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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剑飞星月绝妖魑》(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三)(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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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6 12: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灵溪 于 2024-12-18 19:07 编辑

连载菌今日始载集结版《剑飞星月绝妖魑》(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三),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24-8-26 12: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剑飞星月绝妖魑》(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三)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翟天星、应绛仙、李星月
扫校:未来 OCR;灵溪 校对



第一章 途经寂灭谷 疑作劫镖人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跟着便是尘头大起。
翟天星呆着,勒停了马,翘首远望,那股尘头向着东方移去,历久不散。
还有廿多天便是一年之末,又有谁不想回到自己的家,过一个温暖的年?
他正想勒马向南而去,可是,那马儿突然仰天长嘶一声,竟然不理会鞍上主人之命,直向尘头之处奔去。
翟天星心知这马儿的性子,索性放开缰绳,任由牠向着东方奔去。
山路崎岖,马儿却越跑越快,彷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把马儿吸去。
过了一个小山岗,可以看到面前一片大丛林,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马儿气喘如雷,但仍拼命的向着丛林而去。
翟天星心想:“难道这马儿跟随我日久,也会染上主人好奇的习性?”
这时正是未尽申初,天色有点暗晦,西坠的太阳被浓云所盖,突然,云间透出一度金光,直射丛林,跟着便是一阵眩目的反射,翟天星忍不住阖上眼睛。
马儿受了光线的影响,也缓步下来。
翟天星睁开了眼睛,只见丛林之内,兵器交叠,散乱在草地上。
这耀眼的一闪,却原来是刀剑反射阳光。
兵器之旁,躺着至少也有三十个大汉,全是镖师打扮,再行近两步,一股腥羯之味传来,翟天星禁不住立时屏着呼吸。
血,碧绿的草坪几乎被染红了。
更令翟天星震惊的,这卅个大汉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有些没有了手脚,有些被腰斩了,有些是肚破肠流,其中更有些是没有头颅的,一阵恶心,翟天星忍不住,几乎要呕吐。
翟天星并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可怕的场面。
这丛林中的草坪,简直是一个屠场。
翟天星忙下了马,走近一个尸体之旁,蹲下身来,用手一按那尸体的胸口,还有微温,用力把那人一推,却完全没有反应。
翟天星再走前细看,十个大汉身上仍有血水流出,但却没有一个是生还的。
细看他们的伤口,全是被沉重兵器所劈开,骨肉断开之处,齐整而平滑,看来杀人的兵器是一双利斧。
一双利斧,没有理由可以连杀三十个手执兵刃的镖师,看来劫镖的人至少也有十人以上。
草坪上的兵刃却全没有血迹,似乎是没有经过巨大的搏斗,强盗便已经得手。
绿林道上,有那一颗强人是持利斧劫镖的?
一阵微风吹过,草丛之中,有一块黄色的小布随风飘起,翟天星连忙上前,把布片抓在手上。
布片之上,绣着五个大字:
“保天下之镖”。
是天下镖局的镖师!
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又有谁没有听过天下镖局这响铛铛的名头?近十年以来,又有谁听过天下镖局会被人劫镖?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事实却摆在眼前,卅个镖师,血染草坪,而镖车却是全无踪影。
如果这事实并不是翟天星亲眼所见,就连他也不会相信,这件事传出江湖,无论是黑白两道的人,都会大为震惊,连天下镖局也不能保的镖,还有那一间镖局敢接受保镖的生意。
翟天星在大汉的尸旁走了一会,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脸孔,他与天下镖局的主人白成龙曾经有过数面之缘,虽算不上深交,但脸孔还是可以记得。
尸体面孔血肉模糊,白成龙却不在其中。
白成龙银发银髯,一眼便可以看出。
也许白成龙年纪老迈,退隐泉林,这几年来,他的儿子白天朗任总镖头之职,翟天星也曾见过白天朗,虽然见他之时只是弱冠之年,但白天朗器宇轩昂,颇有乃父雄风,可是,卅个尸体之中,白天朗也没有在其中。
正在沉吟之际,马儿似乎有点不耐烦,虎跃长嘶,彷佛在叫翟天星上鞍。
东方的泥尘仍然隐约可见,翟天星连忙伏在地,侧耳倾听,仍可以听见马蹄之声。
翟天星闪身上马,一时也未能拿定主意,但那马儿已不理会一切,向着泥尘涌起之处奔去。
劫镖的人,既在不远之处,何妨与他们周旋一着。
出了丛林,只见蹄印仍新,还有车辆纵横交错的痕迹,那一定是劫镖强盗,拖了镖车便走。
马儿经过了一会的歇息,气力已恢复,一口气向着东方奔去,越跑越快,根本没有理会主人缰绳的约束,彷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令马儿身不由己。
翟天星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马儿比自己更为好奇,更心急要追到那劫镖的人?
两旁树木急速倒退,虎虎风声,翟天星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这马儿一向驯良而听教,而今狂奔之下难道是疯了?
忽然,道旁闪出了一个黑影。
翟天星知道再不勒马,一定会撞倒这个人。
双腿一挟,双臂一抽,马儿有了反应,但不能立时停步,眼看便要撞倒那人。
只见那人屹然不动,在此电光火石的一刻,那人伸手一托,竟然把那马儿的脖子硬生生托起。
马儿去势突然受阻,脖子又被托起,只好顺势向天一昂,双腿一踢,长嘶震天,差不多把翟天星抛了下来,幸好翟天星鞍上功夫到家,仍稳坐鞍上。
站在马前的人更是厉害,只见他纹风不动,一只狂奔的马,在他单手一托一按之下,突然立刻停了下来,这一手艺业倒不是随便可见。
那人身材异常高大,站在那里,竟然与马头的高度一样,他身穿一袭黄衣,头上却是牛山濯濯。
翟天星再小心一看,这高大的秃头人,竟是一个和尚,那黄衣是他的僧袍。
那和尚微微弓身,合手道:“施主有礼。”
翟天星见他身高异常,有点错愕,但听他声音,却柔和之极,声音与人极不相配,也连忙拱手道:“大师有礼,在下莽撞,恐惊惶大师。”
和尚道:“这马似乎有些狂性,看来施主还是小心些好,否则在这崎岖狭路上,意外横生。”
翟天星道:“大师臂力惊人。”
和尚道:“施主鞍上的功夫也非等闲之辈。”
翟天星道:“大师夸奖,还未请教法号——”
和尚道:“贫僧流浪四方,早已忘却贱号,江湖中人一向都以黄衣僧称呼。”
翟天星连忙拱手,道:“恕在下眼拙,大智鼎鼎的‘拾尸和尚’黄衣僧在目前,竟然也不相识!”
和尚听见翟天星的称赞,似乎无动于衷,合手道:“施主是——”
翟天星道:“在下姓翟,小字……”
黄衣僧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是名满江湖的‘翟天星’翟大侠。”
翟天星连忙谦逊道:“在下翟天星,那配称大侠。”
黄衣僧道:“恕小僧多见尸首,少见人伦,十分眼拙,施主莫怪。”
这号称“拾尸和尚”的黄衣僧,早年不知做了什么大的错事,遁迹空门,但他认为作了和尚也弥补不了他所作的孽障,于是云游四海,无论到了那处,只要见到有尸首的地方,他便立刻把尸体葬了,为死者念一番倒头经,他对所有尸体,一视同仁,无论是好人坏人,都一律好好为他殓葬,于是江湖之人都称他为‘拾尸和尚’,他从来也没有介入江湖之事,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赎罪的和尚,并不知道他是个身怀绝艺的高人。
黄衣僧又问道:“施主何事驰马狂奔呢?”
翟天星道:“前面是劫镖之人。”
黄衣僧道:“那么我不阻你了。”
翟天星道:“那丛林处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
黄衣僧道:“我也嗅到一些尸体的气味。”
翟天星道:“大师,这附近究竟是什么地方?”
黄衣僧说:“如果施主肯听我的话,东面不宜追去。”
翟天星诧异道:“东去到底是什么地方?”
黄衣僧已把一个小袋解开,那是他日夕不离身的裹尸袋,一面说道:“是一个名震江湖的地方。可是这地方却很少江湖人知道。”
翟天星道:“大师说话似是——”
黄衣僧说道:“并不矛盾,江湖中人,大概都知道有这个地方,可是很少人去过,因为踏入这地方的人,都是一去而不回的。”
翟天星好奇之心顿起,道:“这更要去看看。”
黄衣僧道:“以施主身手,也许是会破例的。”
翟天星问他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黄衣僧把裹尸袋扬了一下道:“寂灭谷。”
“寂灭谷?”翟天星有点吃惊,道:“天下果然有这一个地方?”
黄衣僧道:“江湖之人,大多以为这地方是一个谣传,事实上寂灭谷就在东去三十里。”
翟天星道:“大师可曾到过?”
黄衣僧道:“人间苦处,天天有人弃尸荒山,我还有很多功夫要做,怎敢到寂灭谷?”
翟天星道:“这寂灭谷是否传说一样,到了附近,也会被一股吸力吸了进去,从此无声无息地消灭了?”
说到这里,翟天星心中一凉,因为这马儿狂奔,看似身不由主,难道这是寂灭谷的吸力?
黄衣僧合什道:“施主好自为之。”
翟天星道:“后会有期。”
黄衣僧去后,翟天星呆呆的站着,陷入沉思,东去既是寂灭谷,贼人劫镖之后,拼命向东而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劫了那些镖车又有何用?
难道这寂灭谷是那帮匪徒掩人耳目之所?
这几年来,江湖之上传言,凡人或物,经过寂灭谷都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进去,听说已经有五十多辆马车,二百个人左右在寂灭谷中死去。
翟天星一向好奇,但江湖上传言,很难全部相信,而且一直都没有人从寂灭谷走过出来,因此翟天星半信半疑之间,没有想过到寂灭谷一行。
而今一场罕见的劫镖,翟天星那会坐视?寂灭谷在目前,那神秘的力量,翟天星更不会错过。
那马儿又狂嘶了几声,似乎十分不耐烦,翟天星一跃上马,东边泥尘已不复见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狭谷谷口已是在望。
苍茫暮霭,四野静寂无声,没有人声,没有风声,连小虫唧唧之声也没有。
寂灭谷果如其名。
翟天星看看地上,马蹄印与车轮痕就在谷口之前没有了,走进这狭谷内,也见不到有什么痕迹。
难道这群劫镖的人就在这寂灭谷口失踪?
人马可以失踪,或者从他径而去,但是,沉重的镖车,又怎会立时不见,无迹可寻?
那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更奇怪的是,谷外之处,虽是秋末冬初之际,仍有几株耐寒的小树,但一进谷口,却连一根青草也不见,难道这寂灭谷内连草也不能生存?
翟天星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进这谷口。
马儿到了谷口,却是停滞犹豫,刚才牠拼命奔来,而今到了谷口,却是踟踌不前。
动物比人更有灵性,难道这马儿有什么预感?
翟天星只好放下马儿,单身走进这狭谷。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翟天星生来的好奇心性,这种心性令他发现不少神秘的事物,也为江湖做了一番事业。
荒凉的狭谷,虽无冷风吹来,却使人寒意顿生!
这时夜色已是四阖,根本看不清楚前面是甚么路径,行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四周仍是那么荒芜,翟天星开始有点犹豫,难道劫镖的人并非走进了狭谷?
他正要继续前去之际,谷口隐隐传来一阵马嘶之声,翟天星再凝神倾听,再没有甚么声响!
难道那马儿在谷外看到甚么?
翟天星连忙回身,施展“天星步”,直向谷口奔去。
狭谷之外,已没有了马儿的踪影,再走两步,只见不远之处,草坪之上,有一只四脚朝天的黑影!
可怜的马儿,竟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翟天星连忙上前,从身上拿出火折子,燃亮一看,只见那马儿已是气息全无,可是,马身由头至尾,却没有半点伤痕!
马脸虽然没有甚么表情,但是马儿跟了翟天星也有不少时日,他隐隐约约的发觉马儿的双目,略有异色,难道牠死去之前,果真见到十分怪异的事情?
翟天星轻轻一推,那四蹄朝天的马儿,彷佛是个泄气的皮球,倒在地上!
一阵寒意在他心底冒起,如果他自己停在狭谷之外,倒在地上岂不是自己?
呆了一会,翟天星却不禁突然失笑,如果自己在狭谷之外,可能已把杀害马儿的人杀过片甲不留!
翟天星把马鞍上一些物品除下,犹有微温的马尸,使翟天星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
杀马的人一定是个高手,否则,一匹三百余斤的马匹,为何竟能在毫无伤痕之下逝去?
翟天星四抚马匹的全身,骨骼依然,并没有碎裂,这高手又用甚么方法杀这马儿?记得这马儿临死之前,还有过一些嘶叫!
难道杀这马的并不是一个人?
天空没有一片浮云,也没有月色,翟天星想到这里,不觉又有一阵阵寒意在心中冒起,难道这寂灭谷真是谣传中所说的魑魅魍魉的世界?
一阵尖锐的声音,忽然从谷内传来。
翟天星连忙侧耳倾听,那不是鬼泣,也不是神嚎,而是一阵十分刺耳的箫声!
这箫声有如一口细针,直刺耳膜!吹箫的人内力充沛,否则这声音不能从谷中传来。
谷中既有吹箫的人,这一切疑问,岂不是可以从他口中得知?
翟天星再不犹豫,纵身一跃,已至谷口,再施展天星步,身如疾矢,直向箫声传来之处奔去。
这荒芜小径,翟天星刚才已经来过,虽在黑夜之中,仍然毫无困难,况且更有箫声可循。
忽然,这箫声突然停了。
翟天星站定,只见磷火点点,却没有吹箫人的踪影!正在错愕之际,那箫声又起!
但这箫声似是在右面传来,凝神一听,却又像从左面传来,正想向左面奔去,右面箫声又起。
翟天星突然仰天长啸,这声音盖过了箫声,而且在谷内荡漾,余音袅袅!
翟天星这声长啸,是凝聚了丹田之气,普通的人听了,一定会心神欲裂,功力较差的人,更要掩耳离去!
啸声过后,再没有箫声传来。
进入这狭谷只有这一条小径,翟天星再也没有其余选择,既来到虎口,岂可退缩?
走了百步左右,箫声又起!
但是,这箫声不再是飘忽无定,刺耳难听,而是柔扬悦耳,从山谷之下飘来!
好一曲九转流云!
阳春白雪,这箫声岂是人间所有?
翟天星实在忍不住,施展天星步,向着箫声而去,过了一条小径,又是另一条小径。
忽然,前面小径敞开,箫声之外,更有水声。
翟天星跃上一块突起的大石,往下一望。
只见下面是一片磷光,虽然没有月色,这蓝蓝湛湛的光线之中,竟然可见到一片池塘。
池塘之上,铺满了巨大的浮萍!这些浮萍只有八尺直径,当中一个,却有一人坐着!
这人在磷光之中,面目模糊,但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手持竹箫,正在吹奏!
声如大珠小珠走玉盘,使人悦耳而受用!
翟天星没有出声,又有谁会打乱这曲高山流水?
一曲既罢,坐在大浮萍上的人仍是不动!
翟天星忍不住,现身说道:“前辈高人……”
那坐在浮萍的人,仰首说道:“翟天星!”
翟天星十分惊诧,这人竟是认识自己!只好拱手道:“前辈……”
那人说道:“你可知道这是甚么地方吗?”
“在下曾闻,这是寂灭谷!”
“既知是寂灭之地,难道你也活得不耐烦,要在谷内寂寂而灭!”
“在下听见箫声,误闯高人,恕罪恕罪!”
“我不能破例——”话犹未上,只见身坐浮萍上之人,双手一扬,七七四十九点寒光,直射翟天星上中下三路。
翟天星连忙垂袖左拂右挡,一阵劲风,把这四十九点寒光尽退,纷纷落在咫尺之前。
那人见寒光不能刺中翟天星,有点惊奇,也有点意外,大喝一声道:“好!”
这“好”字的声音还未了,那人已从浮萍之上,凌空而起,半空之中,寒光又至。
翟天星根本看不清楚这人在半空之中如何发放暗器,但再没有思索的时间,因为寒光已至,这次他不敢再用袖风击下寒光,双掌在倏忽之间挺出!
这次的寒光,足足有上次一倍之多,不单是从上中下三路而来,更多了左右两路!
“天星掌”有如霹雳灵光,把这点点寒光完全包裹着,再度纷纷落在翟天星的前面!
那人看见翟天星双掌一击,竟能把他九十八无寒光尽退,不再单是惊奇,简直是大吃一惊!
翟天星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已站在池塘的岸上,可惜两人距离十分远,又是黑夜,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只知道他是一个瘦削的老年人!
翟天星见他没有异动,拱手道:“前辈……”说了这两字,竟然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那人又再凌空一跃!
寒光有如烟花乱坠!
翟天星不敢怠慢,纵身一跃,“旱地拔葱”,竟跃起三丈有余!
那人见他不再使“天星掌”,连忙一个旋身,一阵剌目寒光向着半空而去!
翟天星人在半空,眼看再无法避去。只见他凌空一翻,飘身而去,轻轻落在一个小丘之上!
翟天星不禁脱口而出道:“银河倾天堑!”
那人听了,仰天长笑,道:“想不到而今还有人知道这是‘银河倾天堑’!”
那笑声本是十分雄伟,忽然,笑声未止,但声音却变得异常,充满悲苦!
笑声在谷中回荡,听了实在使人毛骨悚然!
翟天星根本从未见过这种称为“银河倾天堑”的暗器手法,据前辈所述,这种手法已经失传,据说“银河倾天堑”一次可以发放九百多支暗器,包括银针、火星石,金刚沙这类细小的暗器,如果这是属实的话,看来这老人仍未练得十分成功!
悲苦的笑声又再停止,那人喝道:“小鬼侍候!”
就在池塘草丛之中,突然跃出了十个黑影,这些黑影虽有人形,但高度却只有普通人的一半!
那是一群黑茸茸的东西!一阵“岐吱”的声音,,翟天星连忙戒备,看这老人又使甚么怪异招式!
那群黑茸茸的东西已经渐渐来近,翟天星看得清楚,这群东西竟然是一群小猿猴!
“吱吱”之声越来越近!
翟天星有点生气,想不到这人口中的小鬼,竟是猿猴,而且正向自己跃来!
看这群猿猴,似乎训练有素,牠们一前一后,步伐十分有劲!
对付高手的攻击,翟天星一点也不畏惧,可是,对付猿猴,他实在没有经验,站在小丘之上,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猿猴渐近,忽然,牠们匐伏在地,一动也不动!
忽地,一声唿哨,那群猿猴,便立即跃起!
十只猿猴,分作五组,分向翟天星的上中下左右五路攻去,翟天星见牠们进攻的手法,异常熟练,并不如一般猿猴的乱抓乱挖!
最厉害的是下路攻来的两只!
一只使出一招“猴子偷桃”,另一只却是“撩阴腿”,一先一后,翟天星避开了第一招,险些中了“撩阴腿”,幸好他身高,而猿猴脚短,虽然避过,却也使他一阵惭愧!两只猿猴,见两招落空,顺势从他腿间胯下向后窜去,然后同时回身,又向他臂部攻去!
本来,翟天星对这一群畜牲,是不屑使出那套名闻遐迩的天星掌,但是猿猴攻势凌厉,而且先后有序,恰似一群亡命之徒,更令翟天星难堪,便是那些招式,俱是十分阴毒,翟天是被缠得不耐烦,一招“天星乱坠”,再使一招“星消云散”,已把整群猿猴击出十丈之外!
群猿并不气馁,又分五路进攻!
两只扑向眼睛,两只抓向喉咙,两只分别直取双胁,还有四只向着下盘,这种死缠烂打的招式,无论是个甚么高手,也会狼狈不堪!
翟天星应付过的高手无数,所经历的艰苦更是屈指难数,几时有过这样尴尬的局面!
猿猴前仆后继,翟天星知道如果不再使出致命的招数,很难把这群猿猴退却!
他突然一个凌空,半空之中,身如风车转动,全身运劲,十只猿猴,遇此情境,连抵抗的能力也没有了,劲力在空间弥漫,震得牠们瘫痪在地上!
那人见猿猴倒下,似乎十分痛惜,一声叫喝,双掌暴出!
翟天星又以为他发出那些寒光点点的暗器,正要避开,只见一阵狂风而来,其中并没有甚么暗器!
掌风十分强劲,而且带来一阵异香!
香风沁入心脾,使人感到全身舒泰无比,翟天星早已提高警觉,可是香气袭人,一阵晕眩,立即倒在地上。
原来那人一掌发出,掌风之中带着一种强烈无比的迷魂药“毒芙蓉”,只要吸进一口,任你是武功盖世,都会骨软肌酥,颓然倒下,据说这种毒物,已没有在江湖出现,差不多有一百年之久,而今竟又在这神秘的寂灭谷内出现,这吹箫的老者,一连使出两种绝世奇功,究竟他是何方神圣?
×                           ×                            ×
翟天星被一阵彻骨的寒风冷醒,睁开双目,只见自己仍在寂灭谷口!
他正要挺身起来,一阵奇臭,顺着微风飘来,中人欲呕,只好掩鼻而起。
环视四周,臭气却是从身畔而来,那气味发自翟天星的马尸,他觉得十分奇怪,马儿昨天在谷中无端死去,一夜之间竟会发臭!
天气已是十分寒冷,无论如何,尸体并不会在一夜间便会腐坏,再看看自己,并没有任何损伤,只觉腹中隆隆作响,凯饿加上寒冷,翟天星打了一个寒噤!
他缓缓地站起来,首先看看马尸。
马儿死时并没有甚么伤痕,而今发出腐臭,看来已是过了几天!难道自己嗅了香气之后,已晕倒了几天?
马鞍之上,还存有一些干粮,可是,翟天星却不敢再吃,恐怕这些干粮也有毒物。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呱呱呱”的声音。
举头一看,三只兀鹰正在上空盘旋,翟天星知道,这些兀鹰全是食尸鸟,被马身上发出的腐尸气味吸引而来。翟天星看着干粮而不敢吃,更是饥肠辘辘!
兀鹰正向谷中盘旋而下。
他突然心生一计,连忙翻身滚开,躺在马尸一丈之外,一手抓了两颗细石。
那兀鹰见地面再无动静,缓缓地降在地上。
马尸腐臭气味对人来说,是十分难以忍受,但对这些扁毛畜牲,却是无比的香气!
兀鹰不愧是鸟中杀手,虽是美味当前,仍是从容以待,牠渐渐走近,突然一跃而起,啄向马尸,然后便一飞冲天!
可是,到了半空,兀鹰却突然下坠!“砰”的一声,跌在地上。
翟天星看得真切,这兀鹰只啄了马尸一口,为什么竟会在半空中跌下?
走近兀鹰一看,只见那扁毛畜牲,全身抽搐,已是死了!
翟天星至今才明白过来,马儿是被毒物所杀,而这兀鹰啄了一口马尸,也就被毒死了,怪不得这马儿死时,身上全无伤痕!
兀鹰是孤独的杀手,一只倒下,其他的并没有离去,仍在半空盘旋。
翟天星仍躺在地上,紧扣两颗细石。
兀鹰甚具灵性,见同伴倒下,知道这马尸不可以再啄,立时,已把目标转移在翟天星的身上。
盘旋复盘旋,翟天星忍耐着,如果在这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扣杀这兀鹰,自己反而会陷入危险,他一定要等到兀鹰扑下俯冲之时,才放出手中碎石。
兀鹰冷静而机智,半响,终于忍不住饥饿的煎熬,才毅然以高速向下冲去。
翟天星已有准备,双手一扬,两只碎石粒已向兀鹰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兀鹰已应声倒地。
翟天星松了一口气,这扁毛畜牲并不是好对付的!而且这是一顿丰美的午餐,有了食物到肚,翟天星精神抖擞,把昨夜所遭遇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
这吹箫的老者实在是手下留情,否则自己早已人如谷名,寂寂地毁灭于谷内。
可是,这人究竟是正是邪,实在使人弄不清楚!翟天星是个好奇的人,不能把事实的真相找出来,他一定会心痒难熬,况且这寂灭谷实在是个神秘的地方!
于是,他决定再入寂灭谷。
夜色苍茫,翟天星吃完了一块兀鹰肉,把火弄熄,便向着寂灭谷进去。
一路上,翟天星小心翼翼地走着,他希望听到那箫声,只要见到那吹箫老者,他一定要好好问他一番。
道路崎岖不平,但对翟天星来说,那并不算是什么阻碍,转眼已到了那池塘,可是,并没有老者的踪影!
翟天星再到四周走走,完全没有发现,甚至一头夜枭也没有!
这是名副其实的寂灭谷,一切都是了无生气,寒气渐浓,夜露凝重,翟天星不禁打了个寒颤。
既来之,则安之,翟天星跃过小径,池塘已是在望,流水淙淙,巨大的浮萍仍安稳地浮在水上,而今唯有再向前走去,因为昨夜既见过吹箫人,说不定今夜又可以见到另一个人!
沿着山径而走,越走越是荒凉,按照自己心中推算,应该走了十里以上。
翟天星正要停步下来,休歇一下,可是,耳畔又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跃过小丘,又见一片池塘,池塘之上也是浮着巨大的浮萍,这环境十分熟稔!
再小心一看,那根本是刚才到过的池塘!翟天星以为已走了十里,却原来又回到原来之地!
在江湖上,懂得使用五行迷宫之法并不出奇,最奇的是,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障碍之物,连一草一木也没有,那么,布置这迷宫的人用的是什么技俩?
翟天星颓然坐在石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难道这寂灭谷内真有使人神智不清的游魂野鬼,使自己在朦胧之中,白白走了十里?
翟天星对五行八卦之理,也有七分明白,可是,他一路上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障碍,有的只是嶙峋怪石,在一个山谷之中,乱石随山,又算得什么?
布置这迷宫的人,实在是个高手!
看来再在谷中盲目乱撞,只会更添糊涂,而今要把这寂灭谷的真相弄清,看来一定要从谷外着手。
既然有了决定,翟天星不再犹豫,站了起来,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向着谷口的地方而去。
来到谷口,马尸仍在,兀鹰的尸体却没有了!看来那几只未死的兀鹰,早已把同伴尸骨作为口粮!
翟天星感到一阵不可言喻的悲哀,扁毛畜牲不懂物伤其类的道理,然而人呢?江湖凶险,又有几个人真真正正了解到这简单而显浅的道理?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色,翟天星在马鞍之上,找回一些日常行走江湖的用品,向着晨曦之处而去。
走了两个时辰,已开始看见田野和荷锄的农夫,再走半个时辰,熙来攘往的市集已在目前。
翟天星暗里计一下时间,相信而今已是腊月之始,市集内鸡鸭牛羊,无一不备,一年辛苦,总算可以把自己的心血出卖,换几个铜钱,好好的过一个春节。
既有市集,附近一定有食肆与旅店,翟天星正想向一个趁墟的人询问,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起。
得要分辨蹄声来处,已见一群骑着高头骏马的人冲入了市集,一时儿啼唤母,呼天抢地之声骤起。
那十余匹骏马,没有理会道上摆卖,也没有理会行人,就一直向着北面而去。
马匹去后,那些贩卖的人们纷纷起来,指着已远去的马匹,不断叫骂,但马匹已是远去,斥骂又有何用!
一个老农人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羊群,一只也没有少去,才自言自语地道:“今年不知撞着些什么霉鬼,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翟天星连忙搭口道:“昨天也是这样吗?”
那老农人抬起头来,道:“老兄一定刚到此地,昨日是墟期第一天,一早便遇上了五个骑马的,今儿又有十几个,幸好我没有损伤,可怜老五的鸡鸭已被踏死了一笼!”
翟天星道:“骑马的是甚么人?”
老农人道:“天知道,也许他们是赶着赴阎王的约会!否则那会这样蛮横!”
翟天星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老农夫看了翟天星一眼,道:“这只是个小地方,怪不得你老兄不知道,相信你也听过郑州?”
“我竟然到了郑州?”
“不,这里并不是郑州,是郑州南面一个小镇,名叫风陵渡!”
“离郑州有多远?”
“大约有百余里,如果是快马,也要走足一天一夜!”
“看来这些人都是向郑州进发!他们去郑州作甚么?”
老农夫笑着道:“到了郑州,他们想到甚么地方也可以,可以南下,也可以北上!”
翟天星谢了那老农夫,在这市集内找到一间旅店,胡乱吃了些东西,换过衣服,购了一匹马,向着郑州而去。
跑了一天一夜,到了郑州之时,已是万家灯火之时,郑州是个大都会,南北商旅必经之地,因此仍是人声杳杂,到处灯火辉煌。
走进城中,已可以看见不远之处,有一间美仑美奂的客店,上面写着“郑州第一楼”。
翟天星来到店前下马,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已经奔上前来,满脸笑意地道:“客官……”
翟天星道:“我这马已跑了一天一夜,快给他上好的草料!”
小二道:“客官,真对不起,小店已被人包下!”
“包下?”
“是的,客店与酒楼已全被包下,客官请往别家!”
“什么人包下?”
“听说是镖局的人——”
“哦?一间镖局竟会包下你们郑州第一楼?”
“不是一间镖局!”
“十间镖局?”翟天星开玩笑地说。
“客官,你猜的没有错,是十间镖局包下了!”
翟天星心中觉得奇怪,有什么贵重的镖车要十间镖局联保?
“他们有很多镖车?”
“没有,一辆也没有!”
翟天星更觉得奇怪,没有镖车,十间镖局的人来这郑州为的是什么?
那小二见翟天星没有说话,便滔滔地道:“客官,这十间镖局都是从江南来的,据小人得知,他们聚首在此,明日便要北上京师!”
“十间江南镖局的镖师,他们要同上京都?”
小二续道:“是的,客官看来也是江湖中人,难道你没有听到最近江湖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天下镖局的镖车被劫,三十个镖师全被利斧砍死,只逃出了一人!”
听到天下镖局四字,翟天星已是心中一凛,再听到逃出了一个活口,翟天星更是侧耳凝听。
小二道:“逃出的人叫白天朗,据说是天下镖局的少东主,他是被一个和尚救了出来的!”
“是个黄衣僧人?”
“是的——你又说不知道这件震动江湖的事?”
“也听人说过,不过没有你说得那么清楚!”
小二听见翟天星赞许他,更是口沬横飞地道:“那白天朗立即飞鸽传书,知会他父亲,而且夤夜投奔了淮南镖局……”
“小二——你可说完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由来,翟天星连忙抬头一看。
只见二楼之上,朱色栏杆处,已站了十个人,他们都是背光站着,看不清楚他们的面貌,但霎眼一看,其中有年老的,也有年青的,站在东角飞檐之下,竟然有一个是女孑!
小二惶恐地道:“小的只是告诉这位客官……”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小二慌忙的钻入店内。
苍老的声音又道:“过路的,你还是改投别店吧!”
翟天星无可无不可的道:“在下人生路不熟——”
老者接口道:“郑州这么大,客店酒楼,到处都是!”
这老者的语气倒也随和,但另有一番威严,翟天星牵了那匹倦马,走了两步,可是,心中实在按捺不住那种好奇,忍不住又道:“你们十个人,何必包下这第一楼?”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过路的,你还是好好的走你的阳关道,大爷们正在心烦意乱,否则……”
那老者道:“小魏,别多言!”
那叫小魏的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翟天星牵着马匹,昂头望着那个年青人。
刚巧店中一盏大大的灯笼,照着他的脸上。
“翟天星!”彷佛是那女子的声音。
其余九个人,听了这两(三)字,都似乎吃了一惊,可是,翟天星仍是从容的牵马而过,既没有承认自己是翟天星,也没有否认。
“翟天星——”是老者疑惑的声音。
话犹未止,那朱栏杆畔的十个人已齐跃于地,团团的把翟天星围在中间。
那时路上还有很多人,见九个大汉,一个女子,从二楼跃下,围着一个汉子,都纷纷停下,驻足而观。
那苍老的声音道:“各位,这是我们朋友之间的事,过路的过路,没有什么好看!”
众人听到那威严的声音,窃窃私议的慢慢散开。
翟天星也牵着马儿开步!
那老者走前一步,道:“请这位朋友慢走一步!”
翟天星停了步,说道:“我也是过路的!”
老者忙说道:“高人不露相,佩服佩服!”
翟天星道:“我并不是什么高人,不会什么露相不露相。”
那首先呼唤翟天星的女子,似乎按捺不住,一个纵身,已站在翟天星的前面。
翟天星看看这女子,一身红衣劲装打扮,尖声道:“翟天星,我虽在十年之前见过你,但我没有忘记你的面貌,你何必否认?”
翟天星笑着说:“我并没有否认!”
众人听了,都齐按兵刃。
那名红衣女子突然双手一扬,金光闪动。
翟天星看得真切,昂首一避。
那红衣女子并不是放暗器,而是手执一双金色的短刃,再小心一看,那并不普通短刃,而是一双金钗。
那双金钗比普通女子插在髻上的稍长,簪发之处十分锋利,既可剌人,也可作为匕首之用。
这红衣女子的出手十分迅速,她既是惯使短刃的人,一定讲究快捷而确切,因为兵家有云:“一寸短,一寸险。”如果招式不快,根本没有机会攻到敌人身上。
翟天星一连避开她三十招,红衣姑娘见他只闪避而没有出手,心头气愤,招式更快,有如暴雨打梨花,一片金光闪跃,耀眼生辉。
翟天星一面闪避,一面笑着说:“你十年前见过我,而我却认不得你,那么,你定是个无名的小丫头!”
年青人好胜好强,红衣女子听了这话,气愤地说:“翟天星,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我要你尝尝我的鸳鸯钗!”
翟天星听了,笑着说道:“啊,原来是近年震撼江南一带的女镖师鸳鸯钗应绛仙!”
应绛仙听了,手下并没有放缓,一连使出几招“钗分南北”“燕子穿花”“鸾凤齐鸣”“剜心挖胆”。
这几招咄咄迫人,可是,翟天星的绝佳“天星步”,从容的在她招与招之间飘过。
凡是使短兵器的人,头脑一定要机灵,反应一定要迅速,如果心中有气,心念一乱,招式便乱,应绛仙自出道以来,几曾使过百招以外才击倒敌人,而今,使了百招,翟天星非但没有被刺中,而且并没有还手,加上围观的是大行家,心中之气更为凌乱,渐渐,她出招的双钗,气度仍劲,但法度已乱。
翟天星毕竟是个久临战阵的人,那会不明白,心想:如果再让她久缠下去,旁边的人定会加入战圈,那时,既不能明白这十人聚首在郑州第一楼的原因,也会被他们弄得难以脱身,有理也说不清。
既是如此,倒不如先制服这小妮子,立威示人,那才有机会打探一下他们拦着自己去路的原因,也许他们是与天下镖局之事有关。
心意既定,翟天星提起右指,使出“天星指”的“拨云见月”,一招化为两式,向着她双腕点去。
应绛仙见他不再逃避,反守为攻,立即使出两招,一招“梅樱落尽”,一招“柳眼初开”,这两招都是她最有把握的招式。
只是金钗扬起处,翟天星的右指也如影随形,一个欺身,已点了她的左腕“会宗”穴,右腕“外关”穴。
应绛仙双手一软,几乎连握着金钗的力也没有了!
可是,翟天星并没有停下身来,一招“移宫换羽”,已游身到她背后,轻轻一拍,那左右手腕被点的穴,已被解开!
这点穴解穴,只是电光火石一刻,除了应绛仙本人亲身体验到之外,其余围观的九个人,看来只有三个可以窥到其中奥妙!
那老者脸色一凛,随即道:“绛仙,你先退下!”
应绛仙满脸通红,幸好她的衣服是红色,而且楼前灯光没有直射在她的脸上,围观她的人难以看到,否则,她真不知道应该把脸搁在那里。
那老者说道:“翟天星果然是名不虚传!”
翟天星笑着道:“那只是姑娘手下容情!”
应绛仙听了,心中又愤慨,又是感激,愤慨的是翟天星只见出手一招,便已点中她双腕穴道,感激的是他并没有使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只见她粉脸低垂,退在老者身旁,其余的人,反而以为那老者喝退应绛仙,纷纷叫嚣,拔出兵刃。
那个叫小魏的青年人,最是按捺不住,提气一纵,已到翟天星身前,使出长拳,一招“青狮张口”一招“饿虎扑食”,两招都是虎虎生风。
翟天星不慌不忙,踏着天星步,小魏的两拳,连翟天星的衣角也沾不着。
小魏正要再出招,那老者喝道:“退下!”
那老者的声音,既威严又雄壮,小魏只好怏怏后退。
老者道:“翟大侠——”
翟天星望着老者,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刚才他是直呼自己的名字,为何如今又以大侠相称?
老者继续道:“翟大侠,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路过郑州,何不就在这第一楼喝杯?”
翟天星道:“这第一楼被你们包起,在下——”
老者道:“刚才误会,就让我赔罪!”说罢此语,真的拱起双手,打起揖来。
翟天星见他如此,连忙拱手道:“那么,得罪了各位,在下就此告辞!”
老者连忙说道:“翟大侠,何必忽忙!在下魏苔青,请大侠痛饮三杯,聊作谢罪!”
翟天星诧异道:“原来是淮南镖局的‘降龙拐’魏大侠!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魏苔青,正是淮南镖局的东主兼总镖头,成名已有卅年,使得一手降龙拐,以兵器为外号,江南一带的镖局,都是以他为首。
魏苔青仍拱着手道:“请!”
店内的小二倒也机灵,已奔至前来,牵了翟天星的马匹,翟天星见如此,也只好随他上楼。
郑州第一楼,果是气派不凡,可惜偌大的厅堂,只得堂中一席,其余的枱上,都是空置!
魏苔青走在前面,指着首席,请翟天星坐下。
翟天星道:“天涯过客,不敢!”
几番推辞之下,魏苔青终于坐在首席,翟天星坐在他身旁,其余的九位,也纷纷坐下。
魏苔青站起来,道:“翟大侠,让我介绍一下!刚才得罪的是小徒应绛仙,翟大侠的‘天星指’果是不同凡响,这位是小儿魏瀚,他年少不知天高地厚!”
翟天星拱手道:“魏兄,请恕在下鲁莽!”
魏瀚本是有点怒意,但看到父亲的眼色,也只好拱拱手为礼。
魏苔青续道:“这位是淮南镖局的秦臻!身畔两位是他的二位公子,一位是秦汉,另一位是秦堂!”
翟天星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荆棘螯手秦大侠,两位公子,合称‘铜琶铁板’,俱是名重一时!”
这位外号荆棘螯手秦臻,外貌和善,实在不似一个保镖之人,而他两个儿子,都是神丰俊朗,这几年来,凭着他们使的兵器“铜琶”与“铁板”,也在江南一带,渐露头角!
秦臻听到翟天星的称道,满脸笑意,和善的脸孔,更是喜气洋溢,两位公子,早已听过翟天星其人,想不到他也知道兄弟外号,也是满脸笑意。
魏苔青又道:“另外四位都是名重一时的镖师,这位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师刘天远,威宁镖局的马立威,震宇镖局的高奔,还有这位是安邦镖局的施吼!”
这四位镖头,也是环目大口,燕颔虎额,在江湖之上,虽算不得上一流高手,但在保镖行业之中倒也算是出色的镖师。
翟天星一一拱手为礼,本来这些镖师对翟天星并无恶感,而今见他礼仪周到,谦顺和气,倒也产生了好感!
介绍已毕,魏苔青首先举杯,道:“翟大侠,在下先干为敬!”
翟天星见他盛意拳拳,也一饮而尽。
众人寒喧之际,小二也呈上佳肴多欵,菜香扑鼻,饿了多天的翟天星也不再客气。
饱餐之后,各人又畅饮多杯。
应绛仙突然站了起来,举杯向着翟天星道:“翟大侠天星指独步天下……”
翟天星连忙举杯,揷口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正要饮酒之际,魏瀚突然也站起来,道:“小辈也要敬大侠一碗!”
那魏瀚一直看着自己的师妹,发觉她在饮食之时,虽是粉脸低垂,但目光仍离不开翟天星,这位年青小伙子,自幼与师妹青梅竹马,两人虽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心目中早已把师妹当作未来的夫人,魏瀚出道日浅,功力有限,以为师妹一时失手,败在翟天星手下,而最令他愤愤不平的,他并不清楚师妹怎样败下阵来,加上少年人妒忌之心,在这时刻再没有忍耐。
翟天星听见魏瀚要敬酒,倒也不大为意,可是,当他听到最后一字是个“碗”字时,他已知道这一敬定是不怀好意!
只见眼前闪现,一只满盛了酒的大碗正向自己飞来,翟天星不慌不忙,把手中小杯向上一抛。
那大碗已临目前,翟天星头却微昂,那大碗立时一侧,只见一条酒柱,从半空而下。
翟天星仰着口,刚巧接着这倾下来的酒,大碗随着酒而下,眼看那碗便要碰在他的脸上。
可是,那大碗刚接近翟天星的口唇,竟然顺势滑落枱上,大碗之内,早已滴酒全无。
翟天星笑道:“好洒(酒),好洒(酒)!喝了大碗,应姑娘,我决与你干这小杯!”
原来翟天星把小杯抛起,并没有跌了下来,而是搁在一条小横梁之上。
只见翟天星把右手轻轻一按桌面,一颗小小的骨头便从桌上弹起,刚巧弹上横梁,碰着酒杯。
那横梁上的酒杯受到那片小骨头的一碰,立时倾下,酒又刚巧落在翟天星的口里。
那小杯随着而下,小杯也好端端的排在大碗之侧。
众人见翟天星露了这一手,都忍不住的轰然叫好!
翟天星刚才与应绛仙对手之时,点穴解穴的手法是极其迅速,魏瀚根本上无法看清楚,而今翟天星喝这大碗小杯的酒,都是游戏一般,动作虽快,但在旁的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连那小二也看得口呆目瞪。
最令魏瀚惊异的是,大碗小杯重量不同,但落在桌上,却是同样无声无息,那手控制杯碗的功夫,任是小孩子看见,也知道是不同凡响。
本来,翟天星还可以弄更多花样,使魏瀚折服,但翟天星为人敦厚,知道这年青人脾气,只是一时冲动,对自己并无多大恶意,因此才让大碗小杯自然地排在桌。
众人叫好之际,只可怜魏瀚,一时不知要把脸搁在那里,满脸通红局促不安。
恰巧那时,外面来了另外一个老仆,道:“魏爷,外面有人求见!”
魏苔青正要答话,魏瀚早已抢着道:“让我去看!”话未说完,他已经奔出大堂。
魏苔青满脸歉意道:“小儿……”
翟天星道:“我向来喜欢与年轻人玩耍,大碗敬酒,令郞真是豪气迫人!”
翟天星豪放一语,也使魏苔青脸上好看。
翟天星立刻转了话题,道:“应姑娘,我们还有两杯未干!”
应绛仙立刻起来,恭恭敬敬的斟了酒,道:“翟大侠,海量汪涵!”
两人连干两杯,应绛仙本是一身红衣,而今连整个脸颊都跟衣服一样通红。
翟天星道:“应姑娘,恕在下眼拙,你什么时候见过在下?”
应绛仙道:“记得十年之前,你在我爹新店开张之日,前来道贺?”
翟天星奇怪道:“你爹是个什么生意人?”
应绛仙道:“我爹也是保镖的!”
翟天星道:“保镖?难道是威震黄河的应震天应老前辈?”
应绛仙笑道:“那正是家父!”
翟天星道:“原来你便是应镖头的千金,令尊想已有七十,身体可好?”
应绛仙道:“托赖托赖!”
魏苔青道:“我们设宴郑州第一楼,为的正是等候应总镖头!”
翟天星道:“听说应镖头,早已封刀归隐,为何竟会南下?”
魏苔青说道:“那是为了天下镖局之事。”
翟天星道:“天下镖局?”
魏苔青突然收敛了笑意道:“翟大侠也听过天下镖局之事?”
翟天星道:“我正想知道这事!”
魏苔青道:“翟大侠,恕在下直言,你来郑州之前,到过什么地方?”
翟天星说道:“说来也奇怪,我是在天下镖局被劫之地而来的,是在寂灭谷附近!”
众人听了,不约而同地问道:“寂灭谷?”
翟天星道:“这寂灭谷在江湖上早有传闻,我初以为那是个子虚乌有的地方,而事实上那是真有此谷!”
一直没有发言的荆棘螯手秦臻突然道:“那么,翟大侠,你既从寂灭谷而来,天下镖局劫镖之事,任凭你如何说,你不能置身度外。”
翟天星听了此话,顿时一头雾水。
其他四位镖局的镖头,也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错了!”
翟天星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在这三言两语之中,早已猜测到他们话中之意。
翟天星道:“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劫镖之人?”
秦臻道:“未见翟大侠之前,我们胡乱猜测,但见了大侠之后……”
魏苔青接口道:“一见了翟大侠之后,我们更是无法相信。”
这魏苔青,毕竟是老于江湖世故,他恐怕秦臻一时气愤,激怒了翟天星,如果他一走了之,在场虽有江南六大镖头,但并无把握把他留下。
翟天星道:“我从寂灭谷赶来,正想经郑州北上,找天下镖局的白老前辈。”
魏苔青道:“那最好不过了。”
翟天星说道:“难道白老前辈也会南下?”
秦臻说道:“还有其他五间镖局的镖师!”
翟天星听了,心中一动,原来天下镖局之事,竟然震动了南六北七十三间镖局,这劫镖之事其中当然大有文章,否则十三间镖局的主持人不会约定聚首在郑州。
翟天星站起身来,座中众人同时站起,并且不约而同的按着兵器。
翟天星笑道:“各位,我翟某既然来到,也不会一走了之!”
魏苔青苦笑道:“大侠威名震四海,当然会为我们弄清楚天下镖局之事!”
魏苔青这话,表面看来是奉承翟天星,而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迫使翟天星留下。
翟天星心中也明白,只要北方六大镖局来到,有了白成龙,应震天,要留下他当然更有把握。
正在此时,魏瀚已从外面入来,手中捧着一埕酒。
魏苔青道:“瀚儿,什么人来了?”
魏瀚道:“应老前辈来了!翟大侠,这是他带来的罕有名酒‘嘤珞琼浆’!”
魏瀚把小埕放在桌上,开了泥封,立时芬香扑鼻,满室馥郁。
魏瀚又道:“本来,这绝世之酒,是应老前辈送我爹的,但我得罪大侠在先,先敬翟大侠,想爹亦必赞同!”魏瀚望了老父一眼。
魏苔青道:“那是应该的!”
魏瀚倒了一杯,香气从杯内传出,就算是不喜欢喝酒的人嗅到了,也想要试一口。
魏瀚恭恭敬敬地把酒杯举至额前,道:“请翟大侠恕过!”
翟天星见他一片真诚,而酒香确实诱人,只好把杯子接过,放近鼻子一嗅。
翟天星道:“果然是好酒!”
魏瀚道:“翟大侠只嗅而不喝,岂不是暴殄天物?”
翟天星道:“绝世名酒,魏前辈应先尝!”
魏瀚道:“如果翟大侠不肯尽此一杯,岂不是并没宽恕在下之心?”
翟天星见他如此说,只好拿杯而饮。
嘤珞琼浆果是名不虚传,入口芳香醇郁,齿颊留香,魏翰见他尽了一杯,又再斟满一杯。
翟天星正要推辞,只尝天星斗,天旋地转,瞬间,他似乎不胜酒力,倒在桌上。
魏苔青诡异地道:“咦?这酒聋是什么名酿,翟大侠竟然一杯而醉,让我也试试!”话犹未了,便要伸手接过魏瀚手中的酒。
魏瀚急道:“这酒中有毒!”
魏苔青道:“有毒?为什么你……”
魏瀚道:“那不是我的主意!”
魏苔青愤然道:“谁下的毒?”
魏瀚正要分辩,楼梯之处已传来一阵笑声。
“贤弟,那是我的主意!”
众人朝梯间一望,只见一个满脸红光,一身青袍的老人正沿梯而上。
“应大哥!”
这人正是震天镖局的应震天,外号威震黄河。
“爹!”应绛仙排众而出迎接老父。
魏苔青也走上前道:“应大哥,是你的主意
应震天笑着道:“是的,那是我下的毒!”
“为什么?大丈夫顶天立地,为何……
应震天收敛了笑容,道:“贤弟,如果对付一个普通江湖上的人,我不会用此下三滥的手法,但这个却是名震江湖的翟天星!”
应震天是黄河一带坐第二把交椅的镖师,北方镖局的名头一向比江南一带的镖局响得多,况且应震天与魏苔青二人,是八拜之交,心中虽不同意大哥的手法,但一时也不想与他分辩,脸上仍然露出不悦之色。
应震天道:“贤弟,我知你一向光明磊落,但这事事关重大,如果我们不能查出天下镖局被劫的镖,那么我们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立足!”
应绛仙插口道:“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那是翟大侠劫走了镖车!”
应震天望了女儿一眼道:“绛仙,你在江湖日浅,不知江湖之中,风波险恶,而今,天下镖局镖车被劫,只有翟天星一人最受嫌疑。”
魏苔青道:“你怎会知道?”
应震天道:“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之后,立即南下,而且魏贤侄也把事情告之一二!”
应绛仙望了魏瀚一眼,心想这位师兄,在人前丢了脸,便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添盐加醋的说了一番。
应震天笑道:“绛仙,你不要怪责魏贤侄,在我到郑州之前,已略知此事的大概!”
魏苔青道:“这事极端保密,除了在座江南六大镖局知悉之外,还有谁知?”
应震天道:“你们又怎得知这事?”
魏苔青回答道:“是白天朗告诉我们的!”
应震天道:“天朗贤侄又怎样得知的呢?”
魏苔青道:“他是被黄衣僧,那个叫拾尸和尚救起告诉他的!”
应震天道:“对了,我南下之时,也遇见了黄衣僧!”
魏苔青道:“他把这事告诉你!”
应震天道:“是的,因此,我们一定要留下翟天星,但不瞒贤弟,天下镖局的白大哥来到之前,你我二人,也无把握叫他留下,如果他作贼心虚,一走了之,我们又如何向白大哥交待?”
魏苔青沉吟半晌,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
应绛仙不以为然道:“这位翟大侠,名震江湖,行事侠义为怀,他怎会是劫镖之人?”
应震天道:“人心不可测,就算他不是劫镖之人,但他是唯一在现场的人,如果他走了,那么,唯一的线索也没有了,那时候,我们怎能够再进一步找出劫镖之人?”

第二章 身为飘萍客 愧受美人恩

在坐众人,也都同意应震天的话,虽然他们心中都觉得下药迷倒翟天星的手法,并不是大丈夫所为,但他们早已见识过翟天星的身手,知道就算十多人联手,也未必留得下翟天星,应震天下药于酒中,总算是个权宜之法。
店小二重新收拾杯筷,众人再度入席畅饮。
原来中原一带,镖局虽多,但以这南六北七,十三间镖局声势最大,北方以天下镖局为首,南方却以江南的淮北镖局为首,他们为了保镖方便,南北互相照应,早已结盟,时相往还,而魏苔青与应震天最为投契,因此应震天把女儿交给魏苔青照顾,好让她学些拳脚,也有机会好好赏玩一下江南风景。
酒过三巡,魏苔青道:“白大哥与其他人何时可到?”
应震天道:“大约在天亮之前可到,因为白大哥要收拾一些草药,来救天朗贤侄——对了,天朗贤侄,而今在何处?”
魏苔青道:“在小弟镖局之内,他的伤势没有恶化,但也没有起色!”
应震天道:“他受伤十分严重?”
魏瀚道:“他身中八斧,但那只是皮肉之伤,但他似乎中了暗器,可惜我们却看不出那是什么暗器!”
应震天道:“既是如此,白大哥一到,他便可以亲自为他诊断!”
魏苔青问道:“大哥这药,有多久效力?”
应震天道:“我只下了半钱,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他便可以苏醒!”
魏瀚道:“不知白伯伯途中有没有阻滞,如果翟天星醒来,白伯伯又未到,我们……为了安全计,倒不如让我们先把他缚起!”
应震天道:“贤侄主意不错!”
魏瀚立即与四位镖师,往找绳索。
应绛仙道:“我相信翟大侠也不是像你们这般不讲理的,让他苏醒之后,与他细说,一定有些眉目。”
那魏瀚已吃过翟天星苦头,那敢再让他醒来,不再理会师妹之言,已找了一根粗绳。
四个镖师,已把翟天星抬往一张长椅之上,魏瀚提了绳索,便要绑着翟天星。
翟天星身材虽不十分高大,但像玉山颓倒,合四人之功,左右围拢,再把翟天星捆上。
应绛仙在旁顿足,但前面一个是老父,一个是师傅,也无法阻止他们。
忽然,魏瀚“呀!”的一声,竟呆立不动。
应绛仙正在奇怪,其他四个镖师也同时“呀”的一声,就像四尊石像的挺在那里。
卧在长椅上的翟天星,忽然全身一挺,那根烛儿一般粗的绳索,已完全断开。
应绛仙看了,一时口呆目瞪。
应震天与魏苔青也发觉情形不大对劲,连忙游身而上,翟天星已是一跃而起。
翟天星道:“嘤珞琼浆虽是烈酒,却醉不倒在下!”
应震天猛然一惊,道:“翟天星,劫镖之事一日没有弄清楚,你休想逃去!”
翟天星笑道:“我并不想逃去,如果我想逃走,我也不会上这郑州第一楼!”
应震天道:“那么,镖车在那里?”
翟天星道:“我也想知道!”
应震天怒道:“翟天星,老夫纵横江湖卅载,你休想瞒骗我!”
应绛仙插口道:“爹,你何必一口咬定……”
应震天道:“不用你插口,爹自有主意!”
翟天星道:“你有主意?如果你有主意,堂堂一位威震黄河的英雄人物,也不会用下三滥手法!”
魏苔青道:“翟大侠,那是不得已之事!”
翟天星道:“如果我是劫镖之人,我怎会来此?”
应震天道:“这欲盖弥彰的手法,瞒得住他们,瞒不得我!”
翟天星道:“既然你是那么顽固,我也无话可说!你要我怎样才相信!”
应震天道:“说出镖车所在,尚有生路一条!”
这话实在太不客气,翟天星仍然按着怒火,道:“我翟天星一生行事,光明磊落!”
应震天说道:“表面正是如此,不过,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劫得天下第一镖?”
翟天星见他蛮不讲理,本想一走了之,但回心一想,如果不与他说个明白,这冤枉更是难以洗脱。
应震天见他不言语,更厉声地道:“翟天星,一般江湖之人,都是孑然一身,而你竟有一间美仑美奂的天星小筑,你何来此巨资?”
翟天星道:“我先人是大商贾,只是我不好营营役役,喜欢到处飘泊!”
应震天道:“就算你先人遗下,你又如何维持?”
翟天星道:“我不想与你作无谓的争辩,我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应震天道:“记得十年之前吗?”
翟天星道:“这事与十年前之事又有什么因缘?”
应震天道:“十年之前,你刚出江湖,便发生了一件巨案!”
翟天星沉思一会,道:“你说的是大内失窃之事?”
应震天道:“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大内失窃十件奇珍,看来你所售得的钱,足可以维持十年生活!”
翟天星听了,正是怒不可遏。
应震天却接口道:“而今你又需要另外十年的生活用度,劫了天下第一镖,也可以足够了!”
翟天星道:“你简直是含血喷人!”
应震天道:“你不用狡辩,我再问你,拾尸和尚这十年来,以拾尸为业,他又岂会打诳语?”
翟天星道:“我入寂灭谷之前,的确见过拾尸和尚,可是,他并没有见到我劫镖!”
应震天道:“入寂灭谷,这更是一个大破绽,江湖之内,又有几人入过寂灭谷,这地方只是个空中楼阁之地,你竟说入过寂灭谷,那岂不是一派胡言!”
翟天星道:“在未入寂灭谷之前,我也不相信有此地存在,但事实上,我入了寂灭谷,而且见过一个吹箫的老人,更见到两种失传的武功!”
应震天道:“就算你入过寂灭谷,你怎会破例可以出来?各位,你们都是江湖之人,有没有听过从寂灭谷出来之人!”
众人当然说没有,那的确是事实。
应震天道:“综合各点,你是唯一劫镖的人!”
在这情况之外,翟天星又如何分辩。
魏苔青插口道:“翟大侠,你又有什么解释?”
翟天星说道:“我是个不懂得解释的人!”
应震天道:“那么,你是默认了!”
翟天星苦笑着站了起来。
应震天也同时站起,喝道:“你想走吗?”
翟天星道:“你根本是一派胡言,我怎能再跟你瞎缠下去!”
翟天星知道,应震天对整件事,一切都是先入为主,心中早已认为翟天星是劫镖之人,因此,把所有的罪行都归到翟天星的身上,而翟天星根本没有想到这事已到了如此田地,更加上他想也没有想过十年前之大内失窃之事,一时更无从分辩。
一直没有发言的淮南镖局主人,荆棘螯手秦臻,突然插口道:“翟天星,你还是留下,等天下镖局的白成龙大哥来到,再作一个明白!”
翟天星道:“如果我要走呢?”
秦臻的两个儿子,不约而同道:“那么让你先试试我们的‘铜琶铁板’!”
两人已一跃而出。
秦汉使的是一只铜琶,是用一种精铜所铸;他的弟弟秦堂,用的是一块铁板,是用寒铁所铸。
看来翟天星是无法顺利离开这郑州第一楼。
秦汉道:“亮兵器吧!”
翟天星道:“我一向不使兵器的!”
秦汉与秦堂,立时十分愤怒,以为翟天星不使兵器,是小窥他们这一双铜琶铁板,那知道翟天星的确是没有使用兵器,本来这事江湖人都知,可是,他们究竟年轻,只知道翟天星武功好,但没有注意他没有使兵器的习惯。
两人已亮出一个守势的招式。
翟天星并没有动,看着他们。
秦汉铜琶一挥,秦汉也是铁板横砍。
翟天星看着来势,使出一招“斩狐击兔”,化解了铜琶铁板的来势。
秦汉铜琶一扬,使出的是一招“十面埋伏”;秦堂也不落后,一招“劈山凿石”,秦汉攻的是左路,秦堂攻的是右路,两人合作有年,心意相通,因此招式既是沉猛而又凑合,眼看翟天星是避无可避。
翟天星欺身一转,避去了铜琶,使出一招“流星过渡”,再使一招“过雁排云”,掌风虎虎,有如狂风卷浪,使他们不得不暴退十步。
初生之犊不畏虎,两人又再一跃,铜琶拦腰一挥,铁板从上直砍而下。
翟天星双掌一挺,一招“金灯万盏”,双腿一夹,一招“王旨纶音”,秦汉秦堂两人,脚未站稳,已感到劲风扑面,不得不改攻为守,两人双手突感一阵麻木,竟握不着铜琶铁板,双双倒在十丈之外。
荆棘螯手秦臻看到两个儿子败下阵来,也不再顾其他,提了他惯使的荆棘棒,一跃而前。
这荆棘棒是仿似狼牙棒的兵器,但这荆棘棒却是原支荆棘木,上面的倒刺荆棘,十分锐利,如果被击个正着,连皮带肉,扯出一大块。
秦臻运棒如风,一招“乌龙探地”,向着翟天星脑门而下,翟天星见他来势凶凶,不敢硬碰,翻身一仰,避了来势,见他招式已老,连忙使出“施鹿解角”,眼见便要夺去他手中的荆棘棒。
秦臻在江湖已有廿多载,上阵迎战的经验相当丰富,见翟天星要夺他兵器,乘着来势,一招“穿花渡柳”,反过来要使翟天星握着荆棘棒上的突出棘荆。
秦臻外号为“荆棘螯手”,以武器为号,他的那口荆棘棒当然不比寻常兵器,翟天星那敢硬夺,立时,改爪为指,要点他手上右腕“外关穴”。
秦臻早已见过翟天星点穴的手法,知道他的天星指厉害,防范之心既起,变招也快。
可是,天星指实在太快,他略一改招,时间的差距虽是十分微小,但这已给翟星天足够时间。
本来,天星指指力可以直透他的外关穴,使他身不由己的放下荆棘棒,但翟天星到底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不想他在儿子及众镖师面前出丑,只用了三分力量,只使他手部麻软。
秦臻是个大行家,又岂不知他是手下容情,连忙暴退五步,改攻为守,荆棘棒护着全身三路。
应震天见秦家父子倶败下阵来,正想排众而出。
那知道镇远镖局的刘天远,威宁镖局的马立威,震宇镖局的高奔,安邦镖局的施吼已同时跃出。
翟天星见他们来势凶猛,但观他们出刀出剑,知道并不是什么劲敌,伤他们容易,但他却不想如此做,如果这场合之下,伤了他们任何一人,更加难以收拾。
刘天远与马立威使的是阔背金刀,高奔与施吼使的是长剑,一对刀剑同挥,分四路而来。
阔背金刀攻的是上盘,双长剑攻的是腰间,翟天星使出一招两式,先是“拦江先秋”,后是“沉腰睛减”,力度用了五成,四人已感虎口震痛。
应震天大声道:“你们先下去,让我们来见识见识!”
他没有说我,而是说我们,那当然是示意魏苔青联手而上,魏苔青本来已不大相信翟天星是劫镖之人,但碍于盟兄,只好勉力而上。
这两人的功力当然在其他镖师之上。
魏苔青使的是一柄黑剑,应震天使的是一双短枪。
黑剑一招“燕子衔泥”,直刺翟天星前胸之位,双枪一出,一招七式,左三右四,向翟天星腰胁而来。
翟天星抖擞精神,使出天星掌中的“金星护体”“星流云散”,刀剑全都落了空。
两人又上,魏苔青黑剑一抖,使出一招“飞萤散影”,翟天星看得清楚,侧身一闪,应震天早已看准了这机会,双枪又奋力而来,“青鸾起舞”“彩凤柔鸣”,左抄右撩,眼看翟天星是避无可避。
翟天星双掌一挺,突然改掌为爪,顺着双枪来势,竟把双枪搭着。
应震天使出了七成功力,劲从枪发,等闲之辈定然会被双枪挑个正着,但他又怎会想到翟天星艺高人胆大,硬接了这两招。
这一硬碰,翟天星定然吃亏,因为双枪同是精铁打成,有无坚不摧的威力。
可是翟天星搭着双枪,应震天双枪劲力十足,翟天星腾身一按,借劲发力,身如疾矢离弓,直飞冲天。
其他围观的镖师,不约而同的一拥而上,要趁翟天星飞身下来之际合而攻之。
翟天星在半空之上,早已看着他们齐步而来,想不到这群名重江湖的镖师,竟然会趁此机会,乘人之危,翟天星身如巨鹰,向下堕去,身未着地,已感到劲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好个翟天星,竟能在下坠之际,半空发力,身如风车转动,使出他天星掌之绝招“斗转星移”,众人只觉劲风扑体,招式未老,已无法再施!
在半空旋身,转一个圈已是极为困难,而翟天星却一连转了三个!
这三个旋身,有如狂风扫落叶,众镖师功力稍弱的,都被震退十步之外,而只有秦臻一人,功力胜于其他各人,也要退后五步。
应震天与魏苔青二人,看见翟天星这凌空三旋身,心底都不禁暗暗喝采,他们行走江湖,大江南北,什么家数的武功都见过,几曾见过如此身手?
临阵杀敌,最重气势,翟天星这一招“斗转星移”,已夺先机,气势如虹,众人都不敢再贸然攻来。
翟天星拱手道:“各位都是明理之人,何必……”
话犹未止,应震天双枪齐上。
应绛仙一直都没有加入战围,至此也忍不住高声道:“爹,翟大侠……”
应震天怒吼一声,道:“你凭什么替他辩护,各位,千万别让翟天星走出这郑州第一楼!”
应震天口出此言,已不顾自己的武林身份地位,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概!
众人听了,又是一拥而上。
这可苦了翟天星!
本来,他可以立下重手,先击倒几个武功较弱的镖师,然后再凝神再斗,可是,他又不敢伤及他们,一招一式,只使出五成功力,因为只要一人受伤,这个难以解释的局面,会更加恶化,使自己不白之冤更添阴影!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要对付的不是四手,而是十双手!
翟天星心中暗自盘算,这样瞎缠下去,终不了局,倒不如先走出这楼头,以后再算!水落自然是石出,而今的解释只会加深他们的误会。
主意既定,翟天星长啸一声,众人以为他要下杀手,不禁有些胆怯!
就在这犹豫之际,翟天星已纵身一跃,直窜下那下楼梯阶之处,众人并不放过,齐步拥上。
可是,翟天星这一纵身,只是虚幌,突然一个扑身,已奔至楼边栏杆之处。
翟天星回身拱手道:“后会有期!”
话刚说完,便一跃而下楼!
众人被他左闪右窜,弄得眼花撩乱,奔到梯阶之前,才如梦初醒的改步,奔到栏杆前,翟天星已站在这郑州第一楼的大门前面。
翟天星稳身于地,便向前奔。
此时已是夜深,本来是熙来攘往的大道,已是灯火阑珊,渺无人影。
走了十步,突见灯火大明。
几十个手持灯笼火把的大汉,拦着去路。
“翟天星,你可以逃出郑州第一楼,却逃不过老夫。”
翟天星站着,细看这拦路的大汉,也是一色镖师装扮,可是,说话的人却没有露面。
“前辈高人,晚辈——”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话刚说完,一阵车声麟麟,火光之处,一辆木头手推车正缓缓在人群中出来。
“前辈是——”
“翟天星,金钱是身外之物,又何必为此而烦恼自己?”说话的人,正是坐在木头车上的老者。
翟天星拱手道:“难道你也是说劫镖之事?”
老者道:“翟天星,如果你有不便之处,只要你来到天下镖局,任凭你要,老夫也不会拒绝。”
翟天星听了,心中怒火不期然的上升,可是,他为人一向忠厚,忍着气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天下镖局,前辈定是‘万无一失’白成龙白老前辈。”
老者笑道:“而今我这个招牌要拆下来了。”
翟天星道:“前辈何以如此说?”
白成龙回答道:“因为你破了我的招牌。”
翟天星道:“老前辈仍然以为在下劫去那些镖车?”
白成龙道:“除了你可以之外,环顾江湖之中,有谁有这个胆量?”
翟天星有点发急,道:“承蒙老前辈青睐有加,可是,这一次你也许猜错了,天下之大,比翟天星本领高强得多的人,有如恒河沙数。”
白成龙道:“我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我不可以不相信拾尸客黄衣僧。”
翟天星说道:“我不否认我见过拾尸僧。”
白成龙道:“拾尸僧与你有仇?”
翟天星道:“没有。”
白成龙道:“拾尸僧这么多年来,有没有诬谟过人?”
翟天星说道:“他以拾尸为业,打救那些孤鬼亡魂,他对喜对忧,似是无动于衷。”
白成龙道:“那么,他没有理由乱打诳语的。”
翟天星道:“我也想知其中原委。”
说到此时,郑州第一楼上的众镖师都已追来,见到天下镖局的白成龙来到,拦着翟天星的去路,心中也十分振奋,因为“万无一失”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
白成龙见各人已到,朗声说:“各位,这件事与敝镖局关系重大,暂时由在下应付。”
各人依言,站在翟天星背后观看。
翟天星道:“白前辈,在下也并非那种不顾廉耻的小人,这事既与我有关,我定会澈査。”
白成龙笑道:“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翟大侠名声震江湖,有谁不知道?不过,这件事关重大,我不能只凭你片面之言,而相信了你。”
翟天星道:“白前辈深明大义,那么,你要怎样才可以相信?”
白成龙道:“以翟大侠的身手,能够从郑州第一楼走出来,武功自然是一等好手。”
翟天星说道:“这是各位前辈手下容情。”
白成龙道:“翟大侠,太过谦逊会成为谎言,不过,我老了,人称我‘万无一失’,可是,如今我却一连失去两件最宝贵的东西。”
翟天星诧异道:“你失去了……”
白成龙叹了口气道:“去年我失去这双腿,今年又失去这些镖车。”
翟天星道:“白前辈,你的双腿……”
白成龙突然厉声说道:“翟天星,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这双腿,你便可以为所欲为。”
翟天星忙说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
白成龙道:“你说过不会置身事外,以你的江湖名头,我可以暂时相信。”
翟天星道:“那好极了。”
白成龙道:“不过,我不能让你白白的离去。”
翟天星道:“白前辈的意思是——”
白成龙道:“你是后辈,如果是动手脚,我恐怕别人说我以老欺少。倒不如来个不伤脾胃的比试。”
翟天星知道今夜如果不显一些颜色,定然不能离开这群南北镖师,既然他提出比试,正合心意,既可让他们心服,自己也可以从容而退。
白成龙回首时那些挚着火把的汉子说:“你们奋力把火把扔向天空之上。”
十个手持着火把的汉子齐声应道:“是!”
白成龙道:“抛吧!”
立时,十支火把齐向天空而上。
只见白成龙,腰板一挺,双掌同时挥出,劲力有如狂风骤起,十支火把,在半空之中,同时熄灭。
只见一阵白烟,十支火把,又同时堕下,插在白成龙那木头车之前,排成齐整一字而开。
白成龙又再双掌一扬,那十支火把,立时又光亮起来,众人看了都轰然喝采。
半空灭火,已是难能可贵,火炬堕下,排列齐整,已是难上加难,而以掌力重燃火把,这份功夫,真可说是前无来者。
翟天星见他露出这一手,心中也着实佩服。
十支火把,照亮了坐在木车上的白成龙,只见他皓首白发,一派怡然自得的神采。
白成龙道:“老夫老矣,翟大侠,只要你能模仿老夫七成,你便可以离去。”
翟天星道:“前辈功力深厚,在下那敢献丑,不过,既遇前辈指点,在下只好一试。”
白成龙见翟天星如此说,回首对那些汉子道:“你们把火把拾起。”
翟天星道:“不,白前辈,我想试试一个小小花样,各位挑着灯笼的大哥,请把灯笼扔向半空。”
白成龙听了,满腔诧异,想不到翟天星竟然会提出这个花样。
众汉子没有白成龙的吩咐,并没有抛起灯笼。
白成龙回身道:“抛吧!”
十五个灯笼一齐向上抛去。
这些灯笼,中间燃有蜡烛,向上抛去之时,没有火把那么齐整,一上一下,十分混乱。
翟天星双手一出,并不是向着半空的灯笼,而是向着前十支光亮的火把。
十支火把,被掌风一扫,立时熄灭。
那时灯笼已在半空,烛光不及火把光亮,本来没有什么光辉,但而今十支火把已熄,半空的灯笼内的烛光,便显得光亮万分,灯笼中空,受空气冲动,一些在上一些在下,有如金灯迎风舞,十分好看。
此时,翟天星双掌一挥,十五个灯笼,立时熄灭,接着双掌一收,那些灯笼同时堕下,落在火把之前。
众人看不清楚那些灯笼下坠之后,如何排列,因为火把熄灭,烛光也没有,一片漆黑。
只见翟天星双手一扬,十五个灯笼之内的蜡烛同时亮起,而且围成了一个大圆圈。
众人呆了一会,才哗然一声!
这实在是太奇妙了,白成龙刚才显露一手,已是叹为观止,而今翟天星先熄地上火把,再灭空中灯笼,又再把灯笼列成一圆圈,又再把灯笼燃亮,这份功力,显然是比白成龙高了一层。
白成龙倒也是个汉子,拍了几下手掌之后,才道:“翟大侠果是不同凡响。”
翟天星道:“献丑献丑,其实我这功夫,实在及不上老前辈,因为我是站着,而你是坐着。”
这一番话,倒是给足了白成龙面子,因为他的确是坐着,而翟天声是站着,虽然自己心知,但在众镖师面前,总算得回了一份尊严,心中实在感激翟天星。
翟天星又道:“如果要与前辈比较,在下仍然欠缺,只望老前辈相信在下,让我去澈查这劫镖之事。”
白成龙道:“老夫言出必行。”
翟天星拱手道:“多谢老前辈,在下告退。”
此时,众人仍在赞叹之际,没有一个人想到拦阻之事,忽然,一个黑影从后面一闪。
翟天星虽无后眼,但早已感到那阵劲风,他不想再多枝节,也不回头,只踏着天星步,向前窜去。
只听到应绛仙道:“爹,你……”
接着,便是白成龙的声音:“老弟,算了……”
可是,后面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来,应震天并没有听女儿和白成龙的话,仍追赶而来。
追赶而来的步声,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是应绛仙的声音:“爹,白老前辈也让他走,为何你仍要……”
应震天怒道:“我们不能放过他,你与他萍水相逢,何必为他辩护难道……”
翟天星也不再理会他们,提气疾奔,走了半个时辰,才安歇下来,那时天已微亮,前面有一棵大树,他便坐在树下,看清楚路径,才作打算。
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翟天星以为应震天穷追不舍,为免他的瞎缠,翟天星立刻起来。
可是,前面的身影,却不似应震天。
微露的曙光,也略略看到那是一身红衣。
追来的不是应震天,而是应绛仙。
翟天星觉得奇怪,站在树下,等着她来。
应绛仙气喘如牛,一见了翟天星,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翟大侠……”
翟天星走上前来,道:“应姑娘!”
应绛仙道:“翟大侠,你等我一等,我要跟你一起澈查这事。”
翟天星道:“为什么?你应跟着你父亲。”
应绛仙听了,耳根一红,泪水便夺眶而出。
翟天星只好安慰道:“你先歇歇,再说。”
应终仙坐下说道:“爹爹已赶了我出来。”
翟天星道:“为什么?”
应绛仙道:“因为我不相信你是劫镖的人。”
翟天星道:“你我萍水相逢,对我有这大的信心?”
应绛仙点了点头。
翟天星说道:“人心如面,各有不同呢。”
应绛仙道:“可是,我对你有绝对信心。”
翟天星道:“你还是回去吧!我一向独来独往,恐怕我不能……”
应绛仙道:“你害怕我负累你,不会的,我的武功不及你,但我的鸳鸯金钗也许对你有用。”
翟天星道:“我恐怕……”
应绛仙抢着道:“没有什么不方便,只要我换上了男装,没人认得出我的。”
翟天星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应绛仙说道:“那我们走吧!”
翟天星道:“去那里?”
应绛仙道:“去查劫镖之事。”
翟天星道:“去那里查?”
应绛仙听了,哑口无言,想了一会,才道:“这些地方,我十分熟悉,只要你说出地方,我也可以带你去。”
翟天星出了郑州,向着北方而去,本来,北上之路,他也熟稔,不过,他一向走的路,都是官道,而今在这荒野,根本不知道附近情形如何,有一个熟悉附近的响导,总比自己盲目乱走好。
翟天星道:“我想先找间旅店。”
应绛仙道:“你又说去查?”
翟天星道:“如果现在就去,你怎会改换男装?”
应绛仙笑了一笑,缓缓地向前走,一会才道:“附近有个小镇平川,到了那里,便可投店。”
平川离开郑州有三十余里,晌午时份,他们已到,投了一间名为“平川小舍”的小旅馆。
这平川镇虽非大市,但很多人为了赴郑州,也要先经这地方,因此旅人也十分众多。
应绛仙买了一套男装,改扮起来,倒也是一个佳公子,翟天星安歇了一会,使与她到饭馆用膳。
那已是下午申牌时份,本来吃午饭已过了时,但饭店中仍有很多人。
一个满脸风尘的汉子,进入店来,便大叫道:“小二!小二,快拿饭菜来!”
小二笑道:“来了,来了!”
那汉子道:“我三天已没有东西吃过了!”
那小二一面倒茶,一面笑道:“官客定是错过了打尖的地方,才——”
那汉子道:“不,我有干粮在身,可是,一路之上,荒民有如盗贼,把我身上的食物抢去了!”
小二道:“这几天我也听过,想不到北方的饥民也开始涌下来了!”
那汉子道:“涌下来的并不多!”
小二道:“为什么?”
汉子道:“因为大部份都在半途饿死了!”
小二叹道:“天公不作美,唉,都是穷人受害!”
汉子说道:“不要说了,快拿饭来再说!”
翟天星听了二人的对话,便对应绛仙道:“快吃,我们要起程了!”
应绛仙道:“去那里?”
翟天星道:“向北去!”
应绛仙道:“你也听到那汉子说北方正有很多饥民南下,难道他们会劫镖!”
翟天星说道:“不——你记得吗?南北镖局的人,都说我是劫镖的人,是谁说的?”
应绛仙道:“据说是那拾尸客黄衣僧人!”
翟天星道:“对了,因此我们一定要先找黄衣僧!”
应绛仙道:“那黄衣僧行踪无定,那里找到他!”
翟天星道:“那很容易!”
应绛仙道:“容易?”
翟天星道:“黄衣僧又叫什么?”
应绛仙道:“收尸和尚!”
翟天星道:“对了!”
应绛仙道:“我明白了,北去饥民南下,那么路上一定有很多饥民尸体,我们便可以找到他!”
两人食过东西,离平川北上。
后了两天,饥民渐多,尸体也越来越多,全部都是瘦骨鳞峋,活像一堆骷髅!
可是,他们一路走,却没有见到那收尸和尚。
再走两天,仍无收尸和尚的踪影,应绛仙开始有点不耐烦道:“也许他去了别处!”
翟天星满怀信心地道:“附近尸体这么多,他一定是在这道上的!”
两人默然,又走了一段路。
前面是一个小丛林,传来几声吟诵之声。
翟天星立即走上两步,倾听之下,那吟诵声音更响,应绛仙也听到了,那是念经的声音。
翟天星道:“一定是他了!”
两人循着声音奔去,过了那片树丛,果然见有一黄衣僧人,对着十多过坟塚,跪下念经。
应绛仙道:“我上去问他!”
翟天星道:“不,让他先念,念完才去!”
应绛仙道:“那是什么经?”
翟天星回答道:“是引领亡魂的倒头经!”
忽然,小树丛中闪起一个身影,那身影十分矮小,看来像个小孩子。
翟天星正要跃上前去,但那黑影极快,一转瞬便不见了,翟天星也不以为意。
那黄衣僧人,仍是虔诚地诵着经文,金色的夕阳,映在他的黄衣上,使人肃然起敬,在这乱世时候,竟然有一个这么伟大的僧人,为了这些暴尸荒山的人,作最后一次的崇敬。
来者千千,去者千千,人又为什么活着?
为名?为利?为食物?也为虚荣?
一阵无以言之的苍凉感觉,从翟天星的心底冒起。
诵经之声终于停了下来。
翟天星与应绛仙蹑步走近黄衣僧。
“大师!”
没有应声。
“大师!”
应绛仙走上一步,轻轻拍了黄衣僧的肩膊,那黄衣僧人竟然立刻倒下!
“咦?”翟天星诧异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僧人。
应绛仙急道:“他刚才念经仍是中气充盈,为什么我轻轻一推,他便倒下!”
翟天星看看那僧人,按一下他的心脏,叹了口气道:“他已死了!”
“死了?”
“是的,我实在太大意了!”
应绛仙道:“那关我们什么事?”
翟天星道:“那黑影——一个小孩?不,那一定是那些小鬼!”
应绛仙道:“小鬼?”
翟天星没有答她,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尸体。
“那不是我在劫镖现场上见过的黄衣僧!”
“世上还有另外一个拾尸客?”
“不——我见的那一个,身材高大,武功十分了得,而这个身材瘦削,看他双手,并不像个练过深湛武功的人!换句话说,我所见的黄衣僧是假的,而告诉你们我在劫镖现场的黄衣僧,自然是那个假的黄衣僧!”
“有人假扮黄衣僧陷害你?”
“是的!”
“目的是什么?”
“转移目标,使天下镖局对付我,而忽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劫镖人!”
“那个小孩身影的人,才是真正的劫镖者!”
翟天星道:“那并不是个人!”
一阵寒风吹来,应绛仙有点不寒而栗,四周荒塚,更令她惊恐,她偎倚着翟天星,柔声道:“难道真有鬼?”
翟天星道:“那并不是鬼,是一只猴子!”
“怎么又会有猴子出现?”
于是,翟天星把在寂灭谷遇到吹箫老者与他手下一群猿猴,约略告诉了她。
应绛仙听了,道:“那么,劫镖之事,一定是寂灭谷中的人做的!我们立即去寂灭谷!”
翟天星道;“不——”
应绛仙道:“你怕?”
翟天星叹了口气道:“黄衣僧生前葬人无数,而今自己竟要暴尸荒山?”
应绛仙点首道:“让我们先埋葬了他吧!”
刚才这拾尸客才埋葬了十几具尸体,而今自己又已成了尸体,被人埋葬。
翟天星道:“今日我埋拾尸客,他朝谁人来葬我?”
寒意渐浓,翟天星突然感到一阵空虚,人生苦短,何必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在江湖中奔波?
应绛仙见翟天星呆着,道:“翟大侠,天色已晚,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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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白成龙看到翟天星的一手功夫,灭火把,掌熄半空灯笼,再挥掌拨成圆圈,然后又再把灯笼内小烛一一燃着,心中好生佩服,更令他心存感激的是,翟天星的天星掌已入炉火纯青的阶段,比起自己,虽不至相距太远,但事实上是高出自己一层,但他并没有令自己失去面子,反而说自己是坐着!
自古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如果把这句说话,引申在武功上,也是至理名言!
因此,白成龙对翟天星已生了一份好感,对翟天星的离去,反而觉得是对翟天星相助一臂之力,水落石出的机会,更大大增加。
但他却千万也想不到应震天竟会如此鲁莽,突然发难,要追回翟天星,跟着应绛仙也觉得老父的不该,也纵身追去,众人议论半晌,才见应震天垂头丧气而返。
魏瀚一见应天震,便抢着道:“绛仙呢?”
应震天冷然答道:“哼!她不是我的女儿!”
可是,魏瀚却不以为意,追问道:“绛仙师妹的功夫不及那姓翟的,我也要追上去!”
魏苔青立刻道:“瀚儿,绛仙自有主意,你又何必强人之难,自讨没趣!”
魏瀚颓然若失的站着。
魏苔青道:“翟天星不会加害绛仙的,秦兄你认为如何?”
秦臻也点点头,因为他也知道翟天星与应绛仙交手之时,明明压倒了她,反而用闪电手法为她掩饰。
可是,在魏瀚的心内却并不是如此想法。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男又何能例外?
白成龙见应震天如此恼怒,安慰道:“女儿长大了,她有自己一套的看法,你又何必为她而烦恼!我们还是好好安顿一下,再想找寻劫镖之事!”
白成龙在这南北十三家镖局内的地位超越,他的说话也似成命令,众人也没有异议,同回郑州第一楼,吃完那一席酒菜,各自安寝。
魏苔青是江南众镖局之首,为了尽地主之谊,尽了一切能力招待两位南下的老朋友,白成龙与应震天都是北方人,对江南一带不大熟悉,因此,很多事情都由魏苔青作主,为了方便大家出入,翌日便与各镖师一同搬回自己的淮北镖局之内。
魏苔青的居处便在镖局之后,他是江南镖局之首,在江湖上也过了二十多个年头,总算略有钱财,住宅地方阔大,使两位南下的镖师也住得十分舒服。
白成龙的儿子白天朗正在淮北镖局之内养伤,他的伤势十分严重,幸好魏苔青家传的金创药,功效神奇,已没有了生命危险的威胁。
一切侦查之事,魏苔青早已派了手下去,可是,这几天天气突变,还飘下鹅毛白雪,因此侦查的事毫无头绪。
那日,雪又下得异常浓密,皑皑白雪,盖满了整个庭院,众人都在大厅之内,把酒谈天,围炉取暖。
白成龙与魏苔青多年未见,自然是侃侃而谈,谈及近廿年来镖局之事,也谈着江湖之变幻,说到这十年来崛起的“撷天星”翟天星,口中虽没有什么称赞之词。但内心对这位仁义侠客,也忍不住的说了些好话。
应震天却独持异议,道:“江湖风云险恶,有多少人以君子之脸见于世,私底下却是个无耻之人!”
白成龙笑道:“应兄,这几年来,你旳脾气似乎变了很多!”
应震天道:“我没有变,变的只是江湖人心!”
魏苔青道:“应兄,你的女儿在我处多年,我知道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应震天听他提到女儿,心中一酸,几乎泪落,他立刻捧起酒杯,一饮而尽,掩饰过去。
应震天叹了口气道:“不要再提我的女儿!白兄,你有没有问过天朗侄儿!”
白成龙捋须说道:“我也曾问过一两句!”
应震天道:“昨日下午,他的精神十分好,我又再去问他劫镖现场的情形!”
魏苔青道:“他怎么说?”
应震天道:“他说他的确见过那黄衣僧,而且那黄衣僧还说过什么天星……什么何其忍也!”
魏苔青道:“接天朗世侄回来是我,那时他已是遍体鳞伤!”
一直默默无言的魏瀚道:“天朗世兄已好得多了,刚才他已可以下床走动!”
白成龙道:“既是如此,叫他出来一谈也好!”
魏瀚立即起来,往扶白天朗出来。
白成龙见了自己的儿子慢慢行来,心中既悲又喜。
白天朗坐下,拱手道:“为了劫镖这事,连累各位,心中实在惭愧!”
魏苔青道:“天朗侄,我们是在刀口舐血中找饭吃的人,又有几个未曾见过这事?”
白天朗望着父亲道:“爹,孩儿学艺不精,实有负你老人家一番期望!”
白成龙道:“知耻近乎勇,朗儿,爹自信对你没走眼,只不过是天意如此!”
应震天也接口道:“也许是你时运不济!”
魏苔青道:“天朗侄儿,这次的对手实在太强,就算我几个老头子联手一起,也没有把握!”
白天朗沉思了一会道:“那天来劫镖的人,的确数目不少,可是,动手的只有一个人!”
白成龙道:“那人身手如何?”
白天朗道:“在那人出手之前,我们都同时嗅到一阵香气,香气过后,我们已有点头昏脑胀,只见那人闪身一纵,便有八个镖师应声倒地!”
魏苔青忙问道:“那人使的是什么兵器?”
魏瀚道:“我看过天朗兄身上的伤痕,一定是一双十分锋利的大斧!”
白天朗道:“不,那人手中似乎没有拿着什么兵器,不过,他来杀我们的时候,刚巧阳光一闪,他的双手,手指甲的位置上,似乎有两片利刃!”
应震天道:“指甲之上又岂能镶上利刃?”
白天朗道:“我看得不算清楚,可是,他使用的招式却是十分奇怪,动作之快,我的视力根本不能追及!”
应震天道:“那人容貌如何?”
白天朗想了一会,说道:“是中年男子,面貌也十分俊秀,肩膀宽大,运掌如风!”
应震天说道:“运掌如风,身高又如何?”
白天朗道:“比我高少许!”
应震天道:“各位不要以为我太固执,我仍然认为那一定是翟天星!”
众人没有言语。
白天朗道:“那黄衣僧人,喃喃低语,我也听到他说过天星两字!”
应震天听到这话,心意更为坚定,道:“我早说过,那一定是翟天星!”
白天朗道:“你说是那位名重江湖的翟天星?”
魏瀚道:“我已见过他,可惜不能把他留下!”
白天朗道:“翟天星侠义为怀,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这几年来,我在江湖上走动,也听过他的盛名,看来他并不是个强盗!”
应震天道:“人心难测!”
此时,一个家丁从外面入来,轻声道:“老爷!”
魏苔青道:“什么事?”
家丁道:“外面有……”
魏苔青道:“什么事那么吞吞吐吐,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便说!”
家丁道:“外面来了一个僧人!”
魏苔青道:“他要什么?”
家丁道:“如果他只要一些化缘斋饭,我们也给他,可是他却要一席斋筵,还要上好的素酒!”
魏苔青见事情有点不对劲,立刻站起身来,道:“这僧人是什么模样?”
家丁道:“是穿一袭黄色袈裟的!”
众人异口同声道:“黄衣僧!”
魏苔青道:“立刻请他进来!”
“我已不请自来了!”一阵阵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入,接着便是一个黄衣僧人,站在大厅之外。
白天朗道:“黄衣僧!”
那黄衣僧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死里逃生,真是可喜可贺!”
魏苔青立即上前道:“大师,夤夜而来,失迎!”
黄衣僧道:“小僧满手尸气,只求一席素筵,一坛上好的素酒!”
魏苔青道:“大师莅临,蓬荜生辉,你们快去预备一席上好的斋筵,往地窖找一坛上好的素酒!”
家丁领命而去。
魏苔青道:“大师上坐!”
黄衣僧道:“告坐!”
可是,他并没有走到太师椅前,却是席地而坐。
白成龙说道:“大师,多谢你救了小儿!”
黄衣僧道:“呀,你便是‘万无一失’白成龙!”
白成龙道:“惭愧惭愧!”
应震天道:“大师,请恕在下开门见山,你在现场见过翟天星?”
黄衣僧人并没有答,说道:“天寒地冻,小僧的肚皮已到了背脊!”
魏苔青道:“快上斋筵!”
魏府之中,家丁也十分多,不用半个时辰,一席丰盛的斋筵已开在大厅之上。
魏苔青道:“大师,请!”
那黄衣僧人也不客气,走到大厅。
黄衣僧人说道:“各位也来陪小僧一醉!”
各人就座,略为起筷,但那黄衣僧却是狼吞虎咽,转眼已吃去席上大半。
众人看见他吃得滋味,也没有出言打扰。
可是,应震天却着实忍耐不住,道:“大师,翟天星是否……”
黄衣僧接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也不唠叨!”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但总算是承认见过翟天星。
应震天本想再追问下去,可是,听见他说出唠叨两字,也不好意思再问。
黄衣僧把酒坛一举,大口喝下坛中之酒。
黄衣僧道:“好酒,好酒!很久也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魏苔青说道:“大师喜欢,地窖里还有!”
黄衣僧道:“出家人六根清净,可惜我还是破了这酒戒!施主,我还有一个要求!”
魏苔青道:“大师即管开声!”
黄衣僧说道:“小僧一向喜欢吃些水果!”
魏苔青道:“水果?这腊月天时,家中并没有什么水果!”
黄衣僧合什道:“那打扰了!”说完便要起行。
魏苔青说道:“大师,干果倒还有一些!”
黄衣僧道:“干果也好!”
魏苔青立刻吩咐家丁,捧出一大盘干果,黄衣僧胃口奇好,竟然也吃光了,看来,他吃干果比吃那席斋筵更为滋味。
黄衣僧用袖袍揩嘴道:“今夜已破了酒戒,我何况多破一诫!”
众人知他有话说,凝神倾听。
黄衣僧道:“天星闪耀,何曾在天!寂灭谷内,难持寂寂!”
话未说完,他左手按着那个水晶果盘起来,水晶虽是十分硬,但也经不起他的手心力度,顿时裂开。
黄衣僧道:“小僧醉眼昏花,告罪,告罪!”
说完之后,便扬长而去。
魏苔青身为主人,立刻送行,可是,出了大堂,转入庭院,却已不见那黄衣僧人踪影,只好立刻回到内堂,众人已是议论纷纷。
白成龙道:“魏兄,那黄衣僧留下四句偈语,你道是什么意思?”
魏苔青念道:“天星闪耀,何曾在天,寂灭谷内,难持寂寂,指的当然是翟天星。”
白成龙道:“翟天星也说过他曾入寂灭谷,难道他又再入了寂灭谷!”
魏瀚心中记挂了应绛仙,对翟天星早已有一份恶感,接口道:“我相信翟天星入寂灭谷内拿回脏物!”
应震天说道:“黄衣僧的说话十分明显!”
魏苔青道:“这寂灭谷,究竟位在何处?”
白成龙道:“我也听人说过,可是,那究竟是个谣传还是确有此地!”
白天朗道:“既是如此,我们知道翟天星入了寂灭谷,也莫奈他何!”
应震天道:“那黄衣僧既然留下偈语,他一定另有指示,只不过我们无法猜出来!”
众人默然,脑海中不停的猜度着。
忽然,应震天道:“对了!”
众人忙道:“你知道了吗?”
应震天道:“你们看看,”他指着枱上破碎的水晶果盘,道:“这果盘碎得很有条理!”
众人一看,那碎片果然碎得十分整齐,并不像一般破碎的碎片。
魏翰年轻,目光最好,一眼看去,道:“那好像是一幅简单的地图!”
众人再看,碎片果然是排列有序。
应震天道:“这像条河道!”
白成龙道:“这也像个山岭!”
魏苔青对附近地形最熟,一眼看去,已认得图中所示大略,说道:“那真是地图!”
魏瀚道:“这里有一块碎片,十分完整,不知是表示什么!”
白成龙道:“那一定是寂灭谷的所在地!”
魏苔青道:“各位,让我先用纸笔描绘,然后一同仔细硏究!”
家丁立即取来纸笔,魏苔青虽是武人出身,也粗通文墨,一会便把那些碎片排列描绘在纸上。
白天朗也在一旁看着,道:“这地方正是我们被劫之地,我还记得附近有个小丛林!”
应震天说道:“这圆点在劫镖之处,来去大约有三十余里,那一定是寂灭谷所在!”
众人硏究一番,越说越似。
应震天最为心急,看了一会,道:“既然我们已知道寂灭谷所在,我们立即就去!”
魏苔青道:“应兄,我知你为了这事,十分心烦,但而今夜深雪厚,还是明天才起程!”
应震天道:“我怕的只是让翟天星逃去!”
白成龙道:“应老弟,心急也不在几个时辰,让我们好好休息一番!”
应震天道:“不知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没有错误的话,相信翟天星已入谷!”
魏苔青道:“寂灭谷是个神秘的地方,听说进去的人,从来没有人回来,我们也一定要好好准备一番!”
众人听到他如此说法,也都同意。
翌日清晨,天气似乎转好了很多,再没有雪花飘下,而且有一两阵阳光透下,风却大得可怕。
风大雪又厚,但却不会阻碍他们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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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天星与应绛仙葬了黄衣僧人之后,就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投宿。
天气转寒,雪花盈天而洒。
这么旅馆虽小,但设备倒也周全。
躺在一个大木桶内,灼热的水,驱走了一切寒气,使人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翟天星躺在热水桶内,一直在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的盘算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黄衣僧是这劫镖的关键人物,只要找着他,自然会有些眉目,可是,他竟在翟天星面前,口中念着倒头经死去,杀他的人又会是谁?
那个黑影?
翟天星的天星步,虽不能说是独步天下,也可以算得是轻身功夫的表表者!然而,看来那黑影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跟着便听见黄衣僧念完了倒头经。
翟天星可以肯定,一定是那猴子的杰作。
那猴子并不是贸然出现的,一定是跟那吹箫老人有关,可是,翟天星早已再探那寂灭谷,为何又找不到那吹箫老人,更不见那群猴子的踪影!
而今唯一可以找到真相的地方仍是寂灭谷。
翌日醒来,床前木几之上,已放了一盘水和面巾。
翟天星心想:“这简陋的旅店,竟有如此优良的侍候,当是难得!”
翟天星披衣起床,门外传来一阵步履声。
“翟大侠,我可以进来吗?”那是应绛仙的声音。
“应姑娘,那么早便起来?”
“那盆水有没有凉了?”应绛仙从外面进来,一身青袍,打扮得像一个俗世佳公子。
翟天星恍然而悟,那盆水是她早先预备好的!
“应姑娘,何必为在下操劳?”
应绛仙虽是男装打扮,但娇美的笑靥仍掩不住那女儿态,像苞含待放的春花一样。
应绛仙道:“今天已是天气放晴,不过寒意仍重!”
翟天星道:“我们立刻便要起程!”
应绛仙道:“多留一刻可以吗?”
翟天星没有答话。
门外传一阵语声:“姑娘你的小点蒸好了!”
店小二已从门外进来,手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有几个小点,十分精致。
应绛仙帮着小二把点心放在桌上,一面道:“寒气迫人,还是多吃些早点才上路!”
小二笑着道:“姑娘的巧手,连我们的厨房师傅也大赞特赞,客官你的口福真不浅!”
翟天星道:“是姑娘的巧手?”
应绛仙微笑着,“你试试吧,我并不十分懂得下厨!”
翟天星吃了一口小包子,包皮是软滑而不黏齿,包内的馅肉又是鲜美可口。
翟天星道:“姑娘不单玩得一手好好的金钗,竟然会做出这美妙的点心。”
应绛仙低着头,满脸羞赧之色。
早点过后,两人换了匹马。
应绛仙道:“你有头绪没有?”
翟天星道:“我打算再往寂灭谷!”
应绛仙道:“真有寂灭谷这地方。”
翟天星点点头,一勒马肚飞奔而去。
从郑州出来,一路北上找黄衣僧,翟天星心中计算,这地离寂灭谷也有百里左右。
本来,百里之遥,大约要五六个时辰便到,可是,应绛仙似乎不想跑得太快,一路向翟天星问长问短。
起初,翟天星不以为意,可是,这少女的一举手一投足,一语一字,竟似是含有万般情意。
翟天星心底一惊,更是挟马狂奔。
应绛仙勒马追来,并没有蕴意,六个时辰,他们只走了五十多里,那时,已是暮色四合,他们只好在一间小小旅店投宿,应绛仙仍是缠着翟天星,有时谈论一下江湖逸事,也谈一下武功,直至深夜,两人才分别回房。
第二天早晨,热水与点心也是一应倶全。
翟天星实在不愿意接受这小姑娘的服侍,自己身如飘萍,到处为家,又何必累己累人!
他心中十分焦急,希望这事早日结束,因此,第二天的脚程比第一天快得多,大约在午时已到了寂灭谷附近。那处地方十分荒凉,更满地雪花,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寂灭谷的进口。
应绛仙道:“翟大侠,不用心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一定可以找到的!”
应绛仙情深欵欵的样子,使翟天星更为吃惊,在这附近奔来奔去,越是心焦,越是无法找着。
转眼已是入暮时份,附近又无栖身之所,正在无法之际,应绛仙道:“你是从劫镖现场往寂灭谷,我们何不再往劫镖之地,也许可以找到路径。”
翟天星觉得她的主意也不错,两人立即驰马,往劫镖现场而去。
到了劫镖之处,却使他们大吃一惊。
是日天朗气清,积雪早已融化,过了那小小丛林,那地方却是泥泞一片。
泥泞之上,留下了无数杂乱的足印。
应绛仙一看,道:“这地方似乎有很多人来过!”
翟天星看了一会,道:“不只有人来过,而且似有搏斗的痕迹。”
他们下了马,在四面细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对象留下,可是,看了半天,除了泥泞,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忽然,那两匹马狂嘶虎跃,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他们细看马匹,又没有什么发现,只好上马。
那儿,他们身还未稳,两匹马儿便开始发足狂奔,向着东方奔去。

第三章 纵是旷世宝 也埋寂灭谷

翟天星正觉奇怪,忽然想起,那天在此地,也是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翟天星回首道:“应姑娘,让马儿奔跑吧!”
两匹马彷佛受了大大的吸力,向着东面而去。
一会,马匹的气力用尽,口吐白沬。
应绛仙关心地问道:“翟大侠,你觉得……”
翟天星笑道:“没有什么,马儿狂奔,你觉得害怕?”
应绛仙道:“有你在旁,我不会觉得害怕!”
翟天星听了这话,突然感到一阵温馨,也感到一阵茫然,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让马儿休息一下。”
下了马,翟天星环顾四周,这地方正是寂灭谷的进口之处,那时夕阳已尽,四周已是黑漆一遍。
应绛仙走近翟天星身畔道:“这是什么地方!”
翟天星道:“寂灭谷口。”
应绛仙兴奋地道:“既找到进口,我们立即进去!”
翟天星也同意,两人直奔谷内。
谷中道路本已是十分崎岖,而今泥泞处处,更是十分难走,为了照顾应绛仙,翟天星无法不拖着她。
那温暖而微抖的小手,使翟天星更是心存惶惧,可是走了差不多半夜,来来去去,似乎仍是老地方,既看不到那池塘,更没有吹箫的老者。
两人找了个蔽风的地方坐下,休息片刻,再作打算,就在此时,一阵幽幽的箫声飘来。
翟天星听了箫声,立刻抖擞精神,道:“来了!”
应绛仙道:“什么来了!”
翟天星道:“是那吹箫老者,不过,你要小心,因为这吹箫老者的手下,有一班小鬼!”
应绛仙道:“是那些猴子?”
翟天星点点头,没有答话,因为那箫声越来越近,就彷佛在他们前面,他们立即跃出那蔽风地方。
可是,外面仍是漆黑一片。
箫声也是戛然而止。
两人又在附近走了一会,也未能找到箫声的来源。
正想坐下,箫声又起。
这箫声不再是幽怨动人,而是尖锐刺耳。
听了一会,翟天星感到有点不大舒服,而应绛仙突然握着翟天星的手,手心微微出汗。
箫声忽然又变得十分柔和,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使人有说不出的畅快。
应绛仙似乎着了箫声之迷,竟缓缓地伏在翟天星的怀里,香泽微闻,使人心里摇动。
翟天星急忙轻轻把应绛仙一推,可是,应绛仙似乎并不觉得,反而双手紧紧的箍着翟天星的腰围。
箫声忽远忽近,忽强忽弱,有时像黄莺婉啭而鸣,有时像夜枭尖叫。
翟天星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忽然想到,这吹箫老者,曾经一连使出两种久为武林失传的武功,难道这箫声也是这老者的独得之秘?
这时,箫声又变,变得那么奔快,就像描述一个怀春少女的奔放情怀。
应绛仙双手一松,竟站起来,慢慢的解下披风!
这时,翟天星已可以肯定,应绛仙功力不足,已受了那箫声的蛊惑,自己的功力比较深厚,一时还未受到影响,但那种心猿意马的感觉,已是呼之欲出!
翟天星也站起来,道:“应姑娘!”
应绛仙并没有反应,已把披风解下。
翟天星再不犹豫,左指一伸,已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让她暂时失去所有的能力。
应绛仙应声倒下。
翟天星把披风盖在她身上之后,立即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运功御却那箫声的侵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翟天星经过半夜的运功,血脉畅通,筋骨活络,虽然没有肿过,仍然是十分精神。
应绛仙似乎已是熟睡,翟天星不想打扰她,让她多睡一会,自己却站了起来,放眼一望。
一夜北风,已使泥泞干涸,四面仍是那么荒凉。
翟天星心想:“这寂灭谷果然是个神秘的地方,怪不得来过的人,也没有可以出得去,就算可以抵挡那群猿猴的侵袭,又怎能敌过这杀人的箫声?”
一阵狂风吹来,北风猎猎,翟天星也感到一阵寒意,他回到应绛仙的身畔,只见她仍在熟睡,一张苍白的脸孔,实在使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应绛仙身体略略一动,翟天星知她已醒了过去,但身上大穴被封,无法动弹,于是,他连忙为她推血过宫,不消半刻,应绛仙已是醒来。
应绛仙似乎有点茫然,说道:“翟天星,怎么了?”
翟天星道:“你睡得好吗?”
应绛仙道:“那箫声呢?”
翟天星道:“已停止了!”
应绛仙在怀中掏出两个馒头,递了一个给翟天星。
翟天星道:“应姑娘,你真是一个心细如尘的姑娘,不知将来谁家汉子有那么好的福份!”
应绛仙娇羞地笑了一下,道:“翟大哥,你笑人!”应绛仙漫不经意地说出了“大哥”二字,不禁满脸通红,低下头来,十分腼腆。
翟天星连忙道:“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妹子,真是几生修到!”
两人边吃边谈,一会,翟天星道:“这地方好古怪,一定是个布了五行八卦的迷宫!”
“迷宫,这倒有趣,我爹也曾教我一些五行布阵!”
“不过,一般迷宫,定是用树丛,石块,或是一些障碍物,才能使人眼花撩乱,不知就里,但这地方,既没有树丛,石块也不多,如何布置迷宫?”
应绛仙道:“也许这位布置的人,是个中高手,自然有他的一套!”
外面狂风又起,吹起了应绛仙身上的披风。
翟天星灵光一动,道:“有了!”
应绛仙道:“什么有了?”
翟天星道:“我们先去找些枯藤枯竹之类的东西,及可找出这迷谷的途径!”
应绛仙追问:“你要放火为山?”
翟天星摇摇头,奔出蔽风之地,应绛仙只好随着,两人费了半日劲,总算找到了一大堆。
翟天星道:“你懂得放风筝吗?”
应绛仙说道:“儿时在乡间也曾经试过!”
翟天星道:“那么我们便一起动手,做个大风筝吧!”
应绛仙对翟天星的一言一行,十分信赖,便协助翟天星动手,其实应绛仙也是个大孩子,见他那么起劲,童心大发,把枝藤连接起来。
翟天星找了两枝较为结实的枯竹,对应绛仙道:“你不寒冷吗?”
应绛仙道:“不怕!”
翟天星道:“你脱下那披风!”
原来翟天星把那披风,当作风筝的纸片,扎在那两枝枯竹之上,然后,又整理一下那些枯枝,约略一量,大约已有卅来丈长。
一切妥当,翟天星说道:“开始放风筝了!”
应绛仙喜道:“我也放!”
翟天星道:“你当然要放,不过,不是在地上。”
应绛仙道:“不在地上放,在什么地方放?”
翟天星问道:“你试过在天空中飞翔吗?”
应绛仙笑道:“我又不是鸟儿,怎能飞翔?”
翟天星道:“我把你缚在风筝之上,你便可以变成一只鸟儿!”
应绛仙道:“好呀,好呀,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个玩艺儿!”
翟天星道:“这不是玩的,我尽力把你和风筝一起放上半空,然后,你从高处俯瞰,看清楚附近地形,那么,我们便可以破这迷谷。”
至此,应绛仙才知道翟天星的用意!
翟天星又说道:“我这只风筝做得并不坚固,你要小心,并且要记清楚看到什么!”
应绛仙点点头,她看见翟天星满脸严肃,也一本正经地把双手搭在风筝的支架上。
翟天星又把枯藤的另一端,缚在一块石丘上。
应绛仙走出廿步,道:“翟大哥,你小心呀!”
翟天星笑道:“你要小心才对!”
一阵狂风骤起,翟天星用力一拉,可是两人动作并不配合,风筝无法起飞。
试了两次,那些枯藤并没有什么弹力,因此,风筝仍然无法乘风而上。
翟天星有点丧气。
应绛仙鼓励地道:“再试一次!”
翟天星看着风势,风力虽然十分猛,但只是一阵一阵,无法加以利用。
翟天星道:“应姑娘,我要运功把枯藤抖直,当你觉得力度一至,也运上轻功,腾身而起!”
应绛仙点首,作势准备,翟天星双臂运劲,劲力直透枯藤,立时,那条软垂的枯藤被抖得笔直。
应绛仙也感到劲力来至枯藤,乘着风势,抽身而起,可是,骤风却是有势而无力,升空两丈,又有下堕之势,翟天星连忙奋起右掌。
“天星掌”威力无比,虽然是七成,便涌起一阵狂风,把快要下降的巨大风筝,托起七丈有余。
上了七丈,风势已是不同,应绛仙轻身一挺,又高两丈,终于,那巨型的风筝,已是在二十丈的半空之中,慢慢的一周天的盘旋。
半空之中,风势十分狂猛,应绛仙起初觉得十分寒冷,但放眼望下去,却是一片新奇!
只见好大一个山谷。
山谷本是下陷的,但从上面俯瞰下来,不单是下陷,而是一个圆环套着一个圆环,圆环与圆环之间,却是另有一条深坑,深坊之上,满是碎石覆盖,怪不得在地面之上,无法看到下陷之坑。
应绛仙乘着北风而上,位置在谷中之南,翟天星在下面把枯藤拉动,渐向东移,只见下面一条深坑广阔,里面竟有几人在坑中乱钻!
应绛仙双手尽量挣开,稳定了风筝的去势,翟天星见她张臂,也会意她有所发现,立刻加劲,风筝被半空风力摇动,不能停下,走势却比较缓慢下来。
应绛仙细看,这些人衣饰均是十分熟悉!
这群人竟是南北各大镖局的镖师,其中还有她的师傅魏苔青,师兄魏瀚,还有白成龙,秦臻父子三人,更有四间江南镖局的镖头,可是,其中却没有自己的父亲在内!
应震天去了那里,他是应该与他们在一起的。
应绛仙大叫一声,可是,在半空之中,声音那能传下谷中,更无法传至谷中深坑。
风势又起,而她的双臂也感到酸软,只好把劲力放缓,翟天星也会意,放松枯藤。
大鸟一般的风筝又向北移。
北风后面吹来,风筝好像没有了支持,突然下降,幸好翟天星用力一拉,才把风筝直拉向南。
西方之下,更是深坑处处,似乎是一一列房舍。
眼看已转了一个周天,翟天星正想用力拉下枯藤,应绛天(仙)却作了一个手势,似乎要再作另一次回旋。
翟天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发现,只用力扯着,让这只巨型风筝,再转一个周天。
应绛仙小心看着,默记着各处地坑的布置,然后才示意翟天星拉下。
把这巨型风筝腾空,已费了很多劲道,想不到要拉下这风筝,所使的力量,更是加倍,幸好风势突停,风筝才缓缓的飘了下来。
应绛仙身刚着地,便说道:“实在奇妙!”
翟天星道:“我的估计不对!”
应绛仙道:“这果然是个迷宫,却不靠树丛掩饰,原来这些石丘之下,全是深坑!”
翟天星道:“你记得那些深坑分布形势吗?”
应绛仙道:“镖局的人也来了,却被困着!”
翟天星奇怪道:“他们也来了?”
应绛仙点点头,便在地上,用一枝小竹,相记得的土坑分布形势,一一描绘在地上。
翟天星看了,也忍不住说:“布置这土坑迷宫的人,固然是个高手!”
应绛仙道:“快去救他们!”
翟天星把应绛仙绘在地上图形,再看一遍,默念在胸中,然后更与应绛仙直奔山谷之南。
应绛仙有过俯瞰的经验,对于路径的分布,比较熟悉,如果没有刚才的一番功夫,就算来到这地方,也无从发现那些下陷的深坑。
幸好两人对于五行布阵之理,也了然于胸,终于在一处突出的石丘,发现了一个进口。
应绛仙一发现进口,便要往下跳去,翟天星连忙止住,道:“我们这样跳下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应绛仙道:“这处一片荒芜,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翟天星四处探索,仍无法找到另外一个进口,看来只有跃下深坑,才有解救之道。
应绛仙也在附近走了一遍,也是一无所获。
两人觉得甚为疲累,不约而同的坐下一块平滑的石上,身犹未稳,附近的泥土突然下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人都没有防范,而且四面都没有可握之物,只好随着堕下之势,稳定身子,只希望下面不是坚硬的石块,才可以逃过皮肉之伤。
一阵尘土飞扬,接着是一阵人声。
翟天星发觉自己两腿已深入泥土,幸好那是浮泥,四面尘土蔽眼,看不见周遭情况。
“翟大哥,你怎么了?”那是应绛仙的声音。
“你有没有受伤?”翟天星叫道。
“好亲切的称呼!”似乎是魏瀚的声音。
尘土稍定,眼前正是南北镖局的一干人等。
“杀了这贼人再说。”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众镖师已一拥而上。
翟天星脚下用劲,飞身一纵,手脚伸开,全身贴在那土壁之上。
应绛仙急道:“为何要杀翟大哥?”
魏瀚排众而出,满脸愤然之色,厉声道:“黄衣僧已证实他是劫镖之人!”
众镖师也齐声道:“不杀此人,我们还有面目在大江南北露脸!”
应绛仙道:“黄衣僧什么时候告诉你们!”
白成龙说道:“昨晚他亲临我们的镖局!”
应绛仙道:“你们已中了敌人的奸计,黄衣僧在三天之前已死了。”
魏瀚道:“你还帮着这贼人!”
应绛仙道:“是我亲眼见他,而且他的尸体也是我们着手埋葬的。”
翟天星见众人不再拥上,便滑下墙壁,道:“黄衣僧的模样怎样!”
魏苔青道:“是个身材高大而肥胖的僧人!”
翟天星道:“黄衣僧终年出入荒山野岭之地,收尸埋尸,那会是肥胖?”
众人想了一下,也觉得这话不错。
翟天星道:“我也见过那黄衣僧,这件事的始末却是由他摆布的!”
应绛仙道:“真正的黄衣僧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而且武功也不高。”
可是,昨天晚上他们所见的黄衣僧,却是步履轻如飞燕,举手投足也是个内功深厚的僧人。
魏瀚满胸妒心,翟天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入他的耳,因此,他仍固执地道:“你还要狡辩,黄衣僧证明你是劫镖的人,有什么目的?”
翟天星道:“天下镖局所保的镖,当然并不是一般货色,事情到此,你们肯不肯告诉我,这镖是什么?”
白成龙道:“是十件奇珍!”
翟天星道:“价值如何?”
白成龙道:“无价之宝!”
翟天星道:“既是无价之宝,托镖收镖的是什么人?”
白成龙说道:“说也奇怪,我也不知道!”
魏苔青道:“为什么?”
白成龙道:“来我镖局的人,只是个富户师爷模样的人,他只是个奉命行事的人。”
魏苔青道:“收镖人又如何?”
白成龙道:“他们只要我们把锋送往江南河口!”
翟天星道:“对了,我的估计并没有错,各位,这套大内奇珍,在中原一带,不只没有人可以出钱购买,就算有钱,也不敢买!托镖的人一定是京城中的王侯伯爵,他们想把这十件奇珍,运往海外!”
众人喑自思量,也觉有理。
白成龙道:“那么劫镖的人又有什么目的?他劫到了这十件奇珍,也不能换到金钱!”
翟天星道:“你的话没有错,劫镖的人,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不想国宝外流,第二是这人本身是搜集奇珍异宝的!”
白成龙道:“当今世上,有谁喜欢搜集奇珍异宝?”
翟天星道:“有——你们有没有听过孤星毒月!”
魏苔青道:“是孤星李北斗,毒月赛嫦娥?”
翟天星点点头。
白成龙道:“可是,这两位江湖前辈,早作古人!”
翟天星道:“五十年前,这两位江湖异人,对搜集奇珍异宝,已达痴迷的程度,孤星李北斗最爱搜集各家各派的武学秘笈,而毒月却喜奇珍!”
白成龙道:“这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我们这次镖车被劫之事,又有何关系?”
魏苔青道:“翟大侠,你为何会想及他们?”
翟天星道:“当我第一次到寂灭谷之前,曾遇到一个吹箫老者,此人武功十分怪异,一连使出了两种早已失传的武功,一是暗器‘银河倾天堑’,另一是毒掌‘毒芙蓉’,幸好我及时逃过那些暗器,却仍然被毒掌所发出的芙蓉香气袭昏了,这两种武功早已失传,为何又再出现,只有一个可能,是孤星毒月的后人!”
白成龙道:“孤星毒月有后人吗?”
翟天星道:“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推想!”
说到此处,上面忽然传来一阵隆隆之声,众人不约而同的仰起头来,只见坑壁上有一块大石缓缓伸出,旁边的泥土簌籁而下。
石块之上,站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便是那个吹箫的老者,少的却是个姑娘。
那少女说道:“翟天星,你的推想不错!”
众人一见这一老一少的出现,大为惊奇。
少女又道:“我便是孤星毒月的后人——李星月!说来奇怪,我也是喜欢搜集秘籍珍奇的!”
翟天星仰首道:“姑娘,你爱好搜奇纳异,为何竟要诬陷于我?”
李星月娇笑道:“翟天星独步天下,岂不是奇珍?加上天下第一镖的十件奇珍,你叫我怎样会放过?何况,只有你才可以替我劫镖之罪,日后免却所有麻烦。”
众人都不十分明白少女的话,可是,翟天星已明白其中大半。
翟天星笑道:“姑娘聪慧过人,我却走了霉运!”
李星月道:“可惜我仍是估计错误,十三间镖局联手,竟也对付不了你。”
翟天星道:“这是我的侥幸!”
李星月仰天笑道:“侥幸?里灭谷内从来没有一个侥幸的人,吴刚,你就证明我这话吧?”
那老者恭敬道:“是!”
说完这话,闪身一跃,有如大鹏展翅,巨鹰凌空,从巨石上跳了下来!
众人见他跃下,纷纷避开,只有翟天星仍然站着不动,看着老者吴刚。
吴刚稳身,却不言语,双掌一挥。
翟天星知这老者武功不比寻常,立即闪身避过,道:“吴前辈,这又何必?”
吴刚道:“我早已放你一马!”
李星月站在石上,厉声道:“吴刚,你学会这么多的武术,常常埋怨没有对手,而今有了,还不施展?”
吴刚应道:“是!”又对翟天星道:“镖局之人,早已试过我的‘斧钺掌’,你也试试吧!”
双掌一出,彷似千把斧头向翟天星劈来。翟天星不再迟疑,脚下踏着天星步,避开了来势,双掌运劲,使出天星掌。
吴刚的斧钺掌,名实相符,怪不得劫镖现场,每人都是身中多斧,想不到竟是吴刚的斧钺掌!
翟天星一连使出五招,却是只有招架之功。
吴刚双掌比起利斧,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劈出之势,并不是依照常理,使翟天星一时无以适从,幸好他的天星步,步法神妙,才能在他的双掌中闪过。
李月星看了一会道:“凌虚腿!”
吴刚听了,双掌一收,双腿竟从地上拔起,向着翟天星颈项而来。
这招式实在使人赞叹,因为腿立于地,没有任何跃动,便能凌空袭人,翟天星也是吓了一跳。
双腿又一拨,向着翟天星腰间扫去。
翟天星乘着来势,双掌忽然合拢,骤成双星,天星指一点,向吴刚右腿点去。
翟天星右指,已聚了八成功力,向着他的右腿的八穴,从大腿的“箕门”、“血海”,直移至小腿的“阴陵泉”、“地机”、“漏谷”、“三阴交”,至脚掌的“商丘”点去,这八穴虽不是人身大穴,但如被天星指点中,吴刚一定瘫痪在地。
吴刚右腿横扫之力,有若排山倒海,可是他见翟天星单指闪动,竟然可立刻在半空中凝定,腰扳一缩,便避过天星指。
吴刚望着翟天星,满脸诧异之色,似乎是赞叹翟天星的指法,也惊异天下竟有此武功!
李星月又叫道:“御空爪!”
吴刚似乎是着了迷,一听到李星月的叫喊,便立刻使出那种武功,双爪又出,向着翟天星双目而来。
翟天星双指又变成掌,硬接了吴刚双爪。
这一硬碰,两人同时暴退五步。
众人纷纷低声叫喊,李星月已一连叫这吴刚使出了三种武功,斧钺掌,御空爪,凌虚腿,这三种武功,都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这李星月的确是继承了孤星毒月,搜罗了天下武功矍。李星月又再喊出五种名称古怪的武功,翟天星虽然不能取胜,却是闪避巧妙,使吴刚莫可奈何。
李星月看见吴刚如此,怒道:“吴刚,你跟我这二十年,是白费了!”
吴刚仰头道:“姑娘,我还有……”
李星月道:“你再使一百种,仍是杀不了翟天星,既是如此,你只好给他们陪葬!”说完之后,那大石便慢慢退入石壁之中。
吴刚呆呆的望着隐没在石壁之内的李星月,半晌才道:“二十年是白费了。”
翟天星道:“吴老前辈!”
吴刚木然站着,眼眶已充满了泪水,又自言自语道:“这二十年是白费了!”泪水有如江河下泻,彷佛是一个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东西似的,无声的泪下,渐渐竟变成悲苦的抽泣。
翟天星是个学武之人,自然明白吴刚的心境,一个人费了二十年,学会了几十种失传的武功,以为已是天下无敌,而今却无法击败这翟天星!
翟天星安慰地道:“老前辈,你并没有白费二十年!”
吴刚抽泣道:“没有白费?你不要骗我,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二十年来,我学了三十种早在江湖中失传的武功,为什么我都不能杀你?”
翟天星道:“这是在下幸运!”
吴刚说道:“武功之道,并无幸运可言!”
翟天星道:“倘若前辈不怪在下,愿进一言。”
吴刚道:“你知道我失败之因由?”
翟天星道:“不敢,在下认为前辈武功,优点在于繁杂,缺点也在于繁杂。”
吴刚道:“这话怎说?”
翟天星道:“前辈武功博而不专,就像一个有十把屠刀的人,没有一把锋利足以杀牛!”
吴刚道:“你是那牛,我是屠夫?”
翟天星听了,不禁大笑,吴刚也忍悛(俊)不禁,两人笑声在谷中荡漾!
众镖师都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这两人开始对敌,但在此时,却是笑声呵呵!
白成龙,魏苔青与秦臻三人,心内却是明白,学武之人,又有那几个不想学尽天下武功,想不到翟天星这么年纪,便已明白其中道理,怪不得他能以天星指、掌、步,三种武功,便能独步天下。
应绛仙说道:“翟大哥,我们怎样出去?”
吴刚听了这话,脸色突然大变。
翟天星道:“前辈——”
吴刚道:“这谷内已埋了火药。”
众人听了,十分惊惶,分头窜去,乱找出路。
吴刚道:“你们不要妄想,五十丈的深谷,任你是轻身若飞鸟,也难出去!”
翟天星道:“你是谷中人,一定有办法。”
吴刚道:“在上面,一切都瞒不了我,但在这里,无论什么人,除了李星月之外,没有人有办法。”
翟天星道:“火药何时爆炸?”
吴刚道:“大约是黄昏日落时份!”
翟天星仰头细看天色,道:“大约还有两个时辰!”说完后便缓缓坐在地上。
吴刚也坐在翟天星跟前,众人见如此情景,也纷纷坐下,搔头抓耳,希望想出一个脱身之法。
翟天星道:“吴老前辈,这寂灭谷是个什么地方?”
吴刚道:“孤星毒月二人,都爱搜集奇珍异宝,便据了这个山谷,收藏他们所搜罗之物,并且生下了星月姑娘,也是一个有搜集狂热的人!”
翟天星道:“她的武功一定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吴刚道:“不——她并不懂武功!”
众人诧异道:“她怎会授你武功?”
吴刚道:“她看父亲遗下的武功秘籍把口诀转授给我,我自己领略出来的!”
翟天星道:“为什么她要劫镖?”
吴刚道:“搜集奇珍是第一目的。”
翟天星问道:“还有呢?”
吴刚道:“因为你的名头太响亮了,她要利用我来歼灭你,使我成为天下无敌之人,换句话说,她要自己成为天下无敌之人!”
翟天星道:“这实在是无妄之灾!”
吴刚道:“这也难怪,人比人,实在气死人!”
翟天星道:“为什么我们马匹竟会被吸引至谷口?”
吴刚道:“谷口有一大磁矿,如果石壁一开,磁力会吸引马鞍上的铁器,自然会身不由主的来了!”
翟天星道:“为什么并不是匹匹马也可以吸来?”
吴刚道:“石壁是由李星月控制的,石壁紧闭,那磁力便无效!”
应绛仙插口道:“我的父亲呢?”
吴刚望着应绛仙,道:“你的父亲,是那个叫应震天的吗?”
应绛仙道:“是的!”
吴刚叹了口气道:“他会成为另一个我!”
应绛仙急道:“他被掳了?”
吴刚道:“不——他是自愿来的。”
魏苔青道:“这件事——”
吴刚道:“你们镖车一切资料,都是由他供给的。”
白成龙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他对翟天星特别仇视,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女儿的事。”
翟天星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竟会抛下一切,投靠寂灭谷?”
吴刚道:“翟大侠,我也向你进一言,不要估计自己太高,人是十分脆弱的,你也没有例外,因为你没有见过李星月所收藏的奇珍异宝和绝世的武功秘籍。”
翟天星道:“淡薄名利,又有几人可以?”
吴刚道:“如果我可以重新选择,我宁可作一平凡之人,站在绝顶的人,付出代价实在太大。”
白成龙道:“我也明白,并且十分后悔妄称系天下之镖!如果有日出谷,我会把这招牌粉碎!”
吴刚自言自语道:“我懂得三十多种失传武功,但不及应震天有一个女儿,而我只有一群猿猴。”
翟天星道:“那班小鬼?”
吴刚道:“是的——牠们是我唯一谷中朋友——对了,我们可以出谷。”
众人听了,都纷纷站起。
吴刚从怀中掏出一支金色横箫,啜在唇上,吹了几响怪异之声。
吴刚自言自语道:“牠们去了那里?”说完之后,又再啜唇吹箫,箫声震耳,武功较弱的几人,心神不安。
翟天星道:“各位盘膝建功,让老前辈呼唤猿猴至此,我们尚有生路一条!”
众人依言,吴刚又吹起尖锐的箫声。
一会,谷口出现一群黑影。
吴刚道:“来了!”他作了几个手势,那群猿猴便沿着石壁而下。
吴刚又用口哨吹了几声,那些猿猴便立即互相勾搭,成了一道搭猿悬桥。
吴刚道:“我先上去,再用枯藤吊你们上来。”
吴刚双手拖着猿猴,用力一荡,已上了半空,另一边的猿猴又是一荡,再上一半。这样重复几次,吴刚终于上了谷口。
那群猿猴又再沿壁而下。
白成龙道:“翟大侠,你武功最好,你可以利用猿猴,先上谷去。”
翟天星也不推让,依着吴刚之法,上了谷口,两人合力,扎了一大堆枯藤,一一把谷中之人吊上。
谷中有八个人,也需要个多时辰,最后一人再吊上,那时,天色已是十分暗。
吴刚道:“快离开这地方。”
众人随着他向前奔去,跑了十丈左右,便闻一声隆然巨响,看来那埋在谷中火药已爆炸了,大家无言相视,庆幸逃出这次劫难。
翟天星忽道:“小心!”
无数巨石从上面滚下。
一块大石正向着应绛仙滚下,翟天星站得太远,无法抽身,眼看那大石便要压倒应绛仙,众人大惊。
突然,黑影一闪,有人冲向那滚下之石,应绛仙才避过这石,那人迎身一推,石块已向另一方向滚去,舍身救应绛仙的正是魏瀚。
隆然之声又响。
吴刚道:“这火药爆力太猛,你们看,那边是李星月收藏奇珍异宝与武功秘籍的地方!”
沙石飞扬,不一会,吴刚所指之处,已被山石盖为平地,这实在太可惜了!
翟天星道:“所谓奇珍异宝,武功秘笈,也是害人之物,让这些东西埋在这寂灭谷下,倒也是个归宿!”
魏苔青走近魏瀚,道:“孩子,你怎么了?”
魏瀚道:“没有什么,绛仙,你怎样了?”
应绛仙道:“多谢你……”
翟天星走近,道:“应姑娘,魏公子舍命救你,实在使人敬佩!”
山石落尽,声沉影寂,寂灭谷已成为一片平地,没有了寂灭谷,这世上仍是充满了寂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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