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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宇《雪女情仇》(翟天星传奇故事之十)(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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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 10:06: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灵溪 于 2024-12-18 19:21 编辑

连载菌今日始载集结版《雪女情仇》(翟天星传奇故事之十),如有疑问,请在楼中提出,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24-9-1 10:06:50 | 显示全部楼层
《雪女情仇》(翟天星传奇故事)
作者:南宫宇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翟天星、白完璧
扫校:未来 OCR;灵溪 校对



*注:《武侠世界》杂志连载目录,原无“第一章”、“一”……之类的标示,为阅读方便故加之。



第一章 天理循环 报应不爽

一 死约

八月的黄山,已是秋意盎然,尤其是这秃崖,早已弥漫着一股肃然的味道。
秃崖地如其名,一片百丈见方的崖顶,寸草不生,黑色的岩石,被风侵雨蚀,平滑如镜。
这的确是一个决斗绝佳的地点。
巳时刚过,一条雪白的身影便从崖畔飘起,看不清这人用的是什么身法,有若仙鹤穿云,转眼已到了崖上。
却原来这秃崖之上,早已站着一位清癯老者,身披淡蓝长袍,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蓝天与蓝袍,飘逸清奇。
白衣人也是一位老者,白衣如雪,站在黑色岩石之上,有如拥雪,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概。
蓝衣人一拱手,叹道:“十年生死两茫茫!”
白衣人也拱手为礼,也接道:“你我果是尘满面,鬓如霜。”
两人都引用苏东坡的著名长短句,就像两位久别重逢的骚人墨客,此情此景,有点格格不入!
蓝衣人仔细打量着白衣人,半晌才道:“白兄果是守信之人,十年死约,剑已无瑕!”
白衣人接口道:“风兄亦是一言九鼎,十年死约,刀仍无忌!”
两人相视大笑,划破了秃崖的寂静。
这两位老者,都是当世高人。
白衣人外号“剑无瑕”白完璧,一生爱剑,早年练成了自创的无瑕剑法,据江湖人说,没有人可以接他三招,可是,这种传言,却没有人证实,因为有资格与他过招的人,都已成为他的剑祭!
蓝衣人外号“刀无忌”风岚,视刀如命,随身的一柄金刀,在阳光之下,使人眩目,他也自创了一套刀法,繁复广博,据说是集天下刀法之大成!
四十年前,两人同拜“刀剑双绝”天一道长门下,天一道人与翟天星的方外挚友无思僧是同辈高人,一僧一道,常常研刀论剑,可惜天一道人早归道山,据无思僧道,天一老道外号“刀剑双绝”,名不虚传,他的刀剑造诣,已臻绝境,可惜天妒奇才,否则他的刀剑绝学,定会在江湖武学,放一异彩!
翟天星一向明白无思僧并不轻易赞人,但他却对这位天一道人,推崇备至,因此他也十分响往这位武学高人,可惜无缘一见。
天一道人只收了两个徒弟,便是白完璧与风岚,本来他希望二徒能继承衣砵,可是,这两徒弟,个性奇异,白完璧事事追求完美,一丝不苟;而风岚却是生性随和,顺天应命!
在武学方面,两人也是不同。
白完璧爱剑,风岚爱刀,天一道人知道,这两个徒弟都不能发扬他的刀剑共冶一炉的绝学理想,因此,把剑术尽传白完璧,刀术也尽传风岚,两人勤奋力学,未出师门,已是大有成就!
天一道人去世之后,白完璧与风岚,常常因刀剑孰佳而发生龃龉,两人有缘成为天一道人门下,却无缘长聚,无思僧视两人为亲侄,常加劝谏,风岚倒也十分随和,可是,白完璧却口服而心不服,在言语之间,有意无意,贬刀扬剑,使风岚非常难堪!虽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何况两人都是年少气盛,长此以往,定有不快之事发生。
无思僧知道这两人都是武学奇材,将来在武学之上,定有一番成就,于是提议二人,各自独处,发扬刀剑之学,造福武林,岂不为佳?
风岚自然首肯,白完璧也同意,无思僧的原意,是让他们各自发展,在江湖之上,各展所长,看将来两人之成就,便可分辨出刀绝还是剑绝!
可是,白完璧却误会无思僧的意思,以为他要二人苦练之后,决一死战!
当他拜别无思僧与师弟风岚时,竟然冲口而出道:“十年今日,秃崖死约!”
无思僧听了此言,心中错愕。
风岚随口应道:“秃崖死约,不见不散!”
无思僧到此,才知铸成了大错,可惜白完璧已飘身远离,无从解释,而事实上,以白完璧的性格,解释也是无用,训诲风岚之外,也让他去!这个误会,便是秃崖上两人死约的因由。
往后的十年,白完璧与风岚果然各有成就,因为两人性格不同,成就也因人而异。
白完璧一心追求胜利,隐居四川剑阁,自创一套无瑕剑法,日夕练剑,以童子功配合无瑕剑,剑法已臻绝境。三年之前,突现江湖,挑战十大剑手,这些剑手之中,有正有邪,却无一幸免,于是,“剑无瑕”白完璧名震江湖,无论是黑白两道中人,闻名而丧胆!
风岚对这个死约,也是耿耿于怀,但他生性随和,一面练刀,创了一套“无忌刀法”之外,广收门徒,发扬刀学,而且娶妻生子,倒也十分逍遥!假若江湖中有事,他也挺身而出,排难解纷,得到江湖人敬重!
无思僧后来居于绝想崖,不问世事,却也知道二人在江湖之事,也曾对翟天星提及此事,翟天星好言安慰一番,料想二人未必会为此而意气用事。
而今,在秃崖之上,二人已经应约而至。
“剑无瑕”白完璧飘身上前,说道:“师弟,今日之后,剑绝刀绝,便可分晓了!”
“刀无忌”风岚微微一笑,道:“师兄,这又何必?往日之言,请勿介怀!”
白完璧脸上似罩严霜,道:“介怀?我十年苦练,便是为了今日!”
风岚立时脸上变色:“师兄,我以为大家久别重逢,畅聚一番,何必再为年少意气之事当真?”
白完璧置若罔闻,道:“亮刀吧!”
风岚眉心紧锁,移步向前。
白完璧已拔出了“无瑕剑”,突然“咦”的一声,注视着风岚,半晌才道:“风兄,你似乎有什么不对!”
风岚道:“也不是什么——为弟已有一子,日前偶染风寒……”
白完璧道:“忧能伤人!你的刀法虽日无忌,但依我看来,仍有禁忌,你今日既有忧伤,可以择日再次一死战,否则,我胜了你,仍不能剑绝江湖!”
风岚听了此言,已知道这位师兄,一定要分辨出刀绝还是剑绝,才会甘心,目己虽有挂虑,拖延下去,江湖向来是是非之地,不但无法解开这死结,反而会缠着另一番闲言!
风岚道:“既然师兄一再言战,我亦无需择日!”
白完璧道:“我身心无挂虑,已胜了你一筹!既然你愿意,亮刀吧!”
风岚已把金刀迎风抽出。
那时已近午牌时份,金刀映日,耀眼生辉。
白完璧叹道:“好一柄无忌金刀!”
风岚道:“师兄,金刀反映日色,对你似乎不大便宜——待日至正中……”
白完璧接口道:“不,我本已胜你一筹,而今有刀光刺我目,总算各不占便宜了!”
忽然,一阵狂风翻起,黑云骤聚。
八月本是秋高气爽之日,为何竟会风云变色?
难道这一战果是惊天地,泣鬼神?
刀绝还是剑绝?

二 飞鸽

一双雪白的飞鸽,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如箭在弦,直飞“天星小筑”。
翟天星正卧在树荫之下,翻阅“山海经”,绿荫树下,足不出户,却可以遨游万里,正响往山川奇胜,诡闻异物,忽地,“啪”的一声。
翟安正整理刚刚茁壮的菊圃,两点雪白的东西,已堕下菊苗之上,他不禁怒吼一声,自言自语道:“是什么鬼东西?”
翟天星回过头来,可是,翟安却恰巧挡着他的视线,只能看见两点白影。
翟安“咦”的一声:“是双白鸽!”
翟天星道:“让我看看!”
翟安小心把那双鸽子捧出,恐怕伤害其他菊苗,一边道:“牠们受了箭伤!”
翟天星一看,果然是一双白鸽,其中一只,左翼似乎曾经中箭,仍在汨汨流血,雪白的羽毛,已染成了红色,另一只却在咕咕而鸣。
翟天星道:“这并不是普通的鸽!”
翟安把鸽子平放鸟上,道:“是雪鸽!”
翟天星笑道:“你见识倒不少这雪鸽又名战鸽,在战争之时,携带密令——什么人会送来雪鸽?”
那只完好的雪鸽,仍在咕咕不停,似乎为伴侣受伤而哀鸣,精灵的双眸,流露出惊慌的目光。
翟天星走近一看:“无思僧!”
他急忙打开那受伤雪鸽脚下所缠的竹筒,只见无思僧龙飞凤舞的几十个小字:
“天星兄:立赴秃崖,挽救双绝,十年之约,便在旦夕,两虎相争,叫我如何见天一?
                                                                                              无思字”
翟安也把雪鸽另一脚下所缠的竹筒解开,内里也有一纸条,却是一幅简图,指往秃崖之路。
翟天星忙道:“安伯,你还是设法照顾这伤鸽!”
翟安道:“这一只也有两个竹筒!”
翟天星道:“不用解了,里面也是藏着一模一样的纸条!”
翟安道:“我不信,既然一模一样,何必需两只鸽子同时护送!”
翟天星道:“这种战鸽,极爱惜伴侣,放鸽之人,为了促其力飞之心,雌雄同放,可以早达目的地,而且就算其中一只受伤,另一只也可以到达——不要再啰苏了,快备马匹!”
翟安仍是不信,解下那两个竹筒,内里果然是同样的两张纸条!
依着无思僧简图所指,翟天星马不停蹄,直向黄山,时维八月,江南仍然十分酷热,翟天星知道无思僧既然用雪鸽传书,定然十分迫切,但黄山路遥,也不是一两日之内可到,过了长江,径入金陵。
金陵是繁华之地,他打算过了一宵,再作南下,也许可以在金陵内,听到一些有关双绝之事!
最佳去处莫如龙虎居。龙虎居虽不是第一流饭店,但酒香肴美,招呼妥当,市井商贾,江湖行旅,都爱在居内流连。
翟天星到达龙虎居之时,已是华灯初上,居内已有人满之患,几经辛苦,才可找得座位,却并不是单独而坐,座上早有一公子模样之人,面露哀愁,单饮独酌。
翟天星微笑坐下,那年青公子也淡然一笑。
酒菜未至,翟天星环顾四周,只见诸色人等倶备,有据案大嚼,有猜枚灌酒,有喁喁细语……
当中一桌,看来是江湖中人。
其中一个大块头,举杯朗声道:“李兄,看你是输定了,何必再逞强?”
姓李的是个中年人,桌上放着一柄长剑,也举起杯来,应道:“这不是逞强,而是据理论事,剑乃兵器之神……”
大块头未待他说完,插口道:“若说剑乃兵器之神,刀岂不是兵器中之仙之圣?”他边说边看着身畔的一柄大刀,有意无意地碰着。
姓李的说:“张兄太过夸言,你看江湖成名侠士,那个不是用剑?”
张姓的大块头索性把刀搁在桌上,道:“古今以来,那个将军不用大刀,有道是大刀一挥,所向……”他似乎肚内墨水有限,无法说完。
姓李的见他词穷意绝,便用言语讽刺,大块头更是着急,满脸通红!可是得势不饶人,又一番风言风语,气得大块头暴跳如雷,有拔刀猛扑之势!
本来,翟天星也不在意,这些口舌之争,逞强斗勇之事,在茶楼酒馆,无日无之,但说到刀剑弩张,却是有点过份。
面对翟天星的青年公子,却对二人之争极有兴趣,频频回首看着那二人争吵。
那时,两人已站了起来,有些怕事的人,已纷纷走避,看来一场刀剑之争,快要开始。
忽然,一个身穿员外服饰,满脸笑意的生意人,排众而出,柔声道:“两位可是为秃崖之约而争?”
两人同时回首,看看这位脑满肠肥的生意人。张大块头正是无处泄愤,见这员外,竟负气地道:“你也说是刀绝?”
生意人拱手道:“二位息怒,究竟是刀绝还是剑绝,自有分晓,咱们又何必作意气之争?这次黄山秃崖之约,早已震动天下,可惜的是,秃崖远在黄山,无路可上,我辈凡人,未能一睹当世高人刀剑之争,实是憾事!”
龙虎居内,本是热闹无比,而今却被这生意人的说话吸引,凝神倾听。
翟天星也不例外,想不到一来龙虎居,便听到这秃崖之约的争论,对面那青年,更是聚精凝神,看来他脸容更为悲戚,似有切肤之痛!
那生意人续道:“各位,这秃崖之约,是当今刀剑两大高手——‘剑无瑕’白完璧与‘刀无忌’风岚二人刀剑之争,绝世高手,自然是各有一番本领,刀绝还是剑绝?剑绝还是刀绝?”
居内立时有了反应,纷纷低语。
半晌,有人喊道:“当然是刀绝!”
接着又有人喊道:“当然是剑绝!”
于是,刀绝剑绝之声,不绝于耳。
生意人作了一个手势,但声音仍未平定下来。
翟天星对面那青年公子,彷佛是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对翟天星道:“当然是刀绝!”
生意人向四方拱手,朗声道:“各位,咱们何妨来一个赌局?”
说到赌局,居内又立时静了下来。
生意人续道:“在下是金陵坊的生意人,各位可随便下注,因为两代都是绝世高手,各擅胜场,是个五五之局,机会均等!”
有人喊道:“如何赌法?”
这位生意人,正是金陵最大赌坊的主人曾必胜,相信在座的人,十个倒也有九个光顾过他的赌坊,他信用昭著,财雄势大,早已名满金陵。
居内的人大都感到兴趣,只有翟天星面前的年青公子,却是满脸怒火。
曾必胜笑道:“这位朋友问得好,假若你下注一百两,无论是赌刀胜还是剑胜,都可获赔八十两,连老本便是一百八十两!”
“两败倶伤又如何?”
曾必胜狂笑道:“那倒可以收回八十两!”
“那么另外那二十两?”
曾必胜笑道:“那二十两当然是敝坊的……”
居内的人起了一阵哄笑,但大多数仍认为大致公平,翟天星心想,这人改名倒是不错,这场龙虎之斗,无论是刀胜还是剑胜,他倒是必胜!
居内已有人开始下注,曾必胜身畔已多了几位写票据的文士,那两个最先争执的人,也同时下注。
下注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翟天星面前那位年青公子,扑身上前,怒道:“这神圣一战,又岂可成为你们的赌局?”
众人正是兴高采烈的下注,并没有人注意青年公子的举动,曾必胜正应酬几个下注巨大的豪客。
年青公子见无人理会,怒火更炽,高声叫道:“你们这班无赖……”
话未说完,怒气攻心,竟摇摇欲坠。
翟天星立即上前,一手托着。
只见那年青公子,满脸通红,双目紧闭,已是晕厥,没有一人上来帮忙,因为每个人都忙于下注,有谁会理会到这年青公子。
翟天星对这疯狂局面,摇头苦笑,若是白完璧与风岚在场,他们又岂会为这班疯人而战。
人生如赌局,没有下注的,何尝没有赌?
翟天星放下了银两,抱着那年青公子回店,这青年公子只不过是气盛攻心,一会便苏醒过来。
可是,却是呛咳不停!
好一会儿,年青公子才止住了咳嗽,道:“多谢壮士相助!”
翟天星道:“公子何必如此冲动?”
年青公子道:“假若壮士是局中之人又如何?”
翟天星愕然,道:“公子高姓?”
年青公子拱手道:“未请壮士!”
翟天星道:“姓翟,上天下星!”
年青公子听了,忽而扑地跪下,道:“翟大侠救我!”
这突而其来的举动使翟天星吓了一跳,忙扶起他道:“公子何必行此大礼?”
年青公子仍跪道:“在下风旋!”
“风旋?”翟天星沉吟半晌,道:“刀无忌风岚是令尊?”
风旋道:“正是家父!”
翟天星至此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会如此!风世兄为何仆仆风尘?”
风旋说道:“咱们刀门门人,都赶赴黄山,剩下我一人,身为子嗣,又岂可坐视?”
塞星问道:“刀门门人为看秃崖之斗?”
风旋道:“不,他们都为家父安危而赴!”说完之后,又开始呛咳。
翟天星道:“风世兄你似有隐疾!”
风旋几经辛苦,止住咳嗽,道:“这也是同门师兄不愿带我前往之因,但我只身前去,也是无望——除非翟大侠你与我同去,否则……”话未说完,泪如雨下。
翟天星心软道:“你一片孝心……”
风旋接口道:“多谢翟大侠承全!”
翟天星苦笑,秃崖之战,不知是否开始,带着这个年青人,会不会碍了行程,误了大事?

三 死战

午时已到,日在当中,乌云已退,秃崖上的岩石,开始发热。
“剑无瑕”白完璧一剑刺出,这招“白蛇吐信”本是平平无奇,但在白完璧手中使出,却是有如快如闪电,无与伦比。
“刀无忌”风岚凝神吸气,以一招“撩云拨雾”,化解了这杀着。
“轰”的一声,火星四溅,虽在烈日之下,仍是可清晰见到点点飞花。
“刀无忌”风岚想不到这位师兄,一出手便是一剑杀着,苦笑道:“师兄,这又何必?”
“剑无瑕”白完璧却不言语,剑花又绽,剑影飞洒!
风岚欺身横闪,金刀微偏,呼啸而响,这招“批风抹月”,倒也使白完璧精神抖擞,不禁叹道:“金刀无忌,确是实而不华!”
风岚笑道:“师兄过奖!”
白完璧手下并没有慢下来,轻剑急展,有如浪层片片,弥合卷迎。
风岚刀下更劲,劲风如啸,空气立时成涡。
剑本是轻盈兵器,刀却是重兵器,而今两种兵器,已化为了一片光影,只见忽而成点,忽而成线!
绝世高手,果是不同凡响!
“剑无瑕”白完璧是剑如奔雷骇电,但身若闲鹤,气如青松,白衣卷影,真似神仙中人。
“刀无忌”风岚也不失为刀中高手,刀锋急转,劲力横溢,真有移山拔鼎,山倒岳倾之势,金光裹着蓝袍,也是灵气迫人!两人不知战了多少回合,过了不知多少招数。
剑气与刀气,已织成了一巨网,假若天下真有剑人合一,刀人合一的境界,这场恶斗,无疑是一次典范。
白完璧尤是不断的刺、扎、戳、削,利剑如练!
风岚一柄金刀,金锋若霜,青气濛濛,展、抹、钩、剁、砍、劈,源源不绝,光华流闪,若真似假。
忽地,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声如流星飞渡,余音袅袅,山谷回声,震耳欲袭。
两人同时跃开,仗剑倚刀,各自喘气。此时已是乌金西坠,玉兔东升,这场恶斗,仍是胜负未分。
白完璧揩了额上汗水,道:“师弟,暂歇一会,可有异议?”
风岚已是汗湿蓝袍,苦笑道:“师兄,这一战我已败了七成,算是我输!”
白完璧道:“不——胜了七成,又岂可称为剑绝?”
风岚已抽刀入鞘,道:“自此之后,我封刀归隐,绝迹江湖!”
白完璧道:“剑绝岂可是凭你退隐而成?今日之战,定然要实至名归。”
风岚有点气恼,怒道:“师兄可谓咄咄迫人!”
白完璧并没有理会,只是运气,尽快恢复体力,风岚本来也想一走了之,可是,全身疲惫,那再有气力飘落此崖,看来这困兽之斗,已无可避免!
退无可退,风岚也只好屏息运气,希望剩余的气力,还可以以刀艺挫他气焰。
转眼已是半个时辰。
暮色四合,夜幕低垂,秋意本已浓,而今却似初冬,寒气渐侵!
这役一战,端的是一场体力与意志的竞赛,两人之中,只要谁先恢复元气,便可稳操胜券!他们年纪相若,体格,天质皆是相同,但“剑无瑕”一生爱剑,配合了童子之功,一生不近女色。如果以这点看来,白完璧的机会应该在风岚之上。
虽知高手次战,无论在武艺、战略、体力、意志,都是无一可缺,只要有一方面露出破绽,便会被对方所乘因而落败。
风岚却也有长处,他虽然已娶妻生子,但为人十分随和,胜败之道,并没有白完璧那么看重,成败往往相差一线,此时他已豁开一切,气力渐复!
白完璧脸上也露出了红光。
突然,一声夜枭惨叫,划破了沉默的夜空。
白完璧已高举长剑,道:“风岚,接招吧!”
风岚把金刀护体,道:“白完璧,为弟便成全你的心愿,不过……”他并没有说下去。
白完璧已欺身腾剑,一招“长虹经天”,直取风岚心窝,风岚早已有备,一招“金萤散影”,刀剑相碰,火花四射,两人同时感到掌心发热,虎口欲裂!
两人倶是心头一凛,因为两人仍是体力相若!
白完璧剑招连绵不绝,风岚却以守为攻,渐渐两人顶上都冒出了白烟,而今之战,不单以武艺取胜,而是内力的试练。
忽然,白完璧猛喝,剑如灵蛇出洞,风岚连退五步,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悲苦!
离家十日,风旋的病可有起色?
这一分心,刀法已露破绽,白完璧心下大喜,使出生平绝学,一连七招,剑光萦绕,只见风岚的蓝袍,已纷纷碎裂,随着剑风,有如群蝶乱舞!
风岚收慑心神,可是已经太迟!
“一剑无瑕”已直取他的咽喉。
白完璧收剑呆立,风岚睁着眼睛,露出了一阵悲苦目光,半晌,哽咽道:“师兄,你成了……还望你看上天好生之德……我的儿子……”
话未说完,已倒在地上。
白完璧感到一阵无比的兴奋,仰天长啸,仿似向诸天神示威:“我成功了!”
一阵寒风使他回复了清醒,他低头看看自己,却原来他的双袖已无踪影,再摸头顶,髻发凌乱,他感到一阵寒意,双手扶着腰胁之处,却是一片濡湿!
鲜血从他指间溢出。
“刀无忌”虽败犹荣,假若这胁下两刀,多用半分力度,白完璧岂是完璧?他败在心肠太软,也败在他挂虑家眷,挂念孩儿!
血仍然涌着,白色的袍子,下半身已成鲜红,白完璧感到一阵心寒,一丝歉意,全然的疲惫……
剑绝?
白完璧终于也倒了下来。

四 古宅

翟天星到达黄山脚下,已是晨曦时份。风旋不惯逆旅,加上本身已染上风寒,病况一直在加深,翟天星虽然心急,但也无法把他抛下。
沿着无思僧简图,已来到秃崖之下。
风旋知道快要见到父亲,精神也好起来。
秃崖之下,并不寂寞,只见已有几十人,正围绕崖下,商量上去之法。
风旋一见了那些人,大叫道:“各位师兄师姐!”
原来这些都是刀门门人,他们爱师情切,都赶来秃崖。风旋介绍了翟天星与众人,他们早已听过翟天星江湖传闻,纷纷表示仰慕。
翟天星道:“各位,时间无多,请你们稍候,待我上崖,看看能否解开这死结!”转身又道:“风世兄,你也在这处等着!”
众人答应,翟天星看看四周,那里有路上崖头?这个秃崖高耸入云,下半截仍有杂草野藤,高处却黑色连连寸草不生。
翟天星看了一会,屏息凝气,一个纵身,抓着野藤,再向上一攀,身未落定,又再气贯全身,身如大鹏展翼,向着乱石窜上。
经过七次以凸石借力终于到了崖顶。
那时旭日已升,东方一片金黄,刺眼耀目。
崖顶之上,只见躺着两人。
翟天星不禁失声叫道:“来迟了!”
近处是个白袍人,下半身却是鲜红一遍,一柄长剑,插在石上,迎风微颤。
这个当然是“剑无瑕”白完璧。
远处一人,蓝袍稀烂,一柄金刀在旁,映着朝阳,流燐生辉,这个当然是“刀无忌”风岚!
两人直直的躺着不动。
翟天星环视四周,不禁谓叹:“好激烈的一战!”只见本是光滑的崖面,处处可见剑戳刀削的斑痕!
忽然,白袍人似在幌动。
翟天星连忙上前,白完璧喉间嗡嗡作响:“水……”翟天星赶忙解下革囊,灌了他一口水。
白完璧喝水之后,已然苏醒,说:“我不理会你是什么人,我要告诉你,我成了剑绝!”
翟天星扶着他,身体似乎十分衰弱,便道:“白大侠,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才说!”
可是,本是兴奋的脸孔,立刻又变成衰颓,白完璧声音苦涩道:“这是一次惨痛的胜利!”
翟天星放下了他,问道:“你觉得怎样?”
白完璧道:“寂寞,非常寂寞!”
翟天星明白,白完璧一生追求这“剑绝”称号,而今得偿,却失去了对手,也失去了目标,这种寂寞,天下之大,又有几人可以了解?
翟天星走到风岚身畔,一摸鼻息,已知他返魂无术。一代豪侠,却尸横崖顶!
他叹了口气,抱起尸身,拿着金刀,回到白完璧身旁。
白完璧喝了很多水,正需坐运气,一会才睁开眼睛,道:“你是谁?”
翟天星直告。
白完璧道:“久仰大名!”
翟天星诧异道:“你怎知道有我?”
白完璧道:“三年前我出江湖,挑战黑白道上成名剑手,可惜你并不用剑!”
翟天星心下有点苦恼,因为他辜负了无思僧,不能阻止这场死战,便道:“剑绝,你如今又如何?”
白完璧满眼茫然道:“我不知道!”
翟天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只抱着风岚的尸身,向崖边走去。
白完璧已回复了一些体力,站起追上前来:“我应该去那里?”
翟天星道:“至少也要到绝想崖,一见无思僧!”
白完璧并没有什么异议,提剑随着。
翟天星用布带缚着风岚尸体在自己腰间,便往崖下纵跃,白完璧默默的跟着。
下崖本比上崖容易,但翟天星身缠一个死人,也费了一大把劲,才来到崖下。
刀门门人见有人影幌下,便已聚在一起。
风旋第一个上前哭道:“爹爹……”
刀门门人也见了风岚的尸体,不禁齐声痛哭。
白完璧看着众人,仍是满脸茫然。
忽然,一个刀门门人,挺刀而出,喝道:“今日咱们拼死,也要杀了这人!”
众人止住哭声,一拥而上。
白完璧却是无动于衷。
翟天星道:“各位,杀师之痛,在下也十分明白,不过,决战之事,是令师与这位大侠私约,与人无犹,况且,你们师傅之事,也应早作打点!”
刀门门人仍是十分汹涌,群情激昂。
一个四十出头的门人,看来是这些刀门门人中为首的,他回身道:“我们料理师傅身后之事,再作打算!”
众人缓缓地散去。
白完璧突然拉着翟天星,问道:“剑绝,我成了剑绝,我又怎样?”
翟天星看看他,不知如何作答。
忽然,哭声夹着咳声传来,原来风旋一直跪在父亲的尸身旁边,他已没有泪水,只不停地咳嗽,而哭声却是来自刀门门人。
翟天星正想上前慰解。
白完璧却问:“那孩儿是谁?”
翟天星道:“是风岚的儿子。”
白完璧道:“我记得风岚临去之前,曾提及他受风寒的儿子……”他陷入了回忆,半晌又道:“他非败于我的剑,而是败于挂虑……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以弥补我这大错!”
翟天星见他沉吟,并没有理会,缓缓地到走近风旋,可是,人影一闪,白完璧已越过了刀门门人,一手便把风旋搂入怀中,转身便走。
刀门门人大为诧异。
翟天星也是愕然,但白完璧已把风旋带走。
这位一生爱剑的剑绝,不通世务,只是想到便做,那会有一般世俗人的想法。
刀门门人喊道;“这赶尽杀绝的狂徒,竟连师傅的后嗣也要抢去!”
翟天星转身追去。
刀门门人也拼命拦路。
翟天星急道:“各位,风旋是我带来,我自有保护他的责任,各位请勿阻拦,假若任他走远,那时我也无法找他……”
可是,刀门门人那会让他平白而去?
有人已拔出兵刃,向翟天星攻来。
刀门门人至少也有三十来众,武功差,但这样瞎缠,如何可以脱身?
翟太星向空一跃,横身飞翻,已从人丛之中走出,回首道:“我自会把风世兄送回刀门!”
话未说完,又已窜了十丈之外。
刀门门人拼命追上,有些还放出了暗器。
翟天星踩着天星步,片刻之间,已无踪影。
“剑无瑕”白完璧抱着风旋,盲目地向东北而去,他的剑艺已臻化境,轻功自是不弱,一鼓作气,已离黄山三十里余,幸好这一带倶是树木乱石,没有人伦村舍,翟天星半个时辰之内已追及他。翟天星叫道:“白完璧,你要往那里去?”
白完璧停了脚步,茫然回首:“我要到那里?”
风旋已挣扎下来,奔向翟天星。
翟天星安慰道:“风世兄,不用惊怕,白完璧也不是大恶人,他只想补偿他杀你父亲的罪孽!”
风旋满脸惊慌,面无半点血色。
白完璧走近,问:“我应到那里?”
翟天星好气又好笑:“而今你是剑绝,天下之大任纵横,何处不可去?”
白完璧道:“我要好好照顾侄儿!”
翟天星道:“我奉无思僧之托,本是阻止你与风兄之战,如今我无法完成,白兄,倒不如你先往见无思僧,我也总算有个交待!”
白完璧无可无不可。
秃崖在黄山,无思僧的绝想崖也在黄山,不过,一处在北,一处在南,相差三百余里,脚程若快,三五日内也可到达。
那时日已过午,正是争秋夺暑之时,三人选了处地方,吃了一些干粮,休歇一会。翟天星恐怕刀门门人追来,那时麻烦更大,便欲起程,那时,四野静寂,热气腾升。
忽地,一声旱雷,震耳欲聋。
翟天星自言自语地道:“这时候竟有雷声?”话未说完,平雷四周,突然胡胡作响,接着,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卷起,三人竟是站立不稳!
翟天星刚想发力稳身,狂风更劲,风旋已被卷起,翟天星再无考虑,伸手一拉,这狂风竟是一个急旋,直把两人向半空卷去!
白完璧任是一代剑绝,竟也无法在风中稳立,也同时被卷起!
风沙如涛,三人在空中翻滚……
翟天星拼命抓着风旋,坠地之时,风旋仍在身畔。
可是,四下的景色却是大大不同了!
翟天星记挂着风旋,柔声问:“世兄,你怎么了?”
风旋道:“没有什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翟天星环视四周,只见草丛遍地,高及人身,附近并无一株树木,这阵龙卷风,究竟把他们卷到那里?
忽然,远处草丛,一人直立而起。
这人正是白完璧!
翟天星拖着风旋上前道:“白兄!”
白完璧道:“没有什么!天呀,这个季节,竟有如此狂风?”
这时,天又突然暗了下来。
翟天星仰首,道:“不只有风,而且还有大雨!”
白完璧脸上掠过一阵惊恐,沉吟道:“风风雨雨,难道我与师弟一战,竟是触怒了天地鬼神?”
翟天星翘首远望,道:“那处有一大宅,看来这场雨来势凶猛,走吧!”
三人朝着大宅而去。
刚到宅门,大雨已是倾盆而下,三人侥幸没有湿身,翟天星看看大门,只见四处都是蛛网尘封,门楣之上,有一大牌匾,匾上字迹被风雨侵蚀,已不复见,但观其剥落之痕,这大宅倒也有过一番风光!
本是朱赤的大门,亦已褪色,两只灵兽,仍衔着门环,翟天星推了门环一下,道:“有人在吗?”
半晌仍没有回音。
白完璧道:“看来这里早已荒废!”
风旋无意一推大门,竟是虚掩。
三人分别叫了几声,仍无人应,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他们看看地上,竟已积了数寸水,只好推门而入。
内里是阴森一遍,翟天星拿出了火折,燃着一根余烛,只见这大厅之内,摆设讲究,虽是尘埃高叠,仍然有一种气派!

五 魔笛

穿过大厅,外面是个花园,已是杂草丛生,到处都是颓垣败瓦,荒废异常。
白完璧边走边道:“这大宅似乎有点熟悉。”
三人沿着屋檐,穿过三处月洞门,四处都是门房,全无人迹,一直过了曲廊,来到了大宅的后门。
白完璧又自言自语道;“这曲廊,这曲廊……”他眼中露岀一丝精光,似是若有所忆。
到了厨房,却意外地发现这里收拾整齐,并有一些腌肉干鱼,并有柴薪,看来这里还有人居,不过,看那些粗糙筷碗,也铺满了尘埃,大宅内的人,可能已离开一段时间,外面传来雷声,而他们也是腹鸣如雷。
在满布谷牛的白米瓦瓮,他们几经辛苦,还可找出几撮白米,三人胡乱地生火煮饭,也吃了个饱!
雷声未停,雨仍滂沱。
近厨之处,有两个小房,看来是厨仆停居之处,其中一间,收拾整齐,稍加打扫,便可入住。
白完璧似是十分疲累。
翟天星道:“白兄,你先在这里歇了,我与风世兄过另外一间,待雨停了,再作打算!”
白完璧也没推辞,径自上床,作莲花坐,闭目凝神,翟天星知他是运功打坐,也不打扰。
翟天星与风旋到了另一间小室,室内十分简陋,也十分污秽,费了半天功夫,才可勉强入睡。室中有一大床一小床,两人分床而睡。
外面雨势一直未有稍歇,反而越下越大,雨点打在窗檽之上,淅淅沥沥,在这情形乏下,非但没有诗意,反而吓人!
翟天星也打坐运功,几日来赶路,又上秃崖,身心极为疲乏,他屏息运气,意守丹田,一个时辰之后,已是血脉畅通,元气恢复。
他看了风旋一会,见他已熟睡,脸仍有悲戚,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一日之变,也够他尝,何况他本已有风寒之疾,人生处处是苦,孩子也免不了!
翟天星为他盖上自己的风衣,也回床安睡。
蒙胧之间,一声尖叫,翟天星霍然而起,意外透入一阵电光,接着又是一声轰雷。
翟天星还以为自己发恶梦,可是,白完璧所处之室,却有灯光掩映,他忍不住下床,风旋仍在熟睡,翟天星轻步离室,向白完璧房间而去。
只见白完璧坐在床上,呆呆看着手中的东西。
翟天星入房,问道:“白兄无恙?”
白完璧如梦初醒,见了翟天星,惊恐道:“翟兄,你看这笛——”
翟天星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支短笛,笛子只有一掌长,通体黝黑,上面刻有花纹,近吹气之处,却有一颗光润的红宝石。
翟天星道:“这笛子是白兄所有?”
白完璧道:“不,是我在枕下发现……这是一支魔笛,一吹之下,是女人尖叫之声。”
翟天星笑道:“笛子岂能吹出女人尖叫之声?”
“你可试试。”
翟天星依言,轻吹一下,却无声响,再鼓气一吹,却是尖锐异常,十分刺耳。
翟天星放下笛子,道:“这可能是宅中人留下,白兄不用理会,好好安歇。”
白完璧看着笛子,呆呆不语。
翟天星于是回房,只听见风旋在梦中苦叫:“爹爹,爹爹……”声音苦涩,令人鼻酸。
刚要入梦,又传来一声尖叫,翟天星也不理会,以为白完璧又再玩弄那笛。
可是,一阵忽忙步履,白完璧竟已冲来,满脸惊惶叫道:“魔笛,魔笛……”
他双手抖动,有如着魔,脸色苍白,仿如中邪。
翟天星惊怕他吵醒风旋,便与他回房,安慰道:“白兄,你好好安歇,事已至此,你自责也是枉然!”
白完璧声音颤抖:“这魔笛召来一只白色的鬼魅!”
“鬼魅?”翟天星觉得可笑,道:“白兄,日来辛苦,你还是收慑心神……”
“不——我看得清楚,当笛子一响,那个雪白的女人——是一个女人,除了一头长发之外,全身雪白,连眉毛也是白色,她那眸子也像封了冰雪……可怕,实在可怕极了……”
白完璧声音已变,哽咽不已,充满恐惧。
翟天星走近窗椽,外面风雨已靖,漆黑一片,那里有人?于是,他又好言安慰一番。
翌晨,风雨又起,无法动身。
翟天星见风旋仍有剧烈咳嗽,而白完璧却不断喃喃自语,便打算多耽一天,然后再起程。
午后,风雷大作,过了午时,天地已昏黑,他们胡乱吃了一些东西,风旋有点发热,回房安睡。
白完璧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翟天星百无聊赖,想与白完璧谈话,刚入门槛,便见他在玩弄那短笛,口中喃喃,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向那黑笛说话,只好退出,返回自己房内。
翟天星正在沉思,如何向无思僧交待,也盘算着无思僧将会如何处置此事之际,突然,他感到窗外雷光一闪之际,似有人影。
可是定神再看,却一无所见!心下暗笑,自己也如白完璧一样,疑心生暗鬼。
同时,白完璧房间又尖叫一声。
翟天星连忙赶出,只见白完璧房中无人!他心中一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
“那雪女……雪女……”声音来自房角。
翟天星一看,却原来是白完璧,缩身在那黑暗的角落,有如一只耗子见了恶猫般瑟缩着。
那日在秃崖,白完璧虽然经过一番剧斗,仍然是傲然屹立,一派高手风范,但如今看来,那里有半点一代剑绝的气度?
“那雪女……雪女又现……”
翟天星扶他起来道:“什么雪女?”
白完璧全身瘫软,翟天星费了把劲才把他扶上床,他为颤抖道:“那通体透明的雪女,她那冰封的眼睛,死盯着我,彷佛要把我……”
翟天星再走近窗檽,外面下雨如注,那里有人影?
白完璧睡在床上,全身发抖。
翟天星道:“白兄,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内疚……”
白完璧说道:“内疚?我说的是那个雪女,她穿着雪白的衣裳,在风雨中飘浮着……”
翟天星道:“假若附近有人,相信可以瞒过在下,也不能瞒过白兄!”
白完璧道:“因此我相信这雪女,定是鬼魅,否则,她如何能在风中飘浮?”
翟天星觉得好笑,一时之间,也找不着安慰的言词,只有虚应了几句。
白完璧又拿出那短笛,在掌中玩弄。
忽然,风旋又剧烈地咳嗽,翟天星只好离房,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看风旋。
风旋咳嗽已完,呆呆坐在床上,一见了翟天星,便紧张地道:“这屋内还有其他人?”
翟天星道:“看来没有!”
风旋道:“我却看见一个!”
翟天星开玩笑地道:“一个通体雪白的女人?”
风旋接口道:“正是,你也见到?”
翟天星心中一凉,他本以为是开玩笑,却原来风旋也看到这个雪女!
翟天星忙道:“你再说一遍!”
风旋道:“那女人全身白色,长发披肩,她身上的轻纱,通体透明,好像在风中飘浮着!”
翟天星道:“你咳嗽咳昏了头?”
风旋道:“不,那时我咳嗽已止,电光一闪,我清晰地看见她!还有,身旁似还有两只黑毛的东西!”
翟天星知道,风旋并没有用理由撒谎,换句话说,白完璧也并非幻想一个雪女出来!
一个通体雪白的女人,在风雨中飘浮,在电光之下乍现,翟天星也感到一股寒意!
这古老大宅,渺无人迹,难道真有鬼魅作祟?
翟天星一生光明磊落,见过无数凶险场面,当然不会害怕鬼魅,反而刺激起他好奇之心!
假若真有这么一个雪女,她一定是个人!
但她是一个什么人?
翟天星道:“世兄,你好好休息,我四处看看!”
风旋并没有害怕,依言躺下,可是,刚才白完璧却完全不同,他是极度惊怕。
翟天星沉思着,忽然,他想到那支短短的,镶有宝石的笛子,难道这笛子与这雪女有关系?
他再入白完璧的房间,只见他睡在床上,手中拿尽笛,仍是喃喃自语。
翟天星以为他醒着,叫了两声,却无反应,原来他已入睡,在梦中说话。
翟天星倾听着。
“我后悔……我实在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我不想离开……但我不能……我要摆脱一切思虑……潜心向剑……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绝……”白完璧断断续续的梦呓,似乎在诉述着一件往事。
之后仍是一连串的说话,翟天星却无法听得清楚,他轻轻地拿起白完璧手中的笛子,突然,白完璧从床中跃起,右指倏地指向翟天星的咽喉!
翟天星昂首一闪,“嗤”的一声,指气直透,竟然把屋梁之下一条横木切断。
好厉害的指法,白完璧不愧为一代剑绝,他已能以指代剑,假若翟天星不够机警,早已命送于他指下。
翟天星道:“白兄,是我!”
白完璧一额汗水,半晌才道:“我还以为……”就在此时,大宅前面传来一阵尖叫之声。

六 恶斗

白完璧怵然而惊。
翟天星道:“我们去看看!”
白完璧却瑟缩道:“翟兄,我……”
翟天星道:“那让我自己去看!”
他忽忙的点了一个火把,向着尖叫之处而去。
前夜来此宅时,其实已忽忙看过,宅中门房甚多,并没有人的痕迹,他穿过几度月洞门,来到了曲廊。
翟天星记起,白完璧穿过这曲廊之时,曾经说过一些话,似乎是曾来此地!
这曲廊弯弯曲曲,看不见前面,翟天星一路小心翼翼,恐防有人突袭!
当他来到曲廊尽处,突然眼前一闪!
可是,他却不能真切看到什么。
翟天星凝神屏息,走尽曲廊,他已可以肯定,前面定然有人,但此人轻身功夫异常高超,加上雨声淅沥,几乎连翟天星也不能察觉!
翟天星站在曲廊,朗声道:“前辈高人,何必闪缩,在下翟天星!”
等了半晌,却无任何回语,只有曲廊回声,隆隆作响,火光摇曳,实在有点恐怖!
翟天星心下大奇,穿过了荒芜的花园,大厅已是在目,假若那雪女的确存在,这大厅无疑是一个绝好的陷阱!自己对宅中形势,不大熟悉,贸然入内,定会中计,可是,回心一想,那雪女又怎会加害自己?
于是,他举起火把,朝着大厅而去。
大厅之内,仍然是原来的样子,翟天看了一遍,毫无发现,地上除了他们前天留下的脚印之外,并没有其他痕迹,难道那雪女果然是飘浮半空?
翟天星感到一阵寒意,同时,身后的小门,突然关上,带来一阵狂风,火把立时熄灭!
翟天星待要转身,“砰砰”几声,在黑漆之中,他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他只好全身戒备。
当他习惯了黑暗之后,才发觉大厅四周,所有窗门,已同时关上,刚才声响,便是关闭窗门之声。
翟天星心中纳闷,这雪女在弄些什么技俩?他再想开言,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出现。
他正想抱拳,那白色身影果真飘浮而来!
突然,那身影一缩,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翟天星闪身,那股飘浮力量又至,几番闪身,然而,那白色一团却似有吸力,瞧着向翟天星而来!
翟天星踩着“天星步”,那白色身影仍然缠着!翟天星出道以来,从不用兵器,以“指掌步”纵横江湖,轻功之高,几无人能及!可是,这白色的身影,假若不是鬼魅,那么,她的轻功,定然不在翟天星之下!
翟天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倒要见识一下这雪女,索性立身不走。
那白色身影,同时缩作一团,那股巨力又扑面而来,翟天星决定硬接!
他双掌鼓起了六成真力,“砰”的一声,翟天星竟然接着的是一双脚!
雪女袭人,竟然是用双脚,那究竟是什么武功?或是什么妖邪之术?
那白色身影似乎被翟天星掌力所退,可是,那双腿却又攻来!双腿同时掠出,力度刚猛,异常灵活。
一连五脚,都是杀着,黑暗之中,竟然与双手袭人一样灵活,实在使翟天星愕然!
那身影越舞越是刚劲,一挑一扬,一戳一踢,都向着翟天星身上死穴而来,这人在黑暗之中,竟能认穴,实在是出人意表!
翟天星好奇之心大炽,双掌同出,配合天星步,想以快刀斩乱麻,擒下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魅的白影!
那身影似乎知道并不能取胜,突然一退,翟天星猛然向前,双手到处,眼看便要拿着那人!
可是,触手之处却似无物,他心中一凛,明明是攫着的是手臂部位,为何竟会无物?再右手一抓,一声裂帛,他手中只有一片轻纱。翟天星道:“在下得罪!”
那身影并没答话,一直向屋角而退。
翟天星道:“前辈高人,何必这样闪缩?”
突然,一声机括之声,翟天星正想闪身,已感觉到是无数的暗器,他猛然转身,袖袍狂涌,把那一阵有如狂风暴雨的暗器挡下!翟天星刚稳身,机括又响。他连忙屏息凝神,又是一阵密如风沙的暗器!
翟天星双袖如屏障,把暗器一一挡下,黑暗之中,不易察看暗器来路,幸好那发射暗器的机括,可能是日久未用,发出沙沙声响,翟天星才可闻声而立时躲开。
忽然,翟天星嗅到一阵异香,香气之中,夹杂着一种冰冷之气,他久历江湖,知道异香便是剧毒,于是收心凝气,暂闭心上大穴。过了半盏茶功夫,大厅正门却悠然而开,幸好外面仍是云雨潺潺,并没有强光射入,可是,黝暗之中,突然有四颗磷光闪耀。
翟天星全力戒备,不知道这雪女又弄些什么玄虚?四颗磷光透着阴森的光芒,大门又自动地关上,黑暗之中,四颗光芒,更是可怕!
“呼——”是低沉的兽嗥!
翟天星心中一惊,四颗磷光已同时扑动。
翟天星仍以双袖为武器。
磷光忽而横身分开,转瞬之间却从左右向着翟天星窜来,翟天星双袖涨满的风帆。
四颗磷光一窜即至。
接着便是“嘶”“嘶”两声,翟天星双袖竟然同时被撕下,触手所及,竟是两团毛茸茸的东西!
“胡!胡!”
翟天星虽然看不清楚,但已经可以感觉到那是两只像猫一般的动物,这两只当然不是猫,猫那会有如此犀利的双爪,连翟天星充满劲力的双袖也可以撕裂!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狂兽又再度窜来。
翟天星不敢怠慢,连忙运掌,看准来势,双掌呼的使出,“砰”“砰”二声,两只狂兽应声弹开!
可是,那两只狂兽却是下地无声!
接着又是呼呼低吼,声音郁沉,使人心寒,也掩不住二兽的愤怒!
翟天星屏息以待。
二兽的目光在回旋着,翟天星向着磷光移动之处,全然戒备,然后,四目向着翟天星炯炯而视。
突然,二兽向着翟天星窜来,这次来势,极为猛烈,却并无一个方向!
有时左窜,有时右窜,胡乱之中,似乎又有一定规律,直在翟天星的双胁、袴下、双肩擦过。
翟天星踩着天星步,每次双兽过处,都被那毛茸茸触着,直使翟天星全身起了鸡皮疙磨!
狂窜之间,更连连发出低吼,黑暗之间,灰尘飞荡,翟天星急忙运劲,双掌倏忽扬起!
接着是猛烈而刺耳的吼叫!
四颗磷光透着光芒,暴射而来。
翟天星知道二兽拼死而来!他立刻缩身向上,双掌从下而上,足足用了八成真力!
两团毛茸茸的东西,已被双掌打个正着、“砰”的一声,竟是穿过屋顶而出!
屋顶已破,滴下雨水,在暗光之下,竟是一片鲜红!翟天星看看自己,外衣竟然已是片片破碎,暗叫一声:“好险!”
翟天星仍不敢动,趁着屋顶透下光线,小心察看,待了一会,别无其他动静,才移近大门!
大门已是上锁,而其他窗户,也已被封闭了,好狠心的雪女,竟然把翟天星囚在这大厅之内,作困兽之斗!翟天星凝神倾听,那两兽已无声息!
他一跃上梁,再跃已是穿屋顶而出。
外面仍是雨点打下,近屋檐处,伏着两只猫一般的动物,翟天星慢慢移前,只见两猫已是死直!
翟天星细看,才知那是极其罕见的“豹狸”,这种动物极其灵敏,体积虽不大,双爪却锋利异常,可以把几百斤的水牛,猛抓至死!而且,这豹狸非常残忍,兼具了豹的凶残,与猫的机灵,怪不得翟天星身上衣衫也在牠们左右窜跃之间撕碎。
翟天星暗自沉吟,自己与这雪女并无仇恨,她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沉吟间,他猛然想起,这可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他正要跃下,只见前面远处,似有人声马声!他也不顾来者是何人,急忙赶回后宅。
他首先看看风旋,只见他躺在床上,呼吸十分平稳,脸上已有血色,似乎比来之时,已大为好转!他心中正在纳闷不解,隔壁却传来一阵呻吟之声!
翟天星暗叫一声不妙!
他连忙奔至白完璧房间,只见白完璧也是躺在床上,口中却是呻吟不已!
翟天星叫道:“白兄!”
白完璧满脸痛苦之色,双目低垂,看着自己双手。
翟天星扑近床边,也看着他双手,只见白完璧双手的大拇指弯曲,却并无伤痕!翟天星轻轻一按,却不禁脱口叫道:“好狠毒!”
原来白完璧左右两只大拇指,已全被挑去筋络!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拇指残废,只换来生活上之不便,但对白完璧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死亡的宣判!因为他是爱剑成痴的人,没有了拇指,他如何再能握剑?
剑绝而不能握剑,岂不是比死亡还要痛苦?
翟天星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可用的言词,来安慰白完璧,只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完璧略为低头,双目精光已敛,道:“自你转身出去,我又见到那雪女!”
翟天星自言自语道:“果真是调虎离山之计!”
白完璧道:“那通体雪白的雪一女,轻身贴在窗前,向你狞笑,我正想扑起,却嗅到一阵异香!我立即屏息,可是已经太迟,只觉全身酥软,不能动弹,但我仍有知觉,那雪女飘然进来,那本是雪女的脸庞,竟出现了莫名的怨毒,只见她双袖一拂,我这双手……”
翟天星道:“你认识这雪女?这雪女与你有仇?”
白完璧摇了摇头。
翟天星又问道:“她下手之时,可有说话?”
白完璧有点犹豫,道:“她……她并没有说话!”
翟天星观人于微,已发觉这话不尽不实,可见,这个废他双指的雪女,定然说过一些话,但白完璧又何必为她隐瞒?但翟天星并没有追问。
忽然,前宅传来喧吵的声音。

七 真相

翟天星道:“待我去看看!”
转身出门,却见风旋站在门前。
翟天星道:“你怎么了?”
风旋道:“翟大侠,我没有什么了,只觉全身舒畅,以前的病已一扫而空!”
前宅传来之声,更为鼎沸。
翟天星道:“你守着白伯伯,千万不要离开!”
风旋依言,并且握着白完璧所用之剑,翟天星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他出去了半个时辰,白完璧受了人生最大的痛苦,而风旋却完全康复?他再没有时间推敲,向着人声之处奔去。
古宅大门已敞开,雨亦停了。只见一排足有三十人之多,扑到门前,原来全是“刀无忌”门下门人。
翟天月(星)抱拳道:“诸位——”
人丛之中,有人喊道:“是他掳走师傅的儿子,维护白完璧逃走之人!”
翟天星道:“诸位,寃家宜解不宜结,令师与剑无瑕之事,是上一代的私约,你们何必再牵入这混水?”
人排众而出道:“白完璧心狠手辣,杀了师傅不算还要掳走风旋,翟大侠,咱们仰慕你为人,你又何必维护此人?”
翟天星道:“在下并无维护任何人,令师与白完璧均是无思僧世侄辈,这一场决战,大错已成,相信你我也无法善后,只好交由无思僧处理,至于风旋世侄,是令师傅临终之时,交托白完璧照顾,我只是个……”
人丛中一人插口:“不要听他花言,师傅那里会把儿子交与仇人……”
接着是你一言,我一语。
翟天星正想解释,可是,众人已如箭在弦,按捺不住,纷纷扑上。
又有一人道:“那道上女子,已说得清清楚楚,白完璧要赶尽杀绝,翟天星助纣为虐……”
翟天星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好运劲凝身。
刀门人早已亮出各式各样的刀,如潮般涌至。
翟天星不慌不忙,双袖齐拂。
一阵劲风涌起,刀门门人挥刀迎上,只见白光与金光齐闪,破空之声,砭人肌肤。
翟天星不想滥伤无辜,再用双袖横扫,刀门人中,武功略逊者均被这股劲风迫退,只余下八人。
这八人手中持的刀,都是不同,包括一柄金刀、一柄鬼头大刀、一柄大砍刀、雁翎刀、柳叶双刀、屠刀、斩马刀与及缅刀,他们均是气定神闲,屏息以待。
一声喊杀,八人扑上。
翟天星急踩天星步,在八柄锋利非常的刀口中曳过,双袖又拂,八人并无退下,反而迫上虎虎刀风,向着翟天星八处要害攻去。
翟天星双掌递出,一招“朝登紫阳”,再是一招“暮踏红尘”,虚一实,把四人迫退。
另外四人,尤其是那使缅刀的,一招“电走飞云”,已迫近翟天星门面,再接着是两招刀门绝技“崩华岳”与“折泰山”,似乎要置翟天星于死地!
翟天星临危不乱,迎着缅刀,双袖聚劲,硬接这两式,突然,双袖云卷!
使缅刀的人,善用阴柔之力,翟天星双袖一阴一柔,配合得天衣无缝,立时把这缅刀卷下,而且云卷之力,有余未尽,直扯他上半空!
翟天星手急眼快,左手在半空攫刀,右手使个半圆,右袖有如一片横撒之网,刚好拂着那快将堕下之人!
还有那三人,趁此良机,同时迫进。
翟天星知道,如此瞎缠下去,定会伤人,而且还给予那雪女更多机会残害白完璧,说不定风旋也会因此而受害,他决定以快打慢,降服刀门之人!
那持缅刀之人,身形刚稳,未及细看,脸前却是一股寒气,原来本是自己使用的缅刀,却被翟天星握着,架在胸前。
原来翟天星趁着半空攫刀之际,半空发力,借劲旋身,已闪至那人身后,并以缅刀横架此人前胸。
刀门门人见自己有人被制立时退后。
翟天星道:“你们凭什么说我助纣为虐?”
那七人之中,一人道:“我们在道上遇到一位白衣女子,一脸善良,那有欺骗咱们之理?”
翟天星道:“你信白衣女子,为何不信我翟天星?至少我与令师也有过一番情谊!”
一时之间,众人哑口无言。
翟天星突然想到,那白衣女子?忙道:“你们所遇之白衣女子,是何模样?”
其中一人道:“她身穿白衣,甚为神秘?”
翟天星道:“我被龙卷风卷至此宅,你们如何跟踪至此?”
那人道:“我们北上,本来无法来此处,也是那白衣女子引来。”
翟天星突然心有所悟,道:“咱们可能中计。”
“什么中计?”
翟天星放下那人,并交回缅刀,道:“诸位,白完璧可能已遭那白衣女子所害,风旋不知……你们快跟我来!”说罢便转身入宅。
此时,屋詹之上,传来一阵笑声。
众人抬首,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迎风而立,看似弱不禁风,却是伫立狞笑。
翟天星知道整件事情,均由此白衣女子引起,只有抓着她,才能知悉事情真相,便不再多言,双腿一蹬,已上了屋檐!
那白衣女子也是十分机灵,只待翟天星身影一动,便已飘离屋檐,向北飘去。
翟天星向下道:“诸位,你们先到后宅,保护风旋,待我回来再说。”
话犹未毕,已向北飞身!
那白衣女子轻功非凡,转眼已是人影渺小,翟天星提气前窜,尾随不舍。
前面是一片崎岖岩石,再过便是丛林,假若不在岩石之处抓着她,入了丛林,定然再难抓她!
此女轻功之佳,实在出乎翟天星意料之外,当今之世,翟天星的天星步,已可列入轻功的登峰之作,但这白衣女郞却似乎在他伯仲之间!
一个以轻功自负的人,假若能以轻功折他,自然可以使他心服口服。
翟天星提气,使出八成以上功力,巧步连环纵身前窜,转眼已在那女子身后。
那白衣女子似乎有点吃惊。
翟天星再度提气,双腿一缩,向左面一块突出奇石一蹬,身如疾矢离弓,向那女子头上纵过。
那白衣女子身体一缩,向横飘去!
当她刚稳身,面前竟然是翟天星,离她面前不到半尺,她心中一凛又再飘身。
当她再度落下,翟天星仍然在她脸前半尺!
如是者五次,无论那白衣女郞如何巧蹬轻纵,也不能脱离翟天星半尺之内!
原来翟天星已使出“天星步”之中的“如影附形”的生平绝学,白衣女子又岂能逃脱?
当最后一次落下之时,白衣女子已是满脸通红,本是雪白的脸庞,映着一片血色,娇艳不可方物!她颓然道:“我实在太轻敌了!”
翟天星知她已承认失败,道:“姑娘,你与白完璧有深仇大恨?”
白衣女子坐在地上,脸孔回复平常,道:“他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父亲!”
翟天星有点愕然,道:“姑娘真懂得开玩笑!”
白衣女子道:“我天性自负,何必与你开玩笑?”
翟天星道:“天下有谁不知,剑无瑕白完璧以童子之功,配合剑法,他又岂会有个女儿?”
白衣女子道:“个中奥妙,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无端认他作父。”
翟天星道:“你如何知他是令尊?”
白衣女子道:“那一夜你们来到古宅,占去我的房间,本来我想吓你们一下,可是我在白完璧窗外却看到一幕奇景!”
“什么奇景?”
“白完璧半夜起来,挑灯舞剑,舞的是我母亲心爱的笛子,这剑式好生熟稔,却原来我母亲曾舞过!”
“剑式相似,也不能作准!”
“白完璧舞剑完毕,坐在地上,双目发光,自言自语,我看他脸无颜色,像在梦呓,我再看下去,他一边玩弄笛子,一边竟说出一段骇人之话,可惜其中断断续续,无法弄清楚他话中前根后底,我只大概知道,他奸杀了一人……”
翟天星道:“这与你何关?”
白女子愤然道:“他大声唤着一个女子之名……这名字竟是我母亲的闺名!”
翟天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以童子功入剑,爱剑成痴的人,竟是一个凶徒!
白衣女子道:“我这次下山,目的也是为母报仇,本来天下之大,何处觅仇人?幸好皇天有眼,我先回这大宅,这大宅便是我母娘家?而白完璧也无端闯入,这是上天给我复仇之机!”
翟天星叹了口气,天网恢恢,一阵龙卷风,竟然把白完璧送到女儿的跟前。
白衣女子续道:“这禽兽污我母身,不知悔改,害怕被人知道,一剑便要了却我母,幸好我母吉人天相,那剑只伤肋骨,后来母亲被路过的飘梅散人救起!”
翟天星道:“飘梅散人?怪不得你轻功那么好?”
这位飘梅散人,据无思僧说过,能以梅花花瓣浮水,瓢梅散人踏瓣过江,是轻功绝世的高人!
翟天星又问:“既然你见了仇人,为不立刻把他置死?”
白衣女子道:“我母亲恨之刺骨,临终时吩咐我不要让他一剑而死,那太便宜了他,因此我贴身窗前,吓了他两日!”
翟天星道:“然后你又为何挑断他姆指经脉?”
白衣女子道:“我本想杀他,无奈心中不忍,他如何无良,也是我的父亲,他既以剑绝而自命天下,没有两只姆指,岂不是更使他终身痛苦……不过……”
翟天星道:“你后悔?”
白衣女子望着翟天星,惊异他看穿自己的心思,道:“你如何知道?”
翟天星道:“你引那些刀门门人来此,目的是借刀门门人之手杀了白完璧!”
白衣女子脸上充满佩服的神色。
翟天星道:“风旋的病突然转好——”
白衣女子道:“这公子可苦——我喂了他一颗祖师给我的‘天山雪梅子’他那天生的风寒病,应该可以治好!他没了父亲,而我也没了……”说话之时,泪水簌簌而下,翟天星明白,这是同病相怜!
翟天星道:“白完璧无良,而你也为母亲报了仇,死者已矣,我们何必再纠缠下去?”
白衣女子无言低首。
翟天星道:“我们回到古宅,看看你父亲,我会把他送上绝想崖,让无思僧好好训诲他!”
白衣女子并没有异议。
回到宅中,后宅仍是一片鼎沸之声。
只见风旋握剑,护在白完璧床前。
风旋喝道:“各位师兄,我爹与白完璧之约,是他们年轻意气之争,而今他已没有能力使剑,他与我爹爹之仇怨,亦应一笔勾销!”
有人道:“不杀此人,我们刀门门人,岂能在天下立足!”
风旋凛然道:“我爹爹生前,常对我训诲,谓秃崖一约,只是他俩个人之事,并没有影响我们,而且,他力言我不用为他报仇,上一代之事,我们不必插手,否则,假若他又有儿子,我杀他之后,他又来寻仇,这样生生世世,永无了结?”
白衣女郞听得此言,心下感动。
刀门门人笑道:“这剑绝无后人,何来再会寻仇,倒不如一刀把他了断,挖他心肝祭咱们师傅!”
白衣女子闪泉一现,道:“我正是他的女儿!”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让开。
翟天星也跃下,向刀门门人述说了前因。
白完璧躺在床上,一边听一边淌汗。
翟天星:“白兄,这事如何?”
白完璧道:“我一生人之中,做错了三件事,第一是学剑,第二是作了禽兽,第三是秃崖之约,而这三件事我都做了,你们要把我如何处置,我也欣然受之!”
翟天星道:“那么你承认了此事,为何你半生苦练童子之功,竟会……”
白完璧道:“我爱剑——其实我也是常人,见美色而动心……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翟天星向众人道:“诸位,事情至此也该来个了结,白姑娘已弄断白完璧双姆指经脉,他从此不能用剑,风旋世兄依照他先父之言不愿仇杀下去,而我与你们与白完璧均无任何恩怨,我打算带他上绝想崖,让无思僧前辈,训诲他下半生!”
众人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翟天星又转向风旋:“世兄,你的风寒病,是白姑娘为你治好!”
风旋道:“原来是白姑娘所赐,在下感激!”
白衣女子道:“世兄多礼,世兄年纪轻轻,洞悉世情,小女子实在佩服。”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翟天星看在眼里,知道两人意气相投,心下好生欢喜。
这时一直闭目不言的白完璧突然挺身道:“翟兄,我也打算在绝想崖终生忏悔,不过在我离去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翟天星道:“白兄意下如何?”
白完璧看着白衣姑娘,迟疑了一会,才道:“我一生爱剑,想不到有个女儿,我只想抱抱我的女儿……”他说话之时,已热泪盈眶。
翟天星以目光征求白姑娘意思。
白姑娘上前道:“我想你会后悔!”
白完璧并不明白这话,也不理会,双手伸出,白姑娘轻移莲步,接近白完璧。
白完璧双手发抖,便把白姑娘拥着。
忽然,他狂叫了一声,口吐鲜血。
在场的人,包括翟天星在内,都以为白姑娘竟在这时下杀手。
可是,白姑娘却一直没有动过。
众人口呆目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白姑娘突然敞开了白色的外衣。
她竟是一个无臂的女子。
翟天星也忍不住“呀”的叫了一声,默然一会,才道:“人生冥冥自有主宰,一个使剑的剑绝,竟然有一个无臂的女儿,也许是应了他的外号——剑绝!”
众人在叹息声中离去,风旋与白姑娘并肩而行,两人年纪相若,实在是一双璧人。
翟天星收拾了白完璧尸体,别了众人,向着绝想崖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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