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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云疆之旅》(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九)(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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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1 10:04: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灵溪 于 2024-12-18 19:21 编辑

连载菌今日始载集结版《云疆之旅》(翟天星传奇故事之九),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10:04: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云疆之旅》(翟天星传奇故事)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林
主角:翟天星、维罗里奥
扫校:灵溪



故事梗概

文材与武略均名震中原武林的翟天星大侠,游云疆不毛之地,恰遇白族举行天葬仪式,族长因神像上的宝石被盗而失职,被拉至高山上,将任由苍鹰啄死。翟大侠将他救下,并陪他往荒无人迹的蛮夷之地朝拜“冰火之神”,以冀寻回宝石。一路上,除了抵御武林中各门派的袭击,还遇上专挖人心的土人,食人的鱼、噬人花草及流沙沼泽等种种“杀手”,惊险莫名,高潮起伏,引人入胜。



第一章 神石被盗 天葬族长

从四川成都北下,经过极其崎岖的山道,翟天星终于来到贵州贵阳县,连日西去,马不停蹄。
本来,翟天星想在贵阳停留几天,可是,那里翳闷的天气,贫瘠的山区,使他无法躭下去。
西去便进入云南高原,一个久已向往的地区,尤其是那个有花城之称的昆明。
云南高原地势高而得天独厚,一年四季如春,比起蜀黔之地,真有天壤之别。
昆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美丽的地方,民风淳朴,满目嫣红姹紫,简直是一个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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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以南,便是著名的滇池,这个高原中的湖泊,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凡到昆明的人,那会错过滇池?
翟天星也不例外。
从早出发,一直沿着湖边浏览,跑不尽山光水色,直到午时,才来到一间茶寮。
这茶寮十分简陋,这究竟是南疆之地,并没有多少人游览,翟天星下马入寮,一位老丈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看翟天星。
这老丈虽是中原服饰,但两眼深陷,鼻梁高挺,看来不像中原人士。
翟天星拱手道:“打扰老丈!”
老丈道:“公子来自中原?”
翟天星微笑,道:“久慕滇池之名,故此不远千里而来,一饱眼福!”
老丈也笑道:“寻幽探胜,公子雅人雅事!”
翟天星道:“老丈可是本处人士?”
老丈道:“不——也可算是!”
翟天星诧异道:“老丈意思是——”
老丈笑道:“呀,我老糊涂了,说话不明不白,公子,我本是彝族人,但久居昆明,因此,我可算是本处人,也是中原人!”
翟天星笑道:“原来如此!”
老丈道:“公子可曾吃过午饭?”
翟天星道:“在下贪看湖光山色——”
老丈道:“那好极了,中原稀客,何不与老夫共谋一醉,不过,粗酒劣物,不知公子——”
翟天星连忙接口道:“老丈客气!”
老丈笑道:“请等一下!”
茶寮中只有两个茶客,看他们打扮,都是附近的山居村民,他们的衣饰十分奇怪,中原服饰,并不相同,脸孔也逈异。
原来这南疆之地,异族极多,每一族有其自己的文化与衣饰,这对翟天星来说,倒增加了不少见闻。
那两人见日已过午,放下了几个铜钱,担起柴薪,便往外走。
老丈也捧着一些食物出来。
老丈道:“公子,我在几十年前,已有赴中原之念,可惜岁月蹉跎,而今已无能为力,公子旣是从中原而来,可否吿之中原一切?”
翟天星道:“中原是繁华之地,那里及得上这处山清水秀,恬静闲情?”
两人相对坐下,翟天星也不客气,饱吃一顿,他们边吃边谈,翟天星随意说了一些中原景象,而那老丈也说及云南一带的风土人情,两人倒也十分投缘。
饱餐旣毕,老丈奉上香茶。
茶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一尝到口,甘香凛冽,翟天星那曾尝过!
翟天星道:“好茶!”
老丈道:“好茶?相信你在中原之时,早已尝过!”
翟天星再品尝一下,道:“味道倒有些熟悉!”
老丈道:“这只不过是普洱!”
云南普洱,天下闻名,怪不得老丈说他早已尝过!
老丈又说道:“这是地道的普洱茶,不过,用滇池水泡的普洱,公子可未曾尝过!”
翟天星呷了两口,不禁再赞道:“好香,好香!”
老丈道:“普洱茶不只甘香,而且有开胃消滞之功,不寒不燥,公子不妨多喝两杯!”
就在这时,远山传来一阵鼓声。
老丈听到鼓声,竟然叹了一口气。
翟天星放下茶杯,道:“老丈何来叹气?”
老丈昂首望天。
翟天星不期然的也昂起头来,只见天上几只黑鹰盘旋,并且慢慢的飞向那传来鼓声的远山。
老丈道:“这年来,白族族长已死了多个,想不到今日又多一个!”
翟天星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丈道:“天葬!”
“天葬?”翟天星脱口而出。
老丈点首道:“是的,那鼓声便是天葬的仪式!”
翟天星道:“什么是天葬?”
老丈道:“天葬便是以天地为墓!”
翟天星一向十分好奇,道:“老丈可否详细相吿?”
老丈道:“天葬是白族的仪式,只有族中族长长老才可以用,白族在今年之内,已经死了五个族长!”
翟天星道:“他们得了瘟疫?”
老丈道:“不——公子,你是外来人,你不明白其中,其实这白族族长并未死去!”
这解释又使翟天星摸不着头脑,一个人既然未死,何来殡葬仪式?
老丈见翟天星满脸狐疑,笑道:“白族是本地族人之一,他们有族例,一个未能尽职的族长,便要被人拉至高山之上,任由苍鹰琢死,这便是天葬!”
翟天星道:“好残忍的族例!”
老丈道:“说也奇怪,这年来已有五个族长天葬,而今应是第六个——难道他们族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翟天星道:“白族是否属蛮——”说到此处,他感到有些尴尬,住口不言。
老丈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公子从中原来,耳濡目染,总以为南疆之族都是蛮夷之辈,其实,这只是以讹传讹,也许,几百年前,他们都是未开化的蛮人,但而今却不是!”
翟天星慨叹道:“老丈恕在下孤陋寡闻!”
老丈道:“我是彝族人,公子以为老朽也算是个蛮夷无知之人?”
翟天星道:“不,老丈谈吐风雅,比起很多中原人,更为开明!”
老丈笑道:“公子谬赞!”
翟天星一向十分好奇,又转回话题,道:“听你刚才所说,白族族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丈道:“我也不知道,在这高原之上,差不多有十八九个不同的部族,每一个部族,都有他们的秘密,并不是外人所知!”
那时,鼓声更密,而天上的黑鹰也越来越多,万里睛空,半空盘旋的黑鹰,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声,使人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翟天星道:“这些黑鹰要把那族长活活啄死?”
老丈道:“是的!”
翟天星道:“那族长能否逃去?”
老丈道:“能,但他不会逃去!”
翟天星道:“为什么?”
老丈道:“因为这种仪式是一种光荣,一个未能为族人尽忠的族长,只有天葬才能赎罪!”
翟天星道:“假若他逃离又如何?”
老丈道:“那么,他余下的日子比接受这天葬尤要痛苦得多!”
翟天星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老丈突然脸带怒容,说道:“公子你,你是——”
翟天星道:“这只是小小意思!”
老丈道:“公子看不起老朽!”
翟天星道:“这些饭菜——”
老丈道:“山野之间,粗饭野菜,难得公子不嫌,不过,我并没有说过要收你银两的!”
翟天星明白,在这民风淳朴的地方,人们都是十分好客,但这样白白吃了一餐,心中倒有点不由在,对是,这老丈颜色不悦,翟天星也不敢执拗。
翟天星突然轻轻按桌,那锭白银彷佛被一股极其强力震起,直飞半空。
老丈十分讶异,正想开口,那锭白银已在半空,直上横梁,“塔”的一声,已半嵌在梁内。
翟天星故作惊异道:“这银锭竟有飞天本领!”
老丈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公子好身手!”
翟天星没有答话,转身出了茶寮。
老丈道:“公子往那里?”
翟天星已上了马。
老丈道:“多谢公子厚赐,不过,听老朽一言,你千万别往天葬的山岗!”
翟天星转身笑道:“多谢老丈关怀!”双腿一挟马肚,绝尘而去。
转了两个山坳,再听不见鼓声,但天上的黑鹰却突然多起来,巨翅掩映了日头,使人有点眼花缭乱。
翟天星是个极端好奇的人,但仍按捺着,因为他明白,这些少数民族,都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禁忌,这些禁忌一旦受到破坏,便会成为族人公敌!
假若激怒了他们,整族人都会前仆后继前来追杀,任你武功卓绝盖世,日子永远不会好过。
滇池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何必冒这大不讳?
可是,天下之事,往往不尽如人意!
翟天星正想下马游湖,忽地两个白影已向他冲来!
白袍,白马,在剌目阳光之下,极其怪异!
尤其是马上两人,脸色苍白,看去并无半点血色。
翟天星连忙把马斜拨,两匹白马一阵白光,在他身畔飞去。
幸好翟天星骑术高明,否则一定被他们撞下湖里,翟天星忍不住嘀咕几句,忽然,他感到有点诧异,在这日光日白之际,这两个白袍人,为何要戴上人皮面具?
虽是霎眼一过,翟天星已绝对可以肯定那是人皮面具,因为任何精致的易容技巧,也难逃得过阳光的照射,何况两人是擦身而过?
这荒芜之地,为何要易容?
两匹白马虽已远去,但凭蹄声,翟天星仍可辨别他们所去的方向。
正是黑鹰盘旋之下的天葬山岗!
看来这两个白袍人,并不是山中族人,为什么他们竟会奔向这个山岗?
翟天星终于忍不住,拨转马头。
山岗之下,矮树参差,隐隐可以看见两匹白马系在其中,低首吃草。
翟天星也下了马。
山南并无通道,只有青绿的草丛,可是,草丛上并无践踏过的痕迹。
那么,这两个白袍人如何上山?
翟天星立即提高了警惕,这两人旣然能登上山岗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换句话说,这两人在轻功造诣上,相当不错。
翟天星本已是好奇,而今更是按捺不住。
踏雪无痕的武功甚难,但踏草无痕也不是易事,翟天星不再考虑,提气一蹬。
天星步凌虚御空,已上了半山。
一阵微风吹过,蔓草低头,翻起一片绿泥,翟天星巧施天星步,两度运劲,已到了岗上。
山岗之上,出乎意料之外,是一片极为平坦的石地,大约有五丈见方。
两个白袍人,一前一后的站着。
当中却盘膝坐着一人。
这人看来年纪并不大,上半身完全赤露着,深铜色的皮肤,似抹上了膏油,在日光之下,闪闪耀目。
这时正是午末未初,日头最毒,赤热的阳光照射在那人身上,冒起少许白烟。
翟天星隐身草丛,静观其变。
在前的白袍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放在那盘膝而坐的人跟前,道:“喝一口吧!”
那人闭目不言,似乎全无反应。
白袍人又道:“你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先喝一口,跟我们回去,我保证你仍可作族长!”
那人仍然不言不动。
虽说昆明四季如春,但在烈日之下,晒了个把时辰,而且那人身上抹有膏油,这情形仿如铁镬之上,慢火煎鱼,个中滋味,的确是难以忍受。
可是,那人脸露坚毅之色。
另一白袍人也上前道:“我们保证不会亏待你,至于你的安全,更不用担心了!”
那人仍是闭目颔首。
前面那个白袍人,似乎有点不耐烦,声音充满怒意,道:“假若你再如此冥顽不灵......”
另外一个白袍人以目示意,柔声道:“我们甚至可以保证为你抢回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妻子”二字,那人似乎幌动了一下,但转瞬之间,又回复了那刚毅的神色。
白袍人拿起地上的皮襄,向口中一灌,可是,他并没有吞下,猛然一喷,喷向那人脸上。
一阵酒香,迎风飘来,
另一个白袍人道:“好香,好香!”
翟天星虽不是酒客,但他嗅到那股芬芳扑鼻的酒香,这酒香馥郁却不猛烈,香醇之味,真有点未饮先醉的感觉,那人把头幌动一下,把酒滴甩开。
这是滇池著名的“桃浆”,据说当年皇母娘娘亲自用仙桃酿制,当然,这是传说,但无论如何这是难得一尝的美酒,对一个干唇舌焦的人,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出乎意料之外,那人仍不为所动,甚至舌头也没有伸出来。
好一个刚毅不屈的人!
白袍人见那人仍不为所动,索性喝了两口,才道:“你充什么好汉?你看,两个时辰之后,你便变成那堆白骨之中一副新骸骨!而你的肉便成为这些苍鹰的美点,这时(对)你,对你的族人,有什么好处?”
翟天星沿着那白袍人所指之处一望,果然有一堆白骨,骨骼支离破碎,骨上还有血污,却无任何腐肉,看来那些肉果已成为苍鹰的美点!
这些骸骨,当然是另外五位族长被“天葬”之后所遗留下来的,虽是白日,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利诱,威迫,似乎全无成效。
两个白袍人互相瞪了一眼,同时在怀中抽出缅刀!
好干净利落的手法!
缅刀薄如蝉翼,赤日之下,使人目为之眩。两个白袍人,把缅刀迎风幌动,破空带耳之声,嗡嗡不绝!
这云南高地,距离安缅不远,盛产一种铁矿,这铁矿所铸之刀锋利异常,不但可以吹毛断发,而且迫近人身,亦准裂肤之功!通常在中原所见之缅刀,都含有其他杂质,但这两人所持之缅刀,精纯之处,极是罕见!
其中一个白袍人道:“让这冥顽不灵之人,作为我这柄新铸缅刀的祭品!”
另一白袍人道:“宝刀嗜血,我们何不同时下手,好让两柄缅刀齐饮鲜血?”
虽然两人如此说,但是他们只是向空幌动,却并没有下手,看来他们两人并不愿真的去伤害那族长!
金刃破空之声,使翟天星的背上也起了疙瘩!
好一个族长,仍是闭目低首,可是这破空之声,也使他打了一个寒噤,本是闪亮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
两个白袍人同时大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那人稍微张目,口唇颤动,似乎有所辩白,可是他终于忍受下来,再度闭目。
白袍人幌了几下那耀目的缅刀,满以为一定可以吓怕这人,那知仍是失望!
老羞成怒,其中一白袍人道:“先割下双耳!”
两人同时举刀,直捺而下!
眼看这人双耳,便要随刀而下。
翟天星心中一急,左右手同时弹起,两粒碎石在电光火石一刻飞射而出!
两把缅刀已经挥下,可是,两人手臂也同时在半空之中凝着。
左面的白袍人,只觉左手“曲池”穴上一麻,而右面那白袍人,也觉右手“阳豁”穴上一震。
两人都十分机警,手部虽有麻痹之感,但仍向后一跃,一跃丈八。
翟天星虽不擅暗器,但在这情急之下,天星指一弹,竟是疾劲而认穴奇准!
左面的白袍人,身未稳地,已横挥缅刀,护着全身的上中下三路,看来穴道已解。
右面的白袍人,似乎武功较逊,但左手仍是拂袖护身,十分机灵。
左面的白袍人喘道:“是那一门子?”
右面的白袍人也喝道:“朋友旣要找咱们碴子,何必鬼鬼祟祟?”
翟天星见他两人狼狈之相,忍不住笑了一声,从容中从草丛中站起。
两人见翟天星满脸笑意,怒火上升,再不多言,一跃而起,扑向翟天星!
翟天星左右手同时一扬。
两人扑势同时改变,因为他们已吃过翟天星暗器的苦头,因此未敢猝然扑下。
缅刀在半空挥动,两人同时拧身错腰,向翟天星两旁落下。
翟天星笑道:“两位不用紧张!”说罢伸出双手,表明手中无暗器。
两人十分眼利,不只看到翟天星手上并无暗器,而且也知道他手中并无兵刃,因此大为放心,又再一跃!
刀光左右同闪,着肤如剌!
翟天星立即矮身。
刀锋过处,已把两大片草丛,削为平地!
可是,草丛之中,却并无翟天星的影子。
两人立时回身,只见翟天星已在那盘膝而坐的族长跟前,微笑屹立。
两个白袍人,被翟天星再三戏弄,早已七窍生烟,同时又再攻上!
缅刀如风,招式也如狂风卷至!
翟天星倒踩天星步,在两柄缅刀之间,左腾右闪。
那坐在地上的族长,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刀光闪影之处,翟天星有如游鱼入水,在刀隙与刀隙之间跳跃,使他眼花撩乱。
翟天星趁着一个空隙,向后一腾。
两人如影随形,也向前飞跃!
翟天星轻功虽臻化境,但在这两柄有如灵蛇吞吐的缅刀之中,稍一不慎,便会受伤,因此,他暗凝刚劲于全身,双袖鼓起,一声吆喝,天星掌齐出。
两柄缅刀十分柔软,迎着劲风,彷佛小舟破浪,直砍天星双腕。
翟天星倐忽改掌为指,猛然射出!
两个白袍人,招式十分机灵,也同时趁着未老之招,从上劈下之势,突然改为横削。
可是,横削未就,翟天星双指已到。
两个白袍人知道对手擅长认穴,横削之势又变,突然一撩,圈成一个光圈!
翟天星心头一凛,好熟悉的招式!
从上劈下的一招,岂不是“魁星下凡”,横削一招,不正是“浪卷流沙”,那一圈之刀法,也不正是“神龙舒卷”?
好熟悉的刀法!
这三招不正是“两仪刀法”?
两仪刀法在江湖之上,他虽不能说名震武林,但两仪门却是一个名门正派,为什么这两个白袍人会使这种混合了武当太极昆仑与柔功的刀法?
翟天星嫉恶如仇,但对武林名门正派却是无限崇敬,虽知武学之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是极不愿意与一个名门正派结下无为的仇怨!
翟天星功凝百穴,气运全身,就在缅刀白光之中,一窜而出,离这两白袍人八丈之外。
白袍人并没有迫上,横刀凝立。
翟天星抱拳道:“两位可是来自两仪门?”
两人同时栗然一惊,并没有答话,在人皮面具之两人是木无表情,但翟天星的目光是何等锐利。
翟天星又道:“在下翟天星,与贵门门主贺占槐也有过一面之缘!”
两人更为震惊,手中缅刀微幌,互瞪一眼。
翟天星心下大疑,两仪门向来是名门正派,为何这两个两仪门弟子,被他识破身份后,而表惊愕呢?
翟天星正想再发话,两个白袍人,已同时翻身一跃,向着来路退出,翟天星再想追上前,二人已下了山岗。
突然,一声尖哨的鹰鸣,翔空而下。
翟天星回首,两只巨大的兀鹰已俯冲而下,目标是盘膝而坐的白族族长。
翟天星双袖同时拂起,平静的山岗,却突然起了一阵漩流,两只兀鹰被劲风所震,不由自主,横身泻开。
翟天星双袖再展,两只兀鹰同时发出怒鸣,可是,受不了气流激荡,双翼腾空飞离山岗。
翟天星自言自语说道:“好厉害的扁毛畜牲!”
那一直没有开言的白族族长,突然接口道:“好厉害的掌风!”
翟天星笑着,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那白族族长喟然道:“大侠两度救了在下之命,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翟天星道:“打扰足下……对了,族长,你为何懂得中原言语?”
白族族长微笑,道:“你为何又知道我是白族之人?”
翟天星道:“在山下听过!”
族长道:“正是丑事传千里!”
翟天星听了,更觉诧异,道:“族长不但懂得中原言语,似乎十分熟习!”
族长道:“我也到过中原!”
翟天星道:“原来如此!”
两人缄默了一会。
族长打破了沉默,说道:“翟大侠请了!”
翟天星望着族长,族长仍是盘膝而坐,低首不言。
翟天星道:“族长阁下呢?”
族长叹了口气道:“我仍要完成族人给我的判决!”
翟天星昂首晴空,道:“被这些兀鹰啄死?”
族长也抬起头来,看着无数在半空盘旋的兀鹰,平静地道:“天命如此!”
翟天星并没离开的意思,也盘膝坐下,面对着族长,道:“人道是入境问禁,但我是个好奇的人……”
族长道:“你两次救我性命,在你离开之前,我倒可以满足一下你的好奇!”
翟天星道:“你为何要死?”
族长道:“是我族人的判决,而且这天葬仪式,是光荣的死亡!”
翟天星道:“好一句光荣的死亡!俗语有道:好死不如恶活!又有道:死有轻于鸿毛……”
族长道:“也有重于泰山!”
翟天星道:“旣是如此又何必死?”
族长叹了一口气。
“贵族后人的判决,你能否肯定正确呢?”
族长双眼睁开,脸上的表情,旣震惊也有疑虑,半晌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千百年来,白族都是沿用这种判决!”
翟天星道:“在下尊重贵族族例,不过,族长曾到过中原,相信也接触过中原文化……”
族长对翟天星的话,十分感到趣味道:“我是个粗浅的人,大侠有以教我!”
翟天星明白,这些偏处南疆的族人,有千百年不为外人所知的俗例传统,假若要揭开这事件的秘密,一定要使他口服心服,才有结果。
翟天星道:“族长也曾听过,人之初性本善之语?”
族长道:“这是中原启蒙的教本!”
翟天星道:“对了!族长又可明白其中义理?”
族长道:“当然明白!”
翟天星道:“那么,你又可曾听过荀子性恶之说?”
族长似乎并未听过,深表兴趣。
翟天星解释道:“荀子的意思是,人与野兽一样,生下来之日,充满兽性,后来经过道德文化之熏陶,才有了人性!”
族长似乎已明白,道:“翟大侠要说的是什么?”
翟天星道:“我只望你明白,事情总有两面,正如人性既可能是善,也可能是恶!”
族长道:“翟大学可以直言!”
翟天星道:“族长不以在下狂妄?”
族长道:“恩人之言,何来狂妄?”
翟天星才坚决地道:“因此,贵族族人判断,未必是绝对正确!”
族长脸色大变,传统俗例对人性是一种无形的枷锁,这位族长虽到过中原,又听过翟天星的开解仍然不能接受这句话。
翟天星连忙接口道:“我并不是说贵族族人的判决错误,族长,但可否让我这个局外人,一闻其详!”
族长叹了一口气,道:“大侠文才武略,已使在下心折,而且我也快要离开这人世间,说出来也是无妨!”
翟天星从怀中掏出水囊,道:“我相信这一定是个动听的故事,族长先请喝一口水,慢慢详细道来!”
族长道:“故事是极其简单!”
这句话是出乎翟天星的意外,但他仍凝神倾听。
族长道:“我白族族神上有六颗发光神石,这些神石在过去半年来,全部无端失踪!”
原来是一件族中宝物被盗之事。
翟天星道:“六颗宝石倶在你看管之下失去?”
族长道:“不,我是看守最后一颗宝石的族长!”
翟天星道:“换句话说,一颗宝石被盗,你们也损失了一位族长!”
族长点头,难怪这山岗之上,已有五副骸骨。
族长道:“我身为族长,保护宝石失职,便是亵渎神灵,送来天葬,是合乎情理之事!”
这话对族长来说,是极其合乎常理之事,但对翟天星来说,却大不同意。
翟天星道:“我同意族长所说,看守宝石不力,是一件罪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把族长送来天葬,不但不能把族长罪孽洗去,反而使族长罪孽加深!”
族长诧异道:“翟大侠怎会此说?”
翟天星道:“宝石已失,族长应该拼力去找寻,使宝石回师神灵,这才是赎罪之道!”
族长色然以喜道:“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想过?”
翟天星道:“这是俗例之累也!”
族长道:“那么,大侠认为我应该怎样做才对?”
翟天星道:“当然是返回族中设法缉凶寻宝!”
族长自言自语道:“是的,我应该回去——”
翟天星道:“族长又有什么顾虑?”
族长道:“不能,当我一回族中,我便会被乱石打死,而且,我事实并不知道,有何人会盗去宝石!”
翟天星道:“宝石不会无端失去!”
族长道:“那是神灵对我族的一种天谴!”
翟天星解释道:“你那古老的思想又再作祟!宝石不会无端失去定是人为!”
族长道:“你为何这么肯定?”
翟天星道:“难道你忘记刚才两个白袍人?”
族长道:“他们有什么可疑?”
翟天星道:“我并不知其他内情,不过,只凭这一点,便可以肯定他们定有阴谋!”
族长道:“那一点?”
翟天星道:“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戴上人皮面具,只是这一点,便大大可疑!”
族长道:“他们是我族的贵宾!”
翟天星道:“你们向来不与外间交往,何来贵宾?”
族长道:“我族巫师下山采药,被猛虎所伤,幸亏两仪门的人救了,因此他们从此成为我族的贵客!”
翟天星道:“贵族巫师之言可信?”
族长道:“巫师是一族之尊,岂可不信?”
翟天星又摇头叹息。
族长道:“我一向不知他们是戴上了人皮面具!”
翟天星道:“那么,他们而今仍是作客?”
族长叹了口气道:“我族多灾多难,两仪门门人,武艺极高,他们正帮助我们拒外敌!”
翟天星问:“什么外敌?”
族长道:“说来令人难过!在这地带,总共有百多个不同部族,最大的部族共有十个!”
翟天星道:“你们是其中之一!”
族长点首道:“是的,而且是大族之一,其他九个大族,经年互相倾轧,因此,内忧外患,把一个无能的族长送来山岗天葬,大侠可以理解!”
翟天星道:“我全然不可理解!旣是内忧外患,一定需要更多人才,把族长天葬,岂不是糟塌人才!”
族长陷入了沉思。
翟天星道:“你一定要回去。”
族长茫然道:“回去?”
翟天星道:“这是你的责任,你要找回失去的宝物,也要平定外来侵略!”
族长道:“我有能力吗?”
翟天星说道:“有——在火毒的日光之外,面对兀鹰,面对死亡,你毫无惧色!”
族长道:“大侠武功高强,可助我一臂之力?”
翟天星生性豁达,助人之事,向不后人,接口道:“假若我能帮助族长,造福白族,我是很愿意的!”
族长犹是沉吟不语。
翟天星道:“回去吧!”
族长道:“我不能就此回去,除非——除非是——”
翟天星道:“除非什么?”
族长道:“如果我这样光身回去,一到族部村口,已被族中武士戳死!”
翟天星道:“你有其他办法?”
族长叹道:“如果我有一个特别的功劳——”
翟天星道:“什么功劳?”
族长支吾道:“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怎可以?”
翟天星已明白,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族长道:“假若我押你回去,算是我捉到破坏天葬之人,这也可算回部族一个借口!”
翟天星道:“那么,你就押我回去好了!”
族长道:“太委屈了大侠!”
翟天星道:“族长不用介意!”
族长道:“不过,这是一个借口,我心中并没有什么的计划,也无寻回宝物之道!”
翟天星道:“我向来是个见步行步之人,天无绝人之路,族长何必忧心!”
这实在是句真心话,未来之事不可知,正如生命之不可知,我们又何尝不是见步行步!
族长道:“我族中人最重武功,假若你能以武服人,相信一定大有可为!”
翟天星道:“我尽力为之!”
族长终于站了起来,可是,半晌又坐了下去。
翟天星道:“族长还有什么怀疑?”
族长道:“我族巫师却不好对付!”
翟天星问道:“人生最难对付的是什么?”
族长道:“死亡!”
翟天星道:“旣然你也明白,何惧一个巫师!”
族长面有不愉之色。
翟天星道:“族长恕罪,我并不是不尊重贵族巫师,只不过是一个比喻!”
族长终于又站了起来。
翟天星此时,反而比他心急,其实,翟天星目的是来一次南疆遨游,为何会卷入这一淌混水?
除了好奇之外,他有一种莫名之预感,相信那两个神神秘的白袍人就是这预感的开端。
这两个白袍人是否从事一项阴谋?
两仪门是名门正派,混入这些蛮族之内,有所企图?
终于,这位白族族长押着好奇的翟天星,步下山岗,而天上盘旋的兀鹰,也开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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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入丛林,只见麋鹿野兔,出没于其间。
那时,日已西斜,林中水气,开始蒸发,形成一片雾霭,金光斜照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走了一个多时辰,道路更是艰险,很多地方,外人看来,根本无路可走,幸好这位族长熟悉环境,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两人边行边谈,也是十分投缘。
原来这位白族族长,名叫维罗里奥,在白族语言中,意思是光荣而回的,维罗族长的父亲,是一个十分开明的人,早年便遣了儿子入中原,学习文韬武略,希望他能以中原为师,把四分五裂的部族,合组成为一个强大的民族,旣可抵抗外来侵略,也可提高族人生活。
维罗里奥一入中原,便迷于中原生活,本来不想再回南疆,但是,族中发生了神石被盗之事,五位族长已殉于职守,被送天葬,维罗里奥才无法不回,可是回来之后,第六颗神石,又吿失去,依照俗例,也是要送上山岗天葬,幸好偶然遇到了翟天星,才破例而回。
翟天星对于他的遭遇,也十分同情。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你有没有后悔?”
翟天星问:“后悔什么?”
维罗里兴道:“后悔随我而来!”
翟天星道:“我是个好奇的人,而且生性爱好接受巨大的挑战!”
维罗里奥道:“这次挑战的代价实在很大!”
翟天星道:“我明白,不过,如果我要过平淡的生活,我也不会遨游南疆!”
翟天星讲了很多江湖事迹给维罗里奥听,他听得十分津津有味,但对江湖中人物,却似乎并不熟悉。
翟天星道:“你在中原,曾拜过师傅吗?”
维罗里奥接道:“有,我拜了两个师傅!”
翟天星道:“两个师傅!”
维罗里奥道:“一个是文学师傅,一个是武学的!”
翟天星道:“姓名可否相吿?”
维罗里奥道:“文学的师傅姓君,是个师塾老师,一个是村中教头!姓侯。”
翟天星道:“姓侯的?”
维罗里奥道:“侯时植!”
翟天星并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字,可能只是一个村中教头,并没有在江湖混过。
翟天星道:“为什么你不投名师?”
维罗里奥道:“我也有此想,一方面是没有机缘,另一方面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
翟天星道:“为什么?”
维罗里奥道:“我白族中人一向尚武,可惜我天生并不是一副练武的好材料,你看我身体虽硕壮,其实我好的是文学!”
翟天星叹了口气。
维罗里奥道:“你为什么叹气?”
翟天星道:“这是你的悲哀!”
维罗里奥似乎明白,道:“是的,一个爱好文学的人,生于尚武的家族,的确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悲哀!”
翟天星道:“那么你的文学方面,定有成就?”
维罗里奥道:“并不能说有所成就,不过,我爱好阅读历史古籍,而且相信,文韬武略之中,文比武更为有力,而且更能创业立世。”
翟天星笑道:“你似乎被那师塾老师教化了!”
维罗里奥似乎要有所解释,可是,他终于忍耐下来。
那时,无论是中原或疆边之地,都是尚武,翟天星本身是个任侠江湖的人,虽然,他不致一言不合,便以武力解决,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维罗里奥这话。
过了一个沼泽,他们便听到一阵阵的鼓声。
维罗里奥道:“白族已是在望!”
翟天星遒:“这些鼓声表示什么?”
维罗里奥道:“这是是一位新的族长诞生!”
两人提高警惕,向前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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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了另一丛林,翟天星听闻隐约的步声。
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人数超过十个以上,维罗里奥正要开口,翟天星连忙止住。十个头带彩色缤纷羽毛的武士,已出现在眼前。
每人口中却衔着一支短短的竹管。
维罗里奥一跃上前,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话。
那十个武士似乎怒不可言,打断了他的话。
维罗里奥回首道:“我已对你说过,他们不会原谅上了天葬岗的族长!”
翟天星道:“他们说些什么?
维罗里奥道:“他们在咀咒我!”
翟天星道:“你试向他们解释,我是你的囚犯!”
维罗里奥有点无可奈何,又转身说了一大段话”。
那十个武士齐齐望着翟天星。
其中一个武士用手一指,维罗里奥满脸焦灼的表情,走开了一边。
他身还未站定,十个武士同时把竹管一吹。
维罗里奥惊恐尖叫,倒在地上。
他们吹管的动作,旣快又齐,连翟天星也无法阻止。
翟天星叫道:“族长!”
维罗里奥躺在地上,并没有死去,只不过全身被十支短箭团团围着,使他动弹不得。
翟天星用力一挣,手中绳索已断。
那十个武士,口中短竹管已齐指翟天星。
翟天星一时之间,也不敢动,因为南疆之地,毒物天下闻名,假若中了其中一箭,后果堪虞。
而今唯一的武器,是微笑。
翟天星微笑着,两只眼睛却盯牢十支短管。
这蛮夷之地,十个武士又岂会为这一个微笑所溶化?
十人望着翟天星,对峙了差不多半盏茶时份,忽然,其中一个武士短管一幌。
翟天星早已戒备,双袖有如澎湃的怒涛,倐忽卷起。
十支短短的箭镞,已飞射而至。
翟天星身如风车,双袖为体内劲风罡气鼓涨着,一个就地回镞,十支箭镞,已钉在袖上。
十个武士哗然大叫,却仍未敢前来。
翟天星气定神闲,仍站在他们跟前,脸上微笑也是依然,双袖一抖,十支箭镞,同时下地。
翟天星看来像个无臂之人,两袖软软垂下。
众武土十分惊惧,因为他们明明见到翟天星本是用手挥袖,为什么突然一个回旋翻飞,双手杳然呢?
原来翟天星惊怕双臂中箭,索性把双手伸入襟内,只用罡气旋动衣袖。
翟天星仍然微笑,慢慢把双手伸出。
十个武士在惊疑之中,又再发难。
翟天星知道这些勇士都是尚武之人,如果要折服他们,一定要在他们跟前,表演一些惊人的艺业,相信一定比千言万语,更为有效。
说时迟,那时快,十支短短的箭镞,倐然而来。
翟天星一个闪身,扑向一株与人齐高的小树。
十支箭镞,已然落空。
可是,十个武士也同时转了方向,另外十支箭镞,又再如骤雨密袭。
翟天星反手一抓,把身旁小树,连根抜起,接着把那树干横挥,风声如雷。
那十支箭镞,已硬生生的钉在树干之上。
翟天星手舞树干,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加速,一时之间,人没入树影之中。
翟天星罡气一运,力度全贯树干之中,十支箭镞,已被罡气激起,而翟天星手中的树干,横飞而出。
十支箭镞,戛然落下。
翟天星双掌齐起,排山倒海而出。
那十支箭镞,彷佛长了眼睛,反向十个武士而去。
武士立时哗然大叫。
原来那十支箭镞已随着翟天星的掌风激射,射出的目标使他们既佩服又心寒!
十支短箭是射在十位武士口中所衔的竹管之上!
翟天星从闪身拔树,舞动树干,再用内力把钉在树干上短箭激射起,再射在武士短竹管之上,描述费了不少笔墨,但实在发生的时间,却是间不容发!
众武士哗声未完,翟天星又再次闪身,到了躺在地上的族长身畔,并把地上的十支短箭,握在手中!
众武士同时退后,因为他们已开始害怕,害怕那些剧毒的箭镞!
可是,翟天星仍然微笑。
众武士才慢下步来。
维罗里奥朗声说了一番话,众武士才缓缓地把口中的竹管卸下。
翟天星吁了一口气。
维罗里奥用了极其诚恳的语气,说了一番话,翟天星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也明白他正在尽力说服那十个武士。
经过一番你言我语之后,武士之中,似乎已有人意动,维罗里奥更加卖力,弄手舞脚,看来是表示翟天星有高强的武功,可助他们把宝物寻回之意。
为首的武士叽咕了一会,似乎发出了一个问题。
维罗里奥回首望着翟天星。
翟天星道:“还有什么难题?”
维罗里奥道:“他们已愿意带我们入村中,不过,还有两个难关!”
翟天星从容道:“在下尽力而为!”
维罗里奥道:“第一个难关,是要战败那个新选的族长,听他们所说,这个新族长,是我的堂兄——这个人骠悍善战,不过,我相信你能应付裕如!”
翟天星道:“旣是如此,另外一个难关呢!”
维罗里奥道:“是巫师!”
翟天星明白,巫师在这些部族之中,地位尊崇,而且定有一种技艺,足以慑服族人,才可担此重任。
翟天星道:“我们先进入了村中,才见机行事!”
维罗里奥感激地望了翟天星一眼,又对那十个武士,说了一番话。
那十个武士放下了竹管,双手举起。
翟天星道:“他们——”
维罗里奥道:“这表示欢迎你,他们对刚才的一番功夫,十分折服,而且愿意为你效劳!”
翟天星向他们微笑,慢慢地走近他们身畔,把手中十支箭镞放回他们腰间的箭囊中。那些武士一起欢呼,簇拥着翟天星前去。

第二章 深入蛮区 力挫战神

过了丛林,是一个偌大的山谷。
山谷面积颇大,谷前有一道流水,俨然一道护谷之河,河后便是一列茅舍,但是却看不见有人走动。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族人都到了谷中,观看新任族长上场,你看——”
茅屋之后,升起一阵白烟。
众武士之中,几个举手呱叫。
翟天星道:“他们——”
维罗里奥道:“他们欢呼新族长已诞生!”
为首的武士用严厉的目光,回首看着那几个呱叫的武士,并且向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
那些呱叫的武士,立时静止下来。
维罗里奥对为首武士说了几句话。
翟天星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不知他们说什么。之后,众人预备渡河。
维罗里奥知道翟天星怀疑,便道:“那几个呱叫的武士,是欢呼新族长的诞生。而为首武士朗奎,是喝止他们,为的是尊重我!”
翟天星道:“这位朗奎,对你十分拥戴!”
维罗里奥道:“说也奇怪,朗奎也十分同意你的意见,他也认为宝石是被贼人所盗!”
翟天星道:“他以前有没有这样表示过?”
维罗里奥道:“没有,那是因为他只是个族中战士,对于族中其他事情,他并没有发言权!”
翟天星明白,这些虽是蛮夷,但族中纪律极严,而且各司其职,战士是不能对于族中大事善加发言。
在他们说话之间,众武士已在河边解下一只小小的木筏,并招呼族长与翟天星上去。
木筏随着水流,飘然渡河。
茅屋之后,白烟继续升起,而且鼓声炽烈,看来族长已正式诞生了,而更奇怪的,那些白烟之后,冒起的是五彩缤纷的颜色,好像是放烟花一般。
这时月朗星稀,一阵一阵的彩烟,煞是好看。
他们上了对岸,其他武士已把木筏系好。
朗奎上前,对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
维罗里奥双眉紧皱,缄口不言。
翟天星道:“有何难题?”
维罗里奥道:“族人正兴高采烈,我们这样闯进去,还带了一个外人,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翟天星笑道:“这点我们早已预料到了!”
维罗里奥点头,下了重大决心道:“是的,是福不是祸......”
翟天星接口道:“是祸躲不过!”
前面是重重困难,就算能使白族族人信服,这困难并不是一个终结,而是个开端。
翟天星的性格便是如此。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朗奎领路,众人穿过一列列的茅舍,终于来到一个被火把光亮照得如同白昼的空地。
空地之中,有一座高耸的竹塔。
这竹塔似乎是临时搭成,但规模不小,而且竹枝与竹枝之间互相扣住,坚固而有规律,粗犷而美观。
塔顶之上,是一个花座——一个用鲜花堆砌而成的宝座,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火光之中,更为美丽。
花座之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天神般的人。
那人头上有七色羽毛,盘膝而坐。
这人一定是新上住的族长。
他双手举高,似乎是向族人祝福。
竹塔之下,四周都是打扮异常的族人,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似乎是歌唱,也似乎是念咒。
朗奎带头,进入了空地之中。
他跪在竹塔之下,恭敬地合什。
喧闹的人群,开始静了下来,但四方八面,仍有一些鼓声人声。
朗奎说了几句话,登时人群喧闹之声又起,这声音彷如春雷初绽,越来越响。
那新任的族长站了起来,高高在上,双手慢慢分开,人声随着他的手势,又再度安静下来。
新任的族长正想说话,一个身穿长长黑袍的人,从人丛之中,奔到竹塔之前。
那黑袍人令人着目的,是头上所戴一顶高而尖的帽,这帽子看来有点滑稽。
不过,在场的人,对这位黑袍人,似乎比族长更为尊敬,不待他开口,空地之内,已卽刻静如深海。
黑袍人只简单的说了一句话。
朗奎伏在地上,轻声地说了几句。
那黑袍人大为震怒。
维罗里奥与翟天星及其他武士,仍站在空地之前面,并没有现身。
维罗里奥道:“这位黑袍人,便是我族中地位最崇高的巫师,他的武功文才,都有非常高的本领,而且善用草药,懂得邪术!”
翟天星细看那黑袍人,果是一脸英气,可惜这英气之中,略带邪色,一时之间,翟天星有了一个预感,彷佛觉得,这巫师是整件事件的主要人物,而且是一个极其难于对付的人物!
黑袍巫师说了几句经文后,朗奎已站了起来,向着巫师躬身倒退,一直来到维罗里奥与翟天星跟前。
朗奎向维罗里奥说了一番话。
维罗里奥双眉紧蹙,向翟天星道:“翟大侠,我们再没有选择的余地!”
翟天星笑道:“旣来之,则安之!”
朗奎带领之下,九个武士簇拥着两人,进入那空地,缓缓地步往竹塔之前。
那巫师并没有看维罗里奥,反而目灼灼的看着潇洒不凡的翟天星。
翟天星的脸全无恐惧之色,态度飘然洒脱。
维罗里奥向巫师合什,并说了几句说话。
巫师用不屑的神色,听维罗里奥的禀吿。
翟天星当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语言,只有游目四顾,只见人丛之中,很多武士的族人,已纷纷抽出明幌幌的尖刀。
维罗里奥说话完之后,巫师瞪着翟天星。
翟天星微笑,这是他唯一的语言。
维罗里奥又再说了一番话,声音十分激动,翟天星冷眼旁观,似乎约略明白,维罗里奥正在夸赞自己。
那巫师忽地双手举起,在旁之人纷纷让开。
鼓声就在这时响起。
一个巨人忽然从人堆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足尺高,肌肉如虬,却不觉肥胖,而且脸上一双环眼使人不敢近视。
这个巨人的出现,当然是一项挑,武力的挑战。
翟天星当然不会惧怕,因为言语不通,只有以力及动作的表现,才能使族人信服。
假若能制服这巨人,便可能迈进成功的第一步。
翟天星外表虽然悠闲,内心已提高了警惕。
鼓声已变得十分急速,而在旁的人已让开了空地,观看的族人更是屏息以待。
维罗里奥向翟天星道:“这是我们族中号称战神的巨人,力大如牛,是巫师派他来作你的刽子手的!”
翟天星点头,态度依然十分潇洒。
那巨人足足有翟天星两倍那么高,那双铜环巨眼,从高射下,的确有一种慑人威势,怪不得被称为战神。
战神猛喝一声,声如霹雳巨响。
声音未已,双手暴出,简直有如麻鹰攫雏鸡之势。
翟天星知道,这巨人如铁塔,不能以力胜力,于是,看有他双手的来势,侧身一闪。
战神出手落空,眼光怒焰初炽,双手突然一变,又再度抓向翟天星。
翟天星脚踏天星步,任你是天灵巨手,也莫奈何!那战神身体巨大,但并不呆滞,而且十分灵活,可惜翟天星像泥中之鳅,那会被他抓着。
翟天星忽而左窜,忽又右冲,简直人影不分,使那巨大的战神,无从捉摸。
战神在众族人之前,从未有过这么失威的表现,心下大怒,而眼中的怒焰更为织烈。
翟天星知道,他还要接受更多的挑战,才能使这巫师折服,他眼见战神方寸已乱,便故意慢了下来。
战神似乎已窥见翟天星的破绽,右掌忽而高举,而左掌五指箕张从横面而来。
上下双掌配合,翟天星看来是避无可避。
可惜,翟天星所露破绽,是故意的!
战神横手一抓,已沾在翟天星的肩膊,他的心中一喜,手指合拢。
可是,他的喜念未消,不知那里突然来了一股力量,竟然使他一个踉跄,“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族人哗然,那巫师也脸露难色。
幸好战神手脚灵活,霍地站起,又再向翟天星扑来。
翟天星仍是慢条斯理。
战神又再沾衣,可是,一股吸聚的力量,使他本已提高警觉的攻势,骤然化解,又是一个踉跄跌倒。
翟天星却是衣袂不飘,仍然站在战神身畔。
那战神又再扑起。
巫师一声吆喝,那战神脸带愧色,停了攻势,缓缓地隐没在人丛之中。
族人忍不住的轰然喝采。
巫师环绕一周,族人又再噤若寒蝉。
其实,翟天星所使用的方法,只不过是一般的“沾衣十八跌”,很多习武之人,都知道这种武功,是以力借力,更配合了翟天星本身的天星步,使这个巨大的战神,两次倒地,不着痕迹。
巫师似乎对翟天星有另眼相看之意,并且要亲身来考验翟天星一番。
巫师对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
维罗里奥恭谨的听了,便转身向翟天星说道:“而今我们的巫师,有三个问题,假如翟大侠能一一解答,他便暂时可以宽恕我之罪,并且让翟大侠参与破获宝石被盗之事!”
翟天星道:“好,我尽力而为!”
假若那巫师要用体力或武艺,一定不能难倒翟天星,因为他两番挫败战神,可是,那巫师并没有动武之意。
忽然,巫师蹲了下来,在沙地之上,绘了—个三角形,并在三角形的两旁,写了一些翟天星看不懂的字。
巫师绘毕,站了起来,对维罗里奥说了一番话,并露得意之色。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这是第一个难题:这是一株树!”他指着地上三角形中一边。
维罗里奥又道:“这另一条线是地面,那一条斜线是一条绳索,缚于树顶,而今已知道,缚于树上的绳索至到地面有廿五手长——手是我们族中所用的长度,大约是中原的廿五丈左右,而树与地面直线有二十手长,也即是二十丈长,而今巫师要问你,你可知树有多高,当然,他不许你再用其他工具量度!”
翟天星微笑,望着巫师。
巫师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似乎这难题一定可以难倒翟天星。
翟天星笑道:“十五丈高!”
维罗里奥似乎有点不相信,因为翟天星似乎不用思索,便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翟天星看见维罗里奥有点犹豫,便道:“你对巫师说,一定使他满意!”
维罗里奥只好向巫师说出数字。
那巫师听了,脸露惊异之色。
换句话说,答案是对了。       
巫师向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而维罗里奥脸露欢愉之色,看来他是赞翟天星的聪明敏悟。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你不只是武功高强,而且心思灵敏,巫师问你为何这么快便能够知道答案?”
翟天星并没有解释,只是微笑。
其实,这是一个数算原理,我国很早之前,在算经之中,已提出了勾三股四弦五之说,这个定律,引现代的说话来说,一个直角三角形,底线与垂直线,再与连接两点之间长度,有一个定律,便是三四五之比,我国早期算学家已早找出,而西方国家,则要几百年后才知道!
翟天星与绝想崖上的无思僧,常拿天南地北的闲聊,而无思僧精研学问,而且十分渊博,对算经上的古怪问题,更有莫大兴趣,因此,曾把这个定理向翟天星说过。
翟天星一向比较着重武功的锻炼,想不到来到这个南疆地方,与无思僧的闲聊,竟派上用场。
那巫师似乎仍不服气,又再蹲在地上,绘了一个相当大的正方形。
然后,又在正方形中,画了廿五个方格。
巫师站了起来,对维罗里奥说了一大堆话。
维罗里奥听罢,转身对翟天星道:“这是第二个难题:而今地上有廿五个方格,巫师要翟大侠用一至廿五这廿五个数字,填于格方内,条件是这廿五个数字填在格内之后,无论是由直加下,由横加去,再由斜边加下,数目也要相同!”
维罗里奥这次对翟天星,有更大的信心。
翟天星听了,眉也不皱,便蹲在地上,把廿五个数字一一填上。
翟天星所填写的,都是汉字,那个巫师自然不懂,于是,维罗里奥蹲下了身子,另外画上一个大方格,把那些汉字,写成他们族中数字,填于方格之内。
巫师也蹲身细看,越看越是紧张。
当最后一个数字填妥之后,那巫师竟呆了。
维罗里奥见巫师呆看,便向他说了几句话。
巫师如梦中惊醒,口中念念有词。
翟天星笑道:“他满意吗?”
维罗里奥道:“对,全部对了!”
巫师用钦羡的眼光望着翟天星,向维罗里奥又说了几句话,说话声音,有点激动。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巫师要向你请教,为什么你不用思索,便可以填写,他费了几年,才可以得到答案,你怎能在一时之间而......”
翟天星微笑不语,脸上充满了神秘之色。
巫师又再追问。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你可否解释一下?”
翟天星道:“这只是一个小小难题!”没有解释,似乎是最好的解释,对于一个自认头脑与人不同的人,更多的神秘,更会使别人佩服。
其实,这也不是翟天星的神奇力量,而他能不假思索的填上数字,只是由于他的记性特佳。而且这也是得力于无思僧。
这个方格填数字的游戏,其实也是算经上早有记载的一个数字游戏,无思僧精研算经,曾经用这个难题难倒翟天星,幸好无思僧也解释了答案。
这个数字游戏,最重要是中间格那个数字,那个数字是十三,然后以原来一至廿五数字倒写,便可以填上而得数目相同的和,算经称这为“幻方”,而今学生课本之上,也可以学习得到。
巫师见翟天星没有解释,心下更不服气。
翟天星突然对维罗里奥道:“巫师已经出了两个难题,请你代我问他,第三个难题,可否由我而出?”
翟天星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从这两个题目之中,他已察觉得这个巫师,是自认有过人头脑之人,假若再由他出难题,自己并没有一定把握答到,而且,如果自己出一个题目给他,使他难倒,岂不是更妙!
对于自认聪明的人,这倒是一个好方法。
维罗里奥向巫师,转达了翟天星的意思。
并没有出乎他意料,巫师立刻点头答应。
整个局势,本来是巫师全部控制,而今却落在翟天星手中,维罗里奥此时对翟天星,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翟天星也蹲在地上,绘了三匹马。
三匹马的体形不同,第一匹身高体健,神骏异常,第二匹较为普通,第三匹却绘得瘦弱。
翟天星道:“我有三匹马,第一匹十分强健,第二匹较为普通,另外一匹是弱马,而今巫师也同样拥有三匹马,体格也差不多,请问他有何方法,可以胜我?”
维罗里奥把翟天星的问题,转吿了巫师。
巫师听了,蹲在地上,也绘画了三匹马。
然后,他开始思索。
翟天星微笑看着他,巫师不停地指指点点。
可是,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仍没有答案。
翟天星并没有向他打扰,反而游目四顾。
在场的族人,似乎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在弄些什么玄虚,不过,他们已明白,巫师正陷入一个困境。
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巫师仍无法想通。
巫师终于开口,向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巫师说这只可打过平手,而无法赢得对方!”
翟天星道:“果是如此?”
维罗里奥用着同样的语调,向巫师转问。
巫师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但仍然忍耐,再度思索。
半晌,他似乎放弃了思索,口中又念念有词。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巫师认为你也不能解开这难题!”
翟天星道:“我旣然能提出问题,自然有答案!”
巫师虽听不懂翟天星的说话,但也意会到翟天星话有讥讽之意,便对维罗里奥嘀咕两句。
维罗里奥道:“巫师说,假若你有答案,而答案令他信服,那么,我们便可以留下,而且我的罪也暂免!”
翟天星道:“暂免?是什么意思?”
维罗里奥道:“是允许我们把这盗宝之事,弄过真切,假若翟大侠是对的,那么,我才可正式免罪!”
翟天星心想,这巫师好狡猾。
为了使他折服,翟天星道:“他守信诺吗?”
震量道:“这很难说,不过,在这些族人跟前,至少他暂时不会反口!”
翟天星道:“旣是如此,我把答案说了出来!”
也许,读者之中,已明白其中奥妙。
翟天星道:“以弱马对骏马,先败一局!然后,以最大之马,与对方健马作赛,再以普通之马对付对方之小马,岂不是连胜两局,成二胜一败之局?”
维罗里奥把话陈述一遍,巫师听了,脸上露出钦佩之色,翟天星松了一 口气。
可是,这口气亦未过去,其中局势突变。
巫师一声呼召,差不多有百个武士,在人丛中跃出,每个武士手上,都持有利刃。
翟天星已明白,巫师在族人面前,仍不守信诺,他真后悔,假若不说出答案,仍可以保持一时优势。
可惜,后悔已迟。
百个武士,呼啸而上。
巫师已身退,睑上露出得意神色。
这神色彷佛吿诉翟天星,任你头脑非凡,又怎可以力敌我手下这百个武士?
翟天星对自己武功自然有信心,但在这时情势,对方以人潮战术,自己可以身免,但对于留下来杷事实找出真相的心愿,一定难以实现。
这岂不是功亏一篑?
翟天星是一个不易放弃的人。
他昂首一望,新任的族长仍在竹塔之上,假若控制了这位新族长,一定可以再度夺回优势。
不过,假如他们连这新任族长也不放在眼内,岂不是又白费一番功夫?
可是,武士已冲了上来,翟天星再无思索余暇。
一个翻腾,半空再度借劲,翟天星已上了竹塔。
竹塔之上,那个新任族长正看准翟天星上升之势,双掌劈下。
翟天星早已预料,这位新族长一定是巫师的心腹,自然站在巫师那一边。
因此,翟天星并不是向上直窜,而是在半空借劲之时,身体摆横,既可避过那由上而劈下的双掌,也可窜身上塔之后,反身扣着那新族长的颈项。
武士见翟天星身如大鹏展翅,已是愕然,再见他上了竹塔,扣着新族长。更是哗然不已。
那巫师看到这个形势,又大喝一声。
众武士退开,巫师不停地指指点点。
新任的族长也是一个孔武有力之人,猛然挣扎,翟天星在竹塔之上,面积不大,恐怕他用力太猛,一时控制不及,反而被他逃脱,那时再威胁巫师,便难上加难!
翟天星倐地松开了手,那新任族长反手来攻,翟天星双指骈出,已点了他的胁下气穴。
新任族长呆呆的站着。
那时,竹塔之下,人声鼎沸。
翟天星俯视,只见塔下那些武士,正把一堆堆干草,围在竹塔下。
那狠毒的巫师,竟用火攻,使翟天星无法不下来。
火光已亮起。
竹塔是用粗大而干燥的竹枝构成,一遇烈火,便已全然燃着,幸好塔高,而且竹枝繁多,一时之间,仍没有烧到竹塔之上。
翟天星一时之间,也有点手足无措。
从竹塔跳下来,并不是难事,可是最难缠的是这班如狼似虎的武士。
翟天星一向遇事镇定,他站在塔上,俯视周围,一眼看去,竹塔之下,不远之处,有一个巨大的石臼。
这石臼是族人用来舂米之用,臼中充满了水,可能是日间有过骤雨,族人为了庆祝族长上任,而没有把积水掏去,翟天星心生一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
他首先解下自己的外袍,迅速地用塔顶的鲜花充塞其中,塔下之人,只嘶声呐喊,并看不到翟天星在作什么。
半盏茶间,翟天星已把外袍用鲜花充满,然后用腰带一绑,便把外袍向石臼的另一方向掷去。
这外袍反像一个人影,从上跃下。
火光之中,武士们却涌向那下堕的人影。
那也怪不得这些武士,如果任何一个武士,把翟天星杀死,定然是一个莫大的功劳!
当武士涌向那假人时,翟天星已从另外一面跃下,到了火光之上,双脚横蹴,借着竹塔上没有烧到的地方,飞身横错,向着石臼飘去!
当武士仍未发现那是个假人时,翟天星已飞身到了石臼,他全身运劲,双手抽起石臼。
石臼足有五百斤,加上臼中的积水,七百斤不足,六百斤却是有余。
翟天星举起石臼,提气连纵,竟然把石臼提着,再度窜上了竹塔之上。
那时,武士已发现了的狡计,又再围着竹塔,而火更是烘烈,塔下有些竹枝快断!
翟天星不再犹豫,猛喝一声。
声音未已,石臼已被抛上半空。
众武士屏息,不知翟天星弄的是什么玄虚,
好个翟天星,趁着石臼下堕之势,双掌迸出,石臼应声裂开,而日中之水,彷如大雨倾盆,洒在烘烘烈火之上,石臼在半空破开,水花四溅,立时之间,把塔下之火,淋熄了一大部份。
众武士见翟天星举臼飞身窜上塔顶,再见他半空双掌破石臼,已是大吃一惊,这惊呆未已,突然,又是一阵滂沱大雨淋下,更是惊上加惊!
翟天星见火势已熄去了其大半,单手环抱那被点穴的新任族长,飘然从塔顶而下。
呆呆的武士,并没有再度攻上。
烈火被淋熄,白烟冒起,一时之间,四周迷离不已,而翟天星已安然坐在地上。
武士们终于觉醒,喝采之声,如雷如浪,响彻了整个空地!
他们实在由衷佩服,这身手惊人的翟天星。
好个艺惊四座的翟天星,仍是那么安详微笑。
武士围了上来,有些甚至合什膜拜。
巫师见了这个情形,并没有例外,也是目瞪口呆了一刹那。
他是个脑筋灵活之人,观此情形,知道自己不能再恃人多,以收服翟天星。
巫师排众而出,双手高举,作出一个欢迎姿态。
翟天星吁了一口气,在人群中的维罗里奥,更是吁了一大口气,因为巫师与武士,已接纳了翟天星。
这场脑力与体力的竞赛,翟天星胜得极其巧妙,他也站了起来,接受了巫师的拥抱。
众武士又再度喝采。
巫师转身向武士,说了几句话,武士们纷纷跳跃,表示他们欢喜若狂的感受。
在他们心目中,翟天星已变成一个天神。
连那战神也走了出来,向着翟天星再三叩拜。
翟天星抱拳,表示谦让。
那新任的族长,似乎被众人遗忘,翟天星连忙转身弯腰,用手拍他背部,解了新族长的穴道。
虽然,那位新任族长一直在场,但他已被翟天星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可是,在场发生一切,都是亲眼目睹,因此,他虽有点气愤,但对翟天星仍有一份崇敬之心。
维罗里奥亲往新任族长身旁,解释了一番。
他俩本是堂兄弟,看来感情一向不错,因此,维罗里奥的解释,他很快的接受了。
维罗里奥又向巫师说了一番话,巫师也点头。
翟天星看在眼里,知道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维罗里奥转身向翟天星道:“翟大侠,巫师与我这位堂弟巴卢,已答应了我,在事件真相揭露之前,巴卢仍任族长,而我成为你的助手,希望以翟大侠的精明能干,可以把被盗的神石找回!”
翟天星道:“好!请你代我向两位致谢!”
维罗里奥向巫师与巴卢表示谢意。
巫师领着翟天星,走向一列高崖,而维罗里奥及巴卢陪伴着,朗奎随后。
其余武士与族人,已在清理空地上的竹塔余烬以及石臼碎裂后遗下的碎石。
转眼之间,空地已收拾妥当。
一群白族少女,穿着五彩缤纷的衣裳,随着鼓声与竹笛之声,在他们的面前起舞。
烤肉与水果不断送至他们面前,美酒更不在话下。
巫师高举一个牛角杯,递与翟天星。
翟天星当然明白,恭敬接过,一饮而尽。
好辛辣的味道,可是,翟天星仍勉强尽饮。
美貌的姑娘,美丽的舞姿,在闪灿不定的熊熊篝火之中,形成一幅极美丽的欢乐图画。
这些淳朴的白族,本来是那么安详的活着,为什么上天竟要他们担受一份无端的苦难?
幸好他们都是乐天的民族,歌舞,美食,篝火,使他们暂时忘却一切。
翟天星知道面前还有很多困难,但在这些白族姑娘巧妙而充满美感的舞姿之下,他也暂时忘却一切。
人生苦难太多,何妨浸淫在眼前的欢乐?
鼓声已停,竹笛之声亦停。
巫师与巴卢站起,翟天星也跟着站了起来。
维罗里奥道:“巫师与巴卢向你吿辞,至于寻回神石之事,明天再谈!”
翟天星拱手,与巫师、巴卢吿别。
巫师与巴卢去后,族人与武士亦纷纷散去。
偌大的空地,从喧闹声中,突然变回沉寂。
可是,那十个美丽的白族姑娘仍站在场中。
翟天星诧异道:“她们——”
维罗里奥道:“这些都是巫师送给你的礼物!”
翟天星道:“礼物?”
维罗里奥道:“是的,这是我们的族例,对于一个人人崇仰的英雄,这是最适当的礼物!”
翟天星道:“我怎能——”
维罗里奥道:“你千万不要推托,这是你——”
翟天星严肃地道:“在下感激贵族的盛意,可是,我一向飘泊江湖,怎能……我……”
维罗里奥看见翟天星严肃的脸孔,也不坚持,道:“我暂时安置他们,日后再算!”
维罗里奥对朗奎说了几句,朗奎便带领着那些美貌姑娘,往一所茅屋而去。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我也不知道怎样感激你,中原有句话道:大恩……”
翟天星道:“那是什么大恩?我这次无端加入你们族中之事,不知道是否会连累了你!又何来大恩?”
维罗量又连连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并且带领着翟天星到了一个十分大的竹棚去。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请你暂时屈居在此,好好休息一下,我住在这竹棚旁那小茅舍,明天我们再来与巴卢、巫师两人商讨一切!”
翟天星道:“维罗里奥,我们何不同住在一处?”
维罗里奥道:“我不想打扰大侠!”
翟天星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维罗里奥的笑意似乎有点暧昧,不过,他不以为意。
维罗里奥已转身往竹棚旁的茅舍。
翟天星缓缓地走入了竹棚。
出乎意料之外,竹棚之内,布置是美仑美奂,虽不及中原的豪华府第,但也不遑多让。
一切应用的东西,应有尽有。
床上的铺陈,都是五彩的缎面绣枕,看来白族族人对于纺织方面的功夫,可说是媲美中原。
一个十分优雅的大厅后,便是卧房。
房内红烛高烧,翟天星苦笑,原来他们的布置,似乎是要翟天星享受一个温柔的良夜!
一个非常古雅的香炉,正冒起阵阵香烟。
翟天星解下了外衣,吹熄红烛,便要上床,本来他也想弄熄那香烟飘渺的香炉,可是,月光从窗外射入,射在冉冉上升的烟雾之中,另有一番意境。
躺在床上,翟天星感到一阵疲劳。
早上游湖,午间便遇上这件事,而在白族空地之内,连斗战神与巫师,又劈臼灭火,他所耗的精神与体力,足以令他疲倦,何况还有那些辛辣的酒!
香气浓烈,而疲倦的感觉更是浓烈!
翟天星是何等样警觉的人,试运内息,似乎有点自我控制不住,他连忙屏息。
闭气卧床,翟天星看来已是沉沉大睡了。
那时,已过午夜,月在中天,竹棚之内虽无烛光,但一切都了然于目。
翟天星忍耐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有了一些掩映。
两个白袍人!
翟天星看得真切,竟是昨日在天葬岗上出现的两个戴人皮面具的白袍人。
两人闪身,从窗口进了竹棚之内,缅刀在月光之下闪着寒光,十分吓人。
他们的动作十分敏捷,已到了翟天星床前。
两人一声不响,缅刀便已砍下。
他们不再犹豫,便要转身。
破空之声,异常刺耳。
可是,两人双刀刚贴近被褥的缎面,便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他们不再犹豫,便要转身。
可惜,转身已是太迟。
两人的足部,已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抓着。
那双手当然是翟天星的,而且手是从床下伸出来的!两人同时拔足,却是动弹不得。
他们足上的“通谷”,“束谷”“京骨”及“全门”四穴,已全然被点。
翟天星缓缓地从床下出来,施施然的往燃着那双红烛,然后转身望着他们。
两人除了双足动弹不得之外,身体及其他各部,仍然是活动如故,两人同时挥刀。
当然,他们双刀是白挥的。
翟天星坐在竹桌之旁,斟了一杯水,放在桌上,然后双手一按桌面,一支水柱便从杯上激起,洒向那仍是冒起香烟的香炉射去。
翟天星笑道:“两仪门也会使这项下三滥的手法!”
两个白袍人,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们的眼光,却露出了既惊异而又钦慕的目光。
这两个白袍人,惊异的是翟天星揭穿了他们的阴谋,钦羡的是他按桌激水的功夫。
半响,目光已变,显出狐疑不解之色来。
翟天星笑道:“奇怪吗?你们明明看到我卧在床上,为什么我竟然会从床下出来?”
两人并不言语。
翟天星又道:“当我发现炉中香气有异,我已转身下床,躲在下面,静静地等待你们!”
两人不得不由衷地佩服翟天星的机警和敏捷。
翟天星正想说话,耳畔又闻一些悉索的脚步声,这些步声,至少离开竹棚廿丈之外。
来者至少有三人。
翟天星不动声息,仍道:“你们有什么话说?”
步声又近,而站在翟天星跟前两人仍然没有开声说话。
翟天星突然一个窜身,人已掠出了窗外。
月光之下,翟天星已清楚看到两个黑衣人。
这两个黑衣人,皆是蒙脸,中原人打扮,他们见了翟天星,有些错愕,但一瞬之间,两人同时分手一扬。
一阵白色的粉末,迎着掌风飞舞。
翟天星连忙双急挥,把射来的粉末扫开。
粉末非常浓厚,并有相当重的石灰味道,只要让一些粉末沾在眼睛,便会立时盲了!
好歹毒的手段!
两条黑影已在粉末飞扬之际,向来路退去。
翟天星突然叫了一声:“中计!”
回身便再从窗户进入竹棚之内。
两个白袍人,已俯卧在地上,缅刀已失。
翟天星叹了一口气,本来,他可以从这两个白袍人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今已太迟了。
他用脚踢起两人,而两人脸上人皮面具已失去,可是,面孔已是血肉模糊,使人不忍卒睹。
其实,翟天星早已知道三人来袭,可惜,一时之间,想不到两人在外,而另外一人,已入内杀人灭口,并且划花了这两人的面目。
看来不只有两仪门之人加入了这件事件之内,还有其他中原之士,这盗宝之事,更形严重。
翟天星把两人尸首抛了出门外。
下半夜总算安然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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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初吐,竹棚之外已传来人声。
翟天星一跃而起。
两人已进入竹棚之内。
前面的是维罗里奥,后面的是朗奎。
维罗里奥失声地,说道:“那两个尸体……”
翟天星道:“这两人昨夜向我施了突袭,后来又来了三个黑衣人,两人引我出外,向我抛撒石灰,另外一个,趁我不在意,潜入竹棚之内,杀人灭口!”
维罗里奥道:“我早已派人在附近巡逻!”
翟天星道:“他们可能是巫师的贵宾,因此……”
维罗里奥道:“这两人面目已被刀剑刺烂,不过,他们都是好生面善!”
翟天星道:“当然面善,他们是在天葬岗上,向你威迫利诱的两个白袍人!”
朗奎向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
维罗里奥道:“翟大侠,我们先把这事吿诉巫师!”
翟天星道:“不,这旣是他的客人,相信你一定早知道,我要看看他怎样把这事交待!”
维罗里奥道:“而今我们应怎样?”
翟天星笑道:“而今我最需要的是洗漱!”
维罗里奥笑道:“我竟忘了!”
于是,他吩咐了朗奎,半晌,几个武士,已恭恭敬敬地捧了一个木盘与洗漱用具而来。
这几个武士都目光灼灼地看着翟天星,翟天星只是微笑以对,相信他们的心内,一定暗道:“一个天神般的人,竟也要像我们凡人般洗漱?”
翟天星昨夜的表现的确是不凡,对这些从未涉足外界的武士来说,他真像一个天宫下凡的神。
洗漱之后,并有早点,翟天星用了一些。
维罗里奥道:“我们——”
翟天星道:“你不用心焦,我们一定先要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昨日我在你口中,只知事件的一鳞半爪,因此,我一定要知其详细!”
维罗里奥道:“我可以向你再细说一番!”
翟天星道:“不——而今我与你同去见巫师,看他怎样说,然后你可以用眼色示意,那时,我旣可以明白事件真相,也可以测验一下,巫师对我们观感如何,以及他的内心对这件事,又持什么态度!”
维罗里奥亦觉此法甚佳。
两人出了竹棚,两个尸首已不在,相信一定是朗奎吩咐了手下掩埋。
刚下了两步梯阶,却传来一阵莺声燕语。
十个美艳的姑娘已在阶前。
昨夜她们是一身舞蹈装扮,而今却是普普通通的衣饰,当然,是白族的衣饰。
翟天星眼中一亮,随即皱眉。
十个姑娘都是淡扫娥眉,明眸皓齿,有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她们一见了翟天星,立时止住声音,合什弯腰。
翟天星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也只好略略弯腰回礼。
维罗里奥道:“姑娘们向你请安!”
翟天星道:“为什么她们……”
维罗里奥道:“她们都是巫师送给你的礼物,因此,她们是跟定你的了!”
翟天星吃惊地道:“跟定我?”
维罗里奥道:“不过,你也有选择之权!”
翟天星道:“我一生最怕……你还是吩咐她们暂时退下,我一定要向巫师说清这个……”
维罗里奥含笑击掌,众女子闻声已然退下。
翟天星感到浑身不自在,本来,他一向对于闯龙潭虎穴,也不皱眉,如今见了这十个姑娘,如坐针毡。
维罗里奥见翟天星紧皱双眉,便逗着他转了话题,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到了一间巨型的虎皮帐外面。
当然,并不是整个帐幕都用虎皮来做成,而只是进口之处,垂着两张斑斓的虎皮。
两个威武的战士,擎着长矛,站在帐侧。
虎皮掀起,已有人出来迎接。
入了帐内,一阵如兰似麝的香气,沁人心脾。
好大的气派。
而且帐内一切布置,俱是十分精致,虽不及中原,但在这蛮夷之地,倒也是出人意料之外。
巫师坐在中央一张满铺白狐皮裘的巨椅上。
帐内唯一失色的是,光线较暗,有点阴森之感。
巫师已换了常服,金线长袍曳地,站了起来,向他们说了几句话。
维罗里奥道:“巫师欢迎我们!”
翟天星道:“清早打扰,实属罪过!罪过!”
巫师吩咐手下,拿了两个蒲团一般的东西,二人坐下,早已有人捧上鲜果。
巫师望着翟天星,严肃地说了几句说话。
维罗里奥道:“巫师请问翟大侠,你有什么计划?”
翟天星道:“首先关于宝石之事!”
(为了行文方便,以下的对话是巫师回答翟天星的询问,由维罗里奥转译)。
“你是指那失去的六颗神石?”
“还有另外六颗?”
“是的。”
“先说那失去的六颗!”
巫师吩咐手下,掀开了一面帘子,赫然露出一个神像,在阴暗的篷帐内,发出燐燐的蓝光。
翟天星呆呆的看着这个神像,除了这燐燐的蓝光使人感到惊异之外,最主要还是神像的模样。
这神像旣不是佛也不是其他一般所见的天神。
一般的天神塑像,线条都是十分圆浑的,而这神像,却处处起了稜角,甚至面部的轮廓,也是用直线形成,并且全身穿了盔甲似的。
的确是一个诡异的神像。
巫师指着那神像的胸前。
胸前有六个龙眼般大小的洞。
翟天星明白,这当然是镶嵌宝石的地方,他仔细凑前一看,那几个洞,也是稜形处处,换句话说,这些宝石的割切,是极其复杂的。
翟天星虽不是大富之家出身,但对于宝石,曾在皇宫大内,或者很多富户之家,也看过不少。
可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发杂割切的宝石。
那神像燐光忽隐忽现,似乎使人心弦震动。
相信假如那些宝石仍在的话,这个神像会更使人迷惑,甚至使人思维紊乱,心猿意马。
巫师又郑重地吩咐手下把神像收好。
翟天星问:“这神像怎样尊称?”
“冰火之神——是我族尊崇了千年的神!”
“为什么称为冰火?冰火岂能互相融洽?”
“冰火之神从天而降,我族传说是如此,祂来之时,宝石会发出如火的光辉,而身上的燐燐蓝光,却又像从冰雪中掷射而出,这位天神,教会我族很多生活的技巧,而且临走之时,还亲自塑下一像,让我们敬拜!”
“塑造了这个像?”
“不,这只是个凡人的再造像,原来的神像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石林之外!”
原来这只是个再造像!翟天星不禁嘘一口气了,一个再造像,已有如此慑人威势,假若是原来制品,那更令人震惊悚慄?
“原来的神像,比昨夜那个竹塔还要高,身上的六颗宝石,每一颗都有拳头般大!”
拳头般大的宝石,所发出的光辉,简直比火把还要光亮,价值也自然无可估计的了。
“而且神像全身用水晶而制,并不是我们见过的白色水晶,而是罕见的蓝水晶,而且还会发出光晕!”
巫师这种形容已是超出翟天星的想象了,不过,幸好他已见过那再造品了,还可以有一丝丝的印象。
翟天星问:“你本身可曾目睹?”
巫师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从未愚的虔敬神情:“我见过,是我十三岁那年!”
“以后呢?”
“没有,十三岁那年,我随着先师,千山万水,渉险入了石林,经过差不多整年的时光,才见到伟大的冰火神像,那情景……”
巫师脸上出现了诡异但虔敬的神色。
“为什么以后的日子,你们不再度去膜拜?”
“我当然想,甚至我们白族每一个人都希望有日能亲身向神像膜拜,不过,石林是个千奇百怪的地方,时刻在变动,况且历年内忧外患,没有人再有这么毅力,也没有人再认得路!”
“神像除了价值无可估计之外,还会有其他令人响往的地方吗?——我意思是指除了你们的崇敬外?”
“有——”说到这里,巫师似乎有些支吾。
翟天星正想追问下去,巫师已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故意改变了话题。
翟天星无奈,也改变了话题。
“除了你们族人之外,还有谁知道有冰火之神存在?”
“白族的子民都知道,而且其他十族,也都知道,这些年来,汉人也入侵云贵高原一带,有可能外面汉人,也会有人知道!”
“包括你们的贵宾?”
巫师神色一变:“他们并不知道!”
翟天星心里有数,很明显,这失去的六颗再造神像身上的宝石,已被外人盗去,巫师的贵宾,当然是受最大的嫌疑,但翟天星并没有说出来。
那六颗被盗的宝石,本已是价值不菲,然而,照常理推测,贼人得此宝石,应该立刻离去,可是,他们不单没有离去,反而夜袭翟天星。
目的是显而易见。
他们一定知道有更大的宝石,换句话说,这个巨大的冰火之神,已是一个不成秘密的秘密!
至此,巫师突然捧起竹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半晌,巫师已回复了原来的神态。
翟天星也喝了一口,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饮料,不过,入口滑凉甘润,倒是十分可口,他又问道:“为什么你完全没有怀疑宝石的失踪,是有人盗去?”
“没有这个可能,第一,神像收藏在我这里,防范之严密,没有人可有这个胆量!”
“第二又如何?”
“第二,先师早已说过,假若我们不遵守他临死前的训诲,宝石会终有一日,自动消失!”
“为什么?”
“我不知道,那可能是天谴!”
“天谴也要有个缘由!”
“那是因为我们已过了五十年,而没有派族人前往朝拜冰火之神!”
“这个理由,也可接受!”翟天星顿了一顿,再问道:“为什么你们不派人前往?”
“因为云南十族,各据要点,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一一攻陷要点而逢到朝拜之处!”
“为了这个天谴,你们应该有什么打算?”
“我们已打算派人前往,所以我招待我的贵宾,因他们有足够武功,保护我们前去!”
这个巫师倒会利用别人。
巫师又道:“可是,我已改变我的初衷!”
翟天星道:“不去朝拜?”
“不,由你与维罗里奥同去,阁下武功机智过人,此行定然不负我们所托!”
翟天星有点愕然,因为,他与维罗里奥入白族之地,只是希望在族内找到盗宝之人,而今,这个巫师竟要他深入不毛之地!
难道这是另外一个阴谋?
翟天星喜欢接受挑战,而这实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深入不毛之地,要对付其他九族人的袭击,又要穿过石林,朝拜一个可能非人间所有的神祇!
前路艰苦,翟天星几乎也有点犹豫。
“我已吩咐族人,翟大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都会一一准备妥当!”
要求已变成命令。
好奇的翟天星,脸上露出坚毅之色。
巫师十分满意。
翟天星道:“旣承巫师青眼加于在下,在下定然悉力以赴!”
“那么,我们十族之人,一定可以免难!”
“免难?”
“是的,宝石无端消失是天谴,而这巨大天谴之后,我们会有无数灾难,而今翟大侠肯去,冰火之神定然不会再降难于我族人!”
原来这巫师还有一些为族人的正义。
“不过,在我出发之前,我还要在此地逗留几天!”
“为什么?”
“那是我自己的要求!”
巫师也没有追问下去。
那时,日近中午,丰盛的午膳,已由族人送上。
白族是猎兽之民族,因此食物多是飞禽走兽,味道自是鲜美,最令翟天星难忘的,是一种高地特有的椰菜,入口清甜,在中原之时,从未尝过。
午膳之后,翟天星与维罗里奥别了巫师,回到竹棚之内。
维罗里奥一直脸有难色。
翟天星不便在巫师跟前询问,至此,他忍不住问他,说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维罗里奥并没有立刻回答我
翟天星再度追问。
维罗里奥才道:“我们六位族长,失去六颗宝石,本来未必一定要送上天葬岗上!”
翟天星怪道:“那么你们又为什么会被送上去?”
维罗里奥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拒绝了巫师的要求!”
“往朝拜冰火之神?”
维罗里奥点了点头,道:“在天葬岗上被兀鹰啄死,那只是一刻的痛苦,而接受这个旅程,是永不可知的痛苦,六位族长,包括我在内,也宁愿被兀鹰啄死!”
翟天星感到一阵寒意,原来这个朝拜之职,竟要被兀鹰啄死更为痛苦。
他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维罗里奥道:“被兀鹰啄死,只有一两天的痛苦,而朝拜之旅,可能是一年,五年,甚至是十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翟天星没有答话,但表情仍是不大相信。
维罗里奥道:“我们十个大族,每一族都有独特的杀人方法——我们白族善用签竹吹箭,而这种方法却算是最仁慈的,因为中箭中毒,立即身亡!”
“其他族人又如何?”
“哈尼族善于挖心,一个被掳的人,落在哈尼族人手上,心肝被挖出体外,但受罪的人知觉仍在!傈傈族人善于剌花在人身之上,他们刺花的药物,使人皮肤痕痒,一直到死为止!还有布朗族人,善于猎头,可以利用独有药物,把一个未死的人,头骨缩小……”
这一连串的话,使翟天星感到恶心。
“还有,纳西族人,可以使活人变成僵尸,有僵尸的外表,但人仍活……”
翟天星止住他的话,他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这样惨烈的酷刑,难怪这六位族长,宁愿被兀鹰啄死,而不敢深入不毛之地!
“难道真的没有人试过?”
“有人试过——巫师的贵宾,两仪门的人,十人联袂而去,三日之后,尸骨全无,只剩下一堆衣服!”
“那可能是他们武功……”
“武功高强,也许可以对付族人,可是,除了对付人之外,这朝拜之旅,还要对付其他!”
“还有什么其他?”
维罗里奥道:“天!”
翟天星实在不明白:“天?”
“我是指天然之物——流入滇池之水,有很多分支河流,河水之内,有食人之鱼;沼泽之内,有吸人血液的蝎子,有食人的白蚁,甚至有食人的植物!”
维罗里奥越说越是可怖。
翟天星从来也未有预料到还有这么多要对付的东西,不过,他是个好奇而执拗的人。
“还有……”
翟天星道:“不用再说下去,旣然巫师的先师,有办法去朝见冰火之神,那么,我也有信心,我可以去到!”
这话斩钉截铁,使维罗里奥感到有点尴尬。
翟天星道:“维罗里奥,我而今只要你一句话——你是否愿意与我同往?”
维罗里奥缄默半晌,才道:“去!”
翟天星接道:“我不喜欢死充硬汉的人!”
维罗里奥有点惭愧地道:“翟大侠你是局外人,竟然有此勇气,我身为族长,又岂可退缩?”
翟天星看看维罗里奥,心下感到一阵欣慰,他实在并没有救错人!
维罗里奥也是一个大勇之人,以前的怯儒,只不过是被传说所蛊惑!而今,他两眼充满坚毅神色,回复了一个族长应有的尊严。
翟天星陷入了沉思。
维罗里奥反而变得积极,道:“今早你曾说过,你要先在这里逗留几天,为的是什么?”
翟天星道:“六颗宝石被盗,经过昨夜我被两仪门之人偷袭,我已可以肯定,这件事可能是他们所做……”
维罗里奥道:“你要先找出盗宝之人,才再入不毛之地?”
翟天星点头,又再度陷入沉思。
维罗里奥等了大半天,仍不见翟天星开口,终于忍耐不住,说道:“从那处着手?”
翟天星似乎已想通了,道:“当然是从他们住过的地方着手!”
维罗里奥道:“我们立刻去!”
翟天星道:“你知他们所居之处?”
“朗奎知道!”
说到朗奎,朗奎竟然正从门外走入。
朗奎对维罗里奥说了几句。
维罗里奥道:“巫师已吩咐了族人,一切都全为我们方便!”
翟天星道:“那好极了!”
维罗里奥用他们的语言,问了朗奎几句,然后又对翟天星道:“本来我是族长,也知道两仪门的人来过,不过,那时,第六颗宝石刚刚失踪,因此巫师迫我往朝拜之道,我宁死而不从,因此,对他们的居处,不大清楚,朗奎曾经负责招待他们,所以,他最熟悉!”
翟天星道:“希望宝石还未运出族外,我们先看他们居处再说!”
朗奎领路,穿过了一排排茅舍,文来到了一个竹棚,这个竹棚与翟天星所居之处,大同小异。
白族中人,早已视翟天星为天神一般,加上巫师的命令,他们入屋查看,十分顺利。
屋内已完全无人,只留下一些中原人常用物品。
翟天星一进入竹棚之内,第一个印象便是,居于棚内之人,似乎是匆匆而去。
椅翻桌倒,凌乱不堪。
两仪门人,本是巫师贵宾,为何要如此匆忙而去,唯一的可能,他们是乘夜赶离这处,目的当然是把盗去的宝石运出。
翟天星忽然看到,竹棚的一角,有一些白色粉末,他用手指沾起一些,凑近鼻孔,已嗅到石灰之味!
这些石灰,更可以证明夜袭之人定是两仪门人,而且可能杀不到翟天星,害怕盗宝之事被泄,因而匆忙离去,以免节外生枝。
两仪门人,一直是江湖正派,为何竟要盗宝?不过,世风日下,人心难测,那并不是不可能之事啊!
也许两仪门人,也有良莠不齐之被,见宝起盗心,也是不足为怪。
看了一会,再没有其他发现,正想离去之际,忽然,他看见地上有一堆炭屑。
炭屑之下,是一大片黑印。
翟天星蹲下,仔细看了一会,模糊的黑印之中,似乎有三条线,其中一条特别深黑色!
黑线之外,似乎有些山脉的笔画。
这是一张临时的地图。
翟天星再看,恍然而悟,道:“如果要离开这里,有什么路可走!”
维罗里奥道:“有三条,昨日你与我同来,是一条较为隐秘之路!”
翟天星急问道:“其他两条怎样?”
维罗里奥道:“左面一条为主要大道,有很多人看守,另外一条,中间有一个丛林,林中多猛兽,因而成为一处不用看管而无人敢闯之路。”
翟天星再看那地上模糊黑影,道:“快,他们已利用这条路,运宝出外了!”
维罗里奥也立即紧张起来。
翟天星道:“离开这处,到昆明去,要多少时间?”
维罗里奥道:“大约要三天。”
翟天星道:“到丛林呢?”
维罗里奥道:“也要廿个时辰!”
翟天星道:“那么,他们应在丛林之处!”
“你说他们?”
“当然是偷宝石出去的两仪门人!”
维罗里奥道:“我们现时去追,也许来得及!”
翟天星道:“快备马匹!”
两匹健马,已跑在白族居地之处。
翟天星与维罗里奥跨上马匹。
朗奎亲目护送他们渡过那条天然的护谷河。
五个时辰之后,两匹健马因急速奔跑,支持不住,口吐白沬而死。
那时已是午夜时份,月光仍然像昨夜一样,朗朗挂于东方。
而那丛林已是在望。
两人下马,向丛林奔去。
维罗里奥脚下功夫极差,翟天星说道:“你慢慢跟来,我先去看看!”
维罗里奥一声小心,翟天星已如飞般奔去。

第三章 群雄夺宝 战况激烈

进近丛林,已见火光。
并且有一阵吆喝之声,夹杂着兵刃交加。
翟天星飞身而起,窜上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刚隐身于树上,林内光芒尽暗,一片漆黑。
翟天星心中一惊,难道这些人都是那么警觉,发现了自己的踪影?
林中突然传来“哗”的一声!
翟天星身如棉絮,紧贴在树梢之上,一望而下,连他也禁不住想叫了起来。
原来在这漆黑一片之中,竟有一处发出晶萤的光芒,这光芒在极度黑暗之内,更形诡异。
一个老而暗哑的声音道:“而今你们无所遁形!”
另一个声音道:“让你们见到又如何?”这人说罢,竟然把手中的发光东西挥舞着。
看来这人手中的东西,是用厚厚的布所裹着,但内里的东西,光芒实在太盛,厚布仍不能掩去光芒!
翟天星已经明白,这发出晶萤光芒的东西,必然是那六颗被盗的宝石!
真想不到,自己的估计完全正确。
“把火把燃着!”
半晌,林中又如同白昼。
翟天星可以看得清楚。
当中是两个白袍人,从他们的白袍打扮,翟天星已可以肯定,这两人是两仪门的人,而其中一人手中,正是携着一个普通的包袱。
宝石当然是在其中。
围着两仪门的人有六人那么多,作“品”字形排列,外面还有一些汉子,为数也有二三十人,高举火把。
翟天星居高临下,一眼看去,心中不禁一惊!
面对翟天星的两个人,是道士装束打扮,两人均是手提宝剑,火光之下,闪闪生光!
这两人竟是昆仑派的赤松与方竹。
说起昆仑派,这些年来,人才凋零,名声日小,如果没有这两位道士,昆仑派差不多已是湮没无闻。
赤松使的是一柄赤松宝剑,以剑为道号,可以知道他在这把宝剑的造诣是不凡的。
而方竹道人,使的也是剑,剑身特长,有五尺过外,看来十分怪异,但这长剑在他手中,却是所向披靡。
赤松与方竹均是昆仑派第二代高手,他俩的师傅,便是而今的昆仑掌门紫微道人。
紫微道人近年已退隐,派中事务,都交由二大弟子掌理,昆仑也是中原武林的一大门派,与少林、武当鼎足而立,可惜其余两大门派,日益增大,而紫微道人,不好名利,日夕修练,因此,江湖中人,对昆仑一派,都不大看重,幸好他这两位弟子,正当盛年,为人积极,日后昆仑重振声威,也要靠这两人。
可是,他们究竟也是中原名门正派,为什么竟会参加这些盗宝之事?
那林中众人,俱是拔剑在手,严阵以待。
一声吆喝,六个围攻汉子,已是疾步而走。
站在当中的两仪门人,靠背而立,以不变应万变。
走了一圈,六个汉子已停了下来。
而今面对翟天星的,却是另外两人。
翟天星终年飘泊江湖,认识的人实在不少。
前面两人,竟也是十分面善。
崆峒双英尚天冀与欧怡勇!
尚天冀使的是一支七节链子棍,外号“棍气横秋”,在中原武林,亦算声名喧嚇。
欧怡勇使的是一双钩镰刀,外号“勾魂夺魄”,与尚天冀齐名,两人一棍一双刀,联手破了山东的响马十六寨,救出不少被响马帮掳夺的无辜平民,并把寨中珍宝,分赠平民,在江湖上也是极有好名声,疏财仗义,极端博人好感。
翟天星左看右看,又是熟悉的江湖侠客。
点苍派的“五刀手”艾弘与“天外流星”施柏。
艾弘是一个使刀好手,精通五种刀法,而今使的是一双雁翎金刀,据说此人,身上藏有五种不同的刀,长短倶备,旣可用短刃袭人,也可作暗器施放。
而施柏使的是一双流星锤,锤尾有铁链相连,一掷而出,可杀人于五丈之外。
这两人也是近日崛起于江湖,点苍一脉,本来也有相当历史,可惜掌门人也是无意逐鹿江湖,但行使仗义之事,他们倒也当仁不让。
在场的四个门派,俱是中原的异道人物,与少林武当相比,自然是较为逊色,但也不是邪门之人,为什么他们竟然参与这夺宝之事?
如果不是翟天星亲眼目睹,他一定不会相信。
事实却是如此,翟天星正大惑不解,而他们却已经动手,而且战况激烈。
两仪门两个白袍人,因为脸上蒙了人皮面具,翟天星并不知道他们见(是)谁,两人背靠着背,手挥缅刀。
缅刀嗡嗡之声不绝,原来这两人,比起在天葬岗上所遇到的两个白袍人,武功又高出许多。
赤松与方竹二位道长,长剑霍然而出,指向左面白袍人腰胁之间。
那白袍人缅刀护着胸前,刀圈一闪,眼看化解来招,可是赤松与方竹二剑,倐地一变,从腰间倒错飞扬,猛地指向白袍人的咽喉。
白袍人缅刀忽作灵蛇卷动,硬生生地圈起,迫使赤松与方竹二剑,一时无法迫近。
白袍人迫住剑招,身形突矮,竟然在双剑罅隙之间,直射而出。
白袍人正庆幸脱出剑网,可是,身未着地,眼前却是金光灿然。
“天外流星”是施柏的外号,也是他绝招之一,而且是最厉害的绝招。
好个白袍人,翻身一昂,拧身错腰,侧面避开,可是,另外两个金影又在目前幌动。
第一个金影是平静如水,但这第二个金影,却是挟有风雷之声,避无可避。
眼看第二个金锤,便要把这白袍人的脸孔撞塌,幸好右面的白袍人,虽在崆峒双英与五刀手艾弘夹攻之下,仍然及时抽身,缅刀横削而起。
金锤力可贯壁,而缅刀乘着来势,刀背向上一卷!
缅刀是极为柔软而富于弹性,竟能在这危急之中,卷起了金锤!
两个白袍人,又再度靠背而战。
围攻的六人,已然了解这两个白袍人之中,以右面那位,手提包袱的人,武功较高。
于是,昆仑的赤松与方竹两人,仍攻左面的白袍人,而崆峒双英与点苍二人,却猛攻右面的白袍人。
“五刀手”艾弘金刀猛地I幌,“勾魂夺魄”欧怡勇的一双钩镰刀又至,白袍人的缅刀左右横削,一时之间,暂时可阻了金刀与钩镰刀的来势。
“棍气横秋”尚天冀的七节棍,早已窥准了缅刀横削而招式已老之际,七节之棍,俨然成为毕直一枝,直撞白袍人胸前八个大穴。
两个白袍人是靠背而立,七节棍来势,锐不可当,白袍人只有后退!
后退一步,已贴着另一白袍人。
而那时,方竹与赤松二剑已至,他也要向后闪避,结果,白袍人互相碰撞了一下。
这一种却露出一个极其大的破绽!
“五刀手”金刀劈下,施柏金锤迎空而下,欧怡勇的一双钩镰刀又向两人腰间勾去,而尚天冀的七节棍,在两个白袍人的头顶,彷如一条盘蛇,向着二人头部罩下!
赤松与方竹二剑直刺二人上胸。
六人的兵刃就像一道围墙,两个白袍人,已然无由抗拒,眼看便要死在其中两种武器之下。
忽然,持着包楸的白袍人,猛然一喝,手丰包袱亦应声腾空。
虽在火把照亮之齐,包袱已有一阵绿光腾空而起。
这六个人,目的是在那包袱,因此,六人同时变招,最快的是尚天冀!
他的七节棍,本是盘旋而下,包袱就在棍中空隙飞射而上,因此,他立时把下降之势,反而以更高的力度,随着包袱而起。
翟天星看在眼里,伸手一弹,一颗坚实的小果已应声而出!
这小果本是生在树丛枝叶之中,但经翟天星一弹,却变成了一颗无比威力的暗器。
果子破空而出,速度与力度倶是无以伦比,直射向尚天冀腕间的右腕“外关”穴。
尚天冀手中一麻。
而其他五个人,听到破空“嗤嗤”之声,立时跃开,而那两个白袍人,也因而避开了这必死的重击。
“有人——”
话未说完,翟天星腾空抄身下,身如巨鸟展翅,斜飞众人之间。
那包袱已然下堕,刚要贴近地面,翟天星已到,伸手一抄,包袱已在怀中。
六人久经战阵,虽被这破空之声所惊而跃开,见一黑影飞身而下,并不犹豫,两剑、一棍、双钩、双刀、双锤、同时砸向翟天星身上。
翟天星早有防备,一个车身,双掌随着身体的转动,同时送出。
六人兵刃力度雄猛,而翟天星的天星掌更为雄猛,一阵劲风,激起空气,已然成为一个气旋,六人俱无法破开气旋而刺入。
只有方竹的剑与尚天冀的七节棍,长度比其他兵剑较长,勉强涉入。
翟天星掌风忽收,右手迎着七节棍的来势,向前一推,七节棍立时与长剑相碰,火星四溅。
两人正在惊愕,翟天星已跃出圈外。
赤松与方竹两位道长,年纪较大,江湖阅力也较为丰富,当翟天星车身而转,双掌骈出之际,便已隐隐知道来者是江湖上有数的人物。
再看这人竟可在推送七节棍之际,跃出战圈之外,这种身手,江湖上能再有几人?
赤松与方竹二人,竟异口同声地道:“翟天星!”
翟天星微笑卓立。
八人同时目光灼灼的望着翟天星。
赤松道人首先开口:“放下包袱!”
翟天星把手中包袱一扬,道:“赤松道长,这包袱之内,究竟是甚么东西?”
这是明知故问。
赤松一时之间,却无从作答。
翟天星笑道:“诸位,你们都是名门正派之人,何必为这包袱而拼命!”
白袍人道:“多谢翟大侠相助,这包袱是我们的!”
翟天星道:“既然包袱是你们的,那么,你们一定知道里面包着的是甚么?”
白袍人嗫嗫不知如何说下去。
翟天星道:“其实,我也知道包袱中的是宝物,以你们的身份,为何要夺此宝物?”
勾魂夺魄欧怡勇脾气最为暴燥,吆喝道:“旣然知道,放下包袱,走你的阳关道!”
裙天星:“勾魂夺魄勾的是奸淫部道之辈,为何竟要改行,要勾宝石?”
勾魂夺魄一时为之语塞。
翟天星道:“我知此物主人是谁!”
八人同道:“那又如何?”
翟天星道:“当然是物归原主!”
八人竟同时哈哈大笑。
翟天星诡异道:“你们笑甚么?”
五刀手艾弘幌了一下手中金刀,道:“以翟大侠的身份,竟然也要夺宝!”
翟天星道:“我说是物归原主!”
天外流星施柏道:“有谁会相信?”
翟天星道:“我翟天星顶天立地,当然是——”
话未说完,八人又是轰然大笑。
赤松道人道:“我们何尝又不是?昆仑、崆峒、点苍,甚至两仪门,又何尝不是?”
翟天星道:“你的意思是——”
赤松道:“人心叵测!”
翟天星道:“旣然你们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这实在是不能解释的事,人心会变,而且变得无从捉摸,一切解释也是多余。
六人已分别幌动兵刃。
翟天星微笑,但全身已是贯凝真劲。
没有呼呐,六人已是齐齐而上。
翟天星一手把包袱塞入怀中,然后一个大错身,双掌翻飞。
只见满天掌影,克制着每一样攻来的兵刃。
六人甚是同心,站在六个方位之上,猛攻翟天星,翟天星不想伤害他们,只求他们知难而退。
可是,宝物在前,又岂会有人肯退出来?
翟天星踏着天星步,在双剑之中游走,可是背部却是劲风如刺。
横身一闪,反手猛拍,艾弘的双刀已然被拍下;而施柏的一双金锤,已飞射而至。
翟天星不慌不忙,猛地跃起,身凝半空,趁着尚天冀的七节棍横扫而来之际,伸手一拉,七节棍横抢了这双金锤,“喀啦”一声,七节棍变成二截!
因为尚天冀与施柏均是全力施出,因此两物硬碰之下,七节棍先断,而金锤也激射而起。
激射之力,甚为巨大,施柏双手,虎口震裂,一时之间,只好放手。
翟天星趁着力度一松,利用断截的七节棍,横卷金锤,向外面战圈一送。
六人之中,在这未过三十招的之战况下,竟有三人兵刃脱手,其余三人如何敢怠慢。
翟天星知道,苦斗下去,定然被他们缠着,因此定要速战速决!
而今只有赤松与方竹二人,手持长剑,欧怡勇手中一双钩镰刀仍在,而没有了兵刃三人,仍抱拳而上。
欧怡勇一向暴燥,见三人已没有兵刃,怒从心起,钩法已有紊乱之象。
翟天星又再发掌,赤松与方竹知道厉害,缓身一退,这一退之下,翟天星已然近身,双掌突然一纵,五指同时贲张,硬生生的便要夺欧怡勇的双钩!
欧怡勇自出道以来,何曾有人胆敢徒手碰他双钩,可是,眼前的翟天星竟然狂傲如此,因此他心内怒气更然炽烈,双钩同时而出。
翟天星岂是个不知死活的人?他故意用手夺双钩,目的也是激怒对方,使他钩法更为凌乱。
双钩一出,威力仍在,但剌出方位因盛怒之下,大失准头,翟天星身体突然昂前,已十分接近欧怡勇,他本来想以天星指力,隔空点穴之法,迫欧怡勇弃钩!
可是,这如意算盘实在敲不响!
背部劲风已是涌至。
翟天星无奈,只好放弃隔空点穴,双腿用劲一蹬,身在半空。
可是,赤松与方竹双剑已蓄尽劲力,双剑拼命向前一伸,竟插在欧怡勇身上!
欧怡勇倒下,并无呼叫一声。
蓝(翟)天星也没有理会。
赤松与方竹二人,见杀错了人,也是盛怒,而这股怒气,当然要发在翟天星身上。
两人未待翟天星稳身,便双手同上。
赤松一招“连云登路”,方竹却是一招“玉枕藏珠”,两招都是昆仑剑法中最狠辣招数。
翟大(天)星拂袖以对,柔软的双袖,登时鼓涨而高挺,趁来势扑身,竟把赤松横飞一剑,转向,这时恰巧方竹身形刚至,这一剑也同时刺向方竹身上。
方竹身已中剑,但手中的剑势未老,口中“呀”的一声,想把剑收回,已是来不及,并且因身体受伤,力度不受支使,一剑直剌,竟又向着赤松!
赤松驽愕,也同时中剑。
翟天星想不到竟会弄到如此局面。
三人已倒下,另外三人更是疯狂。
可惜尚天冀,艾弘与施柏,兵刃不在手,要围翟天星,谈何容易!
翟天星一向不喜欢流血的场面,正想开言,三人已变成了疯虎一般的扑来。
武功之中,无论你练至任何境界,最难应付的是拼死之招,所谓:“拼死无大害!”
三人豁出了性命,翟天星慌忙后退,一退再退,但是三人已如箭在弦,无法停下。
翟天星无奈,终于双掌递出,用的只是三成劲力!
世上之事,往往出人意表,天星掌力度并不算大,可是三人劲力却比洪水尤厉害,谁知道,扑出之力越强,反弹之力也是越强。
“蓬蓬蓬”三声,三人竟被弹震开数丈。
一弹是八丈,八丈之外,竟是一排树木,三人已无法控制身体,撞向树干身上,无声倒下!
翟天星正在感叹。
两个白袍人一直没有出手,可是,这个大好机会,如何肯白白放过,于是同时耸身,缅刀劈面而下。
银光一闪,翟天星如何会不觉?立即昂身一避。
刀却是虚招,左面的白袍人已贴近,向翟天星怀中一掏,当然,他们的目的是宝石!
翟天星心中一狠,双手向上一托!
“喀喇”一声,两人胳膊同时脱臼,飞身弹开。
两个白袍人落在地上,他们脸上有人皮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却是吓人!
两人互瞪一眼,突然双刀又再度扬起来。
可是,这双刀并没有向着翟天星,而是向着他们自己,迎面砍下。两人衣袂裂开,血水溅飞!
两个白袍人,竟然自尽!
翟天星呆着,他实在不知道,竟然会弄到如此局面!
忽然,一声吆喝,在傍的汉子同时呼啸而走。
林中立时又是一片漆黑。
不喜欢无端杀人的翟天星,竟在这一战中,杀死了八人,翟天星实在茫然,不知所措!
而今宝石已可以物归原主,然而,这么一战,是值得吗?
翟天星没有想过,因为事实的结果是超乎他的想象。本来,翟天星只望以技压群雄,然后晓以大义,使他们自愿归还宝石,假如他们是冥顽不灵的话,翟天星亦只想抢回宝石便算。
而今却是尸横遍地。
两仪门、昆仑、点苍、崆峒,都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假若他们的门人,得知此事,自己理亏在先,如何向他们交代?
一世聪明,竟会把事情弄得如此糊涂起来。
林外又传来足音,翟天星从茫然中惊醒。
来的是维罗里奥!
翟天星叹了口气,可是维罗里奥却是满脸欢欣,因为他看见了翟天星手中的宝石。
维罗里奥看着翟天星,只见他满脸茫然,以为他一战而感到疲倦,便安慰道:“翟大侠……”
翟天星的确是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倦,急忙接口,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两人慢步出森林。
天上明月仍是清朗照人,然而翟天星的心,却是黝黑一片!
当他们离开树林大约一盏茶时份,林中便出现了大大的怪事。
首先,两个白袍人站了起来,脱下外袍。
然后,倒卧在树下的几个人,都纷纷起来。
难道是死后复活?
不——他们八人脸上生气盎然,互视一眼之后,竟然齐齐的大笑起来。
可惜,翟天星已远离树林,否则他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死人怎可以复活?
两个两仪门的白袍人,向着身旁各人抱拳道:“多谢诸位,我们的计划已成功一半!”
众人也抱拳谦逊一番。
白袍人又道:“下一步计划,还要看诸位!”
众人齐道:“我们众志成城,梦想定可实现!”
各人抱拳一揖,分别向树林中四面逸去。
转瞬之间,林中又回复一片死寂。
下一部计划已经开始,究竟这是个什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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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翟天里维罗里奥回到白族所居之地,已差不多是破晓时份。
翟天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朦胧入睡。
日上三竿,翟天星犹在梦中。
不安与烦燥,使翟天星恶梦连连,自出江湖以来,翟天星从未遇过这样的事,因此,当他醒来的时候,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头痛。
竹棚之外,却是人声沸腾。
翟天星头痛欲裂,仍披衣而起。
朗奎满脸笑容地站在大厅之内,伸手示意,似乎是请他出外。
竹棚本是禁止普通族人行近之地,而今却挤满了人,前面是一排维持秩序的武士,武士后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一看见翟天星出现,立时齐声喝采。
维罗里奥从人群之中,被另外一群武士簇拥出来。
翟天星眼前一亮,因为维罗里奥身上已换过了衣服,神丰俊朗。
看来他已恢复了族长的地位。
那当然是六颗宝石的功劳。
维罗里奥向翟天星说了几句话,可是,翟天星却一句也听不到,因为喝采之声掩盖了一切。
朗奎排众而出,一扬手,群众才安静下来,然后,他又朗声说了几句话,群众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去。
最后留下的是一群少女,她们都用极其钦慕的眼光望着翟天星,而且还把一束束的鲜花,抛向翟天星。
古人有掷果盈车之说,而今的翟天星,却是掷花满竹棚,对翟天星来说,却不是什么滋味。
当人群散尽,维罗里奥道:“翟大侠,我不知对你说些什么话才好!”
翟天星道:“我也不知……”
维罗里奥道:“我已恢复了族长的地位,本来,我想禁止人们来,但他们实在是太热情……”
朗奎在维罗里奥身伴说了几句话。
维罗里奥道:“我实在太高兴了,几乎忘记一切,巫师请你商谈!”
翟天星道:“我刚起来,连洗脸还未有……”
维罗里奥道:“是的,我高兴得糊涂起来——”他转身向朗奎吩咐了几句。
洗漱过后,十多个武士已齐列竹棚之前,护送着两人到巫师虎皮帐前。
巫师竟亲自出帐迎迓。
他们在巫师帐中,一边吃着小鱼,一边细谈。
接着便是一顿非常隆重的午宴。
席中,巫师又再提出要翟天星入不毛之地之事,翟天星无法推辞,只好答应。
不过,他总觉得巫师这个要求,其中是有一些蹊跷,因此,他决定再逗留几天,才决定起程。
别了巫师,与维罗里奥同回到竹棚之内。
维罗里奥心情极佳,也许他正式恢复了族长的地位,十分兴奋。
翟天星道:“我们何时出发?”
维罗里奥道:“看来还要耽搁几天,因为我要预备一下各种物品,与祭祠冰火神的祭物!”
翟天星道:“那好极了,在我们出发之前,我也想多了解一下你们的族人!”
维罗里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翟天星道:“我想见两个人!”
维罗里奥道:“那两个人?你在我们族中有朋友?”
翟天星摇头,道:“第一个人,是你的未过门妻子!”
维罗里奥奇怪问道:“为什么你要见她?”
翟天星道:“本来是你应该去的!”
维罗里奥道:“我实在有太多事情要准备!”
翟天星道:“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去看看这位未来的嫂子——”
维罗里奥恍然大悟道:“翟兄的心意想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你的意思大约是希望她可以监视一下巫师!”
翟天星道:“是的!我们去后,朗奎定要小心守卫,免至外族乘虚入侵,而今你可托信的,只有你未婚妻!”
维罗里奥道:“翟兄真是心细如尘!是的,唯一可以监视巫师的,只有她!”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还要看另外一个人呢?”
翟天星道:“是全族最老的人!”
维罗里奥道:“那好极了,爱丝玛的父亲,便是我们白族中最老的人!”
翟天星道:“爱丝玛是谁?”
维罗里奥笑道:“她便是我的未婚妻!”
翟天星道:“那好极了,见了他们父女二人,相信对此行,定有些帮助!”
维罗里奥实在有很多事情要预备,因此,朗奎负责带了翟天星往见二人。
爱丝玛的父亲,名叫“白牛”。
当然,这不是他的真姓名,不过,他年轻之时,勇猛如牛,人人都尊称他为白牛,而今年纪老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原来姓名。
白牛在白族之中,地位崇高,不单是因为他是族长的未来岳丈,而是因为他是族中最老的人。
最重要的,还是他是阅历最高深,有很多事情,甚至是巫师,有时也要向他请教。
白牛住在一个小小的竹棚里,离开翟天星所居之地,约有半里之遥。
朗奎引路,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已来到白牛居处。
小小竹棚之前,有一个青年伫立着。
那青年一见两人,便上前来,拱手为礼。
翟天星正觉得奇怪,这位白族青年,为什么竟然会行起中原之礼?
青年开口,竟是中原惯用语言:“翟大侠驾临,真使我们感到荣幸!”
翟天星愕然。
青年又道:“我叫勒里!”
翟天星道:“为什么你懂得说中原语言?”
勒里道:“族长在中原多年,是我陪伴他的!”
翟天星才明白,这位勒里是维罗里奥的书僮,怪不得维罗里奥那么放心自己前来。
勒里拱手,恭敬地请了翟天星入竹棚之内,而朗奎因公务在身,先自离去。
竹棚之内,已坐着一个老人。
勒里道:“翟大侠,这位便是我族之中,最需最有声望的白牛!”然后又转向白牛,用白族语言,向白牛说了一番说话。
白牛神情十分高兴,翟天星过去两天所作之事,想来已传入他的耳朵。
翟天星与白牛的谈话,便在勒里的传译中展开。
白牛称赞翟天星一轮之后,便已转入话题。
翟天星道:“老丈对冰火之神,知道多少?”
白牛道:“冰火之神,并不是我们专有之神,是整个云南高原各族的最崇高神祇,据说各族得以在高原之内繁衍,都是由这位冰火之神带来的!”
翟天星道:“你去朝拜过吗?”
白牛道:“我没有这个荣幸,也没有这个能力!”
翟天星道:“朝拜冰火之神,竟要荣幸与能力?”
白牛庄严地答道:“是的,只有族中的巫师白族长,才有这个尊荣,而且在朝拜的旅程之中,只有能力最高的人,才能成功!”
翟天星笑问道:“你看我有这个能力吗?”
白牛仍然严肃地道:“如果我是巫师,我不会要你去……”
话未说完,里面已走出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
勒里插口道:“这位便是爱丝玛!”
翟天星拱手为礼,爱丝玛行了一个白族之礼。
白牛续道:“朝拜冰火之神,并不是凡人所能!”
爱丝玛脸露忧愁之色,道:“本来,巫师已得回那神像上六颗宝石,不用再迫你们去!”
白牛把声音压低地道:“这是一个阴谋!”
翟天星道:“我看——”
白牛并没有让翟天星说下去,向爱丝玛说了几句话,爱丝玛听了之后,站了起来,进入内堂。
半晌,她手中拿着几卷羊皮。
白牛接过羊皮,摊平了放在竹桌之上,道:“我在族中七十多年,族中有五个巫师出现,每一个都曾有朝拜之心,可是,并没有一个成功!这些羊皮,都是他们留下来给我的!”
翟天星看着羊皮上所写,有些是白族简单的文字,还有一些图画,尽是描绘路途的艰险。
勒里也在旁边,解说了一番。
白牛道:“最后一个巫师,侥幸回到白族的边界,那时,我在边界守卫,发现了他伤重倒卧草丛,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乌里乌乎!”
翟天星道:“那是什么意思?”
勒里插口道:“死路!”
白牛叹了口气道:“死路只能给死人走!”
爱丝玛道:“翟大侠是个英雄!”
白牛道:“英雄也不能走死路。”
翟天星并没有答话,双目集中在羊皮地图之上,他似乎对这旅程越来越感兴趣,本来,这朝拜之旅,只不过是帮助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可是,事情至今,这旅程已变成一种挑战。
好奇的翟天星,心头已燃着了好奇的火焰。
白牛看在眼里,不禁道:“我还以为可以使你放弃这旅程,想不到……”
说完之后,他回身走向一张吊床。
吊床两端,都有一个布套,看来是套着绳索之用,可是,白牛把其中一端拉开,抽出了一块发黄的白布。
白牛把白布递给了翟天星,道:“也许,这块白布,可以给你多些帮助!”
翟天星接了过来,只见布上绘着极其详细的山川形势,并有各种简明的符号。
白牛郑重地道:“这白布是在那巫师的身上捜出来,多年以来,我一直秘密收藏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沙沙之声。
翟天星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逝,他正要追出去,爱丝玛道:“是我家仆人!”
翟天星也不以为意,因为白布上绘的东西,深深地吸引着他。
白牛道:“很多人也想得到这地图,希望这次我没有看错人,我把这图交托与你,希望你这次旅程成功,为我族重显声威!”
他们又说了很多有关朝拜旅程之事,翟天星越来越感到兴趣,直到天色渐晚,才吿辞离去。
回到自己的竹棚,维罗里奥亦接着回来。
翟天星道:“准备好了么?”
维罗里奥道:“也差不多了!”
翟天星道:“什么时候可以起程?”
维罗里奥道:“巫师已派人通知我,明天早上,便有一个盛大祭典,祭典之后,我们便要立刻动身!”
翟天星感到有点兴奋,并把今日见到白牛与爱丝玛之事一一详吿。
维罗里奥听了,有点忧虑,道:“翟兄,我恐怕连累了你!”
翟天星道:“什么连累?人生在世,几十寒暑,这次旅程,只不过是多添了一页!”
晚膳刚到,朗奎便急急赶来,脸露惊惶之色,气喘地说道:“白牛与爱丝玛死了!”
两人愕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朗奎道:“他们两人在屋内死去,并且——”
翟天星道:“我们立即去看看!”
两人连奔带跑,到了白牛的居所。
小小竹棚之内,极其凌乱,似乎有搏斗及捜掠的痕迹,两个尸体,便在客厅之内。
朗奎的手下,正在打点一切。
翟天星小心看了一会,又检查两人尸首。
维罗里奥满脸泪水,呆立不动。
翟天星发觉,白牛似乎被人用酷刑对付过,因为身上伤痕累累,而爱丝玛却是被人弄到窒息而死的。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忽然,翟天星想到,今日谈话之际,外面曾有人闪身而过,而那时正是白牛拿出白布之时。
那么,这块发黄的白布,岂不是凶手所要之物?
这幅详细的地图,当然有很多人希望得到,包括了白族本身的人,也包括了觊觎宝石的各个门派的人!
翟天星心头更为沉重,因为事情的发展使他感到,这次死亡之旅程,他不单要与大自然搏斗,还要应付更多袭击。
悲伤的维罗里奥,似乎已失去了一切斗志。
翟天星吩咐了朗奎小心处理凶案现场,便陪着维罗里奥回到竹棚。
维罗里奥仍是那么颓废。
翟天星道:“这次你负的责任更加重大!”
维罗里奥点头,叹了口气:“为了爱苏玛,与我们白族,我不能逃避!”
翟天星道:“化悲愤为力量,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儿汉子!”
白牛与爱杂玛的死亡,并没有改变翌日的祭典。
巫师亲上祭坛,为两人祝福。
死亡的旅程便要开始。
送别的人极多,翟天星心中十分感动,维罗里奥早已备了马匹,并且有两只壮驴,背负所用的工具与粮食。
×                           ×                            ×
蹄声得得。
一路是青松碧桧,古柏乔松,转眼行了两日,两人已进入回峦古道。
左侧是峰插天高,右边是石崖万丈,望去是青如削翠,高似摩云。
第三日正午,刚出密林,便听到水声潺潺,再转山坳,水声益大,有如万马奔腾。
翟天星展开怀中白布一看,已知前面是一条瀑布,瀑布之下,是一个巨潭。
随着水声,两人下马,拖着驴子,缓缓前行,山径越来越狭,但水声却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匹练似的瀑布,飞堕而下。
瀑布之下,果有一巨潭,近瀑布泻下之处,潭水有若飞霜喷雪,烟雾弥漫,阳光直射而下,五彩缤纷,七色天虹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翟天星忍不住道:“好瀑布!”
维罗里奥也道:“奇景,奇景!”
两人观看了一会,但觉腹如雷鸣,便坐在潭边,享用干粮。
那两匹马儿与两匹壮驴,多日未喝清水,便步至潭边,低头喝水。
翟天星边吃边看手中白布,图中潭水之处,绘有两条小鱼,鱼身虽小,但口中牙齿,却是绘得异常尖锐。
翟天星正在奇怪,潭中有鱼,并不是什么奇事,为何绘图之人,竟要说明,正在怀疑之际,突然,一声剌耳的驴叫,竟盖过了水声!
两人立时回身一看,只见其中一只壮驴,贪潭水凉快,四足本浸在水里,可是,这时却被拖至水中。
壮驴昂头高嘶,似乎极为痛苦。
两人立时奔至潭边,但那驴子已被拉至潭心,转眼之间,壮驴已见没顶。
两人正在奇怪,潭中有何怪物,竟然会把这百多斤的驴子,拉下潭中?
转瞬之间,潭水竟是一片嫣红,驴子没顶之处,有两三条小鱼,飞跃而起。
两人看此怪异景象,口呆目瞪。
不一会,竟又有几条白骨浮起!
“食人鱼!”二人不约而同叫嚷。
怪不得绘图之人,要在潭水之处,绘有尖牙小鱼,原来这潭水之内,并不是普通游鱼,而是一群可以在转瞬之间,可肢解一匹壮驴的食人鱼。
岸上两匹马儿,一匹壮驴,观此奇景,也吓至瑟缩起来,不住地退,不住低鸣。
前面是飞瀑流窜,平静的潭水之下,一泻千里,如果要继续前去,惟有渡过此潭。
可是,潭中食人鱼,犀利无比,莫说是不能渡水而过,就算采木扎筏,也并不一定安全。
维罗里奥忽道:“试用木筏吧!”
翟天星举目一望,只见这巨潭最狭窄之处,也有廿丈以外,假若把一根树木,抛下潭中,让它浮起,然后以本身轻功,飞身踏木,勉强也可以到达彼岸,但维罗里奥却万万不能,如与他同跃,二人一定死潭中。
唯一的方法,似乎是用木筏之法。
维罗里奥已转身回到树木稠密之处,用大刀劈下了几株有尺余直径的小树。
翟天星道:“木筏也并不一定能渡此潭!”
维罗里奥道:“食人鱼恐怕不会跃上木筏!”
翟天星不言,一手推了一支树干往潭中。
潭水立时掀起尺余小浪,树干一直滑至潭中,才定下来,可是,浪还未静已有啮木之声。
这可怕的声音,使人牙龈发软。
再仔细一看,只见树干两旁,浮着一大片银光,日光射下,反映出眩目的闪闪生光。
好大群的食人鱼!
转眼之间,那支只有臂儿粗的树干,已被截断成两段,这一群食人鱼,定是饥饿异常,无论什么东西,跌下潭中,都被牠们齿吃一空!
不到一炷香的时份,那支树干,已成片片朽木,在潭中飘浮!
维罗里奥颓丧地放下手中大刀。
翟天星也感到为难,自己飞渡而过,虽不说有十分把握,但尚可勉力而为。
可是,他不能留下维罗里奥。
翟天星是一个不易放弃的人,他缓缓地走近潭边,又再细心地研究那白布。
布上并没有写上渡潭之法。
维罗里奥叹息着,自言自语地道:“第一个难关你闯不过,我们怎能朝拜冰火之神?”
三匹畜牲仍然低嘶着,并且连连后退不已,翟天星索性用掌拍在牠们身上,屋畜牲,立时受惊,向着密林之处,拼命狂奔。
维罗里奥大声说道:“我们没有了马匹——”
翟天星道:“人也难渡,要畜牲又有何用?”
维罗里兴道:“旣然不能渡过此潭,我们只好回去!”
翟天星道:“回去?”
维罗里奥默然,他们怎能如此回去?
忽地,一阵狂风卷起,本是晴朗的天空,立时黑云密布,眼看一场风雨,便要来临。
翟天星忙道:“快把干粮收好!”
维罗里奥依言,收拾了地上的干粮与用品。
风是向潭水彼岸吹去。
翟天星突然面露喜色。
维罗里奥忙道:“有办法?”
翟天星道:“办法是有,不过,凶险十分大!”
维罗里奥道:“只要能渡此潭——”
翟天星道:“你一跃有多远?”
维罗里奥道:“三丈至五丈左右!”
翟天星道:“五丈如何?”
维罗里奥道:“我并没有把握!”
翟天星道:“你尽力而为——而今风吹急劲,可借风力之劲,或许可以多跃两丈!”他低头选了三支巨木,又道:“我先用劲力,把第一枝树干,推下潭中,你趁树干稍为静止,一跃而上,接着,我会再推另一支树干,撞向你所跃上之树干上,第二支树干撞着第一支,便会推前五丈左右,然后第三支树干又至,会飞在你前面,你再借力一跃,也许可以到达彼岸,不过——”
维罗里奥点首道:“假若一跃而不中,跌下潭中……”
翟天星道:“我看那些食人鱼,吃了一匹肥驴之后,也许会觉得很饱,而暂时不会开口!”
维罗里奥苦笑,他自然明白,这只是翟天星好言安慰,可是,除了这法,又岂有他途?
风开始渐急。
翟天星不再犹豫,把三支巨木,推下山坡,到了潭水之畔。
翟天星又再解释一番,并约略指点了维罗里奥一些轻身提纵之法。
第一支巨木射出,翟天星用了五成真力。
维罗里奥一跃而出,刚巧踏上巨木之后端。
第二支巨木又出,翟天星用了七成真力。
巨木有如离弦疾矢,撞向第一株浮在潭中巨木,撞击之力,异常巨大,竟把维罗里奥推出五丈有余。
第三株巨木又出。
这次,翟天星运了全身劲力,足有十成。
这株巨木,后发而先至,竟标在维罗里奥的前面。
可是,维罗里奥并未习惯于在浮木之上,第二株巨木标至,立时失却平衡。
眼看便要堕下潭中。
幸好翟天星飞身而至,双掌凌空递出,使劲一送,维罗里奥已被送至前面第三支巨木之上。
但是,这一推送,并不是维罗里奥本身发力,因此,当他落在第三株巨木之上,险象横生。
翟天星借劲,足刚踏在第二支浮木之上,已然像一支上弦的疾矢,弓身一跃。
维罗里奥一只左脚已踏在水中。
翟天星刚巧飘身而下,再一推送,维罗里奥才不致跌下水中,不过,他的右脚已黏上了五条食人鱼!
浮木滚动,翟天星几乎也站立不牢,毕竟翟天星还是翟天星,不慌不忙扭身提窜,凌空三翻,已然到达了潭的彼岸。
维罗里奥右脚发痛,但这痛楚却激起他求生本能,也是拼命一跃,刚巧落在潭边!
一群食人鱼已然窜至。
翟天星飘身而下,人未着地,双手一拉,幸好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拉上了维罗里奥。
那时,滂沱大雨已下。
雨水有如冰雹落下,可是,二人并不觉得痛苦,因为他们终于渡过了这可怕潭水!
×                           ×                            ×
维罗里奥被食人鱼所咬的脚伤,并不严重,两人在雨中走了一会,找到一个山洞,生火烘衣,翟天星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为维罗里奥敷妥伤口。
洞中渡过一宵。
翌日起行,出了洞口,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行了半日,山中景色又与以前不同,这一路曲径通幽,并不再是合抱大树,而是一些高仅过人的树丛,横枝柳栖,绿荫如盖。
有些地方,却是灌木丛生,蓬草没膝,间有野花蔓生其中,红绿黄白相间,生趣盎然。
转眼已是第七日,囊中干粮,一半毁于雨水,另一半也被二人吃去,余下无多,幸好山中飞鸟不绝,草丛蔓棘之中,时有野兔黄獍出现,翟天星与维罗里奥二人,或用石子,或用野果,弹指而出,便可获得猎物。
因此,二人也没有为食物而担心,反而边行边谈,说不尽江湖逸事,而维罗里奥也谈及他们白族之事,日子倒也容易渡过,路也走了不少。
一日,前面又耸起一个密林。
未入林前,已听到猿声狺狺,还夹有一些鸟类刺耳的叫声。
翟天星道:“小心!”
话未说完,远处已有人影飘动。
翟天星听八方,眼观四路,虽是树荫掩映,仍可看到前面八个人影。
八个人倶在树上。
维罗里奥轻声道:“翟兄,可能是土人!”
翟天星道:“你试用你懂的言语,与他们招呼一下!”
维罗里奥站定,呱呱叽叽的叫了一会儿。
可是,林中挂在树上之人,并没任何反应,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翟天星道:“你在这里防范一下——”说罢便飞身入林,劲运全身,十丈之内,任何激射而来的物体,都全被翟天星的劲力,反弹开去。
但是,树木之内,却是出奇的静,没有袭击,也没有声响,八个人仍在树干之上。
翟天星已到了八人树下,耸身向上一跃,已到树梢,可是那八人仍是木然。
而今,翟天星在叶子透射下的阳光,已可以清楚看到,那八个悬而不动的人。
尸体又怎会有反应?
八个人都是赤露上身,喉间一支短茅,贯过颈项,插在树干之上。
翟天星一声呼啸,维罗里奥会意,飞身入林,翟天星也从树梢跃了下来。
维罗里奥一看尸首,脸露惊疑之色。
半晌才道:“哈尼族!”
翟天星道:“这些都是哈尼族人?”
维罗里奥道:“不——这些尸首是布朗族人!”
翟天星见他全身战抖,似乎说话也有些素乱,便问:“这两族人——”
维罗里奥道:“这两族人,都极其可怕!”
翟天星道:“野性难驯?”
维罗里奥声音发抖,道:“你先细看尸首!”
翟天星走近一看,尸首还没有发臭,可能是这地方异常干燥,而尸首只死了一两天。
最令翟天星惊异,每个尸首都是胸部被剖。
维罗里奥道:“哈尼族人,尽挖人心肝,你看八人无一倖免!”
果然,每个尸首都被人挖空了心肝。
翟天星有点作呕的感觉。
维罗里奥定神一会,才道:“这些族人的人,都是布朗族,你看,他们每人腰间都系有一个小竹篓!”
翟天星不以为意,问道:“竹篓盛什么?”
维罗里奥惶恐道:“人头!”
翟天星大着胆子,上前揭开其中一个竹篓,一看之下,毛骨悚然!
竹篓之内,真是有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
挖心猎头,这两族人倶惹不得。
维罗里奥道:“我们还是先退出这树林!”
翟天星也感到一阵寒意,正想退出。
但是,四方八面,似有很多人奔走而至。
维罗里奥哽咽道:“迟了!”
翟天星全身戒备,维罗里奥转身,以背倚着翟天星,翟天星心下反而镇定了下来。
旣有人来,自然有应付之法,这倒比在这树林之中,从无所知,也许会无端端被人挖去心肝,猎去人头更好。
前面是十六人,后面也是十六人。
可是,这两批人,打扮完全不同。
前面的十六人,赤着上身,下身却围着一些兽皮;后面十六人,全身用黑布紧裹,特别是胸前似有一些硬物隆起。
看来赤着上身的是布朗族人,他们腰间也是系着小竹篓,而全身用黑布紧裹着的,正是哈尼族人,腰间却配有一柄看不出是用何种金属铸成的弯刀。
维罗里奥突发一声长啸。
前后三十二人,同时停下。
哈尼族与布朗族人似乎明白这长啸的用意。
维罗里奥说了几句话,其实这几句话也并不是十分连贯,似乎是一些单字。
两族人似乎有些明白。
翟天星心中较为安定,旣有共通之处,定然可以交谈,说不定,可免去一场灾祸。
可是,当维罗里奥正想再说话,三十二个人似乎已不耐烦,发出怪异的嘘声。
维罗里奥全身颤抖,朗声说道:“翟兄!”
话未说完,哈尼族人已是弯刀在手,而布朗族人都解下了腰间绳索。
正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三十二双手?
十人已是冲前,十把弯刀同时劈下。
翟天星双掌一扬,闪身在弯刀之间闪过。
这些哈尼族人,并不懂得武功,不过,他们既然以挖人心肝为业,因此,使用弯刀的手法,极其熟练,而且弯刀均是齐向翟天星心胸而来。
闪过弯刀,却是陷入了飞绳之阵。
每个布朗族人,手中绳索,均缚有一尖锐之物,阳光之下,闪闪生光。
布朗族人,以猎取人头著名,因此,每根绳索倶是使得异常出色。
十根绳索,已同时幌下。
翟天星低头避过,同时横身一旋,身子有如一个巨大风车,向着布朗族人腰间旋去。
布朗族人不知道这是何种架式,同时退后。
翟天星趁此机会,也闪身而出,可是,另一层人墙又在目前。
维罗里奥也并不好过,他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只有袖内两柄短刃。
十多人的围攻,短刃并没有多大用处,幸好土人害怕他的短刃,暂时未有抢攻。
翟天星知道,两人如被隔开,定会有所损伤,假若两人背立而战,比较上可免腹背受敌之苦。
于是,他贯劲全身,一鼓作气,向上一跃,半空翻身,又已跃到维罗里奥的身后。
两族族人,看见翟天星身手如此了得,三两下翻腾闪幌,竟可在弯刀与绳索之间,来去自如,立时也提高了警觉,并且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呐喊。
呐喊声中,弯刀与绳索齐出,翟天星用力鼓起两袖,横扫而出,双手忽掌忽指,化成千百手影,一转眼间,已攫去族人手中五把弯刀,七根绳索!
两族的族人并没有害怕,反而更形慓悍。
刀光霍霍,绳风虎虎,混和了翟天星的掌风袖风,一时之间,树叶簌簌而下。
再是混战瞎缠,翟天星可保住自己的心肝与头颅,却一定无法保得住维罗里奥的心肝与头颅。
假若用重手伤人,更惹起公愤。
然而,这不是踌躇时刻。
好个翟天星,倐忽双指递出,使出一招“冲天占日”,指影有如流星飞射,向四面八方而出。
当前的十六个人,分不出是布朗族还是哈尼族,同时“哎唷”一声。
十六个人,便呆呆的站着。
这冲天占日,正是翟天星“天星指”的点穴指法,虽在混战之中,翟天星仍是认穴奇准,十六个人,胸前的“华盖”穴,已被点中。
后面的族人,并不知前面的人被点了大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又再冲前。
翟天星又再连挥八指,左四右四,八个人也应声呆了下来。
这两招只是一幌一闪而过,却有廿四人中指呆立,剩下的人,开始感到不大对劲。
那十二个人,锣也算机灵,一跃而散开。
维罗里奥武功并不如何出色,他双刃迸出,也伤了几人,而他自己,衣衫已被那些弯刀撕裂了多处。
翟天星道:“你有没有受伤?”
维罗里奥道:“让我刺死几人,使他们知道我们并不好欺!”
翟天星忙道:“千万勿乱动!”
翟天星抖抖衣裳,微笑伫立。
那剩下的十二人,虽是退开,但手中兵刃仍是不断幌动,伺机而攻。
翟天星微笑,双手轻按前面两人。
两根绳索与两把弯刀,同时杀上,翟天星并没有躲避,双手按着的那两人,身体已回复正常,慢慢退下。
那没有被点穴的十二人,见翟天星只轻轻一按二人,那二人便回复正常,心下大为奇怪,以怪异的目光,看着翟天星。
翟天星双手举起,作了一个善意的手势,又按其中两人,两人又回复了正常。
土人已明白翟天星并无恶意,纷纷退下。
翟天星又一连解了八人穴道。
土人们的奇异目光,已转为害怕,他们还以为翟天星是个懂魔法的人,既能使人呆立不动,也可使人回复正常,翟天星又再解了另外八人穴道。
而今,只有四人仍是呆立当中。
翟天星向维罗里奥道:“你试再用你懂的族人方言,向他们解释一下,我们只想过路,并不想伤人。”
维罗里奥说了一大堆话。
翟天星在未使“天星指”点穴奇功之前,土人们倚着人多势众,根本并没有多大理会维罗里奥之言,而今却是大大不同,虽也是一连串单字,土人也意会了!
他们听了一会,开始退下,并收起兵器。
其中有四个土人,与维罗里奥拼斗之时,被他的双刃所伤,臂上正淌下鲜血。
翟天星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掏出金创药,为那人敷好伤口,翟天星的金创药,异常灵验,一经敷下,血便立即凝住。
这些土人,那见过如此神效的药物,加上他刚才点穴的手法,其中一些土人,低声交谈。
翟天星再环视四周,知道这些土人已完全没有敌意,才缓缓地走近那仍是呆着的四人,为他们解开穴道。
土人们立即发出欢呼。
维罗里兴道:“没事了!”
翟天星道:“他们叫喊什么?”
维罗里奥道:“我也不十分清楚,大槪他们都在叫你天神!”
“天神?”
维罗里奥道:“翟兄,你的手法,实在奇妙,我也认定你是天神!”       
三十二个土人,突然一齐跪下,连声欢呼。
翟天星举手表示和善。
八个土人走上前来,把弯刀奉上,而另外八个土人,也解下了绳索。
翟天星明白这是他们的友善表示,他接过其中一柄,把另外一柄,给了维罗里奥。
绳索也是一样。
那四个奉献了弯刀与绳索的土人,脸上露出极其欢欣的表情。
翟天星又再掏出一些金创药,交给其中一人。土人又再欢呼一会。
维罗里奥说道:“翟兄,全靠你应变之功,此去五十余里,我们也可以安然而过!”
两人缓缓出了树林,三十二个土人,分作两边护送。
本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流血,竟被翟天星几下手段,消弭于无形,实在使维罗里奥更为佩服。
维罗里奥道:“翟兄早已有计策?”
翟天星道:“计策?人都是善良的,土人也不例外,以德服人,比用武力,更为有效!”
两人上了另一山坡,土人们仍不断挥手相送,他们没发一言,但翟天星已感到他们依依不舍。

第四章 宝物可贵 重振声威

餐风宿露,转眼又过两日。
从白族出发,屈指一算,差不多已过了十多天,他们向西北进发,天气渐冷,晚上尤其感到寒气迫人。
一日天明,只见前面,山色苍翠如染,远远高山,已有积雪,与朝霞辉映,变成浓紫色,蔚为奇观。
翟天星突然有点不安。
维罗里奥与翟天星相处多日,已渐渐明白他的一些心意,见他有点烦躁,便问:“你预感到了什么?”
翟天星摇头,说句实话,这种烦躁,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而来。
有时,他感到面前将有更大的灾祸;有时,他却感到背后似乎有人追踪着。
翟天星忽道:“你以为有没有人会跟踪我们?”
维罗里奥笑道:“假若有人有此胆量,他们早可以自己入来,何必在我们背后闪缩?”
空山荡荡,那有人踪?
两人顺步而行,面前是无尽的山野,奇花异草,数之不尽,而天上白云,也是变化无穷。
人在大自然怀中,心情也自然的开朗了。
中午时分,山地转为陡斜,依照白布上所绘,前面应是一个沼泽。
翟天星纵横天下,沼泽也曾越过,不过,山中竟有沼泽,却是从未见过。
突然,一个黑影从草丛之中,标窜而出。翟天星眼快,右脚挑起身旁一块小石,那黑影发出一声尖叫。
维罗里奥奔上前去,只见草丛之内,躺着一只黑黝黝的小动物。
这小动物外貌像只老鼠,但身上毛色光滑,比一般老鼠或田鼠,身长得多。
维罗里奥把这小动物抱出。
翟天星一看,大喜道:“这是一只山獭!”
那次在大雪山上,“千面鬼手”吕奇功曾告诉翟天星很多有关山上可吃的动物,知道这种山獭是可遇不可求之动物,其肉鲜美,而那黝黑的皮毛,更是温暖异常,可作围巾之用。
两人亦已肚饿,饱餐了一顿山獭肉,果是甘美无比,不同凡响。
饱餐既毕,他们又再出发。
山路越来越陡斜,不一会,已见一个杂草丛生之山谷,野鸟在草上飞跃扑食,姿态极其优美。
两人看了一会,便预备过去。
这沼泽之内,似乎极多野虫,否则这些野马,也不会在草间觅食。
维罗里奥看了一下,道:“沼泽之内,不知又有何毒物?”
翟天星笑道:“食人鱼河,也可渡过,相信这个沼泽,也不会太难!”
但事实上,要渡过这沼泽,却并不容易。
临近沼泽,他们已嗅到一阵中人欲恶的瘴气,幸好草丛之内,有很多泥土浮起,可作借足。
走了两步,翟天星已觉得不大对劲。
那些凸起的浮泥,竟是流沙!
翟天星正想嘱咐维罗里奥小心,已听到维罗里奥在他身后大叫道:“呀,呀——”
翟天星回首,只见维罗里奥已身陷流沙之内,他连忙返身,用力一扯,借着一排芦苇之力,反弹而去,把维罗里奥扯了起来。
幸好他们离岸不远,为了安全之计,翟天星索性再一用劲,反回岸上。
维罗里奥半身都是黑泥,脸上却是发青。
翟天星道:“这些流沙,夺人之命,无声无息——”
维罗里奥也知道其中厉害,道:“怎样过去?”
翟天星观看了一会,这沼泽相当的大,假若自己用“天星步”,飘过草丛,并没有多大问题,可是,维罗里奥又怎样办呢?
假若他再陷流沙之内,自己并没有把握再把他拉起,反而会被他连累,陷入流沙。
看了一会,翟天星走近沼泽,提起了一大把芦苇草,维罗里奥并不明白翟天星用意。
翟天星道:“你懂得编织?”
维罗里奥道:“懂得一些!”
于是,两个人合作,便编了一块芦苇席。
翟天星并用一些枯草,想搓成了一根绳子。
维罗里奥道:“布朗族人,岂不是送你一根绳子?”
翟天星道:“是的,我几乎忘了!”
那张芦苇席,虽然十分简陋,但也十分结实。
翟天星道:“你站在席上,我用绳子扯你,那可免却再陷流沙!”说罢便示范一会。
维罗里奥笑道:“翟兄,你又如何过去?”
翟天星道:“我自有法子!”
两人在硬地之上,试验了一会,幸好维罗里奥的基本功夫也并不是太弱,可在拖曳的芦苇席上站稳。
翟天星又道:“这沼泽十分广阔,我们看着日光,向西而渡,可省回一些体力!我用力扯你,并借泽中一些泥墩作力,可望平安而过!”
维罗里奥会意,踏在芦苇之上。
翟天星一跃而上了一个泥墩之上,用力再一扯,维罗里奥站在席上,滑过了草丛。
翟天星急忙又再一跃,又把他扯起了三丈。
过了半个沼泽,这办法极其有效。
维罗里奥也觉得十分得意,野鸟被他们惊起,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扑翼之声。
翟天星一扯一跃,也用去了不少气力,眼前是一个相当大的泥墩,便想稍作安歇。
刚踏在泥墩之上!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嘶声。
这嘶声十分奇怪,低头一看,却使翟天星顿时魂飞魄散!原来发声之物,竟是一大群遍体通红的蝎子!
蝎子从四方八面涌上泥墩。
赤色的蠕动,像是一堆刚要燃起的火焰!
蝎子性极毒,何况是在沼泽之中的红蝎?
转瞬之间,那堆小小的火焰,已变成一堆篝火的模样,翟天星不再犹豫,一跃而起。
维罗里奥站在席子之上,也惊叫起来:“蝎子!”
原来这些赤红蝎子,亦纷纷爬向那芦苇席上。
翟天星不能这样放下维罗里奥,可是泥墩却也不能再下足。
人在半空,心念转动,一式“燕子抄水”,身上脚下,同时发了两掌。
泥墩之上,立时是一片嫣红。
那些蝎子早已被这两掌,拍为肉酱。
翟天星飞身再下,单足站立,回身又是一掌。
这一掌却是拍向维罗里奥,掌风夹着袖风,把维罗里奥抛上了半空。
维罗里奥并没有作任何准备,十分惊惶。
翟天星道:“向前纵上!”
维罗里奥在半空无法发办,眼看便要堕下。
翟天星单足一挺,脚下的蝎子又再涌上,立时又是一式“鹞子翻身”,飞离泥墩。
维罗里奥正堕下一堆巨大的芦苇。
在这无可选择的情形之下,翟天星一咬钢牙,双手向前推送,维罗里奥滚身在草丛之上。
幸好这堆芦苇较为坚韧,勉强可以托着维罗里奥的身体,只是稍为下沉。
翟天星立时横身飘前,一手揽起他的腰际,甩手一掷,一百多斤的维罗里奥竟被硬生生的抛前十丈!
翟天星并没有慢下来,窜身再向前纵,后发而先至,竟越过了维罗里奥!
这一掷一窜,描述需要不少笔墨,但在那时,却是间不容发!
维罗里奥又要坠下。
眼看前面还有有卅丈左右,便到沼泽的另一岸边。
翟天星只好故技重施,再窜再掷。
终于,他们同时落下沼泽边缘。
两人正想松一松口气,可是,脚下却是慢慢下陷,两人同时低首一看,心也下沉。
原来这沼泽的边缘,却是一处大流沙氹!
翟天星急忙发力,可是,越是发力,身却更为加速下沉,而维罗里奥已半身在沙里!
一个遇溺之人,会拼命乱抓,而陷在浮沙的维罗里奥,也发狂的向着翟天星抓去。
翟天星知道,只要被他抓着,两人便再无逃生之望,急忙之间,手挥一拳,把他击昏。
之后,他一手挟着维罗里奥,另一边却鼓起内劲,企图用内力鼓起衣衫,可是,流沙也有水份的,衣衫已湿,紧贴身上,无从鼓起。
难道一个人生死,竟是注定?
没有了无端乱幌,下沉之势已灭,但并没有停止,在这瞬间,翟天星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亲人的脸孔......
自问必死,翟天星反而静定下来。
阎王注定三更死,并不留人到五更!
可是,翟天星却从未想到,自己身经百战,遇过无数的困难,却会死于流沙之内!
转眼之间,流沙已在胸前。
翟天星感到有些晕眩。
突然,头上似有黑影幌动。
翟天星立时向上一抓——一对巨爪!
生命之火又再在翟天星心胸燃着,一抓之下,不再理会什么,迎身而上,弹上了半空。
翟天星看不清楚前面,只见满天星斗,星星一闪一闪,突又陨灭。
×                           ×                            ×
翟天星醒来之时,全身酸疼,手脚又全然不能够移动,原来自己是被缚在一株合抱大树的树干之上。
张眼一看,前面却是八个稀奇古怪的人。
这些人全身赤露,身上有五色斑烂的刺花。
两只巨鸟,在不远之处兀立,剔毛梳翎,并不时左右张望,顾盼生姿。
翟天星知道,这两只扁羽畜牲,正是他的救命恩人!而这八个满身刺花的土人,便是这巨鸟的主人。
维罗里奥呢?
他也是被缚于另一株合抱巨树之上。
翟天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命如斯甜美,彷佛这时的空气一般甜美。
土人们极其机警,翟天星眼皮一动,他们已完全戒备,并慢慢走近。
翟天星稍一用力,便感觉到,缚着自己的是手指儿般粗的山藤,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那时已是夕阳西下,余晖投入林中,映在土人们身上,五彩斑斓,十分诡异。
那些土人见翟天星并没有挣扎,也停了下来,睁视翟天星一会,又再散开。
土人聚在一起,叽叽呱呱的说了一会,听他们语音,似乎是在商量一件事,而且似是十分焦躁不安。
维罗里奥也醒来了,挣扎着,并且说了两句话。
翟天星并不明白他的士语,但那些土人却似乎有些明白,慢慢地向他围拢。
翟天星希望维罗里奥能使他们明白,可是,半晌之后,土人们又再散开,他趁着这个机会,试图用力挣扎,山藤虽韧,但翟天星内力过人,已挣断了一些。
忽然,两只巨鸟仰天高鸣。
八个土人立时拾起地上的长戈。
长戈有丈余长,戈头镶有黝黑之物,看来似是铁铸的尖稜。
巨鸟又再高鸣,并振翅而飞。
八个土人更为紧张,手持长戈,分站有利之位。
半响,林外已传来人声。
来者是一个长发披肩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衣物也显得十分古怪,旣不是长袍,也不是土人衣饰。
那人两手一伸,露出白晳的双臂,却像两只鬼爪——旣长而瘦,干瘪如枭爪。
后面又传来一阵隆隆之声。
十个黑影,跳跃而来。
翟天星目力过人,虽是在苍茫暮色之中,尤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八个人——不,不是人,而是八具骷髅!
八具一跳一跃而来的骷髅!
那长发怪人仰天长笑,声音有如夜枭高鸣,使人牙龈发软,毛发倒竖。
八具骷髅立时停下,后面又有十个人影。
这十个人影,俱是黑袍裹身,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左右闪动,阴森怕人。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刺花土人已是一拥而上,两只巨鸟也不知在甚么时候,飞啄而下。
立时,八具骷髅已跃出。
长戈挥动,打在骷髅的手骨之上,发出坚实的碰撞声音,剌耳异常。
那个长发怪人,并没有加入战围,只闪在一旁,垂首而立。
两只巨鸟,似乎早经训练,猛扑那怪人。
怪人并没有昂首,只是静立垂听,看他形状,似是在听风辨位。
果然,巨鸟四爪凌空而下,怪人立时双手递出,夜枭一般的鹰爪硬生生地按着两鸟的铁啄。
两鸟似乎知道这怪人双爪厉害,并没有啄下,一个盘身又再高飞。
后面十个黑袍人,已是蠢蠢欲动,并在怀中抽出了两支尖削的东西。
八个刺花土人,猛斗着八个骷髅,长戈打在骷髅身上,仍是铿然有声。
骷髅身手并不灵活,只能向前攻击,而那些刺花土人,仰着身体灵活跳动,一时之间,双方不相上下。
可是,当那十个黑袍人加入战围之后,形势已大为改观,黑袍人手中武器,看似用竹削成,荡在空气之中,发出呜呜之声,配上骷髅身形,十分可怖。
翟天星已把身上的山藤抖开,但一时之间,他并没有离开树干,因为这两帮相斗之人,未知正邪,他用眼色向维罗里奥眨动,凝望着他,而维罗里奥也是一脸茫然之色。
斗得最炽烈却是那怪人与一双巨鸟。
怪人长发在巨鸟扑击之下,有如巨网披开一般,双手使出招式,极其严谨,似是中原的一路的“铁爪”与“开碑掌”的手法。
难道这是个中原潜来的人?
在这荒凉沼泽,又岂会有中原武林人士?
翟天星越看越是不明白。
突然,两只巨鸟又猛然扑下。
怪人似乎久已渴望这时刻来临,身腾半空,车身一转,手中突然多了两柄闪光的东西。
翟天星看得真切。
这两柄闪光的东西,竟然正是一双利刃。
两只巨鸟虽是机灵,但在这一轮猛斗之中,怪人一直用掌爪之功,因此,巨鸟并没有发觉到敌人手中,已有利刃,仍然冲扑而下。
怪人手中一双利刃,配合他旋转的身形,已成了一个刀圈,护着自己身子,只要任何一只巨鸟扑下,立时便会被这刀圈削下。
翟天星心中一动。
无论如何,这些苦斗的人,是正是邪,无从分辨,但这双巨鸟,却是翟天星的救命恩人!
他不再犹豫,横身一扑,已至怪人身畔。
这突然的窜身,使凌空而下的巨鸟悚然而惊,立时迫身向上。
翟天星暗道:“你们救我在先,有恩须当报!”
怪人被突袭,旋转的身形,立时失去了平衡,斜身堕下,但他十分机灵,身尚沾地前,又已立起。
怪人怒吼一声,叫道:“甚么人?”
翟天星听得清清楚楚,这明明是中原口音,而且声音竟是女人的!
翟天星从未见过此人,但她发出的中原口音,在此时此地,却真有一份亲切之感。
翟天星连忙退身,躬身说道:“前辈是——”
那怪人双手拨开长发,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一个鸡皮鹤发的妇人脸孔。
怪人道:“你是甚么人?”
翟天星道:“在下路过沼泽,被这些刺花土人拯救起来,不知他们如何得罪高人!”
怪人怒道:“原来你是同他们一路的人……”
“人”字还未说完,双刃已出。
翟天星本想弄清楚这局面,但怪人出手如电,无法不加以招架,他并不想伤害此人,只是见招拆招。
怪人招式极是严密而毒辣,利刃过处,有裂人肌肤之感,翟天星不敢大意。
十招之后,翟天星已开始窥到这怪妇人的武功来路。
见她双刃交加,横捺逆切,隐含风雷之声。
懂得这路刀法之人,江湖之上,只有“铜脑”与“铁身”二人!
“铜脑”与“铁身”是一双黑道夫妇,十年之前,“铜脑”已被少林的般若上人用“大力金刚手”,碎了铜脑,只留下他的妻子“铁身”,早已消声匿迹,为何在这沼泽之中,又遇这女魔头?
翟天星忍不住试探道:“铁身!”
那女怪人栗然一惊,转而狞笑道:“知道老身,更不能让你活下去!”
双刃齐飞,一连四招,“捺”“削”“点”“刺”,每招都是来势迫人,翟天星连退四步。
铁身见是得势,又再连发四招,这四招都是向着翟天星胸前左右肋骨攻来。
这“挑筋断脉刀”,顾名思议,是专向人身筋脉之处攻击,只要被她刀尖一削正着,就分筋断脉,无血溢出,便吿死亡。
翟天星如何不知“铁身”双刃的厉害,连忙使出“天星掌法”!
重掌三招七式,迫得“铁身”连连暴退。
翟天星不是个咄咄迫人之人,稍为把招式松缓,“铁身”见有隙可乘,又使出埋身招式,并且更为绵密紧迫,翟天星只好又以重掌出击。
“铁身”突然双刃合一,飞身插向翟天星。
翟天星连忙闪身,这直插双刃,竟然会突然转向翟天星闪身之处。
这招是“铁身”在沼泽之中,日夕苦练而成的“金庭玉柱”,是一招拼命的招式。
有道:“拼死无大害,”世上最厉害的招式,便是这种拼死的招式,翟天星无法再避,只有一拳从横扫来。
“铁身”拼了性命,全身空门大开。
翟天星的一掌扫去,已有八成功的力度。
双刃已距翟天星胸前,“嘶”的一声,翟天星空前衣襟已裂,而他的横掌已扫到。
同时,“铁身”夜枭似的叫声已起。
这叫声实在怕人,在旁剧斗的骷髅与刺身土人,同时停了下来。
翟天星看看自己的衣襟,也感到一阵心寒。
“铁身”已躺在地上,全身蜷缩。
翟天星忙走上前,道:“铁前辈!”
铁身拨开长发,道:“好掌……”
翟天星道:“在下无法——”
铁身突然把身体挺直,道:“我夫妇生前独行独往,从不求人,而今,我却要求你……”
翟天星道:“前辈吩咐!”
铁身道:“我只望你把我葬于沼泽,与我夫婿同穴,是——你横掌一扫,用的是——”
翟天星道:“在下急忙之际,使的是‘天星横绽’!”
铁身诡异道:“天星横绽?你……你就是——”
“在下是翟天星!”
铁身听了这个名字,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我死也死得不冤枉!”
翟天星道:“在下——”
铁身突然狂笑:“自从先夫被少林般若野僧人用大力金刚手击破铜脑后,我还以为只要破得这个金刚大力手,便可以再出江湖,想不到出道十年的翟天星,天星掌是如此厉害,我再出江湖已是无望……”
翟天星道:“前辈又何必如此说?”
铁身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惜我在沼泽多年计划,也不能完成……”
翟天星道:“什么计划?”
铁身道:“骷髅练成,再收复云疆十族,那我独霸江湖,日子已是指日可待的了……”
翟天星道:“收复云疆十族?”
铁身道:“云疆十族,攻打少林,是何等悲壮而诡异的场面……”
一个好可怕的阴谋。
铁身狂笑,继而呛咳,翟天星想再问,铁身突然全身抽搐,转眼之间,已是颓然躺下。
翟天星感到一阵歉意。
十个黑衣紧身人,一声呼喝又上,骷髅也被这吆喝唤起,又向刺花土人猛攻。
看来这十个紧身黑衣人,与这队骷髅,全是铁身控制之下的爪牙,换句话说,这些都是她训练出来,将来攻打少林的族人。
翟天星不再犹豫,加入了战阵。
维罗里奥亦已自己松脱了山藤,上前助阵!
没有了铁身,骷髅与黑衣人,身法大乱,八个刺花土人,横戈飞快,已把五个骷髅击下。
维罗里奥对付三个黑衣人。
另外七个黑衣人,正朝翟天星而来。
翟天星不愿再见有人死亡,使用快招,击倒了四人,另外三人,便想逃去。
骷髅已纷纷倒下。
翟天星喝道:“停手!”
剌花土人与黑衣人,虽听不懂翟天星语言,但已可以从他语气意会,亦已停了下来。
翟天星说道:“你试试与他们交谈一下!”
维罗里奥说了很多单字,可是,无论是剌花土人,与那几个黑衣人,亦无法明白。
翟天星忽然计上心头,在地上堆起一些柴枝,用火折纸燃亮了,在地上绘了一幅简单的图画。
图画的意思是黑衣人与剌花土人对打情形。
其中一个剌花土人看了,似乎明白,又在旁边绘了另一幅简图,虽是简单,但十分有条理。
简图之内,一个长发女人,另外有骷髅,也有黑衣人,那长发妇人正指挥着黑衣人与骷髅,攻打刺花土人,并且旁边还有很多刺花土人倒毙在地。
翟天星明白,刺花土人是被迫而战。
那刺花土人又指指那些骷髅。
翟天星上前一看,其实那些骷髅并不是鬼怪,而是另一族的族人。只不过披上骷髅般的外衣。
翟天星又看看那些受伤的黑衣人,他们也是土人模样。于是,他又绘画了一个刺花土人,一个骷髅,和一个黑衣人六手搭着。
那刺花土人十分聪明,知道翟天星示意他们要和平共处之意,便向其他刺花土人解释。
一会,他们向着翟天星点头。
那些黑衣人似仍未明白,刺花土人向他们说了一番话,终于,那些黑衣人也点头同意。
翟天星为几个骷髅推拿活血,不一会,他们已醒,眼露惊惶之色。
刺花土人又花了一番唇舌,他们也茫然地点头。
两只巨鸟,慢慢地走近翟天星,用头与翼毛,扫向翟天星,似乎在感激他救命之恩。
翟天星把铁身尸首抱起,那些没有受伤的黑衣人,带领他到了沼泽一处,正是铁身的住所。
一间芦苇小屋,旁边有一堆隆土,隆土之前,还有几个模糊的字,似乎是写着“铜脑”二字。
翟天星把“铁身”,葬在隆土之旁,相信铁身大计未成,亦可安心与夫婿同归冥土。
当翟天星回到树林,刺花土人已预备了食物,全是一些沼泽野兽,烧烤起来,也是十分美味。
他们没有交谈一句,但从他们的眼神,翟天星明白他们对他是极其感激。
林中一夜,刺花土人们低唱着一种极其苍凉的歌调,翟天星与维罗里奥也在歌声中,缓缓进入梦境。
×                           ×                            ×
别过这三族土人,他们又向前进发!
照白布地图所绘,目的地似乎已近。
一路是鸟语花香,十分怡人,但维罗里奥却显得十分沉默,比起来时,似乎大大不同!
翟天星道:“那三种族人,你没有见过?”
维罗里奥道:“没有,不过,根据以前父执辈言,我们云疆族人极多,那剌花族人,可能是以傈傈族,擅长剌花,另外一族,是那些骷髅人,擅长邪术,叫纳西族,另外那黑衣人,可能是克尔族!”
翟天星道:“铁身,实在可怕,假若有一天她能控制族人,那么,中原武林,将会又有可怕的血雨腥风!”
维罗里奥并没有再说话,步履十分急速,似乎是心事重重。
翟天星也不在意,因为冰火之神庙既近,他的不安,是可以理解的。
直到黄昏,他们才来到了一处平坦之地。
这平地异常广阔,并植有无数花草,但这些花草,并不是中原所见!
最令人注目的是那些大花,足有水盆那么大!
翟天星好奇,上前一看。
花朵发出极诱人香气,翟天星再走近一步。
忽然,他觉得足下有异。
只见一堆竹展着的野草,突然卷起。
翟天星连把脚拉开,可是,草丛卷起极速,而那朵大花竟然垂下,向着翟天星另一足卷来。
食人花!
这个念头刚起,那大花已冲着翟天星左足,并且收紧,翟天星用力拉开,那花瓣竟似有千钧之大力!
翟天星失声叫道:“维罗里奥!”
话未说完,那花已把翟天星扯下,并向他腰际卷来,维罗里奥奔来,一时之间,目定口呆。
花瓣的力量越来越大,翟天星半身被卷,全身无法发力,叫道:“斩!”
维罗里奥才如梦惊醒,抓出佩刀,用力砍下。
可是,而今卷着翟天星的,并不是一朵花,而是十朵以上!
维罗里奥越斩,附近的花草,却越来越多。
翟天星遍体生凉,胸口窒闷。
忽然,维罗里奥一个踉跄,也跌进了花丛,四周的花草叶茎 ,也同时卷来!
可怕的食人花,竟会联群结队而来。
两人拼命挣扎,可是,越是挣扎,花叶拉紧之力,更是增大!
翟天星开始感觉到刺痛,腰间却是麻痹!
渡过食人渔河,横跃沼泽,都不能难倒他们,想不到这些美艳之花,竟是他们葬身之地!
就在他们快要昏迷一刻,一个身影出现。
维罗里奥被花草缠绕较缓,仍有叫喊的力量,拼了最后一声,也只能叫出:“救……”
那身影来得很快。
两人已是头昏目眩,看不清楚来者是什么人,只觉得他在草丛乱砍。
一会,翟天星终于回复了知觉。
眼前竟是一个少女! 一个美得出奇的少女!
翟天星几乎误会,是仙女下凡,抢救他们。
两人被少女从花丛中拉出,躺在地上,并且把一些异常苦涩的东西,送进他们口中。
半晌,两人功力已复!
翟天星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少女呆呆的看着翟天星,明眸皓齿,艳光照人。
维罗里奥用族人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出乎意料之外,那少女竟然明白。
于是,两人交谈一番,翟天星当然听不出所以然。
一会,维罗里奥道:“这位是格黛斯姑娘,她是近安南地的‘阿昌’族人!”
翟天星又说了一番感激之话,格黛斯一脸天真淳朴,微笑地望着翟天星。
维罗里奥把话转说完毕,格黛斯仍是微笑!
原来,这位格黛斯姑娘,被族中老父所迫,下嫁一个垂死的族长,她不甘心如此,才逃入了这云南边界,她们族人,一向打猎维生,无论男男女女,都懂得狩猎,因此,她才会在这个食人花谷出现。
翟天星休息一会,吃过一些食物,便对维罗里奥道:“她既然熟悉此地,何不问她有没有见过冰火神庙!”
维罗里奥问了一遍,格黛斯茫然。
翟天星从怀中拿出白布,指着图中所绘神庙之地。
格黛斯看了一会,似乎有些明白。
她又向维罗里奥说了一番话。
翟天星紧张地问道:“她知道些什么吗?”
维罗里奥也显得有点兴奋,道:“离此地五十里外,有一座独山,似乎与我们所述的相同!”
格黛斯又说了一番话。
维罗里奥说道:“这一个独山,只有三十余丈高,山上有些洞穴,时时发出闪光,因此,没有人敢走近,而附近族人,也列这山为禁地,据族人说,这山内有鬼怪,发出闪光,假若有人走近,必不得好死!”
格黛斯又把地图看了一会。
维罗里奥道:“这独山似乎是神庙所在!”
一座神庙,又怎会变成一座有妖怪的独山?
幸好五十里路程不远,明天便可把这谜揭开!
格黛斯在附近狩猎,并无目的,因此决定引路,与他们同去。
天气十分湿寒,翟天星感到异常疲惫,不久便入梦了,维罗里奥也不例外。
格黛斯为两人守了一夜。
翌日,三人匆匆起程。
到中午时份,那座独山已然出现。
一座三十余丈高的独山,在平地中兀然而起,附近却并没有其他山石。
照地图所示,这的确是神庙之地。
三人走近独山,一阵寒气吹来,三人不禁打了寒噤,格黛斯似乎有此害怕。
翟天星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走去看看!”
维罗里奥所带来之祭物,已全都失去,但来到这地方,当然不会罢休!
格黛斯望着翟天星,翟天星坚定而有信心的眼神,使她也没有了恐惧,她从怀中抽出一柄极其柔软的缅刀,交给了翟天星。
翟天星一向不用兵器,但他并没有推托。
三人缓缓而行,在这独山绕了一匝,只见四周都是布满攀藤植物,并无进口之处。
仰头一看,上面有几个窗户般大的洞穴。
翟天星道:“维罗里奥,你先护着格黛斯姑娘,让我跃上去看看。”
出乎意料之外,维罗里奥道:“倒不如让我上看一看,翟兄你照顾格黛斯姑娘!”
翟天星并没有反对,维罗里奥纵身一跃,上了一个离地一丈左右的洞穴,他仔细看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发现,又再往上一跃。
仍然没有什么发现,维罗里奥又在耸身,这时他已离地面约有五丈左右,忽然,他竟没身于这个洞穴之内。”
翟天星与格黛斯等了半炷香的时分,仍未见维罗里奥出现,他似乎已找到了进口。
维罗里奥究竟看见了什么?
两人旣好奇又心急。
翟天星向上一指,格黛斯也会意,他一手握着格黛斯的手臂,纵身向上一窜。
格黛斯虽不懂轻功,但身轻如燕,并没有妨碍翟天星上窜之力。
两人隐身于维罗里奥所进入的洞穴。
洞穴之内,隐隐透出蓝光,可是,并没有维罗里奥的身影。
两人跨前一步,发觉这洞穴竟是一条甬道的进口。
甬道并不阔,仅可容二人侧身而过。
两人慢慢的进入,蓝光却越来越亮,行了十步左右,已见到维罗里奥的身影。
他匐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翟天星轻声唤道:“维罗里奥!”
维罗里奥并没有回答,突然,一些沙石被声音震起,纷飞落下!
翟天星立时噤声,因为声音可能使洞内山石崩下,他们走近维罗里奥所伏身之处。
面前豁然开朗,蓝光更盛。
一座巨型的神像便在他们眼前展现!
好大座的神像!
蓝光便是从这神像身上发出,一种庄严神圣的光辉,立时之间,翟天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变成一个极端渺小的人,情不由己的便要伏下。
格黛斯也被这神像的气势所感染,也慢慢跪下。
怪不得维罗里奥没有回答翟天星的叫唤,任何一个人,只要看到这座神像,都会不期然的伏下膜拜。
维罗里奥他是了魔一般,口唇掀动,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翟天星强使自己定神,再仰头一看,这些确如巫师所示的神像一般。
不过,这神像却只有五十丈那么高,雕塑之法,甚为怪异,并不是一般雕像的圆滑线条,而是处处出现稜角,最吸引人注视的是神像脸部——
六颗通体透明而发光的晶石,配上额前一颗火珠一般的红宝石!
这红宝石简直不是人间所有,虽然,红宝石镶在神像额前,却又好像独自浮在神像额前,光芒刺目,彷佛在自行燃烧一般。
冰火之神。
晶石的冷光与红宝石的芒焰,交织成一种说不出好看的光芒,使人不敢迫视。
翟天星轻轻地拍了维罗里奥一下。
维罗里奥回过头来,低声地道:“冰火之神!”
立时,沙石又簌簌而下!
翟天星缓缓站起,打量着这座神像。
原来这独山之内,实在是一间十分巨大的神庙,可能因时间的关系,外面被吹来的沙石所盖,渐渐隐没了神庙的形状,而成了一个兀然而起的独山。
可是,而今神像四处,仍可见有些栋梁柱石,雕刻十分精致,可见当时建造这种神庙之时,所费的人力物力,是极其巨大。
翟天星不敢再出声,因为两次开言,沙石纷飞,假若再开口说话,可能会引起崩塌。
他们所伏的地方,与神像的肩膊部份平行,翟天星用手势向二人示意,要向神像上探索一下。
翟天星轻身一跃,已上了神像肩膊,肩膊之前,便是神像的颈部,而这颈部,便足有翟天星全身那么高。
沿着神像颈项而上,翟天星已接近那六颗晶石其中一颗,他好奇地伸手一摸。
维罗里奥望着他一伸手,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大声地叫道:“这宝石是属于我的。”
声音极大,一时之间,沙石纷飞,神像顶部的山石,已然塌下。
翟天星吓了一跳。
维罗里奥似乎着了魔一般,向着翟天星所站之处,飞身而来。
神像本身十分坚实,可是,维罗里奥这疯狂一跃,却把神庙中的空气牵动,顿时,庙内似有一阵旋风。
风起之时,震耳欲聋的声音便响起,更多山石,向着四方八面飞下。
神庙之顶,已全然露天,这时已是日暮黄昏,阳光并没有直接射入,但余晖掩映,晶石与红宝石的光芒更为炽烈,神像的头部,彷佛是一欢清冰,而水中却喷出红红的火焰,煞是奇观!
翟天星一手搭着维罗里奥,而维罗里奥却拼命向上攀去,拼命一摸那晶莹发光的晶石。
翟天星却没有阻止他,因为这究竟是他们膜拜的神祇,那份尊敬而渴慕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回头一看,格黛斯似乎脸露惊惶。
翟天星连忙飞身回去,再握着她的玉臂,又再回到神像肩膊之上。
这时,维罗里奥已从神像的颈部下来,手中捧着一颗发光的晶石。
维罗里奥道:“这宝石可拆!”
话未说完,轰隆轰隆之声又起,远处的石壁,又开始塌下,看来,这神殿因年久关系,已快要完全崩塌。
维罗里奥不敢再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宝石,又再用手向其他五颗宝石指去。
翟天星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把其余的宝石拆了下来,翟天星当然没有异议,因为这神像是他们的,而今神庙已快要塌下,如果外露神像,也一定会被他人拆去。
神像的脸部十分光滑,维罗里奥过了另外一肩,拆下那一颗,其余的四颗,分布在神像面颊与太阳穴之处,他却无法上去。
维罗里奥用手势示意翟天星。
翟天星提气上耸,已跃上了神像的耳朵。
从耳珠攀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那两颗宝石,再绕过另外一边,又再摘下另外两颗。
维罗里奥似急不及待的向翟天星讨回宝石。
而今只剩下额上的红宝石。
翟天星又再一跃而上,上了神像的头顶,然后跟着额前,俯身而下,那颗红宝石已在眼前。
炽烈的光芒使翟天星不能睁开双眼,幸好伸手可及,也是十分轻易便摘下红宝石。
说也奇怪,红宝石一离神像的额前,光芒便大大地减弱,这颗足有四个拳头那么大的红宝石,冰冷而光滑,使人爱不释手。
翟天星坐在神像的头顶,休息一下。
维罗里奥又突然在叫:“翟兄……”
山石又被声音震起,左面的石壁已现裂痕。
翟天星连忙站起,着地正想下去,却发现这神像头顶,有一大穴,大穴直垂而下,不知道有多深,他害怕维罗里奥又发狂叫喊,便先下去。
山石又再塌下。
翟天星回到维罗里奥与格黛斯所站之处,把红宝石交回维罗里奥。
而今神像四周,已是大有变动。
他们进来之洞口已不复见。
发现宝石的兴奋使他们忘却了本身的危险,原来他们已完全被困在神庙之内。
山石已把大半个神像埋没,沙土飞扬,烟雾弥漫。
翟天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而今唯一可站的地方,似乎只有近顶的神像头部。
格黛斯十分聪明,在腰间掏出绳索,她本是个四出游猎的姑娘,而这捆绳索,正用得着。
翟天星一跃上了神像耳朵,而格黛斯把绳掷上,慢慢地吊上两人,然后翟天星又跃上神像的头顶,再吊两人。三人终于上了神像头顶。
祌像头顶,距离四周颇远,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四周山石不断地落下。
他们走近刚才翟天星发现的垂直石洞附近。
三人侧耳倾听,似有流水潺潺之声,可是,这石涧究竟有多深,通往何处,无法知道。
维罗里奥把宝石裹在一块黑布之中,但宝石光芒并没有被掩盖,他把宝石放在洞边。
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石洞光滑,下面都是黝黑一遍,似有物所阻。
翟天星向下一指。
格黛斯摇首,并不同意他下去。
但她又把绳索抛下,意思是他可以沿绳而下。
翟天星感激地望了格黛斯一眼。
沿绳而下,的确是比较安全,格黛斯替翟天星缚上绳索,又指一指他手中的缅刀。
维罗里奥只捧着那包宝石,并没有帮手。
翟天星望了格黛斯一眼,格黛斯脸露不舍的眼神。
绳子相当长,直至差不多用尽,翟天星可抵石地,流水之声更响。
四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用手摸索着。
所触之处,是软绵绵一片,似是野草丛生,翟天星用缅刀一挥,再挥,缅刀十分锋利,草丛应声劈开。
再劈五刀之后,前面已有光影映入。
流水之声似已在耳边。
翟天星心下有点高兴,又连连挥着缅刀。
光芒更亮,外面似是一条斜斜的小道,他连忙拉绳示意,上面的人,跟着缓缓而下。
维罗里奥的宝石包,照亮了石洞,果然,前面便是一条小道,他们慢慢向前而行。
行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
竟是一条小河。
三人重见夭日,十分高兴,一起跳进河里。
随着河水而下,两岸林木渐多,河面亦已极阔,水流较急,水底深遂,并有游鱼,跳跃水面。
入夜,他们捕了一些鱼,用树枝生火,烤熟来吃,滋味特佳,四野无人,三人为了安全之计,分别守夜,转眼又过了一夜。
翌晨,格黛斯已采了一大堆朱红碧绿的野果,给两人充饥,多日辛劳,已一扫而空。
维罗里奥的精神,仍是十分紧张,道:“不知这河引向那处,可否带我们回老家?”
耀天星道:“只要到了有人迹之地,我们便可回去。这一路河面十分平静,可棹舟而下!”
维罗里奥道:“棹舟?舟子呢?”
翟天星道:“这两岸边不最有天然的舟子?”
小舟当然不是从天而降,三人伐木,扎了一个木排,出发时候,已是正午。
一路平静,木排滑水而去。
河面越来越阔,水流虽是急速,但木排却十分安稳,他们日间乘木排,夜间就上岸打猎采果充饥,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快,转眼已是七日。
渐渐,已见有云南的族人,维罗里奥上岸,问了一些人家,知道离自己部落不远。
翟天星与格黛斯听了,当然十分高兴,可是,维罗里奥却满脸忧疑之色。
翟天星向他再三询问,却不得要领。
三日之后,翟天星已渐渐看到附近山势,有点熟悉,维罗里奥忧色更重。
格黛斯与翟天星十日相处,已经学懂了一些简单的汉语,并且可以用些单字与手势,与翟天星交谈。
第十二日的傍晚,已隐隐可见白族散居的族人,到了酉牌时份,便来到一个树林。
这个树林,十分熟悉。
进了树林,翟天星已可以肯定,当日那复制神像上的宝石被盗,他们追出来看,杀了两仪门、昆仑、崆峒与点苍诸人,岂不便是这处。
维罗里奥似乎已宽容很多。
忽然,林中突然光亮起来,四方八面,火炬高悬,火光之下,赫然有数十人,盘据四方,分别而立。
最令翟天星惊奇的,那些曾被他杀死的人,竟然也在其中,而且每一门派之前,更多添了一或二人。
前面的是昆仑的两个道士赤松与方竹,站在他们身后,多了一人,也是一个老道。
白须白发,岂不正是昆仑掌门紫薇道长?
左面又有很多白衣武士,全戴有人皮面具,只有当中一人,抱臂而立,竟然是两仪门的门主贺占魁!
左面一堆人中,手执七节棍的是“棍气横秋”尚天冀,另外一个,双手提着钩镰刀正是“钩魂夺魄”欧怡勇,他们后面也多了一人,此人非道非僧,一色青袍,翟天星一眼望去,已认得是崆峒掌门“排云叟”车永日。
点苍派的“五刀手”艾弘与“天外流星”施柏也在其中,还有他们的掌门梅鹤真人。
四个江湖没落的门派,竟会同聚在此林。
此时,翟天星如梦初醒,这是一个骗局,一个由始至终的大编局。
可是,他们目的在谁?
维罗里奥?冰火神上的宝石?
昆仑掌门紫薇道长,在这批人之中,身份最高,年纪也最大,排身而出,道:“维罗里奥,大功已成,你的诺言亦要兑现!”
维罗里奥怯懦道:“我们没有……”
紫薇道人大笑道:“你们三人到了白族之境,我们已打探一清二楚,而且你的族人,包括巫师在内,已在我们四派控制之下!”
维罗里奥竟与这批人有过承诺?
翟天星开始明白,怪不得越近家园,维罗里奥越是显得不安,原来宝石是要与他们分享。
翟天星望了维罗里奥一眼,他脸上似有愧色,这个阴谋竟是这位外表正直的被害人串通的。
紫微一声长笑,道:“宝石拿来!”
维罗里奥退身,站在翟天星身后。
紫微笑道:“这位当是名闻江湖的翟天星,在下代表各门派,多谢翟大侠挺身相助!”
翟天星笑道:“我帮的只是一个受害的族长,我并没有帮助你们,昆仑在江湖之上,与少林武当,同称俊彦,为何竟觊觎宝石?”
紫微道:“少林武当?多少年来,他们称雄江湖,我们怎能与他们相比,不过,以后日子便不同了……”
翟天星至此才明白,这批人目的是宝石,似乎是用来振兴门派之用。
翟天星道:“宝石是白族人的,你们有何资格,分享这些宝石?”
两仪门门主贺占魁也接口道:“我们当然付出代价,维罗里奥而今已可以堂而皇之,作白族族长,巫师之权也会落在他手中。”
原来是维罗里奥有这么大的野心。
崆峒掌门车永日道:“不只白族大权在他手上,其他九族,也快入他手下。”
好大野心的维罗里奥。
翟天星心下一沉,自己秉着救弱扶危的精神,不忍白族一位族长接着一位族长,无端丧命,才会挺身而出,可是,而今却是一个被骗的人。
翟天星不禁想起无思僧说过,天下最聪明的人,却也是天下最愚蠢的人,此语果是不虚,四派掌门已排众而出。
维罗里奥轻声道:“翟兄。”
翟天星道:“这是你一手种下的恶果,大丈灰一言九鼎,便应把宝石,分与他们。”
维罗里奥道:“翟兄,有道是送佛送到西!”
翟天星道:“可惜你并不是一个佛!”
突然,维罗里奥向前一窜。
四个掌门,那会放过他,同时趋前,已把维罗里奥围在中心。
翟天星已是心灰意冷。
维罗里奥脸露惊惶之色,突然向四方乱窜,四位掌门,衣袂不动,已是铜墙铁壁,维罗里奥那能越雷池半步。他盲目乱闯了一会,像只斗败的公鸡。
紫薇道人笑道:“族长,六颗宝石,价值不菲,你要一人独吞,这又何必?”
两仪门门主贺占魁也道:“分了宝石,我们四大门派立即离去,而你是白族一族之尊,以后是呼风唤雨,独霸云疆之地,何等尊崇!”
崆峒掌门车永日接口道:“而我们亦可藉宝石,振兴门派,与少林武当争一日之长短,正是各得其所,族长何乐而不为?”
点苍掌门正想说话,维罗里奥突然一个幌身,四人伺时发掌。
在半空之中,一团火焰般的东西倐然飞起。
宝石,一囊闪光的宝石。
四派掌门同时收掌,飞身往夺。
可见维罗里奥是处心积虑的一抛,宝石已飞出四人不可及之范围,直飞往翟天星落脚之地。
翟天星无可奈何,顺手把宝石接着。
四派掌门立时矛头一转,齐齐飞身围着翟天星。
可恶的维罗里奥,竟然硬要把翟天星拖进这淌浑水。
翟天星把布包放在掌上,在火光掩映之下,布包发出一阵眩目的光芒。
眼看四个掌门,已不顾本身身份,以四敌一。
翟天星环顾一周,笑道:“四位掌门,这些宝石对你们真是那么重要?”
四掌门不约而同道:“是!”
紫薇道人道:“我们计划已久,当然不能功败垂成!”
车永日满腔怒火,道:“维罗里奥,当日你在中原许下什么诺言,而今是出尔反尔。”
原来当日,维罗里奥独出中原,并不是真正的寻师学艺,而是进行这项诡计阴谋!
翟天星道:“为何会找着我?”
两仪门门字贺占魁冷笑道:“你是计划中的节外生枝,不过,这个枝节却便我们实施计划更为顺利。”
翟天星而今真正要埋怨的是自己的好奇心。
一直没有多大开声的点苍派掌门梅鹤真人接口说道:“翟天星是侠名远播,当然是不会独吞宝石!”顿了一顿,看看其他三人又道:“翟大侠,这次宝石得来不易,我们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六颗宝石,我们四大门派,各依其一,维罗里奥也是一颗,留下的一颗,当然是归大侠所有,只要一颗,也足够你十世的子孙享用!”
好一个口甜舌滑的梅鹤真人。
翟天星微笑,再回身看了维罗里奥一眼。
维罗里奥大叫道:“这宝石是我白族的!”
翟天星道:“白族族宝当然重要,但诺言更为重要。”
紫薇道人,忙道:“那么,我们便依诺分宝物!”
翟天星道:“你们把白族族人如何处置了。”
紫薇道:“翟大侠不用担心,他们好端端的在村内,只不过中了轻微毒物,上吐下泻!”
车永日已不耐烦,道:“无庸多言,把宝石分开!”
维罗里奥叫道:“翟兄——”
翟天星并没有再多望他一眼,蹲身于地,正要把布包摊开。
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声尖叫。
格黛斯的尖叫。
原来维罗里奥见翟天星竟然要摊分宝石,便闪身到格黛斯身旁,用缅刀捺在黛格斯(格黛斯)头上。
翟天星怒道:“你这卑鄙小人!”
维罗里奥满脸狰狞,但仍带笑意道:“翟大侠,先打走这四个掌门,然后——”
翟天星叹了口气,突然把布包往半空一抛。
立时之间,四位掌门同时向上一跃。
宝石在火光中,耀眼生辉。
维罗里奥已忘记了格黛斯,也闪身向着半空盼宝石布包冲去。
一场剧战,便在林中展开。
五个人都互相成了敌人,宝石布包在半空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有本领把布包接在手里。
翟天星已不理会他们,飞身到格黛斯身畔,柔声道:“姑娘受惊!”
格黛斯微笑,表示感谢,并指着林中酣战五人,又指指半空之宝石。
翟天星道:“人为财死,这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宝石!”
格黛斯满脸疑惑,并不明白翟天星所指。
剧战中的五人,此起彼伏,劲风如雷,掌爪如电,宝石布包,仍在半空一起一落。
紫微道人的掌风,点苍梅鹤真人的双袖,两仪门门主贺占魁的无极两仪掌,崆峒掌门车永日的爪掌,在这林中,卷成了一圈圈的气漩,忽开忽合,站在一旁的门人,各自呐喊,震耳欲聋。
火把在掌门中摇曳,把宝石的光芒映得更盛。
一声吆喝,又有多人涌入。
昆仑的赤松与方竹,崆峒双英尚天勇与欧怡勇,点苍的艾弘与施柏,亦已加入战围。
两仪门的白衣人也不甘后人。
维罗里奥武功最弱,在这混乱的一刻,已连中多掌,躺卧于地。
忽然,那布包在半空之中,突然散开来。
六颗宝石如流星飞坠,向四处散开。
最刺目的却并不是这六颗晶石,而是足有四拳之大,赤红的红宝石。
众人似乎着魔一般,蜂涌向着那颗红宝石,反而一时忘记六颗晶石的散落。
红宝石在半空,犹如燃烧着的火球,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忘记了本身的生命,扑上前去。
红宝石落下,立时响起一阵不绝于耳的叫喊,叫喊之中带着呻吟,救命之声。
他们互相践踏着,互相殴斗,生命似乎已不重要,他们眼中只有那颗红宝石。
格黛斯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吓得全身战抖,侧头伏在翟天星的肩上。
翟天星虽然身经百战,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酷的场面,如此不忍卒睹的场面。
躺卧在地上的维罗里奥,忽然又再蠕动,他没有力量站起来,但仍尽了最后之力,在地面上,爬着而行。
红宝石实在太吸引人了,没有人再为晶石而分神,维罗里奥偃伏着,一爬一伏,竟在收集那些晶石。
场中人声渐低,但四位掌门与他们得力的弟子,仍在拼战,他们的打斗,已再没有招式,只像一群疯狂的野兽,互相咬噬。
翟天星轻轻搭着格黛斯的肩膊,举首一望,天空中星星仍是不断闪亮,似乎在讪笑这无知愚昧的一群……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林中终于静了下来。
红宝石在林木中央,似乎已失去了诱人的光芒,因为四处的鲜血,已盖过了它的赤红。
凉风吹来,翟天星如在梦中惊醒。
他的预言,并没有落空。
并没有一个人得到那颗红宝石,但每一个人却失去最宝贵的生命。
紫薇道人全身衣衫破烂,车永日手脚皆断,梅鹤真人面目模糊,两仪门门主也不成人形。
只有维罗里奥仍是躺在地上,翟天星走近一看,他早已没有了气息,但怀中却仍有四颗晶石。
格黛斯惊道:“走!”
翟天星点点头,把六颗晶石拾回,又把红宝石捡起,快近黎明,四周异常的黑暗。
两人拖着疲倦的身躯,缓缓地离开了这满是血腥的小树林。
回到白族村中,已是曙光初现的时候了。
村中恬静得非常奇特,忽然,翟天星想起紫微道人之言,恐怕整村的人已中了毒。
水井之旁,有一人伏着,翟天星急忙走近,正是巫师,他似乎已是昏迷,双手拼命抓着木桶。
翟天星把巫师眼皮捏开,只见红丝满布,口中舌头是异常干燥,他果然是中了毒。
翟天星连忙再走入村中,只见四处的族人,都是卧在地上,有些中毒较浅的,仍在呕吐。
朗奎也没有例外,幸好中毒不太深,翟天星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些解毒之药,喂了他吃。
可是,翟天星所带之药并不多,只救了十多人。
朗奎首先苏醒,道:“翟大侠,你回来了!”
翟天星道:“快起来,救人要紧!”
朗奎毕竟是个强壮的汉子,休息了一会,已恢复一半的力量了。
翟天星走到村外,格黛斯随着,采了一些山草药,并把草药分给朗奎与他的手下,分别到山中采多些回来,用水熬了十大桶,分给村中人喝。
扰攘了一天,白族族人已有一半解毒,巫师醒来后,也拿出了一些他们族中的解毒之物,分给众人。
第五天,救人之事,已差不多完成,翟天星正在踌蹰,不知应该怎样把这事与巫师交待。
忽然,天下着大雨,并且电光闪闪,雷声响个不已。
巫师身体虽然仍是十分虚弱,但他也请了翟天星与格黛斯回到帐中,并有维罗里奥的书僮勒里作伴。
巫师当然一开口便追问朝拜冰火之神之事。
翟天星道:“我与维罗里奥已经朝拜过冰火之神!”
巫师兴奋道:“那么他呢?”
翟天星叹了口气:“他不幸……”
巫师道:“为了朝拜冰火之神,而牺牲——”
忽然,帐外传来人声,一个武士进来,说了一大堆话,巫师立即起来。
他们一起走出帐外,上了一个守望台,只见北方之树,虽在傍佗大雨之下,火光熊熊。
那处正是四门派剧战之处。
翟天星暗里安心下来,这场烈火,可以免却太多的解释。
巫师兴奋道:“天火!”
翟天星也点点头。
回到帐中,翟天星把帐(怀)中六颗晶石拿了出来,道:“这是朝拜了冰火之神之后的信物!”
那六颗晶石已没有了当初的光芒,而且表面都龟裂了,那是因为剧战之后,被人践踏的结果。
巫师道:“维罗里奥死也有价值——以后,有了这六颗宝石,我们白族可以重振威信!”
翟天星道:“宝物可贵,但族人更可贵!”
巫师虽然不大明白翟天星所指,但仍点首微笑。
三日之后,巴卢又再被封为族长,六颗没有价值的晶石,却带给了白族无比的信心。
×                           ×                            ×
翟天星自然受到白族族人的热烈招待,因为他不只带了宝石回来,还是整个白族的救命恩人。
终于,族人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饯别之宴,与翟天星、格黛斯作别。
通宵达旦,族人为他们狂欢。
翌日,翟天星与格黛斯别了送别的人群,他们先到那个林子之中。
只见整个树林,已被雷火烧光,林中四处焦炭,已分不清楚那些是树木,那些是人尸。
翟天星凭吊了一会,黯然而去。
格黛斯笑道:“你去那里?”
翟天星道:“我不知道。”
格黛斯又说道:“听说这地方有个天池!”
翟天星道:“我们就去游天池吧!”
天池便是那著名的滇池。
翟天星虽然感到身心都已十分疲倦,但有格黛斯在旁,似乎一切都十分安宁,一种似是久违的安宁。
那日,他们已来到滇池之畔,买了小舟,便向湖中划去,湖光山色,并没有改变。
翟天星从怀中掏出了那颗红宝石,道:“给你!”
格黛斯道:“我不要。”
翟天星道:“你喜欢什么?”
格黛斯微笑,双眸闪烁,充满无限情意。
翟天星把红宝石轻轻放下水中,转眼之间,已无踪影,只留下圈圈涟漪,在水中泛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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