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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长生不老肉》(又名《鸳鸯劫》)(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七)(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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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9 10:3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灵溪 于 2024-12-18 19:20 编辑

连载菌今日始载集结版《长生不老肉》(又名《鸳鸯劫》)(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七),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24-8-29 10: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灵溪 于 2024-8-29 10:37 编辑


《长生不老肉》(又名《鸳鸯劫》)(翟天星传奇故事)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翟天星、扑玉
扫校:未来 OCR,灵溪 校对



第一章 日逛白马寺 夜探聚宝庄

一阵急噪的鸟声,把翟天星惊醒。
披衣下床,鸟声更急,翟天星走近窗前,微风吹来,带来一阵清幽的花香,也带来“吱吱喳喳”的鸟声。
鸟语本属天籁,可是,这连串的鸟声却像哀鸣。
放眼望去,一只雏鸟正在院中乱扑。
一只全身黝黑的猫儿,正弓身欲扑。
“可怜的鸟儿!”语音再落,翟天星轻轻单掌递出。
那鸟儿在掌风之中腾起,而那黑猫身如疾矢,只差三寸,便几乎把鸟儿抓着。
鸟儿顺着掌风,上了墙头,略停一会,便振翅高飞。
黑猫“咪呜”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惋惜失去了一顿甘美的早点。
翟天星微笑,救了一只雏鸟,也算是一件好事!
店小二正持着铜盘,见了翟天星,笑口道:公子爷,你早!”
翟天星应了一声,往卧房盥洗。
殷勤的小二,仍站在身旁,道:“公子爷,今朝你可要些特别的早点?”
翟天星道:“今早我想改变一下,你不用侍候,我自会往大堂!”
小二退身道:“小的为你开一壶雨前龙井!”说罢便出了卧房。
翟天星心下暗道:“长安客栈果是令人宾至如归的客栈!”当然,这殷勤的招待,是那锭黄金的力量。
盥洗已毕,翟天星步至大堂。
举目四望,大堂内已是人头涌涌。
小二上前,满脸歉意道:“公子爷,今日人客特多,我只能为你在近门之处,留了座位!”
翟天星并不介意,道:“小二哥,麻烦你了!”
小二已为翟天星斟满一杯茶,浓烈的茶香使人精神为之一振,翟天星轻啜一口。小二道:“公子爷,我不用你吩咐,已为你预备了应时的早点!”
一个小厮已捧着一只粽子。
翟天星诧异道:“你怎知我要吃粽子呢?”
小二笑道:“今日是端阳佳节!”
翟天星自言自语道:“啊!原来是端阳佳节!”
小二道:“公子爷,午时江上还有龙舟竞渡!”
长安客栈不止地方雅洁,而且粽子也是异常甘香可口,小二退下之后,他一连吃了两口。
当他再斟香茗之际,便瞥见了门口之处,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看那少年,面孔污秽,头戴一顶老人家的帽子,与他脸孔,极其不相配。
那垂涎欲滴的样子,使翟天星不禁笑了。
那少年似乎有点腼腆,正欲回身。
翟天星连忙道:“孩子!”
那少年转身,竟是怒目相看,半晌才道:“我并不是孩子!”
翟天星笑道:“对不起,公子爷!”
那少年听了,裂嘴而笑,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牙齿。
翟天星又道:“公子爷——”
那个店小二突然冲出来,恶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这小叫化?”
那少年勃然大怒,但低首看看自己衣衫,便忍着怒气,回身便走。
翟天星忽道:“小二,这是在下的好友,难道他不能与我共嗜这美味粽子?”
小二连忙弓身,道:“可以,可以,既是公子爷的好友——小叫……不,公子,请!”
那少年脸上露出鄙夷的颜色,可是,抵受不住那香气四溢的粽子,缓步入了大堂。
翟天星道:“小二,多开个座位!”
小二退下,而那少年也坐在翟天星面前。
翟天星又道:“小二,再来一只!”
少年道:“不,公子爷,我只想吃一两口!”
翟天星笑道:“公子何必客气?”
小二已捧上另一只粽子,并带来了羹筷。
少年刚说只想试一两口,可是,见了这只新鲜的粽子,便立刻狼吞虎咽,不消半刻,只剩下一小半。
翟天星也没有开言,让他静静吃着,这少年一定是饿了几天,否则也不会如此口馋!
翟天星见他满脸酱油,道:“喝杯茶吧!”
少年捧起茶杯,正想喝之际,脸上突然出现了惊惶的神色,忽忽放下茶杯,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冲门而出。
翟天星觉得十分奇怪,回身一望。
只见那少年已拥入了人堆,而后面却有八个一式劲装的汉子,如狼似虎的向少年扑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本是挤满了行人的长安大道,便骚动起来。
本来,那少年冲入人群,便可逃避这八大汉的追捕,可是,人群突然的散开,少年便失去了掩护。
八大汉都是步履轻盈,眼看便要把少年抓着。
那时,一个布贩正推着装满布疋的木头车前行。
一股锄强扶弱的冲动,使翟天星毫不考虑的递出了左掌,掌风藏暗劲,“哗啦”一声,那堆布疋便倒了下来,拦在那八大汉跟前。
而那机灵的少年,趁这一刻,窜身前去,已消失在大街的另一端。
八大汉顿足,回首道:“谁人敢干涉聚宝庄之事?”
翟天星心中一凉,仍从容吃着粽子。
那布贩满口恶言,正在收拾地上的布疋。
八大汉中一人,挺身上前,恶声道:“既然有胆在爷们跟前出手,何不露身相见?”
翟天星实在看不过这人脸露凶相,语出伤人,正想回身过来。
那大汉身后一人道:“武爷,我看还是追那小子重要,何必节外生枝?”
那人见茶楼之内,人山人海,怎能找出暗里发劲的人,只好悻悻而退,与其他七人,追向大街尽头。
翟天星想起今早院子中猫捕雏鸟的情景,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下道:“鸟儿,鸟儿,你好自为之!”
长安大街是繁盛之地,这种追捕争执之事,一日倒也发生几十回,人们已是见怪不怪,转眼之间,便回复了人来人往,而酒楼之内,也没有人再记挂刚才之事。
翟天星虽然仍在吃着粽子,但心头却想着那少年。
看来这少年已被他们追了一段时间,否则也不会饿如野狼,但这少年虽是一身秽衣,却又不似叫化,难道这八汉子与这少年有一段冤仇?
那汉子又提过聚宝庄,聚宝庄是个什么庄子?听来又不像武林中的山庄。
聚宝庄,一个多么俗气的名字!
翟天星吃完那个粽子,小二又上来斟茶。
翟天星道:“小二哥,聚宝庄在这里很有名声?”
小二昂首道:“聚宝庄?当然大有名头!这长安客栈,那边的太白楼,西湖绣庄,还有那集古斋……”
“小二,你说得太多了!”一个和蔼也声音从翟天星背后响起。
翟天星回过头来,只见是那身材肥胖的掌柜。
小二听见了掌柜的声音,连忙住口,半晌才道:“公子爷,你还要吃些什么东西!”
翟天星道:“不用吃了,你替我结账吧!”
那掌柜趋前,笑道:“公子爷,这顿早点,应该由在下结账!”
翟天星笑道:“掌柜太客气了!”
掌柜一揖道:“公子高人,我老甘请也请不来!”
翟天星道:“萍水相逢……”
掌柜一脸和气地道:“正是萍水相逢,难得难得!公子爷那一掌实在是——”
翟天星笑问道:“掌柜老爷说什么一掌?”
掌柜继续道:“高人不露相,在下拜服!不过,我可以告诉阁下,聚宝庄是我的东家,连小二所说,还有城东城西的珠宝玉石坊,赌场,五大红楼,都是我东家所有!”
翟天星道:“好大的生意!那么贵东家是——”
忽然,那掌柜笑意顿失,道:“公子,你既知这些生意庞大,公子还是好好过路!”
翟天星笑脸不言。
掌柜又道:“公子,今日端阳佳节,江畔龙舟竞渡,白马寺前好热闹,何不尽一日游兴!”
翟天星暗道:“好个狡猾之人!忽怒忽笑……”
掌柜又满脸和气,道:“公子是个雅人,何必理会此庸俗之事?”说罢便为翟天星斟满茶杯,用手轻按,道:“公子,请茶!”
翟天星伸手端茶,却发觉茶杯已嵌在八仙桌上,可是他不露声息,仍是从容端杯,杯子拿起,八仙桌上已有一个圆印。
翟天星并不表示诧异,轻啜一口,道:“掌柜好劲力,在下佩服!”
掌柜微笑,揖身而退。
好奇的翟天星望着他的背影,心下嘀咕:“这一下子是什么玩意?”
这当然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不可再干预聚宝庄之事,可是,这反而激起了翟天星好奇之心!
不过,那少年已不知所踪,要想干预,也暂时无从着手,翟天星再喝一口茶,便缓步出了茶楼。
转过了大街,便是白马寺。
白马寺前,摊档林立,人如潮水,在摊档与摊档之间,涌涌现现。
好热闹的地方,有人进香,也有人漫无目的的蹓跶,在人潮之中,前面却围了一个圈子。
翟天星生来好奇,也忍不住上前。
圈中围着一个老者,左手执折扇,右手拿着一个长长的烟斗,正在那里说书。
老者道:“今日是端阳佳节,应该改换一下话题,说些屈大夫的事迹,与你们听听!”
立时之间,人声喧闹。
其中一些人道:“屈大夫之事,我们已知,还是继续那套西游记吧!”
另外一些人说:“屈大夫投汨罗江之事,倒也是应时的话!”
可是,有更多的人同道:“还是再说西游记!”
这一番扰攘,竟使圈中两个少年人厮打起来。
一少年道:“我要听唐僧!”
另一少年道:“唐僧有什么好听,还是转一下话题,说屈原大夫!”
那老者道:“不用再打了,看看坐上各位,喜欢屈大夫还是唐玄奘!”
一时之间,你一言一语,有些说屈大夫,有些说唐僧,混成一遍。
平盛之世,究竟是爱好奇异故事的人多,那会有人关心爱国骚人?他们记得端阳佳节,只不过是晨间的粽子,午间的竞渡!
那说书老者清清了喉咙,道:“既是大多数人也喜欢西游记,那么我说西游好了!”
人群之中,响起一阵掌声。
老者道:“上回说到——”
人群之中,立即有人接口道:“说到唐三藏被蜘蛛精捉入了盘丝洞……”
老者道:“对了,那唐僧被困盘丝洞内,盘膝而坐,低首念经——而另外的蜘蛛精,正生火煲水……”
一个少年道:“要吃唐僧!”
老者道:“当然,唐僧肉是千古难尝的,而且能使人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翟天星听到此处,有点不耐烦,因为这西游记的故事,早是耳熟能详。
他走出了人群,暗道:“假若唐僧再世,我也不会为长生不老而吃他的肉!”
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天下间那会有吃人肉的人?可是,回心一想,假若真有这种使人长生不老的人肉,一定有无数人甘之如饴。
皇帝老子第一个想吃,还有那些拥有权力财富的人,都会抢着吃!
幸好那只是传说。
翟天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摊档中走过。
前面又围了一堆人。
一个瘦削的老者,声嘶力歇地叫道:“各位,老夫路过长安,缺乏盘川,望各位叔伯兄弟帮忙,我不是卖药郞中,却要把家传秘方,供之各位!”
人群中一人道:“既不是郞中,又岂是卖药!”
老者呛咳了几下,接口道:“这不是寻常之药,而是长生不老秘方!”
人群中起了一阵喧哗。
老者又再呛咳了一声,道:“你们不要见笑,这方子是我玄祖父,东渡扶桑,找得徐福遗下的方子,这方子本来是献给秦始皇……”
人群中又有一人道:“既是长生不老之方子,他为何脸色枯黄,呛咳连声,我看你是泥菩萨过江……”
人群中涌起一阵讪笑。
很多人都明白这老者是个走江湖的骗徒,纷纷离去,翟天星也转身。
可是,仍有一堆人留下,欣欣向老者垂询。
翟天星叹了口气,随着人群而去。
今生未老,竟望长生?那实在是太愚昧了。
突然,有人把翟天星衣袖拉了一下。
翟天星低头一看,竟是今早见过那个少年!
那少年借着翟天星垂下的衣袖,好像在躲避什么。
翟天星回头,只见那八个汉子在人堆中搜索,人实在太多,他们步履迟缓,但正向着翟天星而来。
那少年身体瘦削,暂时也可以躲在翟天星衣袖与身躯前面,八个汉子似乎仍未发觉。
少年轻声哀求道:“公子再救在下一次!”
翟天星不言一语,慢慢掩护着他向前移动。
可是,两人的行动却惹来前面的人怪异目光。
那八大汉立即醒觉,奋身前进可是,人实在太多,无法一促即至。
那少年已知再不能躲避下去,向着人堆乱窜。
一时之间,人群更为紊乱。
有人叫道:“你这小叫化!”
“我的银两!”
“你这可恶的小偷……”
人声更为嘈杂,而那少年也在这乱叫乱嚷之际,已在人魏之中逸去。
那八个大汉怒视翟天星,但有些流氓地痞,借着这大好时机,混水摸鱼。
整个空地上的人群,立时汹涌起来,呼儿唤母,斥喝漫骂之声,不绝于耳。
翟天星也趁着人群,闪身离去。
而那八个大汉几经辛苦,才从人群走出,可是那少年与翟天星早已全无踪影。
离开了白马寺,向河畔的大道,行人拖男带女,络绎不绝,翟天星举首一看,日过正中,已是午时。
龙舟鼓响,从江畔飘来。
翟天星随着人群,来到江边,只见八只旗帜飘扬的龙舟,已在江上竞渡。
舟上男女,运桨如飞,锣鼓齐鸣,八只龙船,齐齐在江面滑去,不分轩轾。
江畔两旁,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喝采打气之声,与锣鼓声同样响亮。
翟天星也被这欢乐感染,笑逐颜开。
八艘龙舟,快近终点。
忽然,一声吆喝:“小子休走!”
一个少年在人群纵身而起。
翟天星一看,竟又是那少年。
吆喝的仍是那八个大汉,少年窜出人群,直向江水而去,八个如狼似虎的大汉,也落江边。
少年来到水前,已是走无可走。
本来,龙舟快到终点,却被这一番追逐吸引了,很多维护秩序的乡间护卫,也追下江来。
那少年一跃,竟向江上龙舟扑去。
那八艘龙舟,前后所争极微,几乎是一线而过,少年跃上最近江边的龙头,借劲发力!
龙舟上的勇士,被这少年吓了一跳。
八大汉与那些乡间护卫,被这少年举动吓呆了!
就在这发呆片刻,那少年已从第一艘龙舟龙头上一跃,又跃至第二艘。
然后又跃至第三艘,第四艘!
翟天星也忍不住赞叹,这少年的轻身功夫的确是不同凡响。
谁知道,龙舟浮在水面,仍然疾行,可是,这少年一跃而过,并没有使龙舟幌动或稍沉,这种借劲发力,以力聚力之跳跃,实在难得。
本是喧阔的两岸,顿时静了下来。
那少年没有犹豫,又一个纵身,从第四艘龙舟的龙头之上,又发力一跃!
第五艘,第六艘,第七艘。
当他再纵身,轻轻落在第八艘龙头之上,回身一笑,便一个飞身,上岸去了。
这种别开生面的横渡江面,使在场的人也喝采起来,顿时,两岸人声此起彼落,震耳欲袭!
那八个大汉,如梦初醒,其中一人怒道:“追!”
可是,江水阻隔,他们又如何追去。
本是好奇的翟天星,而今更被这少年身手所吸引,这人既有如此身手,为何又摆脱不了这些追捕的人?
这些聚宝庄的人,又为什么要向这少年穷追不舍?
聚宝庄究竟是个什么山庄,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捕一人,而附近的官差,毫无动于衷?
今早那掌柜已明白指出,聚宝庄是这地方的大富户,所拥有的生意不计其数,但而今观之,聚宝庄的势力也不少!
八大汉追捕这少年,为的是什么?
为仇怨?看来又不是,假若这少年闯了弥天大祸,官府又岂会袖手不理?
翟天星越来越感到有趣,忍不住问身旁一位书生,道:“相公,隔江是什么地方?”
那书生道:“是来恩寺!”
翟天星道:“也是长安名胜?”
书生道:“这寺院历史悠久,是唐三藏从天竺取经回来,皇帝为他建立的寺院,院中有大雁塔,据说藏有三藏法师的经文!”
翟天星别了书生,来到下游,搭渡过江。
来恩寺建筑雄伟,却与一般寺院有些不同,因为唐三藏从天竺回来,把中原建筑寺院之法,渗入了天竺寺院的色彩,东西两地建筑精华,浑成一体。
寺中的大雁塔,却完全仿效天竺而建,另成一格。
来恩寺前,渺无人踪。
今日是端阳佳节,那有人会来进香?
一个小沙弥正在寺前打扫。
翟天星上前道:“小师傅有礼!”
那小沙弥仍然扫地,并没有理会翟天星。
翟天星又道:“小师傅可见有一少年来过?”
那小沙弥仿若未闻。
翟天星又道:“小师傅,有没有看过八个大汉?”
小沙弥放下扫帚昂首道:“你——”
翟天星看看小沙弥,也是一呆,道:“你——”
小沙弥竟便是那少年!
翟天星道:“原来是你这——”
那小沙弥一拉翟天星入了寺内,才轻声道:“恩公,多谢你两次出手相救!”
翟天星道:“公子爷,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不过,那八个大汉,为什么追你?”
那少年道:“恩公请低声,那八人刚走,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翟天星看看四周,并无人影。
翟天星道:“你定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了?”
少年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闯祸,不过,这事说来话长,我不想连累公子,恩公,高姓大名?”
翟天星道:“在下姓翟,名天星!”
那少年呆了一呆,道:“人称‘撷天星’的翟大侠?”
翟天星笑一笑道:“那是江湖朋友取笑!”
那少年道:“那么——”语音甫落,少年竟跪到地上,道:“翟大侠援手!”
这举动使翟天星吓了一跳,忙扶起他道:“何必行此大礼?”
少年并没有起来,甩手把沙弥帽拉下,竟露出了一头长长的秀发!
想不到这满脸污秽的少年,竟是个女子!
翟天星道:“姑娘请起!”
姑娘道:“假若翟大侠不答应援手,小女子便不起来!”
翟天星笑道:“直到如今我还是一头雾水,你先起来,详细告我,在可能范畴之内……”
姑娘道:“我实在太妄撞,小女子姓闪,小字明珠!”
翟天星道:“闪姑娘,起来再说!”
闪明珠道:“翟大侠——”缓缓站了起来,又道:“说来你也许不信!”
翟天星道:“我最喜听古怪之事!”
闪明珠道:“我有一个世兄,姓扑,单名一个玉字。”闪明珠忽然脸泛红霞。
翟天星明白,笑道:“扑玉是你世兄,也是你未来——”
闪明珠更是满脸通红。
翟天星道:“我不取笑你了,说下去吧!”
闪明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说出来,翟大侠可能不信。”
翟天星道:“愿闻其详!”
闪明珠道:“我与扑玉都是长安佃户,向聚宝庄庄主赁田耕作而活……”
翟天星道:“聚宝庄庄主是何人?”
闪明珠道:“聚宝庄庄主姓叶,名长青,是长安最富有的庄主,赚钱之多,足与官府抗衡!”
翟天星道:“他既然这么有钱,与你们有何瓜葛?”
闪明珠道:“本是相安无事——翟大侠,你听过唐三藏的故事没有?”
翟天星道:“当然听过,唐三藏与你们又有何干?这来恩寺也是唐三藏取经回来主持之寺院!”
闪明珠道:“你也知道唐三藏之肉可吃?”
翟天星道:“那是家传户晓之事!”
闪明珠又道:“可怜扑玉与唐三藏一般!”
翟天星道:“扑玉想往西天取经?”
闪明珠笑了一下,又满脸愁容道:“不——扑玉身上的肉也是可以使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翟天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什么?”
闪明珠严肃道:“扑玉身上的肉是可以令人长生不老,岂不是与唐僧一般?”
翟天星道:“你怎知道?”
闪明珠道:“因为有人试过!”
翟天星道:“谁?”
闪明珠道:“聚宝庄庄主叶长青!”
翟天星有点糊涂,聚宝庄庄主虽然有财有势,但他又怎会吃过扑玉身上的肉!
闪明珠看着翟天星的满脸狐疑,道:“翟大侠,你不相信?”
翟天星道:“扑玉已死?”
闪明珠道:“不,他并未死去!”
翟天星道:“那么叶长青又怎会吃到扑玉身上的肉?”
闪明珠道:“说来话长,去年江南一带,发生了一场极大的猪瘟,不,并不是单只猪会发瘟,无论任何四脚畜牲,也染上了瘟毒,此事你也听过?”
翟天星道:“此事我也有闻,但我那时在北方!”
闪明珠道:“那时叶长青患了大病,临危在即!两个名医诊断,也吩咐了家人为他预备身后事!”
翟天星道:“他年纪很老了?”
闪明珠道:“八十五岁了!”
翟天星道:“人生七十古来稀!”
闪明珠道:“当他回光反照一刻,他向家人提出了一个死前愿望!”
翟天星道:“他是长安大富之家,一生之中什么也享乐过,还有什么愿望?”
闪明珠道:“一个极其简单的心愿——他只想喝一碗肉汤!”
翟天星道:“奇怪!”
闪明珠道:“叶长青半生茹素,临死之前却要喝一碗肉汤,这也许是天意!”
翟天星道:“他这个愿望当然容易满足!”
闪明珠道:“不,因为那时瘟疫极盛,城中根本没有屠猪杀牛,那里有肉?”
翟天星道:“那么叶长青死也不瞑目了?”
闪明珠道:“他的家人却想出了一个办法。”
翟天星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道:“用人肉造汤?”
闪明珠道:“翟大侠聪敏过人,是的,他们提议用人肉做汤,叶长青虽是大富之家,但他不能宰人造汤,而且暗里杀一个老弱之人,汤水一定不会鲜美!”
翟天星道:“有钱使得鬼推磨?”
闪明珠道:“是的,重赏之下,竟然有人愿意割股,为叶长青造汤!”
翟天星道:“是扑玉?”
闪明珠道:“是的,那年他父亲重病,收成欠佳,又欠下了田租和官府税项,为了父亲,他决定割了一块股肉,而换取黄金与自由身!”
翟天星道:“自由身?”
闪明珠道:“是的,扑玉卖身葬母,早年已是聚宝庄佃户兼奴隶!”
翟天星道:“怪不得他愿割股!”
闪明珠道:“怪事便从这碗肉汤开始,叶长青吃了肉汤,病竟然霍然而愈,家人大为惊奇,而那两个神医也认为是奇迹!一个月之后,叶长青不只可以下床走动,而且身体也有了异常改变!”
翟天星道:“难道返老还童?”
闪明珠道:“是的,他的头颅本已光秃,却长出了一小撮黑发!这也不奇,他本来没有牙齿,而今竟又从新生出了几颗牙!”
翟天星听了,也口呆目瞪不能自己!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事?
闪明珠道:“你不相信,两位名医也不相信,后来却得了确实的证明!”
翟天星道:“如何证明?”
闪明珠道:“叶长青再用重金,招得另外两位青年,为他割股进汤,可是这两人的股肉,全无疗效,于是,他又再向扑玉动脑筋!”
翟天星道:“扑玉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
闪明珠道:“是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一割再割?”
翟天星道:“他如何应付?”
闪明珠道:“扑玉知道,如再留下,他便会成为叶长青俎上之肉!于是,他乘夜逃亡!”
翟天星道:“总算有自知之明!”
闪明珠道:“可是,在他逃亡的翌日早上,却传来他死亡消息!”
翟天星道:“扑玉死了?”
闪明珠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扑玉怎会死呢?虽然,我不相信,但他们却把他留下的鞋履,一柄钢刀作为扑玉死亡的证据,我是扑玉未过门的妻子,我有责任找寻真相!”
翟天星道:“夜探聚宝庄?”
闪明珠道:“我找不到扑玉,却发现聚宝庄下,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我相信扑玉便囚在里面!”
翟天星道:“发现聚宝庄的秘密,你便立刻成为这八大汉的追杀对象!”
闪明珠点头,脸露愁容。
翟天星道:“闪姑娘,你的轻功实在不弱!”
闪明珠道:“当我十岁那年,在田间救了一个老道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异人,外号‘活闪电’!”
翟天星道:“活闪电无垠道人?怪不得你的轻身功夫,如此佳妙!”
闪明珠道:“我轻身功夫虽是不错,可惜无垠道人并没有指点我的拳脚兵刃功夫!”
翟天星道:“扑玉也懂拳脚武艺?”
闪明珠道:“他天生神力,也跟过一些武师学艺,平常一两个大汉,也不易埋身,可是,聚宝庄高手林立,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一只扑火灯蝎!”
说到这里,院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翟天星看看四周,并没有可以匿藏的地方,举首一望,只见一块牌匾,上书“别有天地”。
步声渐近,翟天星一手拉了闪明珠,纵身一跃,躲在牌匾之上。
那步声果然是八大汉,追踪再来,八人在寺内搜了半个时辰,才无功而去。
翟天星与闪明珠跳了下来,在来恩寺中渡了一宵,闪明珠把聚宝庄内一切情形,详细告之了翟天星。
翟天星道:“救出了扑玉,我却无法永远救他走出生天,他天禀异常,本是上天恩赐,也是上天要他万劫不复!”
闪明珠道:“我们可以远走高飞!”
翟天星叹了口气,道:“天下之大,论财论势,有无数个叶长青!”
闪明珠顿时明白,眼里满含泪水。
翟天星见她楚楚可怜,安慰道:“那还要看他造化,也许,他日后自有安身之地!”
×                           ×                            ×
长安西郊。
聚宝庄像一只硕大无比的怪兽,匍匐在纵横百里的平原之上,夕照初临,建造精美的高楼宅院,亭台楼阁,泛着一片金光,美丽而庄严,更带诡异。
聚宝斋便是整个聚宝庄的心脏。
斋内布置,并不是十分华丽,偌大的厅堂,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大厅右偏堂,是一个摆满古玩珍物,墙上挂着名人字画的雅室。
这些古玩珍物,名人字画,都是无价之宝,只要拿出其中一件,便足以使一般人过着无忧无虑的一生。
偏堂正中,放着一张黝黑色的酸枝木枱。
枱上右侧,放着一个八柱的金算盘。
左侧只见一叠两尺有余的账簿。
一只枯瘦的手正把其中一本账簿抽出,这枯瘦的手颤抖着,一时之间,竟无法抽出他们要的一本。
枱前站着一个中年人,面白无须,头叶儒巾,样子有点诚惶诚恐,见那叠账簿巍巍不定,快要坠下,便上前道:“庄主,待在下……”
庄主用力一抽,账簿终被抽出,而在上的十余本,也应声坠下。
账簿跌下,便可以看到那枯瘦的手的主人。
这人脸孔瘦削,双颊陷下,皱纹满布,但衣色十分华丽,而且有一种慑人的威势。
那中年人赶上前来,把跌下的账簿,一一拾好,端放在其他账簿之上。
中年人道:“庄主,你还是休……”
这庄主当然是聚宝庄的叶长青。
叶长青怒视中年人,道:“我有足够的精力,不用你婆婆妈妈的噜噜苏苏!”
中年人惶恐道:“是的,庄主!”
叶长青道:“上月进货如何?”
中年人道:“童男童女各一百,男的二百五十,女的只有五十人!”
叶长青怒道:“只有五百?鲁仁,你似乎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鲁仁颤声道:“庄主,我已尽力,而且我已找到买家,五百人已完全放手!”
莫(叶)长青似乎勉强满意。
聚宝庄富甲天下,财富有如江水,滚滚而来,贩卖人口,是其中一个重点,但并没有人知道。
叶长青道:“鲁仁,我希望下月你会有令我满意的成绩!”
鲁仁道:“卑下当全力以赴,不过——不过——”
叶长青枯瘦的手,大力拍在酸枝桌上道:“鲁仁,你知我不喜欢听藉口……”
突然,叶长青发出了一阵呛咳,喉间咯咯声响,一口浓痰,已吐在枱旁的金痰盂内。
鲁仁道:“庄主你——”
叶长青道:“我没有什么!那宝贝近日如何?”
鲁仁道:“他始终不肯如常饮食,身体十分瘦削!”
叶长青道:“快把他糟肥!你看,我的手又变得枯瘦,头发牙齿也不能继续生长,半月之后,无论如何,我也得才喝一次那肉汤!”
鲁仁道:“扑玉十分倔强!”
叶长青道:“倔强得过你?对付种种色色的人,天下那一个及你!”
鲁仁对这句称赞,似乎有点高兴,道:“我一定会好好想个办法!”说话之间,他的双眸露出一丝阴鹫目光。
叶长青挨在椅背,歇息了一会,又道:“那闪明珠可有捉到?”
鲁仁吶吶地道:“还没有!”
叶长青道:“你派去的是什么人?”
鲁仁道:“淮南八大金刚!”
叶长青道:“八大金刚,只是三流脚色!”
鲁仁道:“是——不过,他们助我掳人,汗马功劳也不少!”
叶长青发怒道:“对付不了一个闪明珠。”
鲁仁道:“这女子机灵异常!”
叶长青道:“不要再说下去,我叫你在江湖应邀好手,进度又如何?”
鲁仁道:“我已分别请了三批人!”
叶长青道:“又是什么货式?”
鲁仁有点洋洋得意道:“第一批是北三省的四只蝎子,毒蝎子裴衣,魔蝎子卫日,夺魂蝎凌煞和搜魄蝎墨观鱼四人!”
叶长青并不表示诧异,道:“总算是二流货式!”
鲁仁道:“还有独尼双僧,笑夜叉,苦头陀与哭和尚三位方外之人!”
叶长青笑道:“这还可以!”
鲁仁知庄主赞赏,又道:“还有最厉害的一双,是从西藏请来的!”
叶长青道:“难道是密宗?”
鲁仁道:“庄主不出庄门,能知天下事,正是密宗两大法王,摩诃法王子伽蓝法王!”
叶长青道:“那才是一流货式!”
鲁仁又道:“庄主,这次我们用的黄金……”
叶长青道:“黄白之物,岂在我眼中,只要他们保得住扑玉,就算用尽庄内黄金,我还有另外一个八十年,甚至再多八十年,那时以我聚宝庄之财,那怕没有黄金!”
鲁仁却奸险地笑了,这笑意并不长久,因为他不愿意被叶长青发觉。
此时,叶长青脸色骤变。
鲁仁也立时害怕起来,颤抖道:“庄主你……”
叶长青双手抽动,脸孔抽搐,看来他的脸上皱纹更为深陷,他到底也是一位八十老翁!
叶长青举起那满是寿墨的手,道:“快叫大夫……”
鲁仁听了这话,心下略定,道:“我去,我去!”
叶长青伏在桌上,不停地喘气。
不用半盏茶的工夫,两个儒生已随着鲁仁进来。
叶长青一见二人进来,便道:“两位大夫——”这时叶长青有点支持不住,又伏在桌上。
其中一位儒生,扑上前来,道:“庄主,你觉得怎样,请让我把脉!”
叶长青伸出夜枭爪子一般的右手。
另一位儒生,却仍站着,脸露不愉之色。那把脉的儒生,半晌才道:“庄主,你似乎回复往日的情况!”
叶长青脸孔扭曲,声调低沉,道:“那我……”
鲁仁插口道:“轩辕大夫,你还不开方?”
这轩辕大夫是著名的脉圣轩辕素,另一位却是名满五岳的药圣常百草!
这两人杏林齐名,如果不是叶长青那么财雄势大,相信永远没有人能把这“杏林双圣”请来!
脉圣轩辕素道:“我自有主意!”
叶长青道:“轩辕大夫,快——”
轩辕素道:“庄主,在下把脉独步天下,可惜开方用药却不及常兄!”
药圣常百草道:“既自称独步天下,又何来不及?”
叶长青怒道:“常大夫,还不为我开药?”
药圣常百草冷冷道:“这又何必?”
叶长青全身抖动,痛苦地道:“难道你要老夫……”
鲁仁道:“常大夫,你忘记了百草坡上的家人?”
常百草彷佛被刺一下,道:“好,庄主,你先服下这两颗药丸!”
他从怀中掏出瓷瓶,倒了两颗赤红的药丸在掌中。
轩辕素陪着笑脸,道:“庄主,这赤炼振脉丹,足可以使你有七十二个时辰的安宁!”
叶长青把药丸吞下,鲁仁已递上了开水。
半晌,叶长青已恢复常态。
轩辕素道:“常兄果是名不虚传,你这赤炼振脉丹内有两种奇药,可否……”
常百草道:“轩辕素,你不用妄想,对你这种人,我一定守口如瓶!”
轩辕素道:“常兄,为了庄主,也为了拯救更多人,你我好好合作,多造福天下!”
常百草道:“造福天下?好一句大义凛然的话!只怕你知道了药性之后……”
叶长青又回复了气定神闲,站了起来,道:“常大夫,你刚才说过,这又何必,究竟是有何所指?”
常百草默然不语。
叶长青道:“我知你的意思——不过,百草坡上的人,你可放心,他们都是十分安全!常大夫,如果我不用这办法,也不能请到大驾!”顿了一顿,又道:“你说的何必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常百草突然挺起了胸膛,大义凛然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你又何必逆天而行?”
叶长青道:“逆天而行?”说罢仰天而笑。
半晌,笑声止住,才道:“常大夫,我并不是逆天而行,而是上天对我特别的眷顾,只要扑玉那家伙在,我便可以长生不老!”
轩辕素陪笑道:“庄主定然可以长生不老!”
常百草望着轩辕素,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叶长青对轩辕素道:“轩辕大夫,按我脉情,你道我身体又有了变化?”
轩辕素道:“在下不敢说!”
常百草看见轩辕素的奴颜婢色,气得把脸转了过去。
叶长青道:“轩辕大夫,你好好说来,也许日后我的肉汤,让你分一杯羹!”
轩辕素受宠若惊道:“庄主宽洪大量,定能千秋永寿!以庄主脉动来说,的确是回复了衰老!”
叶长青道:“那么,常大夫的赤炼振脉丹,可以使我支持多久?”
轩辕素道:“七十二个时辰!”
叶长青道:“往后呢?”
轩辕素道:“再服一次,药力失效一半!”
叶长青道:“那只有三十六时辰!”
轩辕素道:“药圣的能力,也是到此为止!”
叶长青道:“换句话说,就只有那肉汤!”
轩辕素道:“是的!”
叶长青道:“那么所谓‘杏林双圣’,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用了!”
轩辕素与常百草同时脸色一变。
叶长青道:“鲁仁,好好招待两位大夫!”
轩辕素苦脸道:“庄主——”说罢竟双腿一屈,跪在地上,叩头如倒蒜,嚎哭如待宰的肥猪。
叶长青已背转身来,冷笑连声。
常百草仍冷冷道:“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轩辕素涕泪滂沱,道:“常百草,你以为故作高傲,便可免一死?”
常百草道:“我一踏入聚宝庄,已存必死之心!”
叶长青转身道:“常百草,你既有必死之心,为何仍与我周旋至今?”
常百草笑道:“我离开百草坡二旬,相信我的家人已逃离魔掌!”说罢一咬银牙齿,颓然倒在地上。
鲁仁俯身一看,急道:“庄主,他已服毒而死!”
叶长青不耐烦道:“这更好了,免得我多费周章!”
轩辕素仍哀号道:“庄主,请放在下一条生路……”
叶长青道:“放你?我岂能把我长生之术,公之于世?那时,恐怕我再请天下高手,也不能……鲁仁!”
鲁仁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杏林双圣是一个好好的例子,叶长青已说得十分明白了。
可是,他是个老于江湖的人,仍装着诚敬道:“庄主,我知道怎样做!”
鲁仁左脚一挑,轩辕素身体有如断线风筝,飞向门槛,扑在地上。
鲁仁单手提起了常百草的尸身,便往外走。
满脸鲜血的轩辕素,突然一个反身。
鲁仁嘿笑连声,柔身一闪,右腿连起,一脚竟有八式,把轩辕素胸前八大要穴全封。
轩辕素全身瘫软,仰卧在地。
鲁仁又用左手提起他,正要出门。
叶长青突道:“鲁仁,把两位招呼妥当之后,你安排一下,让我看看扑玉!”
鲁仁转身,躬身道:“是,庄主!”
当鲁仁离开这偏堂,叶长青不住微笑起来,临窗眺望,夕阳残照,殷红如血。
以前的日子,他最怕看夕阳,因为夕阳使他想起自己,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之后,将是永恒的黑暗。
咒诅黑暗,它要把整个聚宝庄吞下,甚至包括自己。
可是,如今不同了,他看见夕阳,那是一个永恒不下的日头,永远是那么金光灿烂,充满豪情壮气!
始皇帝所求的万世基业,素愿不能偿,而我独得,这岂是天恩?
天恩临身,连阎王老子也莫奈之何!
叶长青笑了,是开怀畅快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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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仇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首先吩咐一个庄客,把常百草的尸身,丢弃在聚宝庄庄后一个乱葬岗内。
这正是药圣常百草预计之内,他服下的只是假死药,三个时辰之后,他已从乱葬岗苏醒,远在漠北,日后成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药王,此是后话。
鲁仁并没有立刻处死轩辕素,只把他囚在密室之内,轩辕素又鼓其弦簧之舌,鲁仁只是冷笑连声。
经过一番哀恳,鲁仁似乎已动心,其实,他心中早有主意,只希望从轩辕素身上榨取可以榨取的东西。
结果,这交易异常成功,轩辕素整副家业,便落在鲁仁手中,本来,这次鲁仁为庄主招聘高手,已取到了万两黄金,可是,黄金又岂会嫌多。
他终于暗地放了轩辕素。
其实,鲁仁还有一个毒辣的计策,放走轩辕素,足以酿成一个威胁叶长青的祸胎。
轩辕素走了之后,他又为自己安排了一些事务,然后再往偏堂见庄主。
叶长青仍在偏堂之内,满脸红光。
夕阳落尽,夜幕已翩然垂下。
鲁仁入了偏堂,为叶长青掌灯,一室华光。
鲁仁道:“庄主,倒不如先吃晩饭,才去见扑玉!”
叶长青道:“不,我立即去!”
鲁仁道:“庄主,扑玉已是你囊中之物,你何必急于要去见他!”
叶长青笑道:“鲁仁,贩卖与掳夺之事,是你胜场,对付这宝贝,我还自有一套!”
鲁仁道:“庄主高明!”
叶长青道:“当然,扑玉已是我俎上之肉,不过,强迫他割肉,他自然会誓死反抗,他会绝食,自尽,虽然,他不会就此死去,但他的肉并不会肥美,我定要使他安闲舒逸之下过活,那时,他的肉岂非更为甘美,不用说,疗效更高!”
鲁仁笑道:“庄主可想得周到!”
忽然,叶长青凝神,半晌道:“似乎有人!”
鲁仁惊觉,飞身出了窗外。
可是,暮色四合,苍茫一遍,那有人影?
叶长青看见鲁仁回来,道:“可能是我多疑,长安聚宝庄,又有谁敢夜闯?”
鲁仁道:“是的!”
没有人敢夜闯聚宝庄,当然并不包括翟天星在内。
当夜色初临之际,翟天星已到了聚宝庄,并且一直在偏堂之外,看着这枯瘦老人,忽而狂笑,忽而默然。
刚才那一声响,并不是翟天星所发,而是一雏鸟迷途,乱撞树榜枒之上。
叶长青道:“囚室已安排?”
鲁仁道:“一切已安排妥当!我所邀请的东北四蝎,独尼双僧与两大密宗法王,明日即到!”
叶长青道:“这事定要全然保密!”
鲁仁道:“属下明白!这三帮人,武功厉害不在话下,最好的是,他们只要黄金,对其他事没有兴趣!”
叶长青道:“那好极了!我喜欢多做事而少说话的人,鲁总管,你也明白!”
一阵寒意从鲁仁背部冒起。
鲁仁道:“我们往囚室之时,我会一路上把三帮高手的布置调派,一一详告庄主!”他在偏堂之内,取了一个“气死风”——从波斯搜购回来的风灯,然后又道:“这事要严守秘密,我只单独与庄主前去!”
叶长青道:“好,立刻走!”
鲁仁提着风灯,出了偏堂转入后院。
从后院开始,便已设下了几十个暗卡子。
翟天星看得真彻,但他的天星步绝顶上乘轻功,已成为这暗卡当中的暗卡。
转过疏落林径,便是一丛花径。
花径之后便是长廊,长廊之后又是密林。
过了密林,明媚月色之下豁然开朗。
一个偌大的水池,池上荷叶遍布,微风吹过,荷叶在月色之下掩映,彷似一层无尽的绿波。
鲁仁道:“这荷叶底下,已设了暗器机关,只要有人踏上那小九曲桥,暗器便自动而发!暗器发射的角度,已经周详计算,任你是什么高手,也无法躲过!”
叶长青看了一会,满意地道:“鲁总管果然是我左右手!好好为我尽力,我自会——”
鲁仁急忙接口道:“这都是周下应尽之职!”
叶长青道:“明日那三帮人来到,如何布置?”
鲁仁道:“我已有了一个腹稿,不过,待我们再回偏堂,好好告之庄主!”
叶长青道:“我恐怕——好,容后再谈!”
荷池中央,是一个建筑十分华丽的水榭。
鲁仁道:“囚室进口处,便是水榭之下!”
微风又起,他们已走近荷塘,荷叶乘风起,露出了两艘小船似的东西!
鲁仁得意地笑道:“这便是我们往水榭的工具!”
叶长青道:“想不到我卧病一月,你便建成这紧密囚室,鲁总管,你的功劳真不少!”
鲁仁歉道:“倘有令庄主不满之处,庄主恕过!”
他们下了小船,船身微幌之后,便像疾矢离弓,滑过水面,向水榭而去。
小船速度虽高,他们已到了那金碧辉煌,八角飞檐的水榭,叶长青放眼四周,极合心意。
暗里的翟天星也大为叹服,可惜他不能飞身到水榭。只好退身,小心审视聚宝庄内其他院宅布置。
叶长青随着鲁仁,拾级而登。
水榭中央,是一张用青色云石所造的圆枱。
枱上置有一个棋盘,棋盘之上,已布妥了兵车马卒。
鲁仁把“将帅”二子一扭,青色云石桌自动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二人并肩而进的入口。
沿着旋梯,只下了十级,面前便豁然开朗。
好大一个厅堂!
四个黑衣守卫趋前,拱手为礼。
鲁仁道:“扑公子如何?”
其中一人,挺进少许,用手势表示扑玉已睡。
鲁仁道:“庄主,我将把从这批人奴之中挑选了三十个精壮的,组成了这水榭下的哑侍卫!”
叶长青笑道:“鲁总管,你的布置十分周密,当然,他们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哑吧子!”
鲁仁道:“这批哑侍卫并没有什么武功,但他们都是忠心耿耿,因为每人的家眷,都在我手中,这地下室有如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因此,他们守卫的工作,也是胜任愉快!”
叶长青道:“明日两大密宗法王来到,坐镇这个囚室之内,我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鲁仁接道:“庄主的心意,与属下一样!”
叶长青道:“假若这些哑侍卫联手叛变——”
叶长青的多疑未尝无理。
鲁仁道:“属下已想到这一点,当他们发动,室内机关必会把他们迫往一隅,这一隅之内,只有房间一个,他们无法不进入那房内,而当他们进入这房之内,毒气自然从四方八面喷出,而那无色无臭的毒气,在半个时辰之内,便可毒死这三十人!”
叶长青忍不住击掌赞许。
鲁仁也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就像一个稚龄孩提,受到父执辈赞美的憨态。
叶长青道:“先带我看看那毒室!”
鲁仁拱手道:“庄主请!”
他们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头尽处,便是一个面积并不太大的雅室,室内可容三十人左右。
叶长青极其满意。
鲁仁指着室上承尘,道:“这些不为人注意的小孔,便是毒气喷出之处!”
叶长青道:“设计巧妙极了!那是你一人所想——”
鲁仁道:“不,是我从冀鲁请来的公孙般十代孙儿,公孙拙的杰作!”
叶长青道:“怪不得,怪不得,天下之间,除了公孙拙之外,还有谁能够在这短短一月之内,造成这地下室!不过,整个地下室,便是水榭一个出口?”
鲁仁道:“不,另外一个出口,却在南面,直通庄主卧房出面小院!”
叶长青道:“是那井口?”
鲁仁道:“是的!”
叶长青道:“怪不得我在卧病之时,见你在院子动工!既然那也是进口,为什么我们要从水榭而来?”
鲁仁笑道:“假若不从水榭而来,庄主那能亲眼见到这一切奇妙的布置!”顿了一顿,鲁仁指着北面一片石墙,道:“庄主只要把石墙上那长明灯倒转,便有石门露出,只要沿级而上,便是井口!”
叶长青异常满意,再巡视一会,四个一批,或五个一批的哑侍卫,在各处重口,拜见了庄主。
鲁仁也尽力解释所到各处一切。
叶长青精神极好,并不感到疲倦,药圣的赤炼振脉丹果然是不同凡响。
叶长青已绕了地下室一周,他为人精密谨慎,已了解一切装置十之八九。
叶长青道:“而今我要看看扑玉!”
鲁仁道:“为安全计,庄主只有隔壁而观!”
两人进入一间雅室。
鲁仁打开了一个小窗,外面竟是一块大镜,镜内赫然是扑玉!
扑玉年纪不大,多日来的囚禁,使他满脸胡须,看来十分憔悴。
扑玉反卧地下,因为这囚室内根本没有家具,连一张床也没有,地上满铺厚厚的地毡,甚至四壁的墙上,也是毛茸茸的挂毡。
叶长青明白,这一切布置,都是避免扑玉自杀的装置,而屋顶垂下一盏琉璃灯,光线十分柔和。
叶长青道:“你怎样把食物送入囚室内?”
鲁仁道:“顶上那琉璃灯,既用来照明,而上面一个灯托,也可承上衣物,从上放下!”
叶长青笑道:“鲁总管,你一切的设计,都是天衣无缝,实在太巧妙了!”
鲁仁一脸严肃,道:“庄主谬赞,属下只尽力而为!”
两人的话声,已惊醒了扑玉。
他一跃而起,活像一只饱受惊惶困顿的猛兽,他环视四周,却不能发觉声从何来。
鲁仁朗声道:“扑公子,庄主亲临问候!”
扑玉听了语声,初则惊异,继而颓然坐下,怒道:“叶长青,你这无耻的老家伙!”
叶长青听了这话,并无恼怒,他看着镜子的反映,就像审视着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
扑玉咆哮道:“你还不放我出去!”
叶长青道:“出去?这里不好吗?”
扑玉怒气更炽:“叶长青,你这缺德无耻,下流卑贱的畜牲……”他用尽了所能想到的字眼,统统加上叶长青的身上。
叶长青待他骂完,才柔声道:“扑玉,这里一切都有,只要你开声,甚至是御厨里的东西,我也可以供给你,只要你好好保养身体……”
扑玉疯狂地在地上打滚,道:“你要好好的养我,使我成为你美味的肉汤!”
叶长青道:“扑玉,我只要你身上一块小小的肉,而且也不是天天宰割,只是三个月才一次!当我为你割肉的时候,你完全不感到半点痛苦……”
扑玉已是声嘶力歇,嘶哑的声调,有如一个破裂的铜镬:“你要我成为你庄上的一只猪!”
叶长青道:“做猪有什么不好?你可以不动脑筋,不用谋生,便可尝到天下珍馐百味,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做猪也不成!”
扑玉声音已变成嘶哑:“我要……”
叶长青道:“你要什么?”
可是,他极力凝听,也听不到什么,只有一阵阵咯咯之声,从扑玉喉间溢出。
叶长青想了一会,笑道:“我明白,你是个年青人,我一定会为你找个年青貌美的女人!”
扑玉已全身乏力,躺在地毡之上。
鲁仁道:“庄主,他可能仍未想得通透,待属下好好劝勉,他一定会安静活下去!”
叶长青道:“对这可爱的人儿,你千万勿动任何刑罚,你也不想我的肉汤之内,多一片瘀血!”
鲁仁道:“在下晓得!”
叶长青道:“他任何要求,也要顺从他意!我下次来时,一定要见到他白白胖胖!对了,后天那赤炼振脉丹效力已失,那时,我一定要喝一碗肉汤了!”
鲁仁道:“我会安排一切!”
叶长青道:“而今让他安睡一下!”
鲁仁道:“我们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庄主便可回卧房安歇!”
叶长青道:“好!”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颜色,可惜鲁仁已背过身来,并没有看见。
他们直趋那片石墙。
忽然,叶长青止住步伐,道:“鲁总管,我有点不放心,去看看那毒室!”
鲁仁道:“庄主,这批侍卫并不知出口,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一时之间叛变!”
可是,叶长青仍坚持要去。
鲁仁带着他,走向毒室,到了门前,又详细解释这毒室的一切设施。
叶长青诡异地一笑,道:“你看!”
鲁仁沿着他所指一看。
就在这时,叶长青倏忽一掌推出,鲁仁已被他推入了那毒室,毒室的门应声阖上。
鲁仁如梦惊醒,跌跌撞撞,放眼一看,才知道自己被庄主推入了毒室,猛然惊道:“庄主……”
叶长青虽然已是八十高龄,但他年轻之时,也是过着血腥的日子,因此,这一掌无疑是极有劲度。
毒室之内,传来鲁仁嚎啕的悲惨叫哭之声。
一个设计杀人之人,死在自己的陷阱上,是天意,是人谋?鲁仁已没有分辨的能力了。
叶长青在室外叹了口气,才缓步向石墙而去,口中喃喃而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这秘密岂能外泄,就算是一个人也不可以!
叶长青慢慢的踱着,他知道以后还要杀人,唯有极力保持这一个秘密,他才可以永恒的活下去!
傲视群伦,睥睨古今,是需要血肉建成,过去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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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天星匐伏在水榭荷塘前,直至天亮,仍不见二人从水榭出来,在曙光微露之际,只好悄然出了聚宝庄。
他仍然回到来恩寺。
闪明珠呆坐在一间荒弃的柴房之内。
她一见了翟天星,便焦切地问:“翟大侠,此行可有收获?”
翟天星微笑道:“看来扑玉已被囚禁于一地下室内!”
闪明珠道:“地下室?可是在池塘之下!”
翟天星道:“好像是新建的!”
闪明珠道:“在那里?”
翟天星道:“在聚宝庄院后一个新辟大荷塘下!”
闪明珠道:“你进过去没有?”
翟天星摇了摇头。
闪明珠道:“那么我们更难救出扑玉!”说罢脸色十分颁丧!
翟天星安慰道:“我已知难(道)进口!”
闪明珠似乎重燃了希望。
翟天星续道:“可是,荷塘之上,布满了暗弩机关,只要一踏足荷塘,便会万箭攻心!”
闪明珠颓然坐下。
翟天星道:“你不用难过,既有进口,自然有办法可想,不过,我要仔细思量一番!”
闪明珠知道,这事欲速则不达,翟天星已陷入沉思,他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
日影移动,已是日上三竿。
闪明珠站了起来,道:“翟大侠,我不想打扰你的思潮,让我去弄些可吃的东西。”
她刚踏出门前,翟天星便发现了步声,连忙道:“闪姑娘——”
闪明珠也十分机灵,止住了步伐。
翟天星轻声道:“似乎有十多人前来——分作两批!”
闪明珠轻移步履,退回翟天星身旁,道:“为我而来?”
翟天星道:“希望不是!”
步履声已清晰可闻。
翟天星仍然坐着,道:“闪姑娘,无论如何,你总要跟在我的身畔!”
闪明珠点头。
忽地一阵人声,似乎是寺中和尚与那批人在争论。
一个老和尚道:“聚宝庄叶檀越施一向体贴本寺,老衲又岂会收藏外人?”
一个粗大声音道:“我们要搜查!”
那和尚忍气吞声道:“佛门清静地——这柴房久已弃置,又怎会——咦?”
那粗大的声音道:“门是新近弄破的——啊!”
老和尚再没有争辩的余地。
“叭”的一声,柴房已然被踢开。
一人排众而入。
可是,柴房之内已没有人影。
那为首的一人,正是昨日追捕闪明珠的汉子。柴房面积不大,一眼已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汉子道:“这里有人坐过的痕迹,这狡猾兔崽子走不远!你们在附近搜!”
柴房之内只留下二人,他们用大刀向柴房内杂物乱刺,半晌,在外面搜索的人已回。其中一人道:“找不着——”
为首汉子怒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找不着便放火烧了这寺!”
老和尚惊惶道:“施主——”
汉子粗声粗气道:“叶庄主已说过,不理任何手段也要找出这人,假如这寺毁了,叶庄主自会重建,把寺内每一个菩萨都装过金身!”
老和尚颤声道:“这又何必?”
汉子已不理会和尚,喝道:“放火!放火!”
忽地,一声“乞嗤”从屋顶传来,接着便见一阵尘埃洒下。
翟天星已飘身下来。
众大汉略退四旁。
翟天星拍拍身上尘埃笑道:“贵庄主要的是人,何必毁了三藏法师的宝寺?”
为首汉子道:“你是何人?”
翟天星道:“我便是躲在柴房里边的人!”
那汉子是老江湖,自然明白来人要插手管这事,一个眼色众人已亮出了兵刃。
翟天星道:“落泊之人,何必赶尽杀绝?”
话中所指,那汉子已领会其中弦外之音,怒道:“这人也不能放走!”
八个汉子,已一拥而上。
翟天星双袖一拂,劲风骤起,一时之间,八人竟无法迫近半步。
为首的汉子喝道:“上!”
八人已亮出了兵刃。
翟天星环视各人,只见他们使的都是链子刀,铁链在他们手中幌动,发出“虎虎”的声音。
一声喝吆,八条铁链已齐声飞出,直向翟天星全身而来,翟天星也不慌忙,双袖旋舞,劲风激荡。
八条铁链笔直抖来,却被翟天星无形的护身墙激弹而反射,“呀”的两声,其中两个汉子武功略差,竟被链头的刀回射而中个正着,倒在地上。
为首的汉子立时知道,对手实在太强,根本无法再与周旋,他的反应也十分迅速,链子一幌,喝道:“退!”
其他五人,武功虽不高,但对他的命令却出乎意外的服从,已全身而退。
那汉子没有半点迟疑,左袖一挥。
登时,小小的柴房,突被浓烟充斥。
翟天星以为他施放暗器,那知那人放出的并不是暗器,而是一颗着地即发生浓烟的东西。
五人一见浓烟涌起,便已窜出柴房之外。
这浓烟本来是难不到翟天星,可是,事出意外,他也呆了一瞬,而且他记挂着屋梁上的闪明珠,便立时翻起双袖,打算飞身而上。
那地上涌起的浓烟,遇到了袖风,不只没有熄灭,反而更冒起更多烟雾。
烟雾还有一阵酸辣的味道,使翟天星无法忍受而开始呛咳。
就在此时,屋顶一声巨响。
接着是闪明珠的呼叫。
翟天星立时一个“鹞子大翻身”,上了屋梁。
可是,他身手虽快,仍慢了半晌,屋顶已裂开了一个大洞,烟雾也上冲而来。
翟天星双掌向着屋顶大洞迸出,随着掌风,耸身而上,当他半身露出,四方八面,十二把飞刀,已然飞近。
幸好他早有预防,左右手同时攫着四把飞刀,而另外四把,破空而去。
翟天星站在屋顶上,只见十个大汉,已离开了柴房奔向寺外。
寺外已有他们骑来的马匹,众人正翻身上马。
刚才为首的汉子,正挟着闪明珠。
翟天星双手一扬,八把飞刀有如疾矢离弓,飞向那群大汉中央。
八个汉子已应声堕马。
可惜,他并没有掷中那挟着闪明珠的汉子,而那人已上了马鞍,其余还有四人,正护着他飞马而去。
翟天星轻功虽好,但总无法追上那五匹马,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着了这批恶汉的道!”
转瞬之间,五匹马已是无影无踪。
翟天星当然明白,这些汉子,定然来自聚宝庄,他抬头一看,日已过午,硬闯聚宝庄并不是时候。
闪明珠虽在他们手中,但一时之间,他们仍不会加害于她,因为他们还可以利用闪明珠,作为说服扑玉的工具,因此,翟天星返身回寺。
八个中刀的汉子,已缓缓起来,他们中刀的地方,并不足以致命。
他们正想离去,想不到翟天星却又出现在他们眼前,八人惶恐地惊呼。
翟天星笑道:“你们不用惊惶!”
八个汉子仍然后退。
翟天星道:“你们既是甘为走狗的人,活在世上,也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说罢作势出掌。
其中一人慌忙道:“大侠,我们并不是甘为走狗的人,不过……”
翟天星道:“不过什么?”
那人道:“叶庄主财雄势大……”
翟天星怒道:“他财雄势大,你们便要助纣为虐,滥杀无辜?”
那人颤声道:“不,我们并没有反抗的余地!”
翟天星道:“假若你们还有一点善心,而今正是一个好机会!”
那人听了,知道翟天星没有杀死他们之意,色然喜道:“大侠不杀之恩……”
翟天星接口道:“我并没有说过放走你们!”
那人哀声道:“大侠杀了我们,也没有……”
翟天星道:“放走你们也可以,却有两个条件!”
那人道:“只要能为大侠效劳……”
翟天星道:“你莫在我面前,使出那奴颜婢色,我一生最恨人阿谀奉承!”
那人道:“是!”
翟天星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去,不过,以后不要再作聚宝庄的爪牙!”
其余七人应声道:“我们立时可以离去!”
翟天星道:“慢着,还有另外一个条件。”
那人道:“大侠请说!”
翟天星道:“聚宝庄内还有什么高手,足以保护这偌大的庄院?”
那人道:“听说庄主的亲信鲁仁总管最近请了三批高手……”
翟天星道:“什么高手?”
那人道:“我们并不知道……”
翟天星这:“你还要向我隐瞒?”
那人脸色苍白,诚恳地道:“那是庄中秘密,我们这些下人,又怎会知道?”
翟天星道:“那些人到了没有?”
那人道:“我的确不知道,不过,聚宝庄新近大兴土木,好像建了一个地下囚室……”
翟天星道:“这事我已知道——”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把寺内一切收拾妥当,然后离去,越远越好!”
八人同时躬身而退。
翟天星道:“你们就这么走了?”
八人脸上又露惊惶,恐怕翟天星改变主意,同道:“大侠仁慈!”
翟天星道:“我并不是要你们多谢!”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些金创药,掷了给他们。
那人接了那金创药,感激地看着翟天星。,
半晌,他们扶起了受伤的同伴,另外一些人,进了柴房之内,把房内昏迷的两人拖出,不一会,众人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翟天星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
翟天星回首,只见一个老和尚合什而来,向翟天星微微一躬身。
翟天星连忙打拱回礼,道:“打扰大师!”
老和尚道:“大侠宅心仁厚,不但放走了这对头人,而且也为小寺免了很多麻烦!”
翟天星道:“那是在下应做之事!”
老和尚道:“施主仁慈,不过,老衲观施主气色,似乎有些暗晦之气!”
翟天星道:“难道我有杀身之祸!”
老和尚道:“阴霾初布,继而滂沱大雨,雨过而天青,施主慎之,慎之!”
翟天星笑道:“既是雨过天青,在下有何所惧?”
老和尚道:“你可以速离此地,避开了这些无妄之灾!”
翟天星道:“江湖人管江湖事!”
老和尚道:“善哉,善哉!施主,以我观之,你插手之事,极难奏功,侥幸全身而退,也不能如你所望!”顿了一顿,又合什道:“施主,你不怕死?”
翟天星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老和尚微笑道:“善哉!江湖上还有你这种人,倒使老衲宽心!大侠高姓?”
翟天星道:“小姓翟——”
老和尚双眉一扬,道:“翟天星?”
翟天星微笑颔首。
老和尚道:“原来是翟大侠,怪不得,怪不得!老衲一生研经,并不能助你,临别赠言,心正而邪恶辟易!”
说罢便转身而去。
心正而邪恶辟易?
这老和尚打的是什么机锋?
翟天星心想:“正气可以抗邪敌恶,那并不是什么玄机,只要翻过两本古书的人,都明白这道理!”
可是,翟天星又怎会想到,天下间最简明易懂的道理,有时却也是最实用而有效的道理!

第二章 宝庄遭围剿 侠侣出生天

聚宝庄。
在殷红如血的夕阳下,彷似一只浑身正在燃烧的怪物,使人目为之眩。
翟天星走在通往聚宝庄大道之上,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一路上并没有人出现。
以聚宝庄的人力物力财力,他们没有理由不知道翟天星正单身而来。
微风拂过,带来了未散的暑气,端阳刚过,大地已经开始燃烧,翟天星步步为营。
聚宝庄的朱红大门,也反映着夕阳余晖。
门竟是半敞开的。
这分明是一个陷阱,难道那些高手已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翟天星大刺刺地走进了聚宝庄,一路而入!穿过了花径,转过几度月洞门,可是,院子里却是杳无人迹。
连一个仆人也没有,也没有任何暗卡埋伏。
翟天星当然明白,这是大风雨的前奏,黎明前的黑暗,他劲凝于身,但举止仍是那么飘远。
聚宝斋已在眼前,灯火辉煌。
可是,当翟天星挂身飞檐下望,斋内却仍是杳无一人,偌大的厅房,只有灯花必必剥剥的响着。
这狡猾的叶长青,究竟躲到那里去?
聚宝斋内既无人影,翟天星便转向荷花池去,他在前夜已探过聚宝庄,因此道路十分熟悉。
苍茫暮色已开始四合,翟天星已隐约感到一阵杀气。
既来之,则安之。
翟天星昂然而入。
阵微风拂过,荷叶迎风轻幌。
九曲桥畔,赫然出现四人。
四人都是一式黑色劲装,胸前绣着五彩斑斓的蝎子。
东北四蝎!
翟天星停步,笑道:“原来是四只毒虫!”
四人听了,同时怒吼一声。
其中一人,霎时奔上,道:“三位兄长,让我先来!”
翟天星眼看此人,脸无四两肉,便嘲笑道:“你究竟是什么虫子。”
那人道:“说出大名,恐怕你站也站不稳!”
翟天星道:“我捏过千百只虱子!”
那人道:“夺魄蝎子凌煞!”
翟天星道:“宁杀?宁被我杀?”
夺魄蝎子凌煞双手暴出,果真是双爪有如双螯,翟天星微笑闪身,双爪落空。
凌煞双腿合拢,横身一摆,一招“蝎尾横扫”,向着翟天星半胸而来。
翟天星迎着来势,也是横身一摆,避过了这一扫,立时,左指突地一戳!
那夺魄蝎料想不到,翟天星竟然能在身体摆动之际,突然冒出一指,可是,他也是十分机灵,本是横扫双腿,瞬间开合,便要用双腿挟着翟天星左手。
翟天星知道东北蝎子功另具一格,早有防备,倏忽改变已发之招,改指为掌,便要印下。
凌煞那时身如一大风车,斜斜的飞了出去。
翟天星并不放松,左腿擎起,一步两大跨,又已欺身到这夺魄蝎的身旁。
凌煞身未着地,横身一蹴,竟蹴在翟天星身上!他正在暗里欢喜,以为这一脚,就算不能伤及翟天星,倒也能使他吃上狠狠的一记!
那知腿尖刚贴近翟天星腰间,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量,竟向他全身涌来,他人在半空,已是无可发力。
那股力量骤然扩大。
“叭”的一声,夺魄蝎已被震出五丈有余,倒在地上,有如一只卷身的蝎子!
翟天星冷笑。
另一蝎子又已跃出。
翟天星仍然摆出鄙夷之色,道:“又是什么虱子?”
那人怒道:“搜阴蝎墨观鱼!”
翟天星笑道:“蝎子也懂观鱼?”
墨观鱼双袖迎风,一幌之下,手中已多了一双兵刃,竟是一双月牙铲!
本来月牙铲是长兵器,但经这搜阴蝎刻意改变,已成了一双短而可折动的短兵刃。
他双铲不断幌动,真有如一双蝎爪!
翟天星笑道:“看你又如何搜阴?”
墨观鱼并没有答话,双铲直向翟天星上胸而来。
翟天星双袖一拂,劲风横泼!可是墨观鱼却迎着劲风,直戳而来。
月牙铲刚到面前,铲头竟可以开阖,变成一柄阔剪,眼看便要把翟天星双袖剪开。
翟天星一闻“轧轧”铲声,知道对方兵刃有异,双掌从袖中窜出,“翻月阖星”一招,使出八成真力。
墨观鱼内力几能及翟天星,不由自主,双铲翻飞,身子有如断线风筝,飞出五丈。
其余两只蝎子,同时飞上。
翟天星趁劲风收身,稳退三丈,笑道:“你们一齐上来,也可省我气力!”
两人并不言语,扑身而来。
这东北四蝎,早已是名闻东北的黑道人物,翟天星如何不知,而且刚才两蝎,已报上姓名,余下这两蝎,当然是毒蝎子裴衣魔蝎子卫日!
这两蝎子,一以毒为名,一以魔为名,当然比这倒地的两蝎子更为厉害,而且他们善使诡计,因此,翟天星并不与他们硬拼,退身稳站。
两件(人)一扑落空,又再攻来。
翟天星看准他们来势,双掌翻飞,两人同感劲风,身体来势便已偏差,翟天星凭着这一空隙,窜身在两人身间而过,脚踩天星步,已在他们背后。
两人刚稳身于地,却不见了翟天星人影,心中一惊,猛地回身。
翟天星仍是微笑不语,望着他们。
这一手功夫,已使他们明白,对方武功之强,根本不可以以道里计,一声呼啸,暴退八丈。
躺在地上两只蝎子已站了起来。
翟天星还以为他们要逃走。
可是,当呼啸声过后,四人已同时攻来。
这次,他们攻来的姿势,却是异常怪诞,彷似四只愤怒的蝎子,迎风而舞。
翟天星心中一凛,知道他们要合力使出他们震动江湖的一个阵式:“垂死蝎阵”了!
据江湖传说,这“垂死蝎阵”是根据蝎子临死时的耀武扬威的姿态而成!事实上这阵式并无在江湖上动用过,因为他们这四蝎并未遇过足以使出这阵式的对手。
翟天星仍然气定如山,道:“四位使出看家本领!倒是对翟某一大奉承!”
毒蝎子裴衣道:“你是翟天星?”
翟天星笑道:“如何?”
魔蝎子卫日道:“如何?看你死在毒蝎阵之中!”
四人已渐渐迫近。
翟天星轻移天星步。
四人越舞越近。
翟天星环视四人,知道夺魄蝎子凌煞已受了伤,已成为四人之中最弱一环。
一个闪身,已走近凌煞身旁,反手斜身,双掌一出,掌势未尽,掌突变爪,向着凌煞腰身抓来。
在这电光火石一刻,凌煞舞姿骤停,弓身向后一弹,翟天星一看到他双腿微曲,早已料到他会向后腾,长身一展,也跟着向前一扑。
这一扑之力,出乎凌煞意料之外,身仍未稳,只感到腰间一软。
他正要反攻,身子已腾空,那并不是自己的翻腾,而是被翟天星抓起,横扫身后。
“嗤嗤”八声,立时响起。
蝎子以阴毒而著名,何况其中还有一魔一毒?因此,翟天星抓着凌煞,并不是向他进攻,而是以他作挡箭牌!
翟天星并没有料错,那“嗤嗤”八声,便是魔毒二蝎放出的暗器!
可惜暗器并没有沾到翟天星身上,可怜的凌煞,背后已中了八只“蝎棱”!
这蝎棱已淬上剧毒,登时,凌煞惨叫一声,翟天星同时把他的尸身飞向三人!
三人同时暴退。
凌煞仆倒地上,背后八个血孔,喷出了黑血!
翟天星道:“好狠毒的蝎棱!”
搜阴蝎墨观鱼惊道:“三哥!”
毒蝎子与魔蝎子同声道:“四弟,勿动!”
本来想扑上前的搜阴蝎墨观鱼已经站住。
翟天星也立时凝运全身劲道,因为毒蝎子与魔蝎子的叫喊,显示他们又会发出毒招!
可是,三只可恶的蝎子仍稳站不动,既没有发招,也没有开言。
翟天星正在疑惑,一阵腥膻的味道已传来。
毒蝎子与魔蝎子同时仰天大笑。
搜阴蝎也嘿嘿冷笑。
翟天星心知有异,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他们使的是什么阴谋毒计。
草地之上,沙沙作响。
十二只通体赤红的蝎子已慢慢移来。
翟天星低头一看,不禁心中发毛,蝎子的外形已是令人倒胃,而今牠们高举螯子,尾部不断左右摆动,赤红的身体,透出血一样斑斓的颜色令人皮肤立起疙落。
翟天星不敢妄动,因为这些蝎子性毒,比毒蛇还要厉害,但这些蝎子移动看似缓慢,实在并不慢。
十二只蝎子组成的圆圈,渐渐收缩,翟天星不再犹豫,纵身一跃。
蝎棱破空之声已在头上同时响起。
翟天星连忙收劲,又落在地上。
十二只蝎子已在跟前,翟天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这一刹,翟天星右手抓着胸前衣襟,用力一撕,整件外袍已被扯下。
接着,长袍甩手,横身窜后,十二只蝎子已尽被盖在长袍之下。
翟天星一个俯身,已把长袍团团抓起,十二只蝎子,已全罩在长袍之内。
长袍有如黑云罩下,罩向三只茫然不动的蝎子。
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三人同时吼叫,可是,长袍含暗劲,半空之中,突然散开,十二只蝎子洒下。
那些昏乱的蝎子,碰着人身,便是乱咬。
三人痛苦地在地上不断滚动,发出震人心弦悲痛的叫声,使翟天星牙龈发软。
半晌之后,三人的叫声已完全停止,翟天星走上前去,踢起其中一蝎,那正是搜阴蝎墨观鱼,他的脸孔已变成黝黑,扭曲而不成脸形。
翟天星自语道:“你们终于尝到蝎子的滋味!”
他又再挑起另外一人,那正是毒蝎子裴衣,脸容更是骇人使翟天星不忍卒睹。
另外一人,魔蝎子卫日,全身蜷曲。
翟天星为安全之计,也挑起他一看。
魔蝎子突然一个翻身,一股黑血从他胸前射起,翟天星连忙一闪,喷泉似的黑血,遍洒地上。
好个魔蝎子,临死之时,竟下了这个毒计。
翟天星拍拍身上泥尘,叹了口气,外袍已去,只剩下雪白的内袍在微风抖动。
荷香暗涌,荷叶翻飞,一层一层绿浪,但翟天星那会再有心情观赏?
荷塘中间的水榭,一盏风灯不知在什么时候亮起。
水榭之中,赫然出现三个人。
两人对奕,当中站着一个观棋的人!
翟天星缓步走近荷塘,风灯微光,倒可以使他看清楚这三人!
观棋的人,看似一个女人,长发披肩面孔狰狞,口部略张,露出疏落的牙齿!
这个形象,使翟天星不期然的想起夜叉!
奕棋两人,其中一人是秃头和尚,另外一个作头陀打扮。
一个满脸哭喊状,另外一个却也是苦脸鼓腮。
两个僧人,一个夜叉,岂不是江湖上有名的“双僧独尼”?
忽然,那夜叉般的女人,仰天狂笑:“好着,妙着!”笑声有加夜枭尖鸣,刺耳而诡异。
另一个满脸哭喊状的和尚,也发出狂笑。
尖锐低沉的笑声附和着,令人毛骨悚然,接着,那和尚止住笑声,苦口道:“这一局我不想赢了!”
那个苦脸鼓腮的和尚,怒道:“这明是我胜了!”本来,奕棋求胜,胜了一方,自然会表示高兴,可是那和尚仍是苦着脸,彷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翟天星再走近荷塘,已临水边。
水榭之中三人,也同时掠起,三人都是一色白衣,虽在夜里,仍然可以看到他们身如大鹏展翅,已上了水榭上的滴水飞檐,各占一角而坐。
那夜叉模样的女人,最忍不住气,尖声似笑非笑道:“翟天星,如果你知机的,全身而退,仍是时候!”
翟天星笑道:“足下可是笑夜叉毛艳艳?”
笑夜叉毛艳艳狂笑不已,半晌才止住笑声,说道:“既知老娘姓名,还不给我滚?”
翟天星又转向秃顶和尚道:”你便是哭和尚悲悯大师?”
悲悯大师合什,一脸愁苦,道:“悲悯大师?这廿多年来,从没有人等称我一声大师,翟天星,你算是第一人,假若你我相拼,我会让你一掌!”
翟天星听了也合什道:“大师悲天悯人!”
其实这哭和尚,著名恶毒,那会是悲天悯人之人?
翟天星笑向头陀,说道:“苦头陀大师?”
苦头陀裂嘴而笑,笑意竟充满苦涩之色,道:“翟天星,人称你可摘天上之星,真乎?”
翟天星道:“天星近头咫尺,可望而不可即,在下那能采摘?”
笑夜叉毛艳艳已不耐烦,尖笑道:“翟天星,我不懂你的文绉绉说话,你既有本领捏死四只蝎子,不如看看咱们双僧独尼的手段!”
翟天星拱手道:“四只蝎子可恶,但毕竟是蝎子,却比不上三位有道高人!”
笑夜叉仰天长笑,道:“我们是有道高人——和尚,头陀,你可曾听过?”
苦头陀摇首,哭和尚双眼眯着,两滴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
翟天星看水榭与塘边距离,假若飞身而过,可以借荷叶之力,勉强攀至,但半空发力,完全吃亏,因此,才用这些语言半捧半激,诱使他们过来。
翟天星道:“听说三位的轻功独步天下!”
笑夜叉道:“和尚,头陀,咱们轻功如何?”
哭和尚道:“娃娃当然第一!”
苦头陀道:“娃娃天下第一!”
两人似是抢着奉迎这位满脸狰狞的夜叉。
笑夜叉似乎十分满足,突然尖叫道:“听说你的轻功也不错,难道你要先试轻功?”
翟天星道:“在下也有这个意思!”
笑夜叉道:“好极,廿年以来,我未逢敌手,见识一下后辈,可证明长江是否真的后浪推前浪!”
苦头陀与哭和尚抢着道:“姑姑,让我先去!”
笑夜叉道:“你俩争了几十年,还要争下去?”
苦头陀与哭和尚互瞪一眼,原来这二人年轻之时,为了争取这笑夜叉的垂青,不借任何代价,笑夜叉当年也的确是美艳不可方物,及后为了避开二人,入庵为尼,二人竟是穷追不舍,一个成了和尚,一个变了头陀。
三人纠缠不清,竟成为了江湖中的“独尼双僧”,这三人为了这段三角感情,有时变得疯疯颠颠,有时却异常清醒,三人任性已惯,只要那笑夜叉喜欢之事,一个和尚,一个头陀,都会为她拼命而干,因此,他们行事,不理是正或是邪,任意而为,黑白二道之人,见了这三人,也是难以对付。
这次他们三人接受了鲁仁的邀请,目的并不是金银,而是聚宝庄的一块绿玉。
这笑夜叉生平爱玉如命,鲁仁便利用他们这个弱点,才能把这三个怪诞不羁的人请来!
笑夜叉已从滴水飞檐,飘身而下,恰好落在一片巨大荷叶上,盘膝而至。
翟天星叹道:“好功夫!好一招观音坐莲!”
笑夜叉仰天狂笑得意之极,半晌才道:“翟天星,你难道也有这坐莲本领?”
翟天星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一试!两位高人,一定不是乘危之人!”
笑夜又回首道:“苦头陀,哭和尚,你们只可观看,千万不能插手!”
苦头陀与哭和尚同声道:“师姑吩咐,不敢有违!”
翟天星并没有立刻掠起,俯身折了把石子,向塘中撒去!
石子纷飞,坠着莲梗,一时之间,装在荷塘底下的弩箭暗器,纷纷飞出!
笑夜叉道:“翟天星果是心细如尘的人!”
苦头陀与哭和尚似乎受不了笑夜叉向别人赞美,愤然拾起身畔瓦片,也向着塘中掷去!
更多的弩箭与暗器从河塘下面射上。
翟天星并不觉得诧异,因为他昨夜夜探聚宝庄,已从鲁仁与叶常(长)青的口中知悉,池塘之下,设有暗器。
二人掷了半晌,塘中再无暗器激起。
笑夜叉道:“翟天星,而今已没有暗器射出,你还想出些甚么花巧?”
翟天星道:“领教前辈高招!”
说罢飞身而上,也落在笑夜叉跟前一片荷叶之上。
笑夜叉有点愕然,想不到这位年纪不大的人,竟有如此轻身功夫!
她立时知道,翟天星并不是可欺的对手,有道先下手为强之意,她不再犹豫。
一声划空的狂唳响起,双手暴出,插向翟天星胸前。
翟天星早已知道此人出手凶狠,一个闪身,已飘往另一块荷叶之上。
笑夜又出手落空,回身一旋,掌中已抄起两片较小荷叶,顺着身形,荷叶有如两个车轮,狂转削下。
翟天星突见两个黑影盘旋而下,连忙展出双掌,迎着两片狂转的荷叶!
功力抵消了荷叶的削下力势,缓缓飘下。
翟天星不待荷叶下水,连忙双掌泼出,一招“瓢泼盆倾”,两片荷叶又迎势而上。
笑夜叉左右双指齐发,竟然把两片荷叶穿在指上,随即把荷叶抖下。
笑夜叉盘膝一收,倏然站起,怒道:“翟天星,你独闯聚宝庄,为何而来?”
翟天星道:“只为救人!”
笑夜叉说道:“救人?你救的是甚么人?”
翟天星道:“一个朋友,一个被叶长青禁锢的人!”
笑夜叉道:“为何要攻这水榭?”
翟天星道:“因为水榭之下,便是囚室!”
笑夜叉道:“可惜,可惜!”
翟天星道:“可惜甚么?”
笑夜叉道:“可惜我们却要守住这水榭,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翟天星你也明白这道理?”
翟天星回答道:“那么,我们注定一拼!”
笑夜叉道:“我在江湖飘泊,从未见过如此身手的人,我爱惜你的身手——”
这“爱惜”二字,传到飞檐上的哭和尚与苦头陀耳中,二人似乎发狂的飘身而下。
廿多年来的苦缠,他们最害怕一个“爱”字,而今却听到这字从笑夜叉口中提出,使他们血脉沸腾。
一见二人飘下,翟天星已全然戒备。
两人手中并没有兵器,但四掌连出,比任何兵刃更有力,隐隐含有风雷之声。
笑夜叉喝道:“你们——”
话未说完,二人已不再理会,猛攻翟天星。
翟天星感到劲风扑面,知道二人内力浑厚,假若硬拼,并不能支持太长的时刻,一定要速战速决。
他窜身横飘,已落在左面荷叶之上。
两人并不放松,又已飘身而至。
翟天星连忙发出一掌“推波掀浪”,掌如其名,荷叶飘翻,二人险被幌下。
但这二人,已是狂怒攻心,誓死也要拿下这个被笑夜叉赞美过的人,因为他们心中认为,笑夜叉只能赞美他们二人,任何被笑夜叉赞美的人,都是他们死敌。
江湖中不少人,也就在这种情况之下,被苦头陀与哭和尚毙在掌下。
虽然,有时并不是笑夜叉真正赞美别人,但只要一个眼色,一下手势,他们便会妒火中烧。
翟天星迎着二人如狼似虎的攻击,在荷叶上不停晃动,踩着天星步,从一片荷叶跃至另一片荷叶。
苦头陀与哭和尚轻功也是不弱,奔在荷叶之上,有如奔在平地,同时,两人身上发出鞭炮一般的骨骼声。
翟天星突然一个矮身,双掌迸出,掌中含有雷霆之力,变化更是惊人。
左掌是“蜂衔红蕊”“蝶戏幽兰”“鱼头出海”。右掌是“鸾凤腾空”“鹤鸣晨雾”“雁哭晚霞”。天星掌掌法之精彩,已使二人攻势稍缓。
笑夜叉一直没有动手,见二人为己一句说话,拼了老命而去,不禁仰天笑道:“想不到二十年来,这两个冤家,仍然会为我这夜又拼命!”
笑语声中,包含有无限悲苦。
情之为物,实是令人不可理解。
六掌过后,二人本已有点气馁,但他们听到笑夜叉之话,立时又有了一股力量,从心底冒起。
两人互瞪一眼,苦头陀突然飞身向上,而哭和尚却向翟天星脚下荷叶抄去。
翟天星知道两人配合攻击,避无可避,只好迎着苦头陀下扑之势,迎空一掌。
这一掌的力度,已然使出九分。
苦头陀感到劲风割面,稍一昂身。
翟天星已然飞身而上,后发而先至,竟能越过了苦头陀,半空又再发力,一掌印下,苦头陀已中个正着。
苦头陀口中喷血,直坠塘面,而哭和尚恰巧在荷叶之上,“蓬”的一声,两人同时坠在荷塘之内,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那笑夜叉登时狂怒,急忙飞身扑向翟天星。
笑夜叉双手成爪,翟天星正横身而下,无法避开这双爪,一招“铁锁星桥”,硬生生接了双爪。
翟天星手心赤热,引身而退,飘在另一块荷叶之上,他立时运气,血脉畅通,并无大碍。
笑夜叉并没有再攻上,俯身看着在水中打滚的二人,一会,哭和尚突然放声大哭,道:“师姑,苦瓜子死了!”
这个“苦瓜子”三字,当然是指苦头陀了。
笑夜叉愕着,半晌才发出狂笑:“苦瓜子,你竟然先弃我们而去!”
哭和尚道:“师姑,苦瓜子既死,我们也不用再拼命,你我二人逍遥江湖!”
笑夜叉怒喝道:“你这狼心狗肺的哭和尚!”
哭和尚道:“难道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
笑夜叉道:“誓言?什么誓言?”
哭和尚立时放声大哭,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们其中一人死去,另外一个,便可与你共谐连理?”
笑夜叉望着苦头陀的尸身,道:“我说过么?”她的神智已有些迷糊。
哭和尚又大哭道:“原来你只爱着这苦瓜子!”他随即捶胸大哭,哭声震天。
笑夜叉竟似没有听到哭和尚的哭声,呆立不语。
哭和尚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苦头陀尸身,猛然扑向笑夜叉胸前,笑夜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袭,自然双掌迸出,哭和尚功力不弱,两人同时弹开,“蓬”的两声,同时堕下塘中。
水花塘溅起两丈。
不知是助力互撞,还是水冷,使他们二人头脑同时回复清醒,两人同时在水中跃起。
两人一撩衣衫,同声道:“这人才是祸根!”
语声未欲,两人已同时扑向翟天星。
翟天星知道,这两个狂人纠缠不清,恐怕夜长梦多,立时双掌猝起翻飞。
两人扑来之势,已存拼命之心,那有防备,空门大开,翟天星双掌,重重印在他们胸前。
两人口喷鲜血,但嘴角露出微笑。
这段纠缠不清的三角恋情,总算有了一个终结。
昏暗的风灯下,照出荷塘上一片血污,三人尸身,竟然浮在一起。
翟天星有点不忍,回身向水榭而去。
就在这时,风灯突然暗下。
翟天星站在水榭之上,只见桌上横车跃马,棋子散乱,已不成局。
那夕翟天星夜探聚宝庄,虽然没有来过这水榭,但在荷塘岸上伏窥,早已知道棋子是开启这地下密室的关键,因此,他把棋子左右上下移动,不到一炷香时份,已见云石桌子有可移迹象。
他不再费心弄棋子,双掌运劲,硬生生把云石桌移开,露出了一条旋梯。
旋梯之下,隐隐传出灯光,翟天星吁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力敌四只蝎子,用言语挑起双僧独尼之间纠缠不清的情仇怨恨,一举发力而歼三人,虽侥幸并无受伤,但回心一想,却也有点心悸!
地下囚室之内,看守着扑玉,又是什么高手?
翟天星闪身下了阶梯,衣袂无声,但全身凝运刚劲,任何突袭,只要触及他身旁三尺,都会被这股暗劲弹开,可是,下了整条阶梯,仍没有任何侵袭。
旋梯尽处,却是一个宽大的进口。
跨过进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都挂有排列有序的长明灯。
翟天星感到有点奇怪,地下室阒无人声,难道真是无人看守?
他慢慢的沿着甬道走去。
刚刚走到甬道中央,衣袂之声,突然响起。
甬道两头,却已站满了黑衣卫侍。
十个黑衣卫侍,并无一声吆喝,便已冲来。
翟天星功凝百穴,气贯全身,双掌一出,左右五人,便已应声飞出。
想不到这十个黑衣卫侍,武功并不出众,只靠一股蛮牛之力,那能抵挡得住天星掌?
十人翻飞,你碰我撞,却仍然没有声响,翟天星明白,这些都是哑人!
另外十人又再冲来,翟天星不再用劲,轻蹬巧纵,提气急掠,在他们身间穿插,这十人眼花撩乱,竟然互相殴打起来。
突然,一声尖锐笛声,众黑衣卫侍闻声退下,刹那之间,整条甬道,又陷入一片沉寂。
这可恶的叶长青,又弄的什么诡计?
翟天星步步为营,终于来到了甬道尽头。出乎意料之外,尽头之处,豁然开朗,是一个面积相当大的厅堂。
一盏巨型琉璃吊灯,照得满室通明。
灯下坐着两人。
一个身披赤红袈裟,头戴同色宽圆僧帽。另一个却是一袭玄黄袈裟,也是宽圆的黄帽。
这种衣式,并非中士僧人所有,翟天星心中一凛,已知道定是西域异人。
等了半晌,两位僧人仍是合什低眉。
翟天星也合什施礼道:“两位活佛有礼!”
两个僧人同时睁眼,虽是光华满堂,但四目射出,仍是精光迫人。
红袍僧人首先开言:“想不到这位檀越,年纪轻轻,竟能败了四只蝎子,双僧独尼?”语调尖锐,十分刺耳,但翟天星仍然可以清楚的听到他话中每一字句。
翟天星合什说道:“活佛夸赞!”
黄袍僧人也道:“翟檀越不只武艺超人,而且斯文有礼,中原之地,果是人杰地灵!”
这黄袍僧人的语调较为瘖哑,但对于中原语言,却甚为熟悉,运用自如。
翟天星道:“两位活佛,不知如何称呼!”
两人同时笑道:“活佛!”
原来这几声活佛,使两位僧人甚为受用,对翟天星的敌意,消去了一半。
红袍僧人道:“贫僧摩珂!”
黄袍僧人道:“老衲伽蓝!”
翟天星脸露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是密宗两大活佛,摩珂法王与伽蓝法王,在下翟天星有礼!”
摩珂法王与伽蓝法王同时合什低眉,口中咕噜咕噜的说了几句,翟天星半句也听不懂,不过鉴貌辨色,似乎并无半点恶意,反而充满赞叹之色。
摩珂法王道:“檀越来意——”
翟天星接口道:“两位活佛都是玲珑剔透,不用在下多言!”
伽蓝法王道:“爽快爽快!你的来意老衲明白,而我俩盘坐之处,檀越亦早知意向?”
翟天星道:“在下冒昧,先向两位活佛告罪!”
摩珂法王道:“贫僧隐居西域多年,虽有三两度有缘来过中土,可惜每次遇见都是暴戾肆虐之人,而今得见檀越,总算一开眼界。”
伽蓝法王道:“师兄,中原博大,奇人异士不会比西域少,无论如何,翟檀越与我们总算有缘!”
摩珂法王道:“果是一颗沙可看大千世界?”
伽蓝法王道:“大千世界又岂不是如沙聚塔,聚塔成林!”
摩珂法王道:“可惜!可惜!”
伽蓝法王道:“师兄如何这般说?”
摩珂法王道:“缘有法缘,有冤缘也有怨缘!”
伽蓝法王叹了口气道:“既是冤缘,也是怨缘,我们何不解冤化怨?”
摩珂法王喧了一声佛号,半晌才道:“师弟有何妙计解此冤缘,化成怨缘?”
伽蓝法王道:“中原高雅之士,有所谓以文会友,我们何不效法?”
摩珂法王道:“好!师弟,你熟悉中土文物,便由你与檀越一会如何?”
伽蓝法王道:“有僭!翟檀越,佛法来自天竺,经西域而来中土,更经有道之士,发扬光大,檀越亦对佛学有慧根悟性么?”
翟天星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虽然与绝想崖上无思僧相处不少时日,但对佛学,却并无什么心得,可是,此处情况,只好硬着头皮道:“活佛有以教我!”
伽蓝法王道:“妙绝,妙绝!有道虚可容物,檀越谦虚宽容,定可助贫僧二人,进参透之门!”
翟天星被他一赞,脸露腼腆之色。
伽蓝法王道:“中土之中,有六祖一人,檀越可曾知悉?”
翟天星闻道,心中略宽,道:“也曾闻道!”
伽蓝法王道:“六祖谓‘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檀越武功高强,以吾观之,已到达炉火纯青,点着无痕之境,何故又要染上尘埃?”
翟天星笑道:“活佛夸奖,在下武学,只是屑末,根本未能窥到半点奥妙,两位活佛也可曾闻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
伽蓝法王听了,面色立变,瞬间才回复颜色,道:“檀越果是悟性高人!”
翟天星合什道:“活佛谬赞!”
伽蓝法王本以为这个简单问题,便可以难倒翟天星,想不到他竟然能以这一句简单佛话,便能对通,心中总有点怏怏之感。
半晌又道:“翟檀越,你又可闻道,佛祖有十忍?”
翟天星道:“佛祖在菩提树下,看到无端幻象,遂以十忍之功,退却妖魔,在下也曾听过!”
伽蓝法王道:“何谓十忍?”
翟天星为人聪慧,博闻强记,无思僧曾在绝想崖中提过这十忍,本来用以告诫翟天星年少气盛,想不到如今竟用得着。
翟天星道:“十忍者:割肉饲鹰,投身饿虎,砍头谢天,折骨出髓,挑身千灯,挑眼布施,剥皮书经,刺心决志,烧身供佛,刺血酒地!”
伽蓝法王赞叹道:“翟檀越聪颖过人,难得,难得!不过佛祖十忍,为何?”
翟天星道:“普渡众生!”
伽蓝法王说道:“翟檀越为何知而不为?”
翟天星道:“活佛何会此说,佛祖可以救人,救千千万万之人,而在下只是一个凡人,更应救人!”
伽蓝法王本想以十忍之说,告诫翟天星引退,想不到他竟以普渡众生而引申凡人亦要救人之说,一时之间,倒使伽蓝法王无言以对。
室内一片沉寂,伽蓝法王双眉蹙展,半晌才道:“这人竟是那么重要?”
翟天星道:“活佛也说过,一粒沙可看尽大千世界,难道你不明白,一粒沙在佛祖眼中也是重要。”
伽蓝法王更是哑口无言。
翟天星又道:“在下曾闻一个故事,活佛可要听?”
伽蓝法王道:“檀越不妨细说!”
翟天星道:“闻道王母娘娘大寿之日,邀请诸天神佛共尝蟠桃,弼马瘟孙悟空却有偷桃之举,活佛可曾听过?”
伽蓝法王笑道:“大闹天宫之事便由此而起!”
翟天星道:“活佛,以你悟道之高,你认为王母娘娘大乐(校者注:已对比《武侠世界》连载版、《龙虎惊变》(含《鸳鸯劫》)武林集结版,均是此字"秭",无"禾"字偏旁,音同;结合上下文,统一改为“乐”字,下同,不再一一赘述。)还是孙悟空大乐?”
伽蓝法王诧异道:“当然是王母娘娘大乐!”
翟天星道:“活佛又怎知孙悟空偷桃之举,又何尝不比王母娘娘更乐!”
伽蓝法王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
翟天星又道:“佛经有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庄子也曾道:‘子非鱼,焉之(知)鱼之乐?’”
这一番道理,使伽蓝法王更加瞠目以对。
摩珂法王一直在旁凝神聆听,虽然他对中土语言不大了解,但观师弟脸色,早已明白,这一番舌战,明显落败,便皱眉合什道:“檀越聪明!”
翟天星道:“活佛过奖,达摩祖师一苇东渡,曾有言道:‘众生无我,苦乐随缘。’!”
伽蓝法王低首道:“翟檀越,贫僧本以为已悟透人生,却原来未进门槛!此行归去,定要闭关静坐,效法达摩祖师面壁十年。”
翟天星道:“在下告罪!”
摩珂法王接口道:“翟檀越口舌伶俐,贫僧却想一见拳脚下功夫!”
这开门见山的语调,着实令翟天星吃惊,这两位法王,缘出西域密宗,武功早已到达出神入化之境地,尤其是这位摩珂法王,中原之上,早已脍炙人口!
翟天星道:“在下后学未进,那敢与活佛相比!”
摩珂法王道:“你不用推辞——不过,我们先来一场文比,如何?”
翟天星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便道:“活佛手下留情!”
摩珂法王尖笑道:“那么就从手指开始!”
翟天星听了,心下略定,因为他本身的天星指,已有相当造诣,希望不会在这摩珂法王面前,一败涂地。
摩珂法王道:“墙上有十盏长明灯,你用心的看,看我的指法!”
翟天星当即凝神。
摩珂法王从宽袖之中,中指与食指齐出,道:“这是无相切指!”“指”声未已,最近一盏长明灯已暗了下来,接着,灯罩“卜”的一声,已裂开洒下。
翟天星忍不住笑道:“活佛无相切指,真令在下大开眼界!”
其实翟天星并不是奉承这位摩珂法王,而是这一指法,的确是独到之妙——灯先暗下,而渐熄,再而灯罩碎下,这种内力之运用,实已臻化境!
摩珂法王得意笑道:“这只是一个开端!你看——多罗叶指、枯花指、天竺佛指!”
四盏长明灯已熄灭,灯罩粉碎,可是四盏灯火之灭,绝然不同,或是先灭灯火,或是先粉碎灯罩、或是灯火未灭,而灯罩先碎,形形式式,实在使人叹为观止!
五盏长明灯已灭,而摩珂法王的笑声更形尖锐,半晌,摩珂法王又道:“再看——迦叶尊指、大智无定指、寂灭指,因陀罗指!”
九盏长明灯已灭,巨室之内,只有上面一盏琉璃吊灯与最后一盏长明灯仍亮,因此,翟天星可以看清楚这摩珂法王每一指的使出与劲道,这一观看,融会了本身的天星指法,竟使翟天星的天星指法,更跨越一大步。
摩珂法王突然屏息,右指朝天,一指劲出,有一层白濛濛罡气自指尖射出。
“摩珂指!”声如闷雷,震人心弦。
那盏巨大的琉璃吊灯,上面至少有十余个灯头,在白气迷濛之下,立时全部熄灭。
就在此刻,翟天星突然伸手入怀,不知掏出什么。
巨室之内,只剩下一盏长明灯,昏暗火光,仍然可以照出摩珂法王满脸得意之色,这也难怪,他以摩珂为法名,自然这摩珂指是他最得意之本领!
翟天星击掌道:“摩珂指冠绝天下,真令在下眼界大开,胸襟也为之一扩!”
摩珂法王尖声而笑,回声传来,更觉刺耳。
翟天星道:“法王十种指法,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摩珂法王回答道:“贫僧只想领教一下!”
翟天星道:“活佛定要在下献丑?”
摩珂法王道:“假若你知难而退,也是时候!”
翟天星道:“在下只懂一种指法,你看——”只见翟天星在微弱火灯之下,右指递出。
“嗤嗤”之声,随指而出。
翟天星右指直射那唯一仍亮的长明灯,指力所到之处,突然引起一阵火焰。
那火焰彷如一支火箭,从亮着的长明灯开始,直射而出,沿墙而去,转眼之间,周围九盏长明灯,已然亮着!
这指力之劲,变化之繁复,实在使摩珂法王双目为之眩,一时之间,也不知翟天星弄些什么把戏!
十盏长明灯已亮,摩珂法王正想开言,翟天星突然双掌腾空,接着,上面那具琉璃吊灯,也大放光明!
摩珂法王口呆目瞪!
翟天星已稳身于地,合什道:“活佛指教!”
摩珂法王道:“你使的是——”
翟天星道:“活佛告罪,在下之指力,与活佛何只有天壤之别,但拙计加上指力——”
摩珂法王忙问道:“你弄的是什么戏法?”
翟天星把手一摊,赫然有一火折在其中。
原来翟天星在琉璃吊灯熄灭之时,已从怀中掏出火折,火折之内,本是一些硫磺火药,翟天星便利用手指,揩上这些引火之物,劲力弹出,向唯一还亮的长明灯借火,利用劲力,把引着的火气,向墙上环射,因此,在这一刹之间,便能把墙上的其余九盏长明灯燃着。
琉璃吊灯有五十余个灯头,当然无法用指力加以燃点,因此他立时腾空,利用双掌之力,把火末扩散,因而也能把这五十余个灯头,一一亮起!
摩珂法王一见翟天星手中火折,已明白过半,虽然,翟天星这一燃灯之功,有取巧成份,得以火末扩散,用掌风燃吊灯,这一番功力,也不由摩珂法王不佩服!
摩珂法王合什道:“檀越不但聪明绝顶,这份应急之变实在是使贫僧佩服!”
说罢他竟站了起来,这:“贫僧观檀越双掌之力,看来,檀越掌犹胜指!”
翟天星忙道:“雕虫小技,实在是贻笑大方,活佛休得见怪!”
摩珂法王道:“檀越假若再能接我三掌,那么,贫僧便立即与师弟回西域,不再理会这其间一切!”
翟天星道:“活佛,休说三掌,便是一掌,在下也会粉身碎骨,如何……”
摩珂法王道:“檀越足智多谋,定有抗拒之法,而且我们之间并无仇怨,当会点到即止!”
翟天星听了,知道这摩珂法王并不是要取自己性命,而且提及足智多谋四字,换句话说,可以智取,而不一定要力敌。
翟天星再无退身之计只能见步行步。
摩珂法王道:“檀越小心,这是第一掌!”
只见那摩珂法王,盘身运劲,右掌递出,有如春雷初绽,刚猛慑人。
翟天星感到劲风扑面,双腿不由自主,踩着天星步,扑身一闪,稍为避过这正面一击。
身犹未稳,劲风竟又再重现,迫得他无法可以掌对掌,幸好已闪过了第一重威力,面对这第二重掌功,天星掌使出九成,勉强硬撞,“蹬蹬蹬”三下,连退三步,沉身一坐,才可以稳身!
摩珂法王笑道:“这掌刚劲,檀越以凌虚御空之法,先闪后抗,实在聪明,而且只以九成功力硬碰,实在是贫僧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
翟天星满头大汗,对这位法王,心中倏然生敬,敬他观人于微,连他出了九成力度,也了如指掌!
摩珂法王说道:“檀越可想知道这一掌?”
翟天星忙道:“在下凝听!”
摩珂法王道:“昔日达摩东渡,上少室山,面壁十年,那小小山洞,便是得力于这掌,因而名之曰达摩掌!”
翟天星道:“少林武学,果是不同凡响!”一面说一面模仿着摩珂法王刚才递掌之招式!
摩珂法王说道:“意在劲先,意到劲到!”
这两句八字,竟然是达摩掌秘奥之所在。
翟天星的天星掌造诣已不凡,在摩珂法王这八字真言之下,更是心领神会!
本是一场掌力的印证,却变成师徒相授,这实在是出乎翟天星意料之外,正要开口表示谢意。
摩珂法王已接口道:“翟檀越,这是第二掌!”
左掌递出,出乎意料之外,并无风雷之声,翟天星既不用闪身趋避,只好同时左掌使出。
双掌在五寸左右分别定下。
翟天星只感到掌力到处,有如深渊下临,永无止境,劲力多加一分,下泻的速度似乎加了一分。
摩珂法王微笑之间,全身袈裟鼓胀,翟天星已明白,对方欲以深厚的内力,挫折自己。
学武之人,内力是否深厚,不在乎天份,而在乎日子的浸淫,无法抄捷径,走小路,以摩珂法王的年龄来说,与翟天星相比,几乎超过一倍以上,因此,时间一再拖延,翟天星自然优劣立见!
翟天星明白,这样比拼下去,不要说取胜机会全无,反而会被弄至筋疲力倦,那时,再无机会接过摩珂法王的第三掌!
翟天星突然收劲,摩珂法王不虞翟天星有此一着,劲如江河下泻,一发不可收拾,幸好他已练至收发自如,身体稍一微倾,又似泰山屹立!
翟天星趁着这难得的一刹,脚下一紧,半跃半跳,登时,使摩珂法王一气呵成的力劲,无法不暂时收敛!
翟天星见这纵跳收效,立时身如摆柳,上纵下跳之间,更加上左腾右移,活动的范围虽不大,但那足以使摩珂法王的力度减弱!
摩珂法王本是微笑垂目,而今却发觉他飘拂摇曳,立时已睁开双目,目光含有怪责之色!
翟天星藉着他仍然滔滔不绝传来的内力,身如棉絮,彷似一个醉酒之人!
一时之间,摩珂法王竟无法发挥这柔掌的威力,看来对翟天星这取巧之招,无可奈何!
翟天星接这柔掌,表面看来是极度取巧,但其中也大有道理,虽知道,一只小舟可在滔天大浪中载浮载沉,而一艘巨船,定会被巨浪所覆,原因是小舟顺着浪起浪伏,巨船却欠这份灵巧!
摩珂法王绵绵不绝的功力,有如滔天大浪,而翟天星收劲顺势,深得小舟迎巨浪的窍妙。
半晌,摩珂法王缓缓收了掌势,虽是缓缓之力,但足以使翟天星立时失却重心,扑向他跟前。
翟天星本来想止住去势,无奈身如扁舟!
摩珂法王本可趁着翟天星一扑倾前之际,立下杀手,翟天星当然粉身碎骨,可是他只轻轻地托着他的双肩,低声道:“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
翟天星双肩被托,立时收身,稳站,呆了半晌,才道:“多谢活佛指点!”
原来摩珂法王所说两句佛偈,也来至达摩祖师,本来是指佛法中的法与缘之间的互相关系,但用在这次拼掌之中,却恰当不过!
连翟天星这种聪颖的人物,也要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摩珂法王所指的掌法,正比喻他发出无穷无尽的内力,而以缘字比喻翟天星左腾右闪,上跃下纵之法!
这两句佛偈,不只解明了破这柔掌之道,还夸赞了翟天星有随缘的急智。
翟天星满心欢喜,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去表示自己万一的谢意。
摩珂法王道:“翟檀越,自我学武以来,从未见过似你那么才智过人,而且筋骨体格,万中无一,贫僧本来再发一掌,可惜,我先落败两掌,就算胜了你,也是二败一胜,哈哈……根本不可言胜!”
伽蓝法王突然也和着他的笑声,道:“师兄,想不到你十大佛指已练成,而且柔掌亦已功就——翟檀越,你缘厚福深,他日在江湖之上,定有一番作为!”
翟天星跪下道:“两位活佛,请受晚辈一拜!”
两位法王突然同时飘身,进了甬道。
摩珂法王道:“我密宗千年以来,不传外人,但今日天意如此,我们并不是你什么恩人,只盼望你能以自悟之力,发扬武学精髓,更能除奸去恶,造福武林!”
伽蓝法王道:“师兄我们如今——”
摩珂法王笑道:“当然是从来处来,从去处去!”
说罢两人已飘身至甬道尽头。
翟天星道:“两位活佛,在下仍有一言——”
伽蓝法王与摩珂法王互视一眼,停了下来。
翟天星道:“两位活佛,本已参透一切,又何会帮这聚宝庄的叶长青?”
两位法王同时叹了一口气。
半晌,伽蓝法王才道:“檀越此问,使老僧好生惭愧!惭愧,惭愧!”
翟天星道:“假若不方便……”
伽蓝法王道:“出家人不打诳言,你既是有心人,我们又何妨坦白相告!我们并不知叶长青庄主意欲如何,只不过他的手下,那位鲁总管说过,假若我们能好好看守牢中之人,他便会交回我们密宗的一坛宝物!”
翟天星道:“宝物?”
伽群王说道:“檀越不用思疑,我所说的宝物,是我们密宗的一坛舍利子而已!”
翟天星道:“那的确是你们的宝物!那么,我连累你们——”
摩珂法王道:“一切是天意!”
翟天星道:“舍利子本来已是你们垂手可得之物,可惜……不过,我仍有一法可行!”
两位法王同道:“檀越不妨一说!”
翟天星道:“这个办法——有点……不过,叶长青并不是什么好人——两位活佛,你们出了地下室之后,径往叶长青处,告诉他我已死在地下室中,那么,他便不能推搪交出那坛舍利子!”
两位法王沉吟半晌。
翟天星道:“两位活佛,舍利子是你们密宗之宝,对叶长青来说,并无多大价值,古有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也并无不妥,两位活佛——”说到此处,翟天星摘下胸前的一颗闪星石,又道:“你们带此闪星石上去,叶长青定必相信!”
伽蓝法王有些意动,但仍犹豫道:“假若他要下来一看你的尸身?”
翟天星道:“那更容易,我会屏息诈死……”他右手一扬,那闪星石已飞出。
伽蓝法王迎空一抓,道:“多谢翟檀越!”
翟天星正想说话,两位活佛已消失在甬道尽头。
世事权宜,相信佛祖亦会见谅!
翟天星在地下室中等了一顿饭光景,并没有人下来。
叶长青是个见多识广之人,看到两位法王手中的闪星石,而且以两位法王的武功,也不由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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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不分昼夜,但以心中时间衡量,而今应该是另一天的开始,翟天星盘膝打坐,运气凝功,一夜的疲劳亦已抖尽。
他开始在地下室中走动,说也奇怪,初来所遇到之黑衣哑卫侍,竟全不见人。
沿着甬道,终于见到一个极其古怪的房间。
房间之内,全无家倶,只是全铺地毡,连四壁上也有一张连接着一张的挂毡。
可是,这古怪的房间却无人影。
难道扑玉已逃出生天?
翟天星轻声地道:“扑玉!”
没有回音——可是翟天星已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翟天星又道:“扑玉——”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是来割我的肉?”
声音来自天花板。
翟天星举头,只见一个全身衣衫撕裂,满颊胡须青年人,伏在天花板一处,怒目而视。
翟天星柔声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人!”
扑玉仍是粗声粗气地道:“救我?”说罢仰空长笑,笑声充满苦涩。
翟天星道:“你先下来——”
扑玉眼中滴下泪来,道:“你不要在我跟前弄把戏,就算你是救我,最终目的,也是要宰我!”
翟天星道:“你不相信我吗?”
扑玉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翟天星道:“我已击退那两和尚!”
扑玉道:“你武功高强,叶长青财雄势大,两者都难以使我屈服!”
翟天星道:“为什么?”
扑玉道:“因为人的欲望无穷,有谁不想长生不老?”
在天星叹了口气,扑玉这话,无疑是有些真理。
扑玉又道:“走吧,我会原谅你的贪婪!”
翟天星道:“假若我有此心,你以为我会变吗?”
扑玉无言,双目仍含怒意。
翟天星又问道:“扑玉,你活得快乐吗?”
扑玉道:“以前为奴,根本不知何谓快乐!”
翟天星道:“而今呢?”
扑玉道:“而今为囚,更为不妙!”
翟天星道:“可是,你有长生不老之身,那么,你要永远痛苦的活下去!”
扑玉说道:“不,我会逃出这地下囚室!”
翟天星道:“就算让你逃出,你会快乐吗?”
扑玉沉吟不语。
翟天星道:“你逃过叶长青,可是,天下之大,定有无数叶长青!”
扑玉脸色发青。
翟天星又说道:“我建议你倒不如自尽!”
好一招以退为进。
扑玉呆呆望着翟天星,两眼茫然。
翟天星道:“不过为了闪明珠——”
闪明珠三字,有如旱雷轰顶,使扑玉从混沌之中,重回现实,失声道:“明珠她——”
翟天星道:“她是一位难得的好姑娘,为了你,她千辛万苦,硬闯聚宝庄!”
扑玉立即跃下,道:“她怎么了?”
翟天星道:“暂时来说,她仍安全,而今你相信我没有?”
扑玉似乎仍有些怀疑,一只惊弓之鸟,也难怪他如此,半晌才道:“是明珠托你而来?”
翟天星道:“不——是我见她被叶长青手下迫得太苦,才请缨而来!”
扑玉不相信道:“为我?”
翟天星道:“为你,也为闪明珠,更重要的是,我不愿见一个以势以财而无所不为的人!”
扑玉自言自语道:“天下竟有见义勇为的人!”
翟天星苦笑,好一句天下竟有见义勇为的人!
人生险恶,以一个为奴出身的人,也难怪他不信仁义两字。
扑玉突然呻吟一声。
翟天星道:“你怎么了?”
扑玉道:“前夜那恶贼又割了我一些肉!”
翟天星双手运劲,把跟前的手臂儿粗铁枝弄开,闪身进入囚房之内。
扑玉突然一个翻身,惊疑道:“你想怎么?”
翟天星摊开两手,笑道:“直到如今,你仍不相信我?那么,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扑玉颓然倒在一角,道:“闪明珠有何特征?”
翟天星想了一会,道:“她是一个俏皮的姑娘——她可惜没有交给我什么东西证明,否则——”
扑玉道:“假若她与你有交情,你定知道她一些秘密,否则,我不能信你!”
翟天星道:“秘密?对了,她曾得异人指点,使得一身十分好的轻功!”
扑玉慢慢趋前,道:“你可知道那异人是谁?”
翟天星道:“好像是叫活闪电无恨道人!”
扑玉嘘了一声道:“原来你真是见义勇为之人!”
翟天星道:“好了,如今你既相信我,我们便立刻走吧!”
扑玉躺在地上,道:“不!”
这回答极其出乎翟天星意料之外,他问道:“既然相信我了,难道还怕我吃了你?”
扑玉道:“我出了聚宝庄,也是死路一条!”
翟天星道:“为什么?”
扑玉道:“你不是说过,天下之大,有无数叶长青?我逃得出这个聚宝庄,也逃不出无数个也许比这个更为厉害的聚宝庄!”
翟天星听了,也觉得是个道理!
扑玉坐了起来,道:“大侠高姓?”
翟天星道:“在下翟天星!”
扑玉想了一会,才道:“你武功十分高强!”
本来,这样问人,十分无礼,可是翟天星是个随和的人,也并不介意!
扑玉不待翟天星回答,自言自语道:“我问得真笨,连那两个和尚也可以击退,你的武功一定很高强!”说罢便跪在地上。
翟天星一时之间,倒不明白他的用意,连忙闪开。
扑玉见翟天星闪开,道:“翟大侠,有道送佛送到西,难道你只救我走出一个死门关,而让我再走入另一个死门关?”
翟天星道:“你想怎样?”
扑玉道:“我只希望大侠能传授我一些武功,好让我将来可以自保!”
扑玉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
翟天星道:“你先站起来。”
扑玉依言站起,恭谨地望着翟天星。
翟天星细看扑玉一番,发现他的身形筋骨,倒也是一副相当适宜练武的身形!
扑玉突然扑下,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翟天星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闪开来了,道:“扑玉,我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扑玉道:“就算我是一个例外!”
翟天星道:“如果我只救你出这聚宝庄——”
扑玉连忙接口道:“那么救我也即是害我!”
翟天星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答允之色。
扑玉喜道:“那我再拜师傅!”
翟天星道:“不——我虽有授你武功之意,无奈练武并不能一蹴即至!”
扑玉道:“要多少时候?”
翟天星回答道:“武学之道,无岸无崖!”
扑玉道:“只要你授我一此(些)基本架式,以后我会好好练习!”
翟天星道:“那也要一月!”
扑玉道:“一月?可否快些?”
翟天星道:“那要看你领悟力如何,我可授你一些招式,一些口诀,假若你能专心——”
扑玉道:“那好极了!这一招一式,却是我护身之术,我那会不专心凝神?”
翟天星道:“叶长青会下来!”
扑玉道:“我看至少一月之后,才会亲自下来!”
翟天星问道:“他们怎样送食物给你的?”
扑玉道:“师傅,你看上面那盏吊灯,食物便从吊灯放下!”
翟天星道:“食物只够你用!”
扑玉道:“师傅不用担心,叶长青为了使我长得白白胖胖,食物十分丰富,不要说两个人,便是八个,也异常足够!”
问题似乎解决,唯一的是时间,而今只希望叶长青一月之后才下来,看来他刚割了扑玉一块肉,这块肉的功能,应该可以维持一个月以上!
扑玉跪在地上,叩头如倒蒜,口中道:“师傅!”
翟天星说道:“扑玉,我身如飘萍野鹤,不喜受任何羁绊,我可以授你一些招式,一些练功口诀,但我不一定正式收你为徒!”
扑玉苦道:“师傅嫌我天资不足?”
翟天星道:“不,那只是我天生性格如此,假若你不答应,我也无能为力。”
扑玉道:“师傅——”
翟天星连忙道:“我不是你师傅!”
扑玉改口道:“翟大侠!”
翟天星也不再为这称呼而多言,忽然,天花板顶上的吊灯突然幌动!
扑玉道:“送食物来了!”
翟天星闪身一旁,看着那吊灯下来,灯罩之上,果然有异常丰美的食物,可是,却无法看到外面有什么人,一会,扑玉拿下了食物,那吊灯又缓缓升上!
两人同时用膳,扑玉有了希望,胃口奇佳,翟天星经一日一夜饥劳,也吃得津津有味!
食物全是最好的,味道虽好,但假如想起这是用来饲养扑玉,然后宰其肉,相信他们一定吃不下咽。
幸好他们都没有这样想。
食物用完,那吊灯又缓缓而下,扑玉把杯盘放上,吊灯又缓缓升起。
两人分别睡了一会。
睡醒之后,翟天星便开始传授一些招式给扑玉,扑玉为人十分聪颖,而且筋骨十分适宜练武,五天后,已能练就两套拳脚。
当然,这一招一式,只有表面之力,并没有杀伤敌人之功,接着,翟天星又传了一些练功口诀,扑玉一一念熟,进步神速!
想不到翟天星为了见义勇为救人,在地下室中遇到了两位活佛,得到了摩珂法王在掌力印证中,指点了他一番,天星掌造诣,得到更大突破;更奇的是,翟天星飘泊江湖,一向并无有收徒之念,而今却传授武功与扑玉,真可算是一番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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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庄庄主叶长青,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碗,然后再看一眼,把碗中留下的一滴肉汁,也呷干了!
他嘘了一口气,一股热力,从丹田升起,他感到身心无比的舒畅!
这种舒畅的感觉,似乎有一段十分长的时间也没有感觉过!
是的,应说是三十年前的感觉!
当一个人失去了青春,才感到青春的可贵,那些刀头舐血,横刀跃马的日子,已不再是一些消逝而零碎的梦,而是可以重新经历一遍!
叶长青把双臂展开,本是枯瘦如夜枭的手,而今又充满活力,肌肉丰满而有弹性。
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忽然,他隐隐听到院外一阵喧腾之声,本是半聋的耳朵,而今又恢复了高度的警觉。
他不用提高声调,语音已是十分洪亮:“什么事!”
外面应道:“庄主,我们捉到了那家伙!”
叶长青的声音十分威严:“带来!”
一班青衣汉子拥着一个披发的人进来,这人面孔是个女人,身上却穿着男装。
闪明珠!
这痴心的女孩子,竟也落在聚宝庄的爪牙手上。
叶长青道:“放开!”
闪明珠挣脱了爪牙,怒目而视。
叶长青端详了她一会,道:“我知你的目的!”
闪明珠怒道:“既然知道,你便放了扑玉!”
叶长青仰天长笑,笑声充满了兴奋和骄傲,半晌才道:“扑玉只不过是一个奴才,他而今在我处,好吃好住,相信他也不愿离去!”
闪明珠道:“你这无耻的人——”
叶长青立时收敛了笑意,一刹那间,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情,又出现在他脸上。
“明珠姑娘,这一切都好办……看你样子,衣衫褴褛,气衰力败,倒不如先饱餐一顿,换过衣裳,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闪明珠还要争辩,但叶长青已轻轻击掌,四个佣妇,已从后面出来,把闪明珠带了出去。
叶长青道:“你们功劳可大,我当有重赏,你们先退下去,继续护守庄户!”
众人应声退下。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四个佣妇便再度把闪明珠拥簇出来。
站在叶长青跟前的闪明珠,已是大大不同,一身红绫裙褂,发饰整齐,使叶长青也看得呆了。
闪明珠竟是一个这样的美人儿!这扑玉小子真是几生修到的福缘!
叶长青扬眉道:“你们先退下!”
四个佣妇应声退下。
叶长青双眉一展,道:“明珠姑娘,你要我放走扑玉?回复他的自由身?”
闪明珠说道:“他本来已经复回自由身!”
叶长青道:“你这么维护这小子,难道你与他有些特殊关系?”
闪明珠脸颊绯红,凤目低垂,更添妩媚。
过去十年,叶长青对女人,已完全没有兴趣,可是,而今却大大不同,他感到一阵久违的兴奋。
叶长青咽了一下口涎,道:“闪明珠,你要我放了扑玉,这事实在为难,不过,扑玉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闪明珠红霞已退,昂然道:“为了扑玉,我万死不辞,就算你不放……”
叶长青接口道:“好一句万死不辞,这话可当真?”
闪明珠道:“为他我愿作任何事!”
叶长青道:“那好极了!我可以放了扑玉……”
闪明珠有点愕然。
叶长青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事!”
闪明珠道:“庄主宽洪,只要我闪明珠可以做到的事,我一定会为庄主效犬马之劳!”
好一个痴情的女子!
闪明珠欣喜望着叶长青。
叶长青道:“我不会要你作犬马!我只有一个要求……老夫孤独多年,只望聚宝庄内,添一个女主人!”
闪明珠睁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翁,竟会提出这个荒谬的要求,虽然,他脸上已回复了朝气,无论如何,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这一个要求。
叶长青笑道:“白发红颜,千古佳话,何况我这些白发快要回复了黑发,而且……”叶长青的脸孔,更添了一股淫邪之色!
闪明珠怒道:“你这老匹夫!”
叶长青并没有表示愤怒,反而用色迷迷的眼睛望着这充满怒意的娇脸!
闪明珠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立时一跃而起。
叶长青反应是出乎意外的快,闪明珠未到他跟前,他已欺身前来,并且一把抓着她攻来的手,环身一扭,已把闪明珠的右手反手扣着。
叶长青道:“明珠姑娘,我叶长青家财千万,而今返老还童,无论你愿不愿……”边说边用左手,轻轻地弹着闪明珠的脸颊,并发出一阵笑声。
闪明珠拼命反抗,无奈受制于人,而且叶长青手中带劲,使她无法动弹。
叶长青喝道:“来人!”
一个头目打扮的汉子应声进来,道:“庄主!”
叶长青道:“你好好叫人服侍明珠姑娘,过两天她便是聚宝庄的庄主夫人!”
那头目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长青怒道:“还不叫人带她下去准备?”
那头目如梦初醒,道:“是!”
临退身之际,那头目的目光犹带怀疑之色,不一会,八个佣妇齐来,连推带拥,并有十个爪牙在后,已把闪明珠押了下去。
当众人出去之后,叶长青仍可听到众人窃窃私议之声,但他毫不介意,因为他实在太兴奋了!
想不到上天对他这么好,不但使他回复了青春,而且赐下这姻缘。
他又召集了另一班爪牙,吩咐他们为他的大婚准备一切,然后,他才怀着满足的心情,回到卧房。
实在是太兴奋了,他一时之间,无法入睡,索性起床,便在房内,舞手蹈足,把年轻时得志的拳脚功夫,从头至末,练了一遍。
他挥出的一招一式,竟是那么潇洒自如,而且功力十足,虎虎生风,说实话,几乎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
终于,出了一身热汗,才上床睡去。
三更刚过,突然一阵喧腾之声使他惊起。
一个头目气喘喘地敲门,说道:“庄主!”
叶长青道:“什么事?”
外面头目道:“庄主快起来,外面来了一队军兵!”
叶长青诧异道:“军兵?”他起身开门,只见外面那头目一脸惊慌。
头目道:“一个军官带了差不多有千多人马,已把聚宝庄重重围着!”
叶长青毕竟是个见过世面之人,临危不乱,道:“庄内是否有足够的守卫?”
头目道:“整个庄院已有足够的人手,不过……”
叶长青道:“鲁仁总管?”
头目道:“庄主,这几天完全没有了鲁总管的踪迹!”
叶长青几乎忘记了,鲁仁早已被他迫死在地下室之内,立即又道:“外面究竟是什么军兵?”
头目应道:“在下并不知道,聚宝庄向来并没有与官府来往,可是他们来势汹涌!”
叶长青已披上了外袍,道:“召集来人,与我到庄前一看!”
头目道:“已在外面等候!”
叶长青出了卧房,领了那班爪牙,直趋庄户大门,一路上只见四处都有重重守卫,弓箭手,斩马刀手,或在墙头,或在暗卡,严阵以待。
叶长青多年心血没有白费,他感到十分满意,可是,他心中狐疑究竟官府为什么会来到聚宝庄。
但他并没有担心,因为以他经验来说,官府的人,最易应付。
千里投官,为的是财,只要有足够的金钱,那怕是一队军兵,就是大内御林军到来,那又何妨!
聚宝庄的庄门,结构异常坚固,叶长青上了墙头一个瞭望台上,外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叶长青一看,只见众军之前,有两匹高头骏马,马上坐着两人。
一个儒生打扮,另一个却是甲胄鲜明的军官。
那儒生好生相熟,再仔细一看,叶长青吓了一跳!
这人岂不是脉圣轩辕素?照理他已被鲁仁处死,为何而今竟又活在眼前。
叶长青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已明白这一定是鲁仁做的手脚。
轩辕素是知道扑玉的事,那么,他一定是通知了这将军,目的当然是要把扑玉抓去!
叶长青可以放弃一切,但他却不可能放弃扑玉,没有了扑玉,岂不是没有了生命?
叶长青轻声对头目道:“他们有过什么要求?”
头目答道:“没有,他们只求进入庄内!”
叶长青道:“多派人手,千万不能让他们攻入!”
突然,外面那将军厉声喝道:“快打开庄门,叫你们庄主出来!”
叶长青老奸巨滑,那会出头。
轩辕素把马拉近那将军,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之后,那将军叫道:“火炮!”
隆隆声中,一根巨大的火炮已被推至庄门。
叶长青轻声问头目:“他们就算攻入了庄门,我们还有把守之力?”
头目道:“以我们的人力,还可以守七天!”
聚宝庄的实力竟是如此隆厚。
叶长青满意地说道:“那么就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吧!看他们有什么法宝!”
头目回答道:“庄主放心,我自会打点!”
叶长青下了墙头,只听砲声已隆隆作响。
聚宝庄的庄门实在坚固,五声炮响之后,庄门尤能屹立不倒,叶长青满意地回去。
回到卧房,他又召集了庄内高级头目,吩咐了一切,把这卧房作了一个临时发号施令的地方。
叶长青对这次军兵来临,总有些不安,但他知道,假若能应付这次的攻击,他以后还可以更发挥聚宝庄的实力,可能更有一番大作为。
一连七天,军兵仍无法攻入庄内。
叶长青发号施令,调动庄内人马,井井有条,可见身体上回复了当年雄风,而且在应付这些不同的袭击,也显出他的高度能力。
第八天早上,头目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叶长青开始惊慌了,他立刻收拾了可以携带的财宝,准备有急变之时,得以逃去。
最重要的还是扑玉!
他走出院外,来到井边,这是地下室的一个进口。
当他来到井边之际,外面却起了沸腾的声音。
军队毕竟是训练有素,而庄内的高手爪牙,过了太多安闲的日子,被攻七天之后,士气低下,因此,当军队一入庄内,便势如破竹。
叶长青已听到轩辕素带领着那将军来到荷塘去,而其他军勇,已从四方八面杀来。
翟天星与扑玉在地下室之内,一连七天,已传了扑玉不少武功,虽然,扑玉只能得到皮毛,但只要再多经时日,他一定可以自保。
也就在此刻,他们已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人声,那时从地下室另外一处尽头传来,他们立时往尽头一看,发觉上面有阳光照入。
原来,叶长青已开了那井门。
两人循着光线,上了井口。
井口外面,人声喧闹,刀剑之声,不绝于耳,翟天星慢慢上了井口,只见有七八十个军兵,正围攻着叶长青,叶长青老当益壮,一时仍能应付。
但官兵不断涌来,叶长青已受了肩伤,退出阵子,往后庄而逃。
翟天星与扑玉出了井口,换了官兵的衣服,在院中走动一会,已明白庄中发生了巨变。
两人在人群中走动,终于发现了闪明珠。
扑玉拥着闪明珠,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闪明珠满脸泪痕,道:“我不知道,可能是皇上也发现了叶长青的秘密,派军队来剿他!”
翟天星:“看来,你以后的麻烦更大,天下之间,最想长生不老的人,当然是天子!”
扑玉道:“那么,我们怎样?”
翟天星说道:“那要看你们的机缘造化,不过,而今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逃!”
扑玉心慌意乱,不知向那里逃。
翟天星道:“跟着我来!”
庄中大战正酣,并没有人理会他们三人,当他们经过荷花池时,轩辕素与那位将军已攻入了池中水榭!
翟天星道:“而今最安全的地方,是在庄中大门!”
翟天星并没有估计错误,聚宝庄的大门,只有庄中爪牙尸体,夹着一些兵勇的尸体!
他们安全地出了聚宝庄。
在大道之上,两旁有些营幕,他们拖了一些留下的马匹,扬长而去。
在岔路上,翟天星与这对年青恋人分手,扑玉与闪明珠依依不舍,可是,翟天星却猛催他们上路。
当他们在大路消失之时,翟天星回首一望,只见偌大的聚宝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也许,叶长青便死在这火海之内。
可是,天下间还有更多的叶长青,翟天星只好暗暗为这对情侣祝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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