睡。
王珏果是熟悉山中生活,临睡之前,为翟天星铺设了防风防雪的屏障。
一夜无话,翌日醒来时,已是白雪满山。
生于江南的翟天星,虽然已见过白雪皑皑的冬景,但从来未见过这满山是雪,白璧无瑕的世界。
白雪在晨光中闪耀,身心为之舒畅。
王珏道:“昨夜还留下一些肉,吃了早点,才再上路,铺满雪的山路,并不好走。”
三人吃了食物,一起上道。
山路上雪不算厚,踏上去有一种柔软的感觉,翟天星觉得有趣,可是,行了两个时辰,却觉得举步维艰,本来可以施展轻功,但总不能一天到晚也用轻功上路,幸好王珏把绳子给他缠在鞋上,走起路来,比较容易。
到了黄昏时份,他们见到山坳之处,有几间十分简陋的木屋。
王珏道:“这里本来有几户人家,而今都下山去了,山中觅食艰辛,又有几人捱得住?”
王珏看了天色一会,又道:“今晚将有大雪,我们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破屋之内,还有些破椅破几,而且有几个土炕,是山居用来作床用的。
他们在附近找了些枯枝,生了个火,也十分舒适。
天晚之时,雪下得更大,王珏无法再出去找些野生动物,两人仍啃些干粮。
千面鬼手吕奇功却在破木之中,找到一个白蚁巢穴,竟然煨了那些白蚁送酒,翟天星陪他吃烧炸蜢还可以,但却提不起勇气吃白蚁。
这位千面鬼手,虽是京城中有名捕快,却很少留在京城,多年来在江湖流浪,屡破奇案,因此养成了四海为家,去到那里,便吃到那里,很多时候,在极其艰险的情况之下,仍能生存,便是因为他什么东西也可以下咽。
王珏与翟天星谈了一些雪山中韵事,王珏生于大雪山,知道很多雪山中传说神话,娓娓道来,翟天星也觉得甚为有趣。
翟天星心想:这位面如冠玉的王珏,真难使人相信他是个淫魔,假如他不是天山派门人,不僮武功,他应该是一个好好的私塾老师。
人心如面,各有不同。
翟天星咀嚼着吕奇功今天说过的话。
夜渐深,王珏道:“翟大使(侠),还是早些休息。”
翟天星道:“还有多少路程?”
王珏道:“大约还有五天,不过,雪下得太大,说不定要多行几天。”转头向着半醉的乞丐道:“你也要上到大雪山山巅?”
乞丐点头道:“那雪地蜈蚣生长在山之巅,我当然也要去山巅之处。”
三人刚要睡下,突然,听到一连串狗吠之声。
王珏自言自语的道:“这地方也为狗吠!”
狗吠之声不绝于耳,似乎不是一只,而是数十只,不过,似乎不是从附近传来,而是从山谷之下传来。
翟天星道:“出去看看。”
两人没有异议,披起风氅,走出小屋去。
狗吠的声音更为清晰,的确是从山谷传来。
他们走近山崖之处,向下俯瞰。
只见谷下雪地之上,竟有一列行人,还有很多狗只拉着雪撬,两旁火光熊熊,在雪夜里构成一个奇景。
翟天星道:“看来他们也是上山。”
王珏道:“是的。”
“为什么我们今天遇不上他们?”
“我们走的是小路,而他们走的是大路。”
“有大路可以上山吗?”
“有的,不过,要走多几天才到。”
“你看那些是什么人?”
“我也不敢肯定,想来,一定是崇山宗的人。”
王珏有点紧张,又道:“他们竟会大队人马上来!”
乞丐道:“他们上来,也许也是要找雪地蜈蚣。”
翟天星道:“他们要找什么也可以,我们还是休息再说,他们走的是大路,我沿着山脊而上,我们下山之时,他们还未到。”
王珏听了此话,似乎有些安全感。
翟天星回身返屋之际,忽见一条黑影,那身形极快,王珏似乎看不见。
翟天星正要飞身而上,吕捕快却暗中扯了他一下,低声道:“千万勿动!”
翟天星见他神色有异,就不追赶。
三人回到破屋之中,分炕而睡,吕奇功故意拉着翟天星,王珏便自己走往另一房间中的土炕先睡。
吕捕快道:“我看见一条身影,十分熟悉。”
翟天星道:“你怎么不让我追去?”
吕捕快道:“这人有些奇怪,武功又高,看来对我破案,有些帮助。”
翟天星道:“你认识那人?”
吕捕快道:“不,只是一种直觉。”
翟天星也明白,这种直觉是不可解释的,正如他每次看危险的时候,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因为有了这种感觉,特别提防,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危险。
捕快当然有捕快的直觉。
吕奇功道:“还是先睡吧。”
外面是呼呼的北风,破屋之内,土炕下枯木在燃,倒也算是一室温馨,翟天星一会便沉沉入睡。
半夜,一阵悉索之声响起。
翟天星虽在沉睡,但耳目灵敏,立刻惊醒,但他没有起来,一方面是被外寒意迫人,另一方面他要看清楚才动身。
身旁的吕奇功亦已醒来,他纵身一窜,向着发声的地方而去,翟天星也不怕寒意,在后跟着。
只见吕奇功伏在王珏睡炕之外,他也发现翟天星在后,立刻示意他安静下来。
土炕之上,王珏在躺着,似是半睡半醒。
“呀——”声音是从王珏口中发出来的。
半晌,声音又传来:“不,不,我不是个负心人!我是个多情……”
声音停了。
“去——下去吧——”
“哈哈……”
笑声在寒风之中,显得份外凄厉。
翟天星知道,那是王珏半睡半醒之间发开口梦。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他对另一个人说话。
忽然,一个黑影彷佛飘到王珏床边,黑暗周围,罩着一层轻纱,既像云霭,又像烟雾。
根本看不到黑影腿部移动,一下就飘到王珏的身畔。
吕奇功见此黑影,想纵身跃前,翟天星连忙一按,示意他再看下去。
这时王珏倒也十分知机,衣袂飘扬之声,使他从梦中惊醒,蒙胧之际,坐在炕上。
“你——”话未说完,剑已在手,剑从鞘出,简直是眨眼间的事。
“你看——看看——我是谁……”声音是个女性子发出的,颤颤抖抖的,陪(倍)感凄厉。
“你——”王珏满脸茫然,剑握在手,却挥不动。
“我……死得好惨……”
声音有如厉鬼哀号,在寒气迫人的夜里,连翟天星也感到毛发耸然。
“你是——敖霜——”
“我是敖霜……你害得我好惨!”
“不,你不是——敖霜并不是我害死的!”
“是你——是你这淫魔,我死了也要取你性命……”
王珏似乎已清醒许多,横剑一挥,那白衣女鬼迎着剑锋,飘过土炕的另一面。
这时,翟天星与吕奇功都看得真切,好一张漂亮的脸孔,虽然满脸苍白,仍掩不住迫人的秀气。
王珏又是横剑一挥,这两剑根本是不成章法,可见王珏是在极度惊慌之中。
那女鬼一个翻身,一阵轻雾弥漫,似乎看不见她的所在,忽然,破木板中,又出现了白色的背影。
玉珏已站了起来。
那白色的背影,突然转身,吕奇功几乎忍不住叫了起来,幸好翟天星及时制止了他。
王珏实在忍不住,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那实在太可怕了,一张清秀的脸孔,竟变成满脸鲜血,淋漓欲滴。
“敖霜——不,你不是敖霜!”
“我是敖霜,来索命的敖霜!”
王珏连挥几剑,更是杂乱无章。
那女鬼并没有还手,只是在空中飘飘荡荡,连翟天星也有点相信,如果那不是个女鬼,她怎能在半空飘荡?
“你推我下山崖!”
“不是,我是无意的。”
“你是蓄意的,在上山一路上,你几次都欲推我下去,幸好我机警避过。”
“不,那是意外,我对你痴心一片,怎会害你?”
“痴心一片?你对所有美丽的女孩子,都是一片痴心,但玩弄完毕,便弃如蔽屉。”
“你与其他女孩子不同——”
“我的确与别不同,因为我太痴心,而且我有了身孕,是你的孽种。”
这几句对话,翟天星开始明白个中真相。
突然,那女鬼又飘身而至,王珏手持利剑,侧身一闪,一剑刺出,使的是天山派的“丹凤衔花”,这一招清脆利落,王珏似乎十分清醒。
这一剑实在太快,女鬼似乎无法闪避,“乒”的一声,王珏的剑碰到那女鬼的身上,那是金属的声音。然后,那女鬼怀中跌下了一枝短刃。
“你究竟是谁?”王珏如梦初醒,他知道对方一定不是鬼,因为鬼是不需携带兵刃的。
白衣女子并没有答话,转身便逃,从破窗中飘身出去,王珏也不再犹豫,连外衣都没披起,便纵身随着白衣女子而去。
吕奇功看看翟天星,两人也一起追出去。
外面是一个纯白的世界,寒光映雪,一片鸿蒙。
两个影子在雪地上追逐,前面是那白衣女子,后面是王珏,假如王珏是向着影子追逐,在雪地里根本看不到那白衣女子,白衣白雪,又有谁可以分辨出来。
王珏轻功不弱,转瞬已追上那白衣女子。
王珏吆喝了一会,女子并无答话,王珏挥着利剑,一连使出五招,招招向着那白衣女子的要害,那白衣女子似乎有点招架不住,幸好她的轻功极佳,左腾右闪,一个“鹞子翻身”,一个“兔起鹘落”,连躲险招。
王珏心头有气,剑不容情,似乎一定要杀死这白衣女子才能安心,一招“分花拂柳”,一招两式,向着白衣女子刺去。
这招“分花拂柳”,正是天山剑法的厉害招式,等闲之人,都不能避过,何况王珏已是拼尽全力,用劲之狠,用力之准,那白衣女子简直无能为力。
翟天星心中一冻,可惜两人离得太远,没法出手相救,只见那白衣女子矮身在地,胭红的血从胸前滴出。
斑红点点,洒在白雪之上,实在是一幅凄艳而又震人心弦的图画。
王珏并没有被鲜血所感动,又使出天山剑法。
翟天星心想:对付一个已受伤的女子,又何必使用这上乘的狠辣剑法?
那白衣女子突向斜坡一滚,脚下似乎多了一块长长的东西,沿着斜坡,飞也似的离去。
王珏想追,可是,白衣女子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眼已消失在白茫茫之中。
王珏呆呆的站着,看着地下鲜红的血滴,一会,血点渐渐淡去,悄无声色的雪花,已把血渍盖过。
王珏转身回破屋之前,翟天星和吕奇功早已回去,仍然躺在炕上,鼾声大作。
第二天,王珏精神极差,但也奋力赶路。
吕奇功笑道:“公子早已惯于雪山生活,为何竟挡不住夜寒之侵?”
王珏并没有回答,寒冷的空气似乎有振奋精神的力量,行了两个时辰,王珏已渐渐恢复了元气。
道路越来越难走,雪深及膝,三人一步一步前行。
王珏突然道:“为了争取时间,而今我选的路,大约在午夜时分,便可到达目的地。”
吕奇功道:“为什么要那么忽促?”
王珏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他也发觉这话似乎有点不对,改口道:“昨夜的狗吠声,似乎崇山宗宗主也来了。”
翟天星道:“你也认识那位宗主?”
王珏道:“有过一面之缘。”
吕奇功道:“宗主来了,我找的雪地娱蚣,又多了一个好帮手。”
王珏不悦道:“我抄这最快捷的路径,是冰川所经之道,两位千万别发出声响,否则我们随时也可能遭遇雪崩,被白雪埋葬。”
吕奇功道:“我们何必这样冒险?”
王珏道:“既然你怕,你可以不去的呀!”
吕奇功自言自语地道:“这也好,雪地蟆蚣最喜欢严寒,也许在冰川小路之上,可以手到擒来。”
又走了两个时辰,雪花已减少了,地上已不再是柔软的白雪,而是厚厚的冰块,在冰上走路,翟天星还是第一次,冰块硬实,但异常湿滑,举步艰难。
转过一个山坳,忽然光霞满天。
王珏喜道:“那便是光霞绝顶!”
光霞绝顶正是敖霜失足之处。
翟天星道:“到了吗?”
王珏道:“不,我们而今可以看见光霞绝顶,但还要五个时辰的路程。”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狗吠之声。
王珏脸色突然大变,自言自语道:“崇山宗的人,竟然也抄这冰川小路!”转身对翟天星道:“我们立刻摆脱他们,否则……”
翟天星道:“不,看看他们追来找什么。”
吕奇功也道:“我也想见见这位帮主中的帮主。”
一只异常高大的狗,领着三人而来,两人在前,另外一个老者在后。
三人转瞬间已来到翟天星等人面前。
老者道:“王珏,还我女儿来!”
这老者中气充盈,声音在山中,久久未散,跟着,附近的冰块似乎有些异动,其势快要裂开。
王珏道:“敖霜已死,她是失足而死的。”
那老者虽被厚厚的毛裘所裹,但翟天星仍可清楚地看见他胀红的脸。
两个年青人齐道:“宗主。”
这位就是名满北国的崇山宗宗主敖山河。
敖山河道:“各位,这是我与王珏私人的恩怨,任何人插手也解决不了这件事,反而把事情越弄越糟。”
这句话明明是对翟天星和吕奇均所说的。
敖山河又回身对两年青人道:“你们站着,不许动。”然后冷笑道:“王珏,无谓多费唇舌,亮剑吧。”
王珏道:“老前辈,你诬谁我杀死敖霜,你有什么证据?”
敖山河道:“没有,不过,她是我的女儿,一身武功,又上过昆仑山,不会那么容易失足。”
王珏道:“大雪山冰川处处,失足之事,岂可不会?”
敖山河怒道:“知女莫若父。”言犹未毕,双掌齐飞,直向王珏胸前劈去。
王珏连抽剑的时间也没有,便被他双掌震开,幸好王珏是天山弟子,借力使力,弹开了十丈。
敖山河双掌招式未老,纵身向着十丈之遥的王珏扑去,一招“鹰隼排空”,双掌忽变成双爪,眼看便要挖去王珏双目,在旁的翟天星正想腾空抢救,吕奇功已抢先一步,双足一点,后发而先至,护在王珏之前。
敖山河双爪坚如钢铁,五十年来的内功浸淫,正是无坚不摧,眼看吕奇功与王珏两人,倶无幸免。
好个吕奇功,双足着地,身仍未稳,右腿一伸,向着王珏臀部一钩,已把他踢开八丈,自己扭身一转,向着横边曳去,敖山河蓄势发力,并无转圜余地,而且势估不到,吕奇功如此救人救己,双爪直插,插了个空,直入雪地之内,几乎连头部也陷入雪内。
敖山河双手一扬,雪花纷飞,却已直立在雪上。
翟天星站在旁边,也不禁暗暗佩服二人。
吕奇功以柔制刚,轻功神妙,难怪是天下名捕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敖山河,帮主中的帮主,更是内力惊人,不愧为崇山宗的宗主。
敖山河想不到这乞丐模样的人,竟然救了王珏,怒从心上起,又向吕奇功连发数招。
吕奇功正想说话,但掌风已到,只有飘身一闪,脚下并不忙乱,一招“狡兔三窟”,连跃八个方位,身影飘动,使人眼花缭乱。
敖山河知道对方以轻功取胜,便改变了策略,快拳急攻,与吕奇功的跳跃速度,不相上下,敖山河拳急,吕奇功步急,在闪光的雪地之上,蔚为奇趣!
两人战了三十回合,吕奇功避重就轻,根本上不与敖山河正面接触,但敖山河拳掌风如狂刃,眼看吕奇功快要落败。
吕奇功突然向横一窜,敖山河早已摸熟他的来去之路,跟着横身一抽,并不放过吕奇功。
此时两人已离王珏已有十丈之远。
吕奇功突然抱拳道:“敖宗主。”
敖山河道:“你既要插手,饶命之言,说也无谓。”
吕奇功道:“在下并非要救那色魔的啊!”
敖山普道:“那你有何目的?”
吕奇功道:“宗主,你要报女儿之仇,定要确实佐证,使他口服心服,而且,以宗主身份,就此杀了此人,在江湖之上,人心也不服。”
敖山河道:“你有把握寻到佐证?”
吕奇功道:“没有。”
敖山河怒道:“既无把握,你如此做法,岂不提在戏弄老夫?”
吕奇功道:“也许有一个人会有办法的!”
敖山河道:“谁?”
吕奇功道:“翟天星!”
敖山河道:“翟天星?”他回头看看始终站在一旁的翟天星,续道:“他便是名满江湖的翟天星?”
吕奇功道:“在下无名之辈,宗主可以不信,但翟天星为人正义,相信宗主也不会不信罢!”
敖山河道:“我屡次听到翟天星在江湖事迹,他果真是个能人,我倒想与他周旋一番!”
吕奇功道:“如今我们要上霞光绝顶,如果你要为女儿报仇一定不会失望。”
敖宗主再回首望望雪山上的翟天星,黑氅披风,剑眉星目,一派浩然正气,敖宗主也不禁对他充满信心。
敖宗主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争这迟早一刻。”回首怒视王珏,忽地飘身,隐没于雪地上。
吕奇功走了回来。
王珏已从地上起来,道:“多谢前辈相救。”
吕奇功道:“我这个乞丐怕他吓走我的雪地蜈蚣,所以再插手多管闲事。”
翟天星微笑不语。
午后,他们又在一山洞之内歇息。
王珏熟悉地势,出外找些山兽果腹,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没有热的食物充饥,实在难过。
翟天星见王珏离开,对吕奇功道:“吕兄竟能用三言两语便可把一代宗主说服,不愧是京中名捕。”
吕奇功笑道:“翟兄见笑小弟了!”
翟天星道:“你真有抓到王珏罪证的把握?”
吕奇功道:“你知道我的计划?”
翟天星道:“不知,我只再胡乱猜测而已。”
吕奇功赞道:“翟兄也拜名副其实机智过人。”
翟天星道:“当我在半山遇见你时,我已明白王珏正利用我护他上大雪山。”
吕奇功道:“你也肯为他利用?”
翟天星道:“我只是将计就计,王珏这种面正心歪的人,如果无脏无证,他定然矢口不认,那么,被他淫辱的女子,岂不是沉冤海底?”
吕奇功道:“不过,直到目前,我是猜测不到他上大雪山的目的。”
翟天星道:“你的直觉呢?”
吕奇功道:“胡乱猜侧倒有。”
翟天星道:“何不说出来?”
吕奇功道:“他可能利用你逃开仇家——以前的仇家,他自己可以从容应付,岂料这次碰上敖山河这样的人物,他是无能为力的。”
翟天星道:“就算上了大雪山,可以避开敖山河一时,也不可能避开一世。”
吕奇功道:“也许,他对敖霜情有独钟。”
翟天星道:“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好色之人,只求肉体发泄,又有什么真情真义?”
吕奇功道:“翟兄你的猜测如何?”
翟天星道:“此人深谋远虑,上大雪山市两个可能,第一,他想利用我的名声,作为他清白的佐证,经过此次上山,照他心意,以为以后在江湖之上,再没有人敢说他是个大色魔了。”
吕奇功道:“这个猜测十分看理;第二又如何?”
翟天星道:“他可能是要找回一些罪证。”
吕奇功道:“一个僵硬的尸身又有何罪证?”
翟天星道:“那要他自己才知道。”
吕奇功道:“假如这个是他上大雪山的目的,那么,我也不枉此行了。”
翟天星道:“就算他目的在毁灭罪证,那也不太容易把他抓个人脏并获。”
吕奇功忽然想到那个半夜扮鬼吓王珏的白衣女子道:“那白衣女子又如何?”
翟天星道:“看来这白衣女子样貌一定与死去的敖霜十分相似,否则王珏也不会误认她。”
吕奇功道:“相信这女子与敖霜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话到此时,王珏已回来,带来一只罕见的雪貂,多天没有过火的食物,而今有鲜美的貂肉,三人都感到十分适意,王珏把貂皮好好的整理一番。
吕奇功问道:“你要这貂皮何用?”
王珏道:“敖霜生前最喜欢貂皮,我曾经答应过送一块给她,而今有幸,捉到这一只,也好作为她的陪葬。”说话完毕,已是热泪满眶。
翟天星在旁,并没有插口,心内暗想:看王珏,似是一个多情种子,有谁会相信他是一个辣手摧花的人?自古多情最是无情,此语不虚。
吕奇功却有另一个想法:王珏在翟天星面前故弄玄虚,当我把你罪证抓着,看你脸上是什么表情。
一夜无言,翌日再度登山。
白雪纷飞,幸好没有狂风,上山的旅程并不算辛苦,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一切俗务似乎远离他们,银光映雪,三人的皮肤都被强光映得十分黝黑。
到了正午,霞光绝顶已是十分清晰。
王珏兴奋地道:“到了黄昏,我们便可以到了!”
吕奇功道:“那么,我很快便会捉到雪地蜈蚣。”
王珏道:“不过,在到达霞光绝顶之前,我们要经过一条大约有八丈多宽的冰河,不过,看情形这冰河已完全结成硬冰,但渡过冰河时,一定要十分小心。”
两个时辰之后,冰河已在望。
那八丈来宽的冰河,果然已完全结成硬冰,吕奇功试踏上去,觉得十分滑,几乎不可留足。
王珏道:“让我先渡。”
只见他双腿一蹬,已跃至河中,刚一着地,突然银光一闪,王珏立刻感到劲风从背后而来,连忙弓身一翻,避开了一撮银针。
翟天星与吕奇功也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竟有人施放暗器。
回首一看,只见冰河对岸,在一个突出的小悬崖上,一个白衣女子迎雪而立。
王珏避开了银针,正要伫立,另一撮银针又至,王珏又一个翻腾,身未着地,银针又至。
眼看王珏再不能避开,翟天星连忙使出一掌名震遐迩的天星掌。
掌风所至,银针虽小,但天星掌威力惊人,银针纷纷堕下,可是,王珏仍“呀”的一声,倒在冰上,但冰上滑溜异常,王珏竟直向对岸滑去。
那白衣女子见王珏中针,不禁仰天长笑,道:“王珏,你终于逃不过我的银针!哈哈……”
笑声不绝于耳。
笑声未毕,忽然“隆”的一声。
翟天星知道祸事来了,道:“吕兄,可能有雪崩!”
吕奇功道:“如何?”
翟天星道:“渡了冰河再说。”
吕奇功道:“我没有把握跃过去。”
翟天星不再言语,一手拖着吕奇功,两人同时运劲,向着冰河对岸一跃,眼看快要到岸,吕奇功劲力已失,幸好翟天星功力浑厚,再一提劲,两人安然到达对岸,稳身之后,只见王珏伏在不远之处。
翟天星道:“吕兄,向那边走。”
吕奇功道:“你呢?”
翟天星道:“我会随着来,不过,我们不能不理会王珏的。”
吕奇功道:“这人罪该万死,何必再费劲?”
翟天星道:“有罪之人也是人,何况你还没有实证。”
翟天星耸身一纵,已跃至王珏身畔,单手提起王珏,便直追吕奇功。
刚离冰河,后面隆隆之声更响。
翟天星不敢再回头,向着高处而走。
他们狂奔半里,才敢再回首细看,只见冰河之上,冰块滚滚,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如果三人稍作停留,定然葬身冰山之下。
翟天星嘘了一口气,道:“不知那白衣女子如何?”
吕奇功道:“这是她引起的,与人无尤。”
两人不再言语,向着霞光绝顶而去。
黄昏之前,王珏已经苏醒,幸好中针之处并不是要害,翟天星把身上的金创药为他敷上。
王珏道:“多谢翟大侠救命之恩!”
翟天星道:“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王珏道:“我也不知道。”
吕奇功道:“何以而今还要隐瞒?”
王珏道:“我实在不知道。”
翟天星也不追问,王珏已可以行走,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已到了霞光绝顶。这霞光绝顶,地如其名,一片霞光雪影,照时间估计,已是入夜时分,可是绝顶之处,仍是日影西斜,十分光彩,彷如白日。
王珏引路,找了一个雪洞,道:“这是先母居所。”
翟天星道:“她老人家何以住在此处?她究竟是什么人?”
王珏道:“先母是个道姑。”
翟天星听了,忽然想起一个人,问道:“难道玉清真人是你的母亲?”
王珏点首,热泪盈眶。
玉清真人早在五十年前,名震江湖,曾经上天山与天山神尼大战七日七夜,但两人相斗的原因,江湖上却是无人知道。
翟天星道:“你师傅与令先母有何关系?”
王珏道:“情敌!”
翟天星感到十分惊奇,想不到这两位武功盖世的真人,竟是情敌。
翟天星道:“既是情敌,为何你又拜天山神尼为师?”
王珏道:“说来话长,相信你也听过先母与天山神尼大战七日七夜之事,可惜,我母亲败下阵来。”
吕奇功道:“两位女中豪杰竟为情而相斗?”
王珏道:“那是因为我父亲抛弃了母亲,为的正是我的师傅,男女之事,局外人难以明白,后来,我母亲在大雪山隐居,遣人送了我上天山。”
翟天星道:“是为学天山的绝招?”
王珏道:“是的,这事是我回大雪山时,看到母亲遗嘱才知道的。”
翟天星道:“以前,你母亲对你说过什么?”
王珏道:“她说过天下女人皆祸水,连她自己也是。”
吕奇功道:“那你也很憎恨女人?”
王珏道:“女人的确是祸水!”
至此,吕奇功才明白,王珏在江湖之上,淫辱女子,大约是受了母亲的影响。王珏自小便十分憎恨女性,但在长大之后,见了女子,又爱又恨,才会成为一个天下人所不耻的色魔。
翟天星叹了口气道:“可怜你的母亲,也可怜你!”
王珏并不明白翟天星言中所指,也不追问。停留之后,他道:“我先去拜祭先母,然后再去找敖霜的尸体。”
翟天星道:“我与你一起去。”
王珏道:“不,我母亲坟地隐蔽,不想外人知道。”
翟天星道:“那么我在这里等你。”
吕奇功道:“我也要出去。”
王珏道:“相信你也不会追踪我。”
吕奇功道:“我要去捉雪地蟆蚣。”
吕奇功说完之后,便离开山洞。
翟天星道:“你说过要我帮忙把尸体拉上。”
王珏道:“而今不用了,因风雪不大,我自己也可以了。”
翟天星也不追问,王珏离洞而去,当他离开之后,翟天星当然不会静坐等候。
只见王珏走出去之后,向着一个悬崖走去,翟天星施展天星步,如影随形,王珏几次回首望,也不能发现他的踪影。
上了悬崖,只见一个孤坟,王珏在坟前默哀,跪地膜拜,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向母亲默祷,还是祈求。祭奠完毕,离开悬崖,但并不是回去,他向前直走,又奔至一片平地。走了两步,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缺口,这缺口十分巨大,他左右回顾,突然飘身而下。
翟天星也走近缺口,下面并不十分深邃,只有三个人身那么高,缺口斜下,因此下面只是冰块,而无雪花飘下。
王珏站在一块坟起冰块之旁,他从身上解下佩剑,用剑鞘掘开冰块。
冰结日久,十分坚硬,突出了一个人首,这人虽死,但在冰雪之下,栩栩如生。那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孔,一时却不知在那里见过!再等半晌,已见尸身前胸。
翟天星猛然想起,自忖道:“这女子面貌岂不是与白衣女子一模一样?”
这时,王珏已掘出大半尸身,他把剑鞘放下,把尸体的右手拉开来。可是,冰封日久,费了很大的劲力才能把右手拉了出来。一拉之下,手臂突然折断。断手的教霜尸首,脸庞苍白,十分恐怖。
王珏把断手提起,看着那紧握的拳头,竟微微地笑了起来,王珏本是面如冠玉,如今却添上一层狰狞之色,十分怕人。
翟天星觉得十分奇怪,为甚么王珏不继续掘下去,竟然对这断臂发生兴趣?
王珏用力把断臂的拳头拉开,可是,拳头十分紧实,双手同挣,仍不能拉开。
忽然,他似乎用力过度,“砰”的一声,竟然跌在冰雪的墙壁之下。
王珏自言自语道:“敖霜,敖霜,你不要怪我!”说完之后,又再起来,用力再拉那紧握的拳。费了半天之劲,仍不能拉开,眉心一蹙,把利剑抽出,想把敖霜的拳头砍开。
忽然,缺口之内,人影一闪,已把那断臂夺了过来,一跃而出,正是吕奇功。
原来他早已躲在缺口之内。
王珏吓了一跳,见了人影,手提利剑,也从缺口一跃而出。
王珏不言语,一剑刺向人影。
吕奇功一闪,避开一剑,向后暴退。
王珏看清楚,才知是这老乞丐,怒道:“你这乞丐,为何又再干预我的事?”
吕奇功笑道:“一个多情人,竟只要断臂?”
王珏厉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吕奇功道:“你还要骂?”他把断臂在前面挥动几下,王珏怒如猛虎,一扑而前,单剑一挥,竟是一招七式,四上三下,飘忽无定。
吕奇功在雪地上,左腾右闪,避开了六式,眼看第七式,便要刺中小腹。
这时,白衣女子突然出现,也是笑声震天,道:“这个时候,你还要杀人?”
王珏见了白衣女子,也是十分错愕,并没有向着吕奇功再刺下去,道:“你究竟是敖霜甚么人?”
白衣女子道:“我是敖霜厉鬼!”
王珏知道多言无益,挽了个剑花,向着白衣女子刺去,白衣女子从腰间一抽,抽出的竟是一条腰带。
王珏一招“袖蛇而走”,剑如蛇行,直向白衣女子胸中刺去。
白衣女子把腰带一挥,顿成笔直,一搭到王珏剑上,便把王珏剑身卷起。
王珏剑招未老,再把剑一凝,一招“梅樱落尽”,抖开了那腰带。
白衣女子双手握带,一招“急雨摧花”,一条腰带竟变成千万条带子在晃动。
王珏也不示弱,一把利剑,也有千朵剑花。
两人在雪地上一来一往,十分好看。
王珏并不恋战,一见到吕奇功站在不远,突虚晃一招,向吕奇功攻去。
吕奇功在雪地一滚,王珏剑招刺到,左掌也同时挥到,突然改掌为爪,夺去了那断臂。
王珏得了断臂之后,便向前走。
翟天星也不再隐着身子,与吕奇功、白衣女子,一同在后追着王珏。
王珏地形熟悉,转了一个山头,竟然不见了。
吕奇功最是焦急,再追而去。
翟天星追上了白衣女子,道:“姑娘是何人?”
白衣女子道:“你呢?”
翟天星道:“在下翟天星。”
白衣女子叱道:“不要在我面前胡言,如果你是翟天星,也不会助此恶人!”
翟天星道:“你有没有证据说他是个恶人?”
白衣女子道;“我与敖霜情同姊妹,岂有不知?”
翟天星道:“你看见他杀死敖霜?”
白衣女子道:“当然没有,但敖霜临上大雪山之前,与我说过,这次王珏上大雪山是有阴谋的。”
翟天星道:“甚么阴谋?”
白衣女子说:“敖霜已发现他爱上了另一女人!”
说到此处,前面刀剑之声铿然不绝,两人不再谈不去,向着刀剑声起处奔去。
过了一个小山岗,只见一个老者正与王珏恶斗。那老者正是崇山宗宗主,他使的是一双短戟,银器蛇,在雪地之上,银辉闪耀,使人眼花缭乱。
王珏已夺回那断臂,右手提剑,左手提着断臂,吕奇功在旁无法插手。
翟天星与白衣女子同时奔到。
敖山河见了白衣女子,心中猛然一惊,王珏看个准着,一剑刺去。
白衣女子见王珏剑如白蛇吐信,立即把腰带一挥,敖山河及时跃开。
敖山河道:“你是敖霜?”
白衣女子道:“不是。你又是谁?”
敖山河道:“我是敖霜的父亲。”
白衣女子道:“为女报仇,定要杀此小人!”长带一挥,双戟也同时上。
王珏单手提剑应付两人,十分吃力。
敖山河道:“你先退下,让我亲手刃此色魔。”
白衣女子依言退下,可是,王珏并不让白衣女子退下,反而向她连刺多剑。
白衣女子的兵器是腰带,太近的地方,并不能发挥作用,只有暴退十步。
王珏步步进迫,敖山河一时又无法加入战团,翟天星正想上前,但王珏更为手快,一剑虚招,游身迫近白衣女子背后。
王珏厉声喝道:“你们不要再上,否则……”
三人也不敢贸然上去。
王珏道:“而今我已得回我要的东酉。”他举头看看天色,道:“大雪将临,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王珏对白衣女子道:“你要好好与我下山,我们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白衣女子怒道:“你这色魔!”回身腰带一挥,想摆脱王珏,可是,王珏早已占得先机,顺势一拉,剑光已划破了白衣女子的衣服,露出一条血痕。
三人见王珏心狠手辣,也不敢上。
白衣女子道:“不用理会我。”
三人看见王珏狰狞面目,仍不敢上。
翟天星道:“王珏,你要找的东西在我手上。”
王珏愕然,看看手上的断臂,拳仍紧握。
王珏笑道:“翟大侠,谢你助我一场,我不只找到我所需要的东西,而且还有额外收获!”说完之后,得意地瞄了白衣女子一眼。
翟天星知道用诡计骗不到这个心思精密之人,向吕奇功示意,道:“放下姑娘,你先自行下山。”
王珏道:“翟天星,我知你武功胜我,但可惜……”
翟天星道:“可惜甚么?”
王珏道:“可惜的是你宅心仁厚。”
翟天星道:“想不到天山神尼竟然有此孽徒!也许是天意,你走吧!”
敖山河道:“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走!”说完之后,双戟直刺王珏。
王珏并不避开,只是用劲在剑尖,白衣女子叫了一声,鲜血已一滴一滴下来,殷红映雪,极为刺目。
敖山河属势加此,也无办法,只好收起双戟。
王珏道:“有谁再来,明年便是这女娃子的忌辰!”
翟天星道:“你走罢!”
王珏得意地仰天长笑,气得敖山河须发狂张。
王珏刚一转身,翟天星突然双腿一飞,他并不用跃起,而是把脚前的雪拨起。
一时满天雪花,他更双掌齐推,更是雪飘如迷雾,两三尺之内,不能见物。
翟天星双掌右拨云扬风的功力,知王珏猜不到的,一时之间,他手足无措,翟天星拨雪之前,早已看准白衣女子的位置,乘着漫天满眼雪花纷飞之际,已一跃而前,把白衣女子拖在一旁。
吕奇功先前得到翟天星示意,也窥准了王珏手持的断臂,也在同一时间,抢回断臂。
这番人为风雨(雪)后,王珏茫然的站着。
翟天星道:“王珏,念在你是神尼之徒,如果你把真相说出,我还可以押你回天山治罪。”
王珏道:“回天山?”
翟天星道:“如果不说,我只有把你交给‘千面鬼手’神捕吕奇功。”
王珏道:“你是吕奇功?”
吕奇功道:“我追了你五年,如今你也要落在我的手上。”
王珏道:“我王珏要辱尽天下女人,为母报仇!”
翟天星道:“你要为母报仇?”
王珏道。“假若天下没有其他的女人,我父亲也不会弃我母亲而去。”说罢,突然一纵身跳出三人的包围。
翟天星早已看见他身动,游身跟着,王珏却好像发了狂,向前面奔去。
过了一个山坡,又再奔向另一个山坡,忽然,他纵身一跃,竟然跃下了敖霜失足的缺口,因为地面是一片白雪,王珏全无预防,狂奔而过,竟跌在缺口之内!
天网恢恢,真的疏而不漏。
四人奔至缺口,王珏已死在敖霜尸身之上,背上露出一条冰柱,原来王珏拉起敖霜的手臂时,还剩下一小截胳臂,那胳臂上积了一些冰,成了一条尖锐的冰柱,王珏扑下,正扑中那冰柱,敖霜倒为自己报了大仇。
王珏已死,四人已无话可说,敖山河下到缺口,把敖霜尸体搬上来,那白衣女子也在旁协助,看见断臂的尸身,泪如雨下。敖山河道:“你真像我的女儿,你是否臂上有一点黑印,好像一只小乌龟?”
白衣女子道:“你怎知道?”
敖山河道:“那么,你真是我的儿女了!敖霜是你孖生妹妹,你看,她左臂上也有一只小乌龟黑印!”
白衣女子一眼看了,道:“你果真是我亲爹?”
敖山河道:“你是敖雪她是敖霜。”
翟天星与吕奇功在上面,也有些动容,父女相逢,在此情景,亦喜亦悲。
吕奇功道:“王珏要这手臂作甚?”
翟天星答道:“里面一定是王珏的罪证!”
几经辛苦,吕奇功才把拳头弄开,拳内果然有一块翠玉,上面刻有王珏二字。
翟天星道:“你明白了吗?”
吕奇功道:“明白了,王珏推敖霜下坑时,敖霜一手抓去他冠上之玉,一时间,王珏又未能把敖霜尸体搬上来,只有趁今年秋天上山,想不到今年下雪特早!”
沉吟半晌,吕奇功又道:“为什么他一定要与你同来?”
翟天星道:“我们以前猜测的不错,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天山神尼竟会信任这个徒弟?”
吕奇功道:“这小子口甜舌滑,什么人也骗倒,连你翟天星也要上当,何况是他师父?”
翟天星道:“有时作糊涂人也可作好事!”
四人包裹好敖霜尸体,便一同下山。
三月之后,翟天星上天山找天山神尼,却原来天山神尼已死了两年,那封亲笔书函竟是王珏假冒神尼冒写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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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0: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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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5 10:30: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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