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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马腾《在劫难逃》【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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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 08:03: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武侠世界》25年45期,1984.01.16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Zai Jie Nantao Ma Teng cover illustration.JPG




第一章 娇娃夺命 内情难明



唐肃一面拚命地狂奔着,一面不时囘过头去朝后看,那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妖魔鬼怪般惊恐骇然。
这时候却是白天,相信任何人也没有听闻过白天见鬼这种怪事吧?那麽,唐肃这样惊恐狂奔,到底为了什么?
唐肃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胆大包天,听到这个外号,可以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如今却连这位胆量大到可以包天的人也惊骇成这种样子,在拚命狂奔,在他后面追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X X X
狂奔中的唐肃蓦地就像猝然撞到一堵墙壁上般,倏然窒停下来,由于收势太猛,身形剧幌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更加骇怖,一连退了两步。
「唐肃,任你有孙悟空的本领,也逃不出本姑娘的五指山!」说话的是一位娇滴滴的美艶少女,看年纪只不过二十出头,就像从空气中幻现出来般,忽然间就现身在唐肃的面前,刚才,唐肃若不是收势得快,怕不会一头撞在这位少女的身上。
看情形,唐肃之所以这样惊恐骇怖,正是因为眼前这位娇美的少女。
难道这样的一位少女会吃人不成?
唐肃定下神来,喘口气,又再退了一步,才惶然地道:「妖女,你眞的非杀我不可?」
原来这位少女要杀他,难怪他那样惊骇狂奔了。
只是,胆大包天的唐肃也不是省油灯,莫非眼前这位少女比他还厉害?
「格格」娇笑两声,少女带笑道:「若非要杀你,我巴巴地找上你干么?与你上床睡觉?」
瞧不出这样娇美的少女,说出来的话竟声这样粗俗,而且一点尴尬之色也没有,这眞是令人难以相信。
唐肃对于眼前这位少女,就像遇到蛇蝎般骇怕,他平素的胆量也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骇得再退一步,呐呐地道:「妳要杀我,总要说出个理由来,我与妳无怨无仇,妳不会无缘无故杀我吧?」
少女脸容一冷,寒声道:「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知,我才没有兴趣平白无故地杀你,好了,不管你想得起还是想不起,你若不想束手待毙,那就动手吧!」
少女说时,脸上已是杀气严霜,与刚才仿佛变了一个人般。
唐肃的神情猛地一震,忍不住又再退一步,目光闪动了数下,猛咬牙,哈然拔去了腰间那柄只有二尺八寸,刀背特厚的短刀来。
那知他的刀才出鞘,眼前寒光一闪,也不见那少女是如何拔剑的,森寒的剑尖已直指唐肃的眉心。
唐肃眼色骤变,厚背短刀急截,那知却截空,心头一骇,身形急退!
原来少女指向他眉心的一剑在唐肃短刀截击的刹那,蓦地挫腕沉剑,改刺他的小腹,他若不是退得快,长剑已穿透了他的小腹!
少女却是如影随形,剑尖始终离唐肃小腹三四寸左右距离。
唐肃只好再退,目中驻怖之色更浓。
少女一招之间便将唐肃迫得只有闪退的份儿,难怪唐肃封她这样骇怕了。
唐肃飞退十丈过外,依然摆脱不了少女的逼迫,心头懔骇之下,也兴起了拚命之心,胆量随之大起来,猛地暴喝一声,身形一窒的刹那,厚背短刀骇电奔雷般笔直斩劈向少女!
这一刀之威,倒也势道不凡。
所谓一夫拚命,万夫莫敌,少女果然被唐肃那拚命的一刀逼得身形闪退开去。
唐肃不由暗中松了口气,岂料少女一退即进,那份快法简直就像没有退过那样,长剑飞刺向唐肃啲咽喉。
唐肃刀势已老,回刀封挡已不及,眼色再变,只好再次闪退。
可是这一次已退不及了。
少女的身法剑势实在是太快了,一噗」地一下轻响,剑尖已刺入了唐肃的咽喉内。
唐肃的一切动作刹那停顿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骇然之色,哑闷地道:「我实在想不起妳为何要杀我!」
这时候少女刺入唐肃咽喉的剑尖仍未抽出来,所以唐肃没有立刻死去,仍能说话。
「你既然想不起,那何不到了枉死城中去问问阎王老子,相信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唐肃闷吼一声:「好——」厚背短刀急劈少女。
少女却在这刹那倏地将剑抽囘,剑出血标,唐肃霎时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般,力气与生命随之从身体内溅了出来,那一刀才劈出,但却已无力劈下去,整个人就像消溶的雪人般萎顿在地上,一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血,仍然从他喉头汨汨流出,他却已变成了一个死人。
少女冷寒如冰雪般的眼睛只瞥了唐肃一眼,便将剑尖上的血渍抖落,看来,她的剑是一柄上好的利剑。
接着,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块长条形的白丝布块来,展开,放在唐肃的左臂下压着,这样,就不会被风吹走,因这里是旷野,风特别大。
那少女接转身飞掠而去,旷野上就只留下唐肃的尸体,他左臂下压着的白丝布条上赫然写着四个血红的草字——在劫难逃!
白布红字,份外醒目,再加上唐肃的尸体,那就份外恐怖了。
X X X
李重天打从起床那一刻起,便一直觉得心跳不安,但又不知道是那里不妥,总之是惴惴然坐立不安。
凭他在江湖上走动多年的经验,他预测到必有事故发生了,虽则他近年来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这种特有的感应,多年来一直没有减退。
他如今已是天阳庄的庄主,自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在江湖上闯荡了,而且,他还是凤阳一带颇为出名的人物。
这都是他用血与汗,甚至生命挣得来的。
坐在偏厅的椅子上,才喝了一口茶,他便再也坐不住,心情烦乱地站起来,负手踱到厅前,站在阶前,长长地吸了口气,但仍然压抑不下心中的烦乱。
「呀」厅前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不知怎的竟栖了一只老鸦,发出难听的叫声。
李重天被那老鸦一叫,心緖有如海潮般翻涌起来,只觉浑身不自在,目光一远,落在那一只老鸦的身上,霎时目中煞光一闪。
「呀——」老鸦又发出了一声叫,振翅欲飞,李重天也就在这刹那右手疾扬,一点白光如电闪般飞射而出,那头牢鸦翅膀才张,便猝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惨鸣声,两翅一歛,一头从树上那根横极上摔坠落地。
「讨厌的扁毛畜牲!」李重天低骂出声,接长吐一口气,正想跋囘厅内,半转的身形却倏地又撑转同去,目光焖焖地射向直通厅前的碎石小径。
一名身穿灰衣的汉了恰好从那边的月洞门中奔出来,直向这边走去。
李重天的暗器工夫观诸他击毙老鸦,足已显出高明。而他的听觉更是灵敏,远在十数丈外,他也可以听到有人走来,确不简单。
由此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他的目光一直没停盯着那奔来的灰衣汉子身上,而那灰衣汉子看到他之后,奔行更急。
那汉子奔到厅前阶下,才停下来,李重天便疾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从那汉子惊惶的神色中看出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才脱口问出的。
那汉子被他这一问问得怔了一下,也顾不了喘气,急急道:「囘庄主,确实发生了事」
「什么事?快说!」李重天忍不住踏下石阶一步。
「庄主,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汉子显然不是一个善于辞令的人,不能一下就说出事情的紧要处。
「是谁?」李重天紧张地打断了汉子的话。
「是唐肃唐大侠!」
李重天一听,心神猛震了一下,疾声道:「在城外那处?」
「城西郊一处叫落虎坡的旷野上!」
「是甚么人最先发现的?」
「一名路过的樵夫。」
「尸体还在么?你可有去看过?」李重天一叠声问,神情显得很凝重。
「弟了经已去看过了,尸体仍在,致命伤是咽喉被刺穿了。」那汉了原来是李重天新收的唯一弟了,年纪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姓赵,名新阳。
「一剑穿喉……」李重天嘟喃一声,脚步随之急走下阶,同时道:「快带我去看一下。」
X X X
李重天站在唐肃的尸体前,脸上的神色既复杂又难看。
他已看清楚唐肃咽喉上的伤口,凭他的经验,他看出是利剑造成的,而他也看到了唐肃左臂下压着的那幅布条上写的四个红字——在劫难逃,也所以他的神情才那样复杂。
赵新阳一直站着,偷眼瞥到师傅那种神情,心中虽则有很多疑问,却不敢出声问,静静地站着。
「在劫难逃,在劫难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唐肃又是被什么人所杀的?」李重天嘟喃着,脸上神色变化不定,蓦地,他的神情猛地震了一下,脱口低声叫出:「莫非……」
下面的话倏地打住了,他虽然是在震惊之下,但仍然很快便警觉到下面的话不宜被赵新阳听到,虽则他是他的徒弟,但毕竟不是一条心的,有些事,就是妻子儿女也不能说的。
赵新阳看到也听到,但他仍然没有出声,这就显出他不是一个浮躁的人。
李重天蹲下来,将那幅白丝布条抽出来,折叠好,收在怀中,对赵新阳道:「新阳,你到附近找辆有篷的马车来,越快越好。」
赵新阳应了一声,转身急驰而去。
李重天看着赵新阳远去的身形,目光重又落在唐肃那业已凝结的咽喉上的伤口上,就像要从那伤口中找出杀死唐肃的凶手一般。
「李庄主,你很喜欢看死人的么?」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娇笑。
李匿天心神一震,却没有立时囘转身来,而且连目光也没有从唐肃咽喉上的伤口杀移,不过,他已暗中运起内劲,整个人就像处于戒备状态中的刺猬般,稍有异动,便会一触即发。
凭他过人的听觉,竟然觉察不到有人掩到他背后,单星这一点,他已猜到来人有一身很高明的轻功。
也所以他心头震骇不已。
因为他已从声音听出背后那人是个女子,而且年纪不大,语声那样娇脆的女子,应该不是年纪太大的女子发出的。
「谁?」他全身有如一张紧绷的弓弦般,一动也没有动。
「你又不是唐肃,你不会转过身来看一下的么?」背后那女子娇声说。
李重天长吸了一口气,右手暗暗扣了满把的暗器,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他一眼看到背后那女子,一颗紧缩的心不由放松了不少。
眼前的人可以说是一位年纪很轻的少女,那种矫滴滴的美态,任厚谁也不会对她怀有敌意,虽然她的身上带着剑,而轻功也很高明,但李重天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少女虽则轻功造诣高明,但身手不会强到那里去。
凭他的经验,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算身手不凡,也不会强到那里去,因为武功不是一蹴可就的,非要浸淫上相当年月,才见火候,他自己就是一个例子,他初出道时与现在的身手,相差何异数倍。
只不过,世间上有些事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若是他知道眼前这位娇俏的少女正是杀死唐肃的凶手,相信他一定会吃惊不已。
「姑娘怎样称呼?」李重天虽则放松不少,但却仍然不敢大意,右手仍然扣了满把的暗器。
少女轻笑道:「说出来李庄主也未必听闻过,不说也吧。」
李重天目光瞬也不瞬,逼视着那少女。「姑娘既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姑娘好高明的轻功,妳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里的吧?」
「我来这里当然是有目的的。」少女眼眸一转,「你一定很想知道了?」
「想,而且非常之想!」李重天冷沉地说。
「那我就吿诉你吧!」少女故意拖长了语声,目中闪现出捉狭之意。「我是来杀你的!」
李重天听了,心神震动了一下,目光在少女的脸上身上扫了一遍,倏地神色一凝,吸口气,道:「看来妳不像是说笑,嗯,现在我知道了——」
他的口气出奇地平静,下面的话却故意不说下去。
少女却接口道:「你是已经知道我就是杀死唐肃的人,是么?」
李重天心中又是一震,点点头道:「难道不是妳么?」
少女直认道:「唐肃确是我杀的。」
李重天暗吸一口气,目光军新打量了少女一眼,问道:「妳为何要杀他?」
少女嫣然笑道:「难道你不知道?」
李重天眼睁转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他,怎会知道?」
「那你到了枉死城之后,相信唐肃一定问过了阎王老子,他一定会告诉你!」
少女的笑脸一下子变得冷寒如冰。
李1天心头一凛,全身又像紧绷的弓弦般。「那幅白丝布条是妳放在唐肃的手臂下的么?」
少女冷然道:「是的,你身上也会有一幅的!」
李重天听如不闻,再问:「在劫难逃,是甚么意思?」
少女冷叱道:「你比唐肃要囉嗦多了,不怕下地狱后会被拔掉舌头?其实,你自己应该心中有数!」
说着,也不见她如何作势拔剑,总之,她的身形一动的刹那,剑已出鞘,一剑刺向李重天的眉心!
李重天偏身跨步,早已扣满了暗器的右手随之疾扬,满把的暗器像飞蝗般激射向那少女的全身上下。
李重天外号天罗地网,那是形容他的暗器若一发出,就像天罗地网般,当者无人可以脱出的暗器罗网之下。可见他的暗器功夫之高明。
也所以他从来也不带兵器的。
但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那少女像是早就猜到他会偏身跨步发出暗器般,笔直刺去的一剑半途中倏地随着偏旋的身形斜削而下,其变招之快,身形变化之速,就像她原本就是偏旋斜削一样,李重天扬起的手臂也变成自动送上了她的剑锋,但见剑光一闪,李重天发出一声嚎叫,血光暴现中,右臂断坠落地!
而布的臂断的刹那,亦是他的暗器发出之时,他的臂一断,掌上的力道便失,发出的暗器在劲道骤失的情形下,就像一个初学撒网的渔夫将渔网撒出般,才撒出,网便折沉下去,无法完全撒开般,所以那少女没有被李重天撒出的「网」罩住。
X X X
李重天发梦也料不到少女的身手剑法这样灵捷诡变,一招便断臂,这无异就将一只螃蟹被折去了一只蟹钳般。
断臂处血如喷泉般喷溅出来,李重天痛得全身抽搐着,那张脸变得灰白一片,扭曲得不成脸形,头上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若非是他功力浑厚,早已支持不住而晕倒过去了。
少女却对他毫不放松,一招得手之后,身形疾欺,长剑急削李重于左臂。
她的用意很明显,是想封住李重天的左手,不让他有发出暗器的机会。
看来,这位少女在行动之前,对唐肃与李重天下过一番调查的功夫,否则,不可能这样轻易就重创了李重天!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李重天吃亏在不知少女的底细,才会一交手便吃了大亏。
李重天强忍着椎心刺骨的难忍剧痛,正欲以左手发出暗器,不想已被少女的剑势迫得施展不开,只好横闪开去,希望脱出少女的剑势,那就有机会发出暗器,扳囘劣势,甚至将少女置诸死地。
可是少女却不让他如愿得偿,身形跟着紧逼过去,剑势一划,依然封住了李电天的左手。
李重天断臂血流不止,这对他是极为不利的,重创之下,他的身形已变得迟滞起来,勉强又再闪避过少女那一剑,蓦地他一脚飞踢向少女的小腹,硬是将少女的身形逼得窒停下来。
这一来,他就争取到了发射暗器的机会了。
他甚至连气也不敢喘一下,便以第一时间抖动左手,将一蓬暗器射向那少女。
暗器射出,有如一面网般罩射向那少女,天罗地网之名,李电天的确是名不虚传!
若是那少女在他的「网」罩范围之内,肯定脱不出去,也不可能将那面「网」一擧击破,少女就会尝试到暗器射入体内的滋味了。
可是,李重天的暗器射出,那少女却像幻影般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所以那张网也就罩了个空,或者说只是将空气罩住了。
李重天一眼瞥到,惊异得整个人呆住了,他闯荡江湖差不多二十年,还是头一次遭遇到这样诡异奇幻快捷的身法。
因为他绝不相信那位少女能够在空气中消散。
那只有一个解释,少女在他发出暗器的刹那,已然电闪般闪掠了出去。
他立时警觉到不妙,但已经太迟了。
背心上蓦然一痛,他立刻就看到一小截剑尖从他的胸前透突出来,这一次他却没有发出惨叫,只是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瞪大一双眼睛看着那截带有血的剑尖,然后沙哑干涩地道:「妳适才施展的,是否已失传多年的『惊鸿一瞥』身法?」
少女在他身后平静地道:「不错。」
「这就难怪你能够在千钧一发间,避得开我的暗器了。」李重天说完,急促地喘息着,咀角也喷出血来。
少女没有出声,也没有将剑立刻抽出来,所以,李重天仍没有咽气。
「妳到底为何要杀我?」李重天很辛苦地说道:「难道妳这样狠心,死也不让我死个清楚明白?」
少女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你眞的这样善忘?十六年前的事,难道你就能够忘记得干干净净?」
「妳……原来就……是……呃——」李重天语声陡住,身形挺搐了一下,便无力地摔倒落地上,血箭自前后心标射出,不但染红了他的前后衣衫,也染红了地上的泥土。
原来那少女忽然间抽囘了剑锋,所以李重天立刻便咽了气。
少女的目光正望向远处扬起的尘烟,手却伸入怀中,将一幅白丝布条展开来,其上也赫然写着四个血红的字——在劫难逃!
她匆匆地将布条压在李重天的左臂之下,接从李重天的身上掏出那卷白布条来,一抖展开,重新压在唐肃的左臂下,接匆匆张望了一下逐渐移近的尘烟,身形一弓,飞快地朝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瞬眼间,便消失在不远处的草树间。
少女的身形才隐没不久,一辆有篷马车便疾驰而来,赶车的正是李重天的弟子赵新阳。
赵新阳离开老远便望不到他的师傅,正奇怪师傅去了那里,随着马车的驰近,他终于望到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他的心神剧震了一下,虽则他看不大清楚地上的两具尸体,是否有一具是师傅的,但他也感到不妙了。
马车驰近,他终于看清楚躺在唐肃尸体丈许两丈外的另一具尸体,正是他的师傅。
这一惊眞是非同小可,他连挥两鞭,马车疾驰到两具尸体之前,他勒停了马车,一跃从车上掠下来,首先掠到李重天的尸体之前,随之蹲了下来,脱口叫了一声:「师博——」
李重天已死,自然不会应他,他查看了一下李重天身上的致命伤——胸前对穿的血洞。
但他却看不出甚么来,虽则他对李重天的死感到震惊及骇怕,但他却没有慌乱,对于压在李重天左臂下的那条布条,只看了一下,便将之放在怀中,接将李重天的尸体抱上马车,再将唐肃的尸体也抱上马车,并排放好,也将压在唐肃臂下的白丝布放在怀中,然后跳上马车,驱车驰囘天阳庄。
X X X
这一天晚饭过后,谈庆绍才坐在内章的太师椅上喝了一口浓浓的岩茶,管家丁泉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地急行入来。
谈庆绍一眼看到,便知道丁泉必有紧要的事,才会在这个时候破例来找他。
他自从在八年前染上了饭后喝一壶浓浓的上好岩茶后,便不准任何人在这段时间内打扰他,除非是发生了甚么严重的事,这八年来,丁泉在这个时候破例来找他,这一次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五年前重阳后的那天,一名他在昔年行走江湖时结下了梁子的厉害对头竟然找上了门来,那时候正是他饭后喝茶的时间,结果,他只好在庄前与那位仇家一决生死。
加今他仍然好端端地坐着喝茶,那一战当然是他胜了,而那位仇家在与他拼斗了百十招后,死在他的独门兵器蛇舌剑之下。
谈庆绍原本倚在椅背上的身躯挺直起来,望着匆匆走进来的丁泉。
丁泉在内堂口停下,垂手躬身道:「禀庄主,天阳庄主的弟子赵新阳赶着一辆马车来到庄前,声言有急事要见庄主。」
谈庆绍听了,有点不悦地望着丁泉。「是甚么紧要的事?你没有问他么?」
丁泉惶声道:「囘庄主,他只说车上载了唐大侠及李庄主的尸体,小的也看过了,他说一切要向庄主面禀。」
谈庆绍一听,神色倏变,虎地坐了起来,一声:「你怎不早说!」人已像一阵风般向外冲了出去。
X X X
外堂内,光如白昼,谈庆绍坐在堂中主位上,赵新阳则坐在客位上。
谈庆绍早已看过了唐肃与李重天的尸体,也验看过两人的伤口,之后,赵新阳也将发生的事对谈庆绍说了一遍,并且将那两幅白丝布条拿出来,给谈庆绍看过,谈庆绍看过之后,却是不解其中的意思,但他对于唐、李之死,却感到惊震不已。
「谈庄主,晩辈之所以将家师与唐前辈的尸体送来贵庄,乃是遵照家师生前之意,将之送来的,万请谈庄主勿怪。」
谈庆绍神色凝重地道:「赵贤姪,我与令师情如手足,这既是令师生前之意,我又怎会怪你,你没有做错。」
一顿接道:「你根本就没有见到杀害令师的凶手?」
赵新阳肯定地摇摇头道:「晩辈赶囘那里的时候,家师已被害,凶手也不知所踪,不过,晩辈发觉家师的遗体仍然温软,足证家师被杀害的时间不会太久。」
「令师看到那幅布条时,他的神色如何?」谈庆绍问。
「家师的神情有点古怪,并且喃喃道:『一剑穿喉,一剑穿喉』,又说:『在劫难逃,在劫难逃……莫非……』下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晚辈心中虽则感到奇怪,但却不敢问。」
谈庆绍听完之后,凝眸不语,脸上却神色数变,赵新阳看在眼内,却不敢出声,呆坐着。
好一会,谈庆绍才神情震动了一下,嘟喃道:「莫非眞的是……」
倏地惊觉而住口不语,神色也变得很复杂,看了赵新阳一眼,吐了口气道:「赵贤姪,令师及唐大侠的遗体我自会着人置放好,你赶了二日一夜的路,也很疲累了,你还是先去吃一顿饭,然后歇息一下吧。」
赵新阳也确实疲态毕呈,应了一声,谈庆绍接一拍手掌,从外面走进一名汉子,垂手躬身道:「庄主有何吩咐?」
谈庆绍道:「带赵少侠到客房,并着厨房送一份饭菜到赵少侠的房中。」
汉子恭应一声,赵新阳即时从椅上站起来,朝谈庆绍抱拳恭身道:「谈庄主,晩辈告退。」
谈庆绍欠身道:「贤侄好好休息一下吧。」
于是,赵新阳跟着那汉子走了出去。
X X X
谈庆绍坐在书房内,但却像屁股上生了疮般,怎也坐不下去,在书房内不断地走动着。
倏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神情也微震了一下,自语道:「莫非十六年前那件事还有人活着下来?」
接又摇摇头道:「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当年明明干净俐落,事后还一把火烧了个清光,相信就是连一只蚁也逃不出来,怎可能还有人活下来,而且在十六年之后才采取行动?」
接着他又踱起步来,双眉皱在一起,苦思不已。
踱到窓前,望着窓外深沉的夜色,他长吐了口气,忍不住又嘟喃出声:「但唐弟与李四弟的同时被杀,又怎样解释?他两人绝不可能同时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仇家,而同遭毒手,那只有……」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声来,好一会,他又喃喃有声:「不论究竟是怎么囘事,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还是派人去通知他们几位赶来这里商议一下的好,俗谓: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
他说到就做,立刻走到书案后,坐下来,提笔醮墨,展开信笺,笔走龙蛇般疾书起来。
他一口气共写了五封信。
将五张信笺折叠好,分别放在五只信封内,再在信封卜写上姓名和地址,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放松地倚坐在椅上,这时候,他觉得心緖平静了很多!
X X X
翌日,五骑快马从谈家庄内飞驰出来,一出庄,五骑人马便分向五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瞬息间只留下五缕嬝嬝飘散的尘烟。
X X X
鱼得水一骑如飞,沿着一道河堤策骑飞驰着。
他自接到谈庆绍飞骑送来的信后,便立刻离家策骑赶往凤阳谈家庄。
他住的地方离凤阳足有七百里,他虽然从信中不太清楚唐肃李重天被杀的详细情形,但却知道事态严重,否则,谈庆绍也不会派人飞马传书,这是他们在十年前分散开来之后,约定下来的,除非遇有紧急情形,才可以飞马传书,召集其余的几人。
这时候正是涨潮的时候,河水差不多浸上了堤岸,河水清淡,鱼得水眞想一头跃入河中,畅畅快快地在河中游个够。
原来他的水性极精,也很喜欢在水中泅流,而他的家就在渭水之滨,他从来也不用鱼竿钓鱼的,他要吃鱼,就跳到河中潜入水中去捉,每一次,他都吃不了从河水捉上来的鱼。
他可说是个无水不欢的人。
如今有急事在身,他只好忍下那股冲动之意,冒着阴冷的春风,继续急赶他的路。
蓦地,他忽然将奔马勒得奔势骤缓下来,令到坐骑昂首扬颈,发出「唏聿聿」的嘶哑声。
飞奔的坐骑变成了缓跑,终于停了下来。
鱼得水端坐在马上,双目焖焖地望着马前不到三丈外的堤岸上蜷缩着身体的一具女体。
那具女体在阴冷的寒风中不断抖颤着,一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脸上肩上背上,那具女体是背向着鱼得水这边的,所以一任鱼得水的目光怎样锐利,也无法看到那女子的眞面目。
不过,他从那女子的体态及露出单薄的衣服外的颈脖及手腕足踝的滑腻,他猜测这蜷缩倒卧在堤岸上的女子,年纪不会太大。
若是在平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但自从知道唐肃李重天被杀之后,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心中总是惴惴然,无形中也提高了警觉,所以他没有立刻下马前去察看。
那女子在寒风中发出一声低弱的呻吟声,接着在地上蠕动着,似乎想从地上挣扎起来。
鱼得水仍然勒马看着,直到那女子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声,他才迟疑着跳下马来,牵马走到那女子身前五六尺外站住,再打量了那蜷缩成虾米般,看样子就快昏死过去的女子一会,直到看不出那女子有可能伤害得了他,他才松开疆绳,走到那女子身前,轻叫道:「喂,妳怎么了?」
代替囘答的是那女子的一声呻吟声。
鱼得水禁不住弯下腰来,伸手扳动着那女子的肩头,欲看看她是病了还是冻坏了。
那知道他的手在触在那女孑的肩膀上,那女子却像触电般陡地自行翻转身体来,随着他翻转之势,手臂猛挥,鱼得水但见一道闪光挥斩而至,大吃一惊,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向后弹退开去。
那知道他在仓促之下,自然快不过对方蓄意而发的一击,剑光在他的身上一闪而过,血光随之暴现,他弹退开的身形变成了向后重重摔倒!
那女子一击得手,身形立时从地上弹跃起来,剑随身进,一剑刺向摔倒在地,肩胸处血流如注的鱼得水。
鱼得水痛得吡牙裂嘴,心中既惊骇又悔恨,一眼瞥到那女子披头散发,就像厉鬼一样扑来,欲抽出兵器封挡已无及,只好咬牙侧身一滚,横闪开去!
那少女的剑亦在那刹那改刺为划,其剑法之诡奇变幻,连鱼得水瞧到,也倒吸了口气。
因为鱼得水知道自己怎也避不开那一剑,果然,剑光闪划中,他的大腿上又现出了一道血口来,深入肌骨,痛得他全身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叫,靑光一闪,他还是以第一时间抽出了他的双鱼刺!
双鱼刺乃是他的独门兵刃,刺身狭长,有三条凹槽,把手乃是鱼形,故称为双鱼刺。
鱼得水双刺一出,分取那女子的咽喉及心胸,虽则身受两剑,但刺势之劲疾,快逾骇电乍闪!
那女子眼见双刺刺来,上身微仰的同时,剑一抹,「叮叮」两下脆响,封住了鱼得水的双刺,接剑势突变,弧划而下,划削向鱼得水的颈脖!
鱼得水躺在地上,上身半挺,这时候只好落囘地上,双刺贴地刺向那女子的足踝。
那女子被逼跳开一步!
鱼得水身形接滚,双刺如黄蜂针般追刺向那女子,攻的仍是足踝部位。
那女子因为受攻击的部位太低,封挡不易,只好连连闪跳开去。
鱼得水却在这瞬间身形像鱼跃龙门般弹跳起来,接横身斜掠向兀自低头啃着草的坐骑。
那女子既然全心要杀他,怎能让他掠上坐骑,娇叱一声,却不去截人,身形横掠中,一剑削斩向那匹马的右腿!
那知道鱼得水这一着只是虚招,横掠的身形条地一个翻跃,接腰身一躬,侧身飞投向河水,虽则身受重伤,姿势仍然很美。
「噗通」一下轻响,鱼得水轻巧地投入水中,水面只是微起涟漪,可见他水性之精!
那女子料不到鱼得水势式变得这样快,由于隔着一匹马,令到她身形受阻,待到她硬生生收住剑势,以剑尖点在地上,身形腾跃起,有如燕子掠空般越过马背,燕子掠波般投入水中,鱼得水却已不知所踪。
女子的水性似乎也很好,落入水中时只是微溅水花,没入水中之后,久久不见她冒出水面,显然,她正在水底下搜寻鱼得水!
「花」地一下乍响,紧贴堤岸的水面蓦地绽漾开来,一条湿淋淋的身形飞鱼般从水中标射起来,腰一折,投射向堤岸上仍在悠然自得地啃着草的马匹。
这人身上洒落的水点,竟然染有血色,这人应该是鱼得水无疑。
果然正是他,原来他投入水中之后,立刻潜到河底,既不逆流而上也不顺流而下,却潜到河堤边,接升起数尺,就利用河堤岸边丛生的水草将身形遮蔽起来,虽则阴冷的河水浸入伤口中奇痛澈骨,他仍然忍受着。
这是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说什么也只好受下去!
若是那女子不立刻跟着跳下河水中,鱼得水在这样的情形下,肯定忍受不了多久,那时,她就可以轻而易擧地将鱼得水击杀在河中!
看来,那女子仍是经验少了点,也太性急了一点。
鱼得水是在听到那女子跃入河水,看着那女子的身形像鱼一般在水中游动搜寻他,直到她游得比较远,才从水中射出来的。
身形才落在马背上,一阵寒风吹来,加上伤口刺骨的奇痛,令到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冷颤,双脚急踢马腹,坐骑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也就在这时,水面一开,冒出一颗湿淋淋的脑袋来,目光一扫,瞥到狂奔飞驰的马上正驮着鱼得水,立时急怒得她双臂一振,拍落水面上,水花激溅中,藉那一拍之力,从水中腾射起来,折腰急翻,双臂一振,洒落一大蓬水滴,斜掠过河面,追掠向飞驰的人马。
可是,马匹在鱼得水的连连催策之下,奔势如电,那女子轻功再高明,加上又落后了一大截,如何追得上?
眨眼间鱼得水一骑人马便绝尘而去,先是一点,继则消失在那女子的眼帘内。
那女子眼见追之不及,只好停下身形,悔恨急怒地怔怔注视着那依然在空中飘散的尘烟,好一会,才将一头水湿的长发一甩,甩出一片珠串也似的水珠。
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女子的脸容了,却原来正是杀死唐肃李重天的那位少女!
寒风阵阵中,那一身水湿的薄衣紧贴在她的胴体上,清楚地勾划出她那曲线美好的体态来,猛地打了个冷颤,身形一动,斜掠下堤岸,瞬间消失了身形。
X X X
谈家庄这两天以来,一直戒备森严,连庄门前也加派了四名带刀壮汉。
书房前,在各个紧要的地方,也看到两个一组的壮汉在守衞着,不论是任何人,甚至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那些担任守衞的壮汉的眼睛。
书房门紧紧地关着,甚至连所有的意了也关上了,房内却坐了五个人,一个个的脸上皆露出焦虑不安的神色。
坐在书案后的正是主人谈庆绍。
坐在左右两排套了布垫的椅子上的,是四名年纪相差不大的锦袍人。
这四人正是谈庆绍在六日前飞马传书邀约的五人中的四个,这四人皆是在昨天及今天早上快马赶到的。
坐在右首椅上的一人年约四十许,相貌清癯,一双眼灼亮如电,颔下留着短髯,此人在江湖上大有名头,只要一提起神目朱亮,江湖上没有听闻过其人的相信没有几个。
「谈兄,你可有派人赶下去接应鱼老弟?」朱亮双目开阖间闪闪有光,望着谈庆绍。
谈庆绍微吸一口气道:「朱二弟,昨天鱼老弟本该赶来的了,却不见他到来,昨晚我已派出两名庄汉飞骑迎了上去,至今仍不见囘来,不知鱼老弟是否……」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朱亮四人皆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个心头倶是颤动了一下。
「咱们四个皆平安无事地赶到来,照说,鱼七哥不会在途中出事的吧?」说话的是坐在左边第二张椅了上的锦衣人,此人在五人中的年纪最轻,生得脸膛紫黑,浓眉大眼阔口,狮了鼻,身材壮健,说话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相貌甚是威猛。
「张八弟,别忘记唐六弟与李四哥皆是被那不知身份的神秘凶手逐一杀害的。咱们四个平安赶到,独有鱼七弟迟迟未到,这才値得担心。」设话的是坐在右边第二张椅了上的锦衣人,此人脸白无须,书巻气颇重,望之绝不似江湖中人,反而更似一个饱学之士。
此人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弱,有个外号叫书剑双绝,姓董,名一清。
至于那位被董一清称为张八弟的紫黑脸膛汉子,在江湖上也有一个外号——猛将,姓张,名冀。
坐在猛将张冀上首的锦衣这时也开口了。「董五弟顾虑得极是,鱼老弟若是今天仍不赶到来一,只怕……」
「高三弟,别说下去了。」谈庆绍叹口气,打断了那位叫高三弟的话。
一时间,五人皆沉默下来。
那位被谈庆绍称为高三弟的锦衣人叫高孤鸿,外号一飞冲天,轻功造诣最高。
这四人来到之后,皆已从谈庆绍的口中知道了唐肃李重天被杀的情形,也看过两人的尸体,更看过那两幅写上「在劫难逃」四个字的白布条,四个人均对唐、李之死感到震惊,却不明白唐、李两人为何忽然会被杀,对那布条上的四个字更是百思不解。
好一会儿,谈庆绍才吁口气,扫了四人一眼,唏嘘地道:「但愿鱼七弟只是在路途上有所耽搁,一时间赶不及来来就好了。」
朱亮四人明知谈庆绍那是自慰之言,但沉重的心情仍然为之一轻,董一清轻咳一声,正想说话,外面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谈庆绍目光紧紧地望着书房门。
「囘庄主,属下丁泉有事禀告。」原来在外面来的是总管丁泉。
「什么事?快进来说!」谈庆绍说时,已欠起身来。
丁泉在外面应了一声,推门而进,躬身道:「禀庄主,鱼大侠已赶到了……」
五人一听,俱不由喜形于色,性子最急的张冀急不及待地打断了丁泉的话,嚷嚷道:「丁总管,你怎不将他带到这里来呢?」
「还不快去请鱼七爷来?」谈庆绍紧接一句。
丁泉急急道:「禀庄主,鱼大侠身受重伤,赶到庄门前便已昏了过去……」
五人一听,脸色全变,几乎是同时霍地从椅了上站起来,七嘴八舌地疾声道:「快带咱们去看他!」
丁泉不敢怠慢,急应一声,转身当先急走出去,五人亦像一阵风般抢了出去。
X X X
鱼得水在经过谈庆绍等五人的推拿活血,输送眞气之后,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终于苏醒过来。
睁开一双光采全无的眼睛,看到五人之后,眼中立时闪起一抹光彩来,只可惜很快便消失。
「鱼七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谈庆绍擧袖抹去头上的汗水。
鱼得水咀唇嚼合了一下,发出低沉而又沙涩的语声:「一个女子,一个很年轻的女子……」
喘了口气,接道:「就在大靑河的堤岸上,那女子倒在路上,装成又饿又冷的样子,我已经加了小心,却看不出有异,便下马察看一下,那知……」
五个人静静地听着鱼得水断断绩续地将他遇袭受伤,及使计逃走的经过说了一遍。
鱼得水说完时,神情萎靡不堪,就像油尽灯枯般,三人皆难过地看着鱼得水的样子,心中有如刀割一样。
他们五人昔年与鱼得水及死去的唐、李两人同闯江湖,虽未结为兄弟,但却情逾手足,后来为了一件事才分散开来,各自择地而居,自此,他们便很少涉足江湖,但每年重阳之日,必然轮流聚集到其中一人的住处,畅聚旬日,十几年来,一直没有特别的事故发生,想不到今年却在旬日之间,两死一伤,所谓雁行折翼,怎不令他们感到悲痛。
眼前的鱼得水他们皆很清楚,由于他一失血过多,又没有及时敷治伤口,便不要命地赶来,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挨受不了,若不是有一个意念在支持住他,他们都相信鱼得水不可能活着赶到来。
鱼得水确是不顾身上的创伤飞马赶来的,他由于恐怕会在途中又被截撃,故此他绕路而奔,也所以迟了一夜半日才赶到来。
他是在遇袭之后,猛省到袭击自己的女子就是杀死唐肃李重天的神秘凶手,这才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一路急赶而来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必须要赶到谈家庄,将自己遇袭的事说给谈庆绍及其余的弟兄听,好敎他们知所防范,不用再坠在五里雾中,连凶手也不知是男是女。
同时,他也想到袭撃自己的女子,必然会对付其余在生的弟兄,这女子绝无疑问是冲着他们八人而来的,所以,他不顾自己生死,也要赶来见他们。
谈庆绍早已伸掌抵在鱼得水的背心的大穴上,将自身的内力源源输送入鱼得水的体内,虽然,他知道这只能令到鱼得水多挨一刻,他也认为是値得的。
鱼得水在谈庆绍内力源源输送之下,就像油尽的灯突然被注入油一般,脸上重又闪现出一丝生之气息,咀唇嗡动了数下,唇角泛起一抹令人看了为之心酸的惨淡笑意,低弱地道:「大哥,别白费力气了,能够……见到……你们……我……很高兴,那女子……必是……冲着……咱们来的……只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大哥……你……们要小心……提……防……」
越说,气息越弱,语声也越加断续,终于语音一断,双眼一阖,声息全无。
五人虽然昔年闯荡江湖时经历过不少生死凶险塲面,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兄弟咽气,还是头一遭,五人禁不住心头悲楚,鼻管一酸,滴下涙来。
谈庆绍神情有点呆滞地将手掌拿开,接将鱼得水的尸体摆放好,垂下手,头也垂了下来。
朱亮四人亦是目含悲痛,垂首默默无言。
刹那间,房内充斥着一片深切的哀悼气息。
X X X
翌日,五人将李、唐、鱼的尸体安葬了。
在安葬李、唐、鱼三人的时候,天色还是好好的,但当他们囘到庄上时,天却忽然飘飘洒洒地下起雨丝来。
五人皆神色悲沉地默然坐在书房内,房内的气息沉痛得有如凝结的冰块般,令人难以忍受。
「娘的!」张冀一拳揺在紫檀木几上,差一点没有将木几搥碎。「咱们总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坐着,好歹也要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张冀这一嚷叫,仿佛春雷乍响,唤醒了天地万物般,驱走了谈庆绍四人心头的沉郁悲痛,四人几乎是长长地吐了口气,神情变得如释重负般,董一清首先道:「张八弟,在解快这件事情之前,首先要弄清楚那女子杀死唐六弟他们三人的原因,否则,咱们就只有不明不白地瞎干下去,死了也糊里糊涂的。」
「那还不容易么?」高孤鸿接口道:「目前,咱们皆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有设法擒到那女子,不就明白了么?」
「高三哥这个主意正合小弟之意,小弟第一个赞成!」张冀手舞足蹈的。
「张八弟,你的性子就是改不了,坐下来慢慢商量吧。」谈庆绍笑着摇摇头。
张冀作了个鬼脸,伸手搔搔头皮,坐了下来,那模样却引得朱亮等人忍不住的苦笑起来。
这一笑令到书房内的气氛轻松起来。
「大哥,唐六弟他们被杀之事,会不会与十六年前那一次事件有关连?」董一清皱着眉头道:「小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除了那件事之外,还有什么事令到今时今日还有人要对付咱们。」
张冀不等谈庆绍说完,已抢着道:「十六年前那码子事,咱们兄弟八人不是干得干干净净,事后唯恐有人不死,留下后患,放了把火将之烧成焦土的么?我不信还有人能够活下来!」
「但唐六弟,鱼七弟,李四弟的死又怎样解释呢?」高孤鸿苦笑道:「若是他们三人后来得罪了什么仇家,怎不听他们提起过?别忘记咱们每一次聚首,皆将自己一年来的情形,互相告知,而他们三人各处一方,也不可能同时得罪了一个仇家,从那女子杀了唐六弟二人后,留下一幅白布条看来,她是有所为而杀的,事情绝不会无缘无故发生的。」
朱亮点点头道:「高三弟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件事似乎要设法生擒那少女,才能知道眞相,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人出声,各自在思索着。
静默了好一会,董一清才轻咳一声道:「她既然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只要安排一个机会,让她有下手的机会,那时要生擒她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张冀首先击掌道:「还是董五哥读得书多,头脑灵活些,一下子就想出这个好主意。」
谈庆绍亦颔首道:「这确是一个好主意,但在行动上,却要安排妥当,否则,一击不成,下一次就很难了。」
「咱们五个人,总不信想不出一个绝妙的行动计划来。」张冀兴奋得直搓手。
「对,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何况咱们是五个人,咱们好好地商议一下。」朱亮目中神光连闪。
接下来,他们认眞地商议起来,直到吃晩饭的时候,才走出书房。
看五人轻松的神色,应该商议出一个好办法来了。
X X X
一连两日,谈家庄内人出人进,庄前的守衞也从四个人减为两个人,大概是人手不够,所以才将守卫减少两人,将之也派出去。
而谈庆绍五人却一步也不出庄门,日间五人总是聚在一起喝酒谈天,夜间也睡在相连的房中,这样,就不虞会落单被袭了。
此后的三日,情况仍像两日来的情形一样,每天一早,就有大执的人出庄,晚上囘庄,而谈庆绍五人亦照样喝酒,总之是每时每刻也不落单,这样,他们就不怕被偷袭,可以互相照应了。

 楼主| 发表于 2024-9-2 08:04: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巧布罗网 擒女杀手



谈家庄一直没有发生过事故,而派出去打探情况的手下也探查不到那名神秘「女杀手」的丝毫消息,这令到谈庆绍五人不禁安心了不少。
这一天午饭过后,张冀喝得醉醺醺的,也不知他是怎样躱开谈庆绍四人的,总之,他从庄院的侧院墙上翻了出去,脚步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一双利锐的目光,这时正从庄院二十多丈远的一处桦树林中透射出来,注视着张冀的行动。
张冀却懵然不觉,依然一脚歪一脚斜地向前走去,走过了桦树林,一直向山野那面直走。
从桦树林中射出来的那两道目光在张翼走过树林后,忽然隐没了。
张冀终于走到山野前,摇晃着停下来,仰起上身,高擧双手,舌头打结地向天吼叫道:「臭丫头,臭嫉孑,妳给老了滚出去,老了就站在这里,妳他娘的有种就出来杀了老子,老子怕妳就是龟孙子!兔儿子!」他的吼叫声在山野间扩散开来,回荡在空中,历久不息。
「嗨,妳这见不得光的臭婊子,快滚她娘的出来,看老了不一掌劈了妳才怪,臭嫉了,烂婊子,出来啊」张冀挥动着双臂,就像疯了般,又再吼叫起来。
叫声还在空中回荡,他已身形一歪,跌坐在地上。
他挣扎着站起来,醉眼昏花的,陡地,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满脸惊诧之色,眨了眨眼,再用手揉揉双眼,没有眼花,面前确实站着一位俏生生,娇滴滴,但却脸罩寒霜的年轻少女。
那少女正是杀死唐肃李重天及击伤鱼得水的少女,她仿佛就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一般,总之,忽然之间就出现在张冀的面前。
「妳……妳是谁?」张冀摇晃着退了一步,努力睁大双眼。「妳怎会……一下子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少女语寒如冰般冷声道:「你刚才大吼大叫的,不是想要我出现在的你面前吗?我就是你口中的『臭婊子』,我要你死得比唐、李两人痛苦十倍,作为你对我侮辱的惩爵!」
张冀骇然退了一大步,酒意似乎醒了五六分,甩一甩脑袋,上下打量着那少女,不相信地道:「妳就是杀死老子三位兄弟的女杀手?我才不相信,妳这点年纪能有多大道行?想当年咱们八人行道江湖时,你还不知在哪里,凭妳也杀得了我?」
那少女听了,忽然寒霜解冻般,嫣然笑道:「那我就杀给你看!」
「看」字出口,她的剑也出了鞘,剑光飞闪,削向张冀的左耳!
张冀料不到少女的出手这样快,大吃一惊之下,酒意全消,脚下似乎绊了一下,摔跌在地上,才堪堪闪过了少女的那一剑。
少女一剑削空,第二剑顺势削划而下,斩向张冀的左臂。
张冀怪叫一声,身形横滚开去,可是仍然慢了一点点,剑光过处,臂侧被划出一道血口来,痛得他闷哼出声,身形接连滚动不已,滚过的地上,已染上了一溜血渍。
少女却没有追逼上去,只是轻蔑地瞧着狼狈滚动的张冀,冷笑着道:「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就像滚地葫芦一样,我看着也觉得脸红,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却学懒驴打滚,这事若传到江湖上,我就算不杀你,你也没有脸再在江湖上走动。」
这句话就像一支利剑插在他的心窝上一样,他如何忍受得了?怒吼一声,霍地从地上跳起来,胀红了脸,瞋目道:「好个利口丫头,老子若不活劈了妳,就不姓张!」
说着亮出了他的独门兵器嘶风刀来。
他这柄刀乍看与普通的长刀没有什么分别,但却在刀身上开了七个尾指粗细的洞孔,挥舞起来,发出呜呜的嘶风声响,摄人心魄,乱人心神,故命嘶风刀。
少女却气定神闲地走上前两步,「格格」笑道:「打从看到你的一刻起,这个时候才像个男子汉,眞不知江湖上的人怎会称你为猛将,大概是他们以貌取人,或是瞎了眼吧?」
张冀这时却显得出奇地冷静,双眼盯实那少女,一字字道:「妳是谁?为何要对付咱们兄弟八人?」
少女依旧笑着道:「这两个问题,相信你到了枉死城后,姓唐的与姓李的,一定会告诉你。」
「你」字出口,她的身形接动,剑亦急展,「刷刷刷」一连七八剑,闪刺向张冀。
张冀一声:「好快的剑!」身形亦动,嘶风刀「呜呜」嘶号,硬迎上去。
那知道少女的剑势却倏地一变,剑随身转,随着偏旋的身形,长剑由下至上,斜刺向张冀的腰胁!
张冀料不到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女,剑上的造诣这样精深,剑势这样奇诡灵捷,吃惊之下,来不及封架,只好横闪开去。
少女娇哼一声,得理不饶人,身形跟着抢进,「刷刷刷」连续五六剑,急刺向张冀!
张冀至此才明白为何唐肃李重天会丧生在少女的剑上,这少女确实厉害,眞是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人,就是他自己,也自忖不是这少女的对手。
嘶风刀「呜」谁发出一声怪响,硬迎向刺来长剑,刀剑相交之下,发出金铁交撃响声。
这几刀,张冀用上了八成力道,企图以雄厚的内力,压倒对方。
少女果然被震得微退半步,身形一挫,接一探,长剑一招「拨草寻蛇」,撩向张冀的下盘。
张冀疾忙向后闪跳开去,那知少女的身形向前一标,长剑改撩为刺,疾刺张冀小腹!
张冀怪叫一声,嘶风刀截斩而下,这一次,他用上了九成力道,欲一下了将少女的长剑击落。
但他的刀才截斩下,少女的长剑却倏地向上斜挑起,闪刺向他的咽喉!
少女这一着,有如神来之笔,又如羚羊挂角,简直无迹可寻,大出张冀意料之外,惊得他连眼色也变了。
因为他回刀既不及,闪避也太迟了,若是没有奇迹出现,他肯定死定了。
这一剑,他是无论如何也封挡闪避不了!
就在剑尖刺触在他的咽喉上,他不由全身冰冻僵木的霎间,一道闪光快如骇电乍闪,奇准无比地射在剑尖上,「啪」一响,剑尖一歪,从张冀的颈侧刺过,但仍然在张冀的颈皮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子来。
说险,眞是险到了极,张冀有如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身形一侧的利那,翻腕一刀推切向少女的腹腔部位。
少女突遭袭击,心知不妙,却仍然毫不慌乱,双脚一顿,呼地翻了起来,恰好避过张冀那一刀,接一长身,便欲向外掠射而去。
「既来了,还想走!」一声朗喝传来的同时,十数点寒光激射向少女。
少女一惊,手急眼快,长剑急展,硬是将射来暗器叮叮当当地悉数击落在地上,而她的身形也不得不坠落在地上。
目光急瞥之下,她看到有四个人正从四面向她围拢过来,将她所有的退路皆封死了,不由暗吸一口冷气,知道这一次由于贪功,中了对方的圈套。
X X X
蓦然间现身出来,并在生死一发间救了张冀一命的,正是谈庆绍、朱亮、高孤鸿、董一清四人。
而发出暗器的,却是朱亮。
「张八弟,咱们来迟一步,险些……」谈庆绍关切地看着张冀身上仍然淌着血的伤口,「伤得不重吧?」
张冀豪笑道:「这一点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小弟就算不幸死在那丫头的剑下,只要能够擒下她,问出事情的眞相,小弟死而无怨。」
「张八弟,你快将伤口包扎一下,这里有我们四人足够对付那丫头了!」董一清说着话,一双眼却不断地打量着被围在中间,杀气严霜的少女。
「五哥,这一点点伤还不放在小弟心上,倒是这丫头厉害得很,为了万无一失起见,小弟还是助一臂之力的好。」张冀确实不敢小觑那少女。
少女直到这时,才寒声道:「你们五人乃是成名人物,居然围攻一个女孩子,不怕江湖同道耻笑么?」
高孤鸿笑笑道:「咱们只想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因由,妳若肯将妳的姓名来历及杀死唐六弟、李四弟的原因说出来,咱们可以不动手,否则,事后就算江湖同道耻笑,也顾不了那样多!」
「姑娘,请问怎样称呼?」谈庆绍接问。
那少女却听而不闻,凶巴巴地道:「你们倒是好计谋,放出一条大饵,诱我上当,只恨我贪功心切,哼,你们若想知道前因后果,那就到枉死城中去问唐肃李重天吧!」
说时横剑当胸,脚步微弓,大有一副跃然欲动之势。
「姑娘,妳杀人总有一个理由的吧?」董一清期斯文文地说。「咱们实在想不起与你有何仇隙,敬请明告。」
那少女眨了一下眼眸,迟疑了」下,终于道:「十六年前,你们干过什么事,难道忘记了么?」
五人一听,神情倶是一震,当堂呆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脱口惊叫道:「莫非妳就是……」
那少女却乘五人震惊的刹那,身形斜纵而起,剑光乍闪,人剑射刺向张冀。
原来这少女眼见自己被五人围住,心知处境对自己极为不利,动手之下,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五人的联手合击,所以,她便暗中寿思脱身之计,她之所以肯说出那句话,正是欲五人震惊之下,乘机突围而出,而她拣上了张冀,因她与张冀交过手,知道张冀的实力如何,她自信有把握可以一招将张冀逼退开去,那时,凭她的轻功造诣,足可以逃之夭夭。
她打的是如意算盘。
那知道张冀虽然在猝然之下,也明知道无法封挡得了少女势道如此凌厉迅疾的飞激,但他却没有闪避开去,反而咬着牙,一刀斩劈向少女的腰腹部位!
张冀这一着不要命的打法,大出少女意料之外,她虽则可以一剑将张冀的前后胸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但她也无可幸免地被张冀的嘶风刀所伤,这当然是她不愿意发生的,心头一惊之下,仗着身形灵巧,长剑去势一斜,恰好在张冀斩来的刀身上,身形陡地斜翻而起。
董一清反应最快,一眼瞥到那少女跃射向张冀,身形便动,长剑亦已出鞘,人剑有如激矢般横射向那少女。
他外号书剑双绝,在剑上的造诣可想而知,这一动,剑势嘶风,有如电裂长空,声势确是猛烈。
那少女身形才翻起,刚欲长身从张冀的头上掠射过去,蓦觉身侧劲风急激,瞥眼之下,心头不由一凛,身形在空中一个疾旋,长剑随势弧斩而出!
她这一招,仍是将长剑当作刀使。
「铮」然一下激响,虽在大白天,地上的四人仍然看到两剑交撃时溅出的火花来,可见两人这一击之力,何等劲猛!
少女究竟功力不及董一清,立时被震得一个侧翻,坠向地上,而董一清也去势一窒,横坠向地上。
少女脚才沾地,脚下却猛绊了一下,心中惊悼之下,便欲跃起,但身形一歪,不由自主倒向地上。
同时间,人影飞闪,那少女还未挣扎起来,一柄寒森森的雁翎刀已压在她的咽喉上,接着手中长剑一紧,亦被一只脚紧紧地踏在地上,抽动不得。
她立时遍体生寒,一动也不敢动,但双眼却像要喷出火来般,狠毒地望着高孤鸿。
原来最先掠到,以雁翎刀将那少女制服的是高孤鸿,随之将少女长剑踏实的是朱亮,谈庆绍却没有移动过,只是手上执着十数根绳索。
原来,少女落地时被绊倒的,是撒在地上的套索,就像绊马索一样,只要被套中,那边的谈庆绍一扯绳索,活结便将少女的双脚紧紧的索住,她那里还能够站得住?
高孤鸿以雁翎刀制住少女,左手接连点出,一连封了少女期门、璇玑几处大穴,这才将雁翎刀移开。
朱亮也将踏在少女剑上的脚移开,冷冷一笑道:「姑娘,妳现在可以将姓名说出来了吧?」
那少女身上数处大穴被封,动弹不得,但却能听能讲,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干脆将双眼闭起来。
她倒是个强得很。
朱亮目中神光暴现,但一现即隐,吐口气,拿眼望向谈庆绍。
谈庆绍道说:「先将她带囘庄上再说吧。」
牵着那些绳索。
高孤鸿蹲下来,解开少女脚上的绳结,然后将她一把抄起来,展开身形,随同谈庆绍四人一齐向庄子那面急掠而去。
X X X
「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爵酒,咱们虽然不会对妳怎样,但本庄也有不少妇女,其中不乏懂得『伺候』之道的,如你不想吃苦头,还是合作点的好。」谈庆绍与朱亮四人分别坐在内堂的椅上,望着坐在对面椅上,双唇紧闭,一脸恨意的少女。
少女目光闪动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本姑娘戴若茹!」
五人一听,神色俱是一变,目中皆闪过一抹惊诧之色,谈庆绍脱口道:「怎会这样的?」
「哼哼,你们都想不到吧?」少女仇恨地扫了五人一眼。
五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十六年前朔风怒吼的那一个晩上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那样清晰,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一哼,你们心惊了吧?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在劫难逃,你们当年作的孽,必须要清还!」少女戴若茹气恨得一张原本娇美的脸庞变得难看丑恶,仇恨,确是可怕。
「妳眞的姓戴?」张冀忍不住问。「费话!」少女不屑地娇斥一声。
「戴连云到底是妳的什么人?」朱亮语气生硬地问。
「本姑娘姓戴,当然是他的女儿了!」少女磨着牙齿说:「我虽然失手被擒,但你们仍然逃不过厄运,仍然会被杀!」
「大哥,这怎么会的?至今小弟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晩绝无活口,她怎会活下来的呢?」董一清不胜骇诧地望着谈庆绍。
谈庆绍脸上亦是阴晴不定,有点颓然地道:「那一次,咱们或许做得太绝了,令到上天震怒了……」
「不,大哥,」张冀怪叫道:「比起戴连云这魔头来,咱们一点也算不上心狠手辣,何况,那晩咱们杀的全是该千刀万副的凶徒,绝没有杀一个妇孺,而那晚亦,根本没有妇孺在屋内,不知她是从那里跑上来的?别忘记戴连云从来没有结过婚他哪里来的一个女儿?」
四人一听,莫不神情一轻,点点头。
谈庆绍目注那少女道:「姑娘,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当年戴连云没有娶妻,他何来妳这个女儿?别打诳了!」
那少女却冷笑道:「没有娶妻便不能生儿女的么?本姑娘不怕告诉你们,我是他的私生女儿,先父被杀时,我尚牙牙学语,也幸好这样,我母女两人才能够活下来,今天找上你们,替先父报仇了。」
五人一听,倶不由呆住了。
对于戴连云当年生下私生女儿的事,他们可说是一无所知,而这少女言之凿凿,这就不能不令他们不相信了。
五人互觑一眼,谈庆绍叹口气道:「姑娘欲替戴连云报仇,这无何厚非,但妳先要知道,当年妳父亲乃是一个十恶不赦凶人,杀人无算,双手沾满了血腥,令人发指的是,他竟将当年冷泉庄全庄上下五十四口人上至庄主夫人下至庄汉丫头,悉数杀尽,鸡犬不留,独独只有庄主甘冷泉因事外出,才幸免于难,你父亲可说是死有余辜,咱们杀砒,只是本着江湖道义,为江湖除害,难道姑娘亦想步妳父亲之后尘不成?」
戴若茹却冷然道:「不管怎样,我只知道父仇不共戴天,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罢手的!」
「姑娘眞的那样冥顽不灵,无可理喩?」董一清不以为然地道。
「绝不后悔!」戴若茹回答得斩钉截镰!
「丁泉,将她先关起来,小心看管!」谈庆绍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费舌唇,只好无可奈何地吩咐站在一旁的丁泉。
丁泉躬应一声,亲自将戴若茹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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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件事你们看怎样办?」谈庆绍拿眼望着朱亮四人。
「她既然无可理喩,又杀了唐六哥与李四哥及鱼七哥,为了免除后患,为唐六哥三人报仇,干脆杀了她算了。」张冀冲动地大叫。
「张八弟,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冲动,所谓寃家宜解不宜结,她为父报仇,在情理上也说得过去,何况,他还是个女孩子,咱们怎下得了手?再说,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杀了她,也不能令死去的三位弟兄复生,依我看,还是不杀她为上。」朱亮一口气将话说完。
「小弟也赞成二哥的见解。」董一清附和着说。
「不过,依我之见,此女仇恨之心太重,煞气也重,只怕不易化解得了。」高孤鸿道:「杀她也不是,放她也不是,这件事倒棘手得很。」
「那只好慢慢来,晓之以义,动之以利害,希望能够将她说服过来,说眞的,咱们皆是因为厌倦了江湖上那种仇杀血腥的日子,才不再在江湖上走动,想不到一入江湖,便永远也撤脱不了,唉,莫非这就是江湖人可悲之处?」谈庆绍感慨地连连叹息不已。
「说起来,还是甘大侠撇脱,血仇一了,便隐迹世外,不涉红尘。」董一清深有感触地喟然说道。
「这件事要不要通知甘大侠?」朱亮望着谈庆绍。
谈庆绍沉吟一下,才摇摇头道:「甘大侠已跳出三界外,何况,这件事咱们又不是解决不了,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
朱亮四人点点头,认为说得有理。
「禀庄主,酒席已备……」丁泉忽然出现在堂外,躬身朝谈庆绍说。
谈庆绍却打断了丁泉的话,说道:「可有派人守望关押那丫头的地方?」
丁泉忙囘道:「囘庄主,属下已派出人手,轮班看守,庄主请放心。」
「好,」谈庆绍接从椅上站起来,含笑对朱亮四人道:「这几天以来,咱们没有开怀畅飮过,今晚咱们可要好好地畅飮一番!」
「大哥这句话最合小弟之意。」张冀首先雀跃地大声嚷嚷起来。
「八弟,小心又喝得烂醉如泥。」董一清打笑道:「我记得有一次你喝醉了,一头摔落鱼塘中,灌了一肚泥水,亏得鱼七弟及时将你救起来你记得这囘事么?」
四人一听董一清提起鱼得水,原本轻松的心情利那一沉,董一淸也知说溜了嘴,勾起了众人伤悼之意,懊悔得他差点汾有打自己的唱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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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才亮,谈庆绍宿酒未醒——昨晚他们五人一直喝到三更才是罢休,总管却一脸张惶地在奔到価的寝室前,敲着门道:「庄主!庄主,不好了……」
谈庆绍在床上一听,立时霍地推被坐起来,疾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
丁泉惶急地道:「禀庄主,那丫头让人救走了,守在石室外面的两名守衞被人点倒,属下试了几种解穴手法也解不了两人被点的穴道……」
「呀——」突然一下急响,室门已被谈庆绍自内打开,令到丁泉的话也说不下去,谈庆绍将外衣穿好,边一头冲出来,断喝一声道:「快带我去看看。」
像一阵风般,两人来到庄后那间关押戴若茹的监牢石屋前,那附近已有不少庄汉在四下搜寻着,屋角则躺着两名昏迷不醒的庄汉,石室的那道铁门大开着,一把被劈成两截的大铁锁散落在前地上,谈庆绍一看这情形,便倒吸了口寒气,但他仍然一头走进了石屋内。
石屋内果然空空如也,不见了戴若茹的踪影。
谈庆绍匆匆看了一下,便走出屋外,将地上两截断锁检起来,仔细地察看了一下,皱着双眉自语道:「断口这样整齐,就像用刀切豆腐一样,只有无坚不摧的利器,才能将之斩断,来人不但身手高明,而且也身怀利器,料不到她还有同党的,这倒是我疏忽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谈庆绍扭头望去,原来是朱亮四人也被惊动了,匆匆赶来,强冀老远就叫道:「大哥,那丫头眞的被人救走了?」
谈庆绍苦笑一声道:「八弟,你看不到屋门大开么?」
说话间,四人已奔到前来。
谈庆绍已来到屋角前那两名仍然不省人事的庄汉身前,伸手抓起一个庄汉的手腕,扣着脉门听了一阵,然后放开手,吁口气道:「果然手法独特,丁泉,难怪你解不开他两人的穴道,就是我,也无法解开。」
丁泉一听,呆了一呆,忧急地道:「庄主,那他们怎办?他们会不会……」
谈庆绍忽然一笑道:「丁泉,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我虽解不开他们被封的穴道,但不过午时,他们被封的穴道自会解开。」
丁泉听得睁大了双眼,惊奇地道:「庄主,这是什么点穴手法,这样神奇!」
谈庆绍道:「子不过午点穴手法,这种独特的点穴手法,乃是六十年前有一代怪杰之称的前辈令狐天聪所研创,但自他于三十年前隐遁江湖之后,这种独特的手法便没有出现过,现却在本庄见识到,来人怎会学到令狐前辈的点穴手法的?」
「大哥,你说来人竟会令狐前辈的独门点穴手法『子不过午点穴法』?」朱亮有点不信地急步走过来。
高孤鸿董一淸张冀也露着狐疑之色,跟着走了过来。
「朱二弟,你把把他们的脉门不就知道是眞是假了么?」谈庆绍面有忧色。
朱亮眞的走上前,抓起一名庄汉的手腕静听了一下,讶异地道:「大哥,果然是令狐前辈的『子不过午点穴法』。」
「那人怎会懂得令狐前辈的独特点穴手法的?」董一清扫了那两个庄汉一眼:「不是传闻令狐前辈没收过弟子的么?」
「会不会挙……」张冀冲口便说,但却被高孤鸿一声断喝打断了你的话。
「八弟,不可乱说,令狐前辈一生崖岸自高,不同流俗,怎会干出这种事,再说……」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四人皆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据他们所知,令狐天聪若是未死,也该有九十多岁了,说不定早已死了,高孤鸿没有说出口的就是这一点,那是他不想对这位当年武林中人莫不景仰的怪杰有不敬之意。
「大哥,来人能够避过庄中的巡哨暗椿,而不惊动庄中任何一人,看来这人身手高明得很,今后咱们倒要小心才是!」董一清脸露忧色地说。
「我也这样认为。」谈庆绍长吸口气:「若是此人也出手对付咱们,咱们就危如垒卵了
「大哥,先别说这些,还是先到庄内外各处查看一下,看是否发现一些线索吧!」张冀却毫无惧色地说。
「八弟说得也是,大哥,你认为怎样?」朱亮望着谈庆绍。
谈庆绍点点头道:「四下搜查一下也是好的,丁泉,你先将这两人抬到大厅上,小心照顾他们。」
说着,已长身掠上了一处庄墙。
朱亮四人亦纷纷掠上了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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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到,那两名被点了穴道,一直昏迷不醒的庄丁果然一下子便醒转过来,睁眼看到自己躺在大厅的敌椅上,庄主等人皆在望着他们,令到他们急不迭挺起身来,茫然不知所措。
谈庆绍朱亮五人看到两名庄汉果然醒来,倶不由放下心头大石,吁了口气。
刚才,他们在庄前庄后,里里外外足足搜寻了一个时辰也找不到一丝可疑的痕迹,只好作罢,而这两名庄汉或许能够向他们提供一些线索,所以,他们皆焦急地等待着两名庄汉醒来。
两名庄汉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急忙跪了下来,惶声道:「庄主,在下失责,请庄主责爵!」
谈庆绍摆摆手道:「起来,这不能怪你们,来人的身手实在非你们阻止得了,说说你们被点倒前的情形。」
左面的庄汉想了一下,才道:「属下只记得在昏迷之前,突觉侧面有点不对,欲扭头察看时,突觉腰间一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谈庆绍朱亮五人见那庄汉说了等于没说,颇感失望,一齐望向右面那名庄汉,希望伸能够说出一点有价値的情形来。
右面那庄汉接着左面那庄汉说道:「属下是在陈顺被点倒后,才惊觉到有异,但也只能瞥到一条黑衣蒙面的黑影鬼魅般闪到来,便被那人点了穴道,以后的事便什么也不知道。」停了一下,他忽然又道:「不过,属下还记得他的身材较高,大概比属下高出半截脑袋。」
谈庆绍听后,摸着下颔上的胡子,问道:「还记得什么特别的情形么?」
两名庄汉凝眸想了一下,分别摇摇头道:「属下无能,只记得这些。」
谈庆绍挥挥手道:「没事了,你们下去休息一下吧。」
两人恭应一声,行7一礼退了下去。
看着两名庄汉退出大厅,五个人皆默言不语,大厅内沉肃得令张冀再也忍受不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挥动着双手,嚷叫道:「大哥,你们是怎么了?被那人吓呆了?费了那麽大的劲才擒到那丫头,却不杀他,被人轻易地救走了,那不是白费劲么?」
朱亮目中神光暴射,斥道:「八弟,你大呼小叫什么?最沉不住气的正是你,杀了那丫头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那丫头虽然被救走了,正是有坏也有好,让咱们知道她有同党,这就譲咱们知所防备,这是好事,否则,就算杀了那丫头,却不知她仍有同党,咱们就懵然如在梦中,危险万分了。」
「朱二弟说得对,那丫头被救走,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我们既知道了她就是昔年被咱们兄弟八人歼杀于十煞堡的天狼煞戴连云的女儿,也知道了她的目的,那就好对付了,今后,不用再像瞎子行夜路般,黑摸摸了。」谈庆绍扫了朱亮四人一眼,拈须续道:「今后,只要咱们行动小心,不单独行动,相信他们是奈何不了咱们。」
「但是,这总不是办法的啊!」高孤鸿忧虑地道:「咱们不能一生一世躱在庄中不出去,总要想个法子,与他们一决雌雄才是!」
「三弟,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但总要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会给予对方可乘之机。」谈庆绍不愧是八人之首,遇事思虑周密。
「大哥,你们有没有想到,适才那庄汉说救走戴若茹的黑衣幪面人,为何要惨着面这一点?」董一清注目望着四人。
「他当然是不想让那两名壮汉看到他的面目!」张冀第一个接上,想也不想就道:「这是谁也想得到的,五哥眞是多此一问!」
「八弟,你几时才学会用脑想一下?」谈庆绍责备地看了张冀一眼,张冀知道自己又性急口快说错了话,抓抓头皮,尴尬地坐囘椅上,紧紧闭上了嘴巴。
「五弟的意思是否说,他幪着脸,是怕万一有人认出他的眞面目来?」朱亮目中神光大盛。「这么说来,此人有可能是咱们认识的熟人了?」
「小弟正是这个意思!」董一清亦是目光大亮。
「有道理!」高孤鸿猛一拍木几,「既在黑夜之中,还要幪上面巾,不是怕人认出他来,何用嚎上面巾!」
「嗯,你们这样一说,说不定本庄出了内奸!」谈庆绍神色沉肃,几乎是一字字吐出来的。
「内奸?」张冀一听,忍不住惊跳起来,但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笑,重又坐囘椅上。
一极有可能!」董一清加重语气道:「试想想,来人就算身手再高,也不可能毫不惊动地将人救走,此人若非极之熟悉庄内的情形,怎能如入无人之境?所以说,大哥猜测得不无道理。」
「大哥,庄内的人你最清楚,照你看,庄内谁人最値得可疑?」高孤鸿问。
谈庆绍想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道:「我虽是一庄之主,但庄内很多事我都不管的,所以,对庄内的人,我也不甚了解,也就想不起哪一个有値得可疑的地方。」
「大哥,为防万一起见,还是召丁总管查阅一下的好。」朱亮建议。
「也好。」谈庆绍接一击掌,一声:「人来!」
大厅外阶下立时闪出一名壮汉来,抱拳道:「庄主有何示下?」
「快传丁总管来!」谈庆绍疾声道。
那壮汉恭应一声,转身急步而去。
不一会,丁泉在前,壮汉在后,脚步匆匆地急走而来。
「庄主传召属下,未知有何事干?」
丁泉一脚踏入大厅,便朝谈庆绍抱拳行了一礼。
「丁泉,庄内各人的情形,你都清楚的么?」谈庆绍示意丁泉坐下。
丁泉只好在左首最末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欠身答道:「囘庄主,庄中上下人等,一共六十三人,每一个人皆在庄内五年以上,而且身家清白,未知庄主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丁泉虽则满腹疑惑,但却毫不考虑就说。
「适才我与几位弟兄商议,发觉庄内可能有内奸,故召你来一问,依你看,庄内有哪一个最値得怀疑?」谈庆绍直说。
「庄主说有内奸?」丁泉大吃一惊,再也坐不下去,霍地从椅上站起来。
「丁泉,别紧张,我只是怀疑,还未肯定,别大惊小怪。」谈庆绍摆手示意丁泉坐下。
丁泉重新坐下来,细细地想了一遍,然后慎重地道:「囘庄主,属下细细地想了一遍,却想不出有哪一个値得可疑的,庄主,庄内上下人等,皆,跟了庄主多年,属下敢说一句,他们对庄主皆是忠心不贰的。」
「丁总管,不知你可听说过一句老话:知人口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你眞的敢肯定?」朱亮目光有如冷电般射在丁泉的身上!
丁泉一听,立时脸色一变,急急道:「囘庄主,是属下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请庄主原谅。」
谈庆绍摆摆手说道:「丁泉,你不用自责,我们只是怀疑,没有肯定,没有是最好,但也不能轻视疏忽,万一庄内眞的出了内奸,那就无异与虎同眠,你明白么?」
丁泉听着,连脸也白了,连声道:「属下明白。」
「那好,你立刻着手调查一下庄内的人,要不动声息,我也不多说了,你应该懂得去做吧?」
「属下懂得。」丁泉忙应道:「庄主还有什么示下?」
「那你去吧。」谈庆绍挥挥手。
丁泉急急退出大厅,去做他应做的事了。
「大哥,丁总管可靠么?」高孤鸿拿眼望着谈庆绍。
「他跟了我足足十二年,若他不可靠,只怕在本庄之中,已没有什么人値得我信任的了。」谈庆绍这样说,高孤鸿与朱亮三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皆不便再说什么。
沉默间,一人自外向大厅走来,五人的目光不由一齐望向那人,但立刻就认出来人乃是李重天入门不到两年的弟子赵新阳!
他们都见过赵新阳一两次,这一次是他将唐肃李重天的尸体送来的,自然见面更多,故一眼就认出他来。
在赵新阳还未走上大厅时,朱亮悄声对谈庆绍道:「大哥,你觉得他怎样?」
谈庆绍瞥了快走上大厅的赵新阳一眼,会意地眨眨眼道:「此人沉实得敎人捉摸不透,听李四弟生前说,他是带艺投师的,根基很扎实,只是学的皆是平常招式,据他自己对李四弟说,他的武功是家传,是否眞确,恐怕连李四弟也不清楚,朱二弟,你是对他有怀疑么?」
这时赵新阳已走上大厅,朱亮只好闭口不语。
赵新阳站住抱拳对五人行了一礼,这才道:「庄主,晩辈听说昨天擒到的姑娘被人救走了,不知庄主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万?」
原来他自送来唐肃李重天的尸体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谈庆绍也没有派他干什么,大概他是闷得慌了,这次听闻戴若茹被人救走,便再也蹩不住,自动请缨了。
谈庆绍深深地打量了赵新阳两眼,才温声道:「赵贤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远来是客,加上本庄人手充足,你还是在本庄好好地歇息一下的好。」
赵新阳嘴皮微微噏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一会才道:「如此,晩辈告退。」
谈庆绍摆摆手道:「赵贤姪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告知丁总管。」
赵新阳行了一礼,默然退下。
直到赵新阳的身形在厅外消失,朱亮才开声道:「大哥,既然他在此无所事事,为何不将他遣囘天阳庄?」
谈庆绍淡然笑道:「朱二哥,他毕竟是李四弟的弟子,我怎好下逐客令?」
「大哥,他的身材比那神秘客矮了半截脑袋,再说,他的武功也不怎样高,不可能是那神秘幪面人吧?」张冀忍不住又开声,不过这一次他小心说话了。
「八弟,在未查出庄中是否有内奸前,庄中每一个人皆値得怀疑,咱们处于敌暗我明之处境,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董一清横了张冀一眼。
张冀这一次再也蹩不住了,胀红着脸粗声道:「五哥,难道小弟说的话都是错的?」
谈庆绍一见张冀那种样子,忙摆摆手道:「八弟,你怎可这样说话?自家兄弟,就算说错了,也应该忍耐一下,如今大敌当前,若是再伤了和气,那咱们兄弟的处境就危殆了!」
张冀一听,热血沸腾,吞下一口气,朝董一清道:「五哥,是小弟一时心躁气闷,口不择言,还望五哥海量。」
董一清朗笑一声道:「八弟,自家兄弟,这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你的脾性?怎会怪你呢?」
朱亮接口道:「旬日之前,咱们还是兄弟八人的,如今却折了三人,想来令人痛心不已。」
听了朱亮这句话,五人刹时缄默下来,心头沉沉的,眼前仿佛浮现起李、唐、鱼三人的音容笑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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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是董一清的一名家人飞骑赶到谈家庄,将噩耗送来四日前的一个晚上,忽然来了两名幪面客,将宅院内上下十一口杀了个清光,就只留下这名家丁一命,那当然是那两名幪面凶手故意留他活口的,目的无非是要他将这个消息传到谈家庄来。
那两名幪面客杀人之后,还放了一把火,将宅院烧了个清光,手段眞绝。
幸好,董一清就像他那七竝弟兄一样,没有成家立室,死的只是跟随了他多年的男女十一人,但当他听到这个噩耗时,仍不免惊怒悲痛得他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那十一名男女虽则不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但相处多年,何异亲人,惊闻噩耗,他又怎不悲痛难抑?
「那两人身形如何?你总该看到的吧?」好一会,董一清才压下心头之悲愤,望着那唯一的生还者董同问起来。
董同想了一下,道:「老爷,那两名幪面客一个个头比平常人高了很多,另一个比较纤瘦矮小,很可能是一名女的,小的就只知道这样多。」
「五弟,听他这样说来,莫非那两名幪面客就是那戴若茹与把她救走的神秘人?」高孤鸿脱口说出。
「有此可能!」谈庆绍心头沉重地道:「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是逼咱们出去,让他有可乘之机不成?」
「大哥,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千万不能上当,否则,就让他们如愿以偿了!」
董一清深吸了一口气,深沉地道:「他想将咱们一个个逼出去,咱们偏不出去,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但咱们总不能像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庄子内,正所谓躱得了一时,躱不了一世,咱们总要想个办法对付他们才是道理!」张冀舞动着拳头。
「嗯,八弟这一次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永远不出庄,必须采取行动,这才是自救之道,总不能永远处于挨打的状态,必须将这种劣势扭转过来。」朱亮亦握拳作出一击的样子!
「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董一清目中闪着光:「他们无非是想咱们出去,那咱们就如他们一次意,明天早上我立刻偕同董同赶囘去看一下……」
董一清的话声越说越低,低到只有凑过去的谈庆绍四人才能听到。
五个人凑在一起,一直商议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停止了商议。
翌日,天阴微雨,董一清与董同却顾不了那样多,仍然牵马出庄,赶囘去料理一切。
谈、朱、高、张四人直送出庄门前,连赵新阳也赶来送行。
拜别谈、朱四人后,董一清正欲扳鞍上马,蓦地,前头一骑如飞驰来,马后扬起的灰尘,就像一条飞舞的黄龙般在空中卷扬着。
倏地,朱亮惊讶地脱口叫道:「这不是朱二,莫非家中也出了事?」
那骑人马也看到了庄前众人,马上的人大叫一声:「大爷!」整个人倏地从马鞍上飞掠起来,扑向庄门前,众人看到,正自奇怪,那匹奔马忽然发出一声哀嘶,前蹄一蹶,踣跌于地,口吐白沬,发出几声悲嘶,四蹄挥动了一下,便不动了。
众人这才明白朱亮口中的朱二为何忽然会离鞍掠起,原来因为那匹马已力竭欲倒!
若非有急事,断不会连马也跑折的,众人立时心头一沉。
朱亮早已按捺不住,抢上前去,急问:「朱二,发生了什么事?」
朱二一脸风尘,身形一掠落地,跪倒在地上,悲声道:「大爷,三天前的晚上,忽有两名幪面黑衣人闯入屋子内逢人就杀,只不过眨眼间,屋内五口人就只死剩小的一人,那两名幪面人却不杀小的,却要小的飞马赶来,将消息告知大爷,他们还放了一把火,将屋子烧毁。」
朱亮听着,目中神光暴射,气息咻咻,揑着一双拳头,切齿道:「那两人是何形状?」
朱二喘了一口气,沙涩地道:「一个身材比平常人高出半个头,另一个身材纤弱苗条,小的怀疑是个女的,他的语声也很尖,小的就只知道这些。」
朱亮瞋目道:「看来又是他们无疑了,我住的地方离五弟最近,难怪他们接连对咱们两人的宅干下手了,哼!他们干得好绝,非与他们拼个生死不可!」
董―清转对朱亮道:「朱二哥,你是否也要赶囘去看一下,料理后事,那正好与小弟同路。」
朱亮长吁口气,才摆摆手道:「五弟,还是你先走一步吧,待朱二歇息半天,才赶囘去,路上小心点。」
董一清一声:「朱二哥,小弟自会小心,小弟去了。」说着朝众人抱拳揖了一揖,翻身上马,吆喝一声,催骑而去。
董同一骑紧紧相随,众人直望到两骑人马绝尘而去,才回转庄内。
午后,朱亮亦飞骑出庄,赶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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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一清日夜飞驰,第三日的早上,终于赶囘去,落马站在被烧得颓垣败瓦的屋宅前,他很久也没有哼出一声。
董同牵马站在他的后面,一双目光四下闪射扫视着,提防有意外发生。
良久,董一清才长吁一口气,仰首望天,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终于收囘目光,囘首朝董同道:「走,咱们到鎮上找个地方歇一下,再找人来清理一下这里。」
原来董一清性喜清静,所以在距官涌鎮约里许的一处坡脚下,建了座宅院,也所以,他这里起了火,由于距离鎮上太远,鎮上的人就算望到,也赶不及来救火。
晚上,两人在客栈的房中坐着,两人皆显得很疲累,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吐了口气,董一清压低声音道:「八弟,你觉不觉得奇怪?」
董同怔了一下,亦压低声音道:「五哥,小弟不明白你的意思。」
原来董同是张冀易容改扮的,因为他的身材很像董同,所以才着他改扮随同董一清赶囘来,这是他们在谈家庄合计好的主意,对方说既然想逼他们出来,他们于是将计就计,照他们的估计,对方就算不在途中对他们下手,也会在客栈或是对方认为有利的地方向他们下手,这样「董同」这支伏兵就派上用塲了,在意外之下,合两人之力,或许可以将对方的人击杀或是活擒到手。
但路上及在屋宅的废墟前,均没有发生意外,这就令到董一清大感奇怪及意外了。
「八弟,你想一下,咱们一路赶囘来,沿路最少有三处地方是利于设伏截撃的,他们皆放弃了,在屋宅的废墟及鎮上,也毫无异动,你说奇怪不奇怪?难道他们打消了原意不成?」董一清皱着双眉,困惑地思索着。
「五哥,大概他们也料到咱们在路上必会加倍小心,这才放弃了在路上截击咱们,依小弟看来,他们极有可能在咱们苦思不解他们为何还不对咱们动手,终于放松警惕之心时,才骤然向咱们下手也说不定。」张冀说出来的话,比在谈家庄时,有条理得多了。
大概他自知随时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发生,所以也动上了脑筋,那自然显得比较冷静及理智了。
「八弟,你说得有道理,他们可能在咱们最不耐烦,因而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下手,不过,咱们今晩还是要小心点的好,不要睡得太死!」
「五哥,这是生死攸关的事,不用吩咐,小弟也自会小心提防。」张冀说时,打了个呵欠。
「不知朱二哥他们有没有遭遇到意外?」董一清担心地说。
「有高三哥与朱二哥在一起,就算遇到截击,相信他们也应付得来,五哥,担心也是没有用的,咱们还是睡吧。」张冀说时又打了个呵欠。
「那你先睡吧,下半夜我叫醒你。」董一清说着坐到靠宪的一张椅上。「咱们这样疲累,若是一齐睡,只怕一睡就不易醒过来,所以还是轮流睡比较好。」
张冀点点头,倒身床上,一会,便发出雷鸣般的鼾声来。
董一清坐在椅上运气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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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安无事,两人起床后,仍是主仆的关系,忙着料理被毁的屋宅及被杀后烧成焦炭的男女人丁的后事。
这一日没有什么事发生,夜间也是,两人仍然轮流睡觉。
一连三日,皆一点异动也没有,这就令到两人既困惑又不解了。
这天午饭过后,两人坐在房中,董一清首先开口道:「他们到底在弄什么花样?一直不向咱们下手,莫非他们看出了破绽不成?」
「不大可能吧?」张冀迟疑着道:「大哥的易容术,乃是一绝,咱们行动又没有露出马脚来,对方怎会看出破绽而不敢动手呢?」
「那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董一清困恼地道:「这几天以来,咱们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他们若在鎮上或是附近窥伺咱们,不可能不露出形迹的,我实在想不通!」
张冀搔搔头皮,皱眉道:「五哥,连你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弟更加如瞎子行夜路了。」
董一清苦苦地思索着,好一会,蓦地霍然道:「会不会他们的目标是朱二哥?所以才放过咱们?」
张冀一听,耸然动容道:「横竖这里的事已料理妥当,咱们何不赶到朱二哥处看看?」
「事不宜迟,咱们即刻赶去!」董一清「虎」地站了起来,却停步道:「八弟,对方奸猾异常,说不定他们正是想咱们疑念丛生,心神不定时,在去朱二哥的路上才截击咱们也说不定,路上咱们要加倍小心才好。」
张冀迫不及待地边走向房门口边道:「五哥,小弟理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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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心急如焚地纵骑赶到二道鎮时,已是入黑时分。
幸好路上没有发生意外,所以两人在鎮口勒停坐骑时,不由长长地吐了口气。
翻身下马,两人牵马走入镇内,直往朱亮业已被烧毁的家走去。
来到那业已变成废墟的屋宅前,却找不到朱亮的影踪,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才牵马走向大街。
两人纵骑飞驰了半日,早已又渴又饿,只想找个地方歇一下,塡饱肚子,顺便打听一下朱亮二人的下落。
来到大街上,一眼看到街那头有一座大酒楼,两人便不约而同,牵马向那边走去。
站在门前的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自然急巴巴上前招呼,将他们让进店堂中,又亲自将两匹马拉到后院马拴起来。
两人见楼下店堂内人多嘈杂,便转身向楼上走去。
楼上的食客不多,清静多了,两人才上到去,目光一扫之下,刹时惊喜地脱口叫道:「朱二哥,原来你在这里!」
原来朱亮就与「朱二」坐在临街靠窓的一副座头上。
朱亮与朱二正在吃喝着,所以看不到两人走上来,闻声之下,目光一抬,见是董一清与「董同」两人,喜得他忙站起来叫道:「五弟,你怎会在这里的?快过来坐下。」
董一清当先急急走了过去,张冀现在是下人身份,只好跟在后面。
坐下来之后,叫来小二摆上杯筷,再点了几个菜,扫了一眼周围的食客,见没有可疑的人,这才边吃喝,边低声交谈起来。
「五弟,你怎会与八弟赶来这里的?」这一次说话的是「朱二」。
董一清低声道:「高二哥,小弟与八弟一直不见对方有丝毫下手的迹像,思疑之下,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道理,同时又恐怕他们这次要对付的是朱二哥,又不知你们有没有遭到意外,故此小弟与八弟商量之下,赶来这里看看你与朱二哥有没有出事。」
原来「朱二」是高孤鸿易容改扮的。
朱亮喝口酒道:「我正与高三弟说起,不知你们两人有否遭到意外,你们就来了,很奇怪,我与高三弟也没有遭遇到意外,令到我与高三弟困惑不解,对方既然想逼我们分别赶囘去,如今机会来了,他们却不动手,眞不知他们葫芦内卖的是什么药。」
「会不会被他们看出了破绽,所以他们改变了主意,不向咱们下手?」高孤鸿道。
「这不大可能,」董一清接道:「八弟也曾经这样怀疑过,但大哥的易容术乃是一绝,而且知道他精擅易容的在江湖上也寥寥无几,而且这件事只有咱们五人知道,绝不可能泄漏出去,故此不能在这方面露出马脚来。」
「但别忘了,咱们曾怀疑过,庄内可能有内奸,这就有可能将咱们的计策泄漏出去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张冀忽然出声提醒三人。
三人听得心中一凛,高孤鸿疾声道:「咱们怎么没有想到这方面?」
「这样看来,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否则,咱们故意制造了让他们有下手的机会,他们断无放过的道理!」朱亮说着不由将左手紧紧握起来。
一直皱眉苦思着的董一清这时霍地疾声道:「不好!咱们只怕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朱亮一二人听得一震,高孤鸿疾声道:「五弟此话怎说?」
「这只是小弟的猜想,试想一下,他们的目的若是想将咱们逼出来下手杀之,那么,他们断无不乘机下手截击之理,但如今咱们两拨人皆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将咱们引出去,却乘机向大哥下手!」
朱亮三人一听,神情大震,吃惊不已,张冀道:「咱们虽然被『引』了出来,但他们又怎知小弟与高三哥也出来了呢?他们不会冒这种险吧?」
表面上是这样,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若是庄内有内奸,而他又恰好侦知咱们的计策,那就有可能他们也来个将计就计,对大哥下手了!」董一清越说,神态越沉肃。
「那咱们怎办?」张冀焦急地问。
「但愿我猜错了。」董一清语声沉重,「不过,无论如何,咱们也要簧夜赶囘去!」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上路!」高孤鸿霍地站起来,手一翻,「啪」一声,放下一块碎银。
「但愿大哥他没有事!」朱亮话声未了,已推椅而起。
四人像一阵风般冲下酒楼,未几,四骑快马有如雷鸣般冲出了二道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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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 08:0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计中有计 庄毁人亡



就在董一清、朱亮四人分别离开了谈家庄的第三日晚上,庄内终于出了事。
那夜天淸气朗,满月如轮,因而庄院内外都洒满了一地的银光。
时候已经是二更,谈庆绍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一方面他是挂念着董一清及朱亮
两拨人是否遭到伏击截杀,虽然安排了「伏兵」,但不知是否应付得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不令他们忧急,再加上这天晚上不知怎的,总是心緖不宁,这叫他怎睡得着?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望着窓外那一轮银盘也似的满月,此刻他的心緖更是如潮涌起。
眼前一黯,原来是一片浮云正将满月遮住了,眼前却仿佛看到死去的唐、李、鱼三人的幻影闪现在窗外一丛花树的暗影间。
谈庆绍以幻为眞,心中一动,冲口叫出:「李四弟……」
叫声出口,眼前复明,他才惊觉到自己看花了眼,长吸口气,仰头一望,明月当空,清辉满眼,原来那片浮云已经飘移开。
蓦地,花树间暗影闪动,谈庆绍以为自己又看花了眼,不由伸手揉了揉眼。
也就在他揉眼的刹那,「道闪亮的寒光从花树暗影中电射而出,势道之迅疾,有如骇电乍闪,流虹飞渡!
谈庆绍眼角余光瞥到,大惊之下,发出一声吼叫,左手暴翻,食中二指如剪,挟向那道瞬息间飞射到的白光!
谈庆绍外号铁指钢拳,一双拳指坚如铁石,他自出道以来,从未用过兵刃,可想而知他那双拳指之厉害。
「铮」一响,两指挟住了那道飞射而来的白光前截,寒光一歛,挟住的原来是一柄利剑的前半截,也落下一条身影来,在月光辉照下,赫然是那位被人救走的少女戴若茹!
谈庆绍仅凭两指,便挟住了势道如此速疾射来的长剑,并且发出金铁相击之声,他在指上的造诣,可想而知。
「好大胆的丫头,竟敢潜入本庄向我下手!」谈庆绍哼一声!挟住剑锋的左手丝毫无损,一任那少女发力抽拔,却怎也挣不脱。
戴若茹脸寒如冰,厉声道:「你以为你这里是甚么地方?禁宫内苑?本姑娘今晩来了,你也寿数已尽!」
谈庆绍淡淡笑道:「别吹大话了,你现在怎样了?」
戴若茹冷然笑道:「但你也奈何不了我!」
「丫头,就让你知道本庄主的厉害!」谈庆绍说话之间,倏地一拳疾击在剑锋上!
「啪!」一响,剑锋一折为二,谈庆绍的拳头却丝毫无损。反而戴若茹被那一拳之力,震得断剑反弹。人也被震退一步,幸好她反应敏捷,挫腰退步,卸去从剑上传来的劲道,但也差点被断剑反弹戳伤了脸颊!
「丫头!接住了!」谈庆绍叱喝声中,左手一抖,将挟在二指中的那截断剑甩射向戴若茹。
戴若茹闻声知警,眼角瞥到一道绿光闪射而至,吸口气,忙横闪出去,但仍然慢了那麽一刹那,「噗」一响,肩头一痛,身形亦被撞得幌了幌,差点没有跌在地上!
痛叫出声,戴若茹银牙一咬,稳住身形,瞥眼看到肩头处血流如注,不由又痛哼了一声。
「丫头,本庄主没有说大话了吧?」谈庆绍身形一幌,已越出窓来。
「谈庆绍,别得意得太早,你听一下?」戴若茹忽然轻松地笑了一声。
一阵惨呼声接连传来,听得谈庆绍心惊胆颤,怒叱一声道:「丫头,你的帮手也来了?」
戴若茹忍痛「格格」笑道:「今晚咱们要将你这乌龟庄子彻底毁了,当然不止本姑娘一个人来了。怎样?现在你笑不出了吧?」
谈庆绍确实是笑不出了。因为他不断听到惨叫声,也瞥到庄中已有火头冒起来,心中惊怒交加,怒笑道:「丫头,本庄主若是活不了,你也休想逃离本庄!」
「谈庄主,别吹大气了,咱们若是不知道庄内只得你一个在唱独脚戏,又怎会向你下手?」戴若茹冷笑连声:「你们弄的把戏,咱们已经洞悉一切,留在庄内你那两位手足弟兄,只是冒牌货,我可没有说错吧?」
谈庆绍越听越心惊,忍不住疾声道:「丫头,你是怎样知道的了?」
这句话问出,一个念头已在心中闪过:「庄内一定出了内奸,只是这内奸到底是谁?」
戴若茹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的一样,狡点地说道:「咱们又没有通天遁地之能。咱们之所以知道你们的隐密,来个将计就计,尝然是从你这庄内的人泄漏出来的了!」
这时惨叫哀嚎之声更惨烈,火光也越来越盛。谈庆绍惨笑一声。「好,好手段,好奸谋,本庄主先活劈了妳,先替死去的李四弟等人报了血仇再说!」
说着,他便倏地骤前,一拳轰向戴若茹的脸庞!
戴若茹但觉拳未到,厉烈的拳风已掩面袭至,立时气为之窒,心中惊栗之下,偏身横闪,断剑闪割向谈庆绍的右胁!
谈庆绍大喝一声,左手疾探而出。骈指如戟,飞点向戴若茹的剑身!
戴苦茹知道厉害,怎肯让他点中?说不定这一点之下,她的断剑又会被点断一截,那时就再也不能用剑了!于是手腕一沉,嗤一下断剑从谈庆绍的指下划过,削向对方的大腿!
那知道谈庆绍这一招只是虚招,左拳一兜,闪击向戴若茹的左胸!
这一拳竟然后发先至!
戴若茹惊凛之下,只好身形急偏闪旋开去。
「呼」一响,戴若茹仍然被对方的钢拳擦中肩侧,刚猛的拳劲撞得她整条臂膀好似碎裂了一样,身形也旋跌开去!
「丫头,认命吧!」谈庆绍杀机已起,喝声中,身形猛欺,指拳齐出,戳撃向戴若茹的咽喉小腹!
戴若茹身形还未稳,对方的指拳已到,惊得她魂飞魄散,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身形藉那横旋之势,旋扑在地上,疾滚开去,才算险险避过了谈庆绍那致命的一击!
只是这一来,她的胆也寒了,心也怯了!
谈庆绍指拳击空,正欲抢步欺进,再下杀手,一声惨呼倏然传来,听得他心头一震,不由身形一停,扭头望过去!
那一声惨呼他听出是李重天的弟子赵新阳发出的!
戴若茹乘这机会,连滚带爬地爬出三四丈外,跳起身来,这才惊魂稍定!
X X X
谈庆绍循声望去时,正好看到一条身形在四下闪冒的火光中踉跄奔过来。
火光加上月光,他清楚地看到那条奔来的人影差不多全身浴血,而他也看出了是赵新阳!
他不由脱口叫道:「赵贤姪,快来本庄主这边!」
赵新阳身影摇晃了一下,嘶声叫道:「前辈——」双手一张,稳住身形,摇摇摆摆地奔到谈庆绍的身前,身形一仆,似乎支持不住了,仆跌向地上!
谈庆绍急忙抢上一步,伸手将赵新阳扶住,疾声地问道:「赵贤姪,你——你——呃——」
「我要杀你!」赵新阳忽然狞声叫出,被谈庆绍扶住的右手猝然朝前一送,寒光电闪中,藏在袖中的那柄短匕全数送入谈庆绍的心窝间!
谈庆绍是作梦也料不到赵新阳会对他骤然出手行刺,那里闪避得了,「呃」地痛叫出声,左手五指一紧,赵新阳整条右臂有如折断了般,痛得他欲将短七抽出的手无力握住短七,松脱下来。
而他挣动的身形也挣之不脱。
「好,好小子,原来你就是内奸!」谈庆绍惨笑怒喝。双手五指再一紧,但听一阵骨碎声响起,赵新阳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全身仿佛像没有了骨头般,差点没有软倒在地上,一张满是血汚的面上,扭得变了形,比厉鬼还要难看!
「说,你为何要出资咱们!」谈庆绍的脸上也满是汗水,语声冷寒得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晩辈……我本是派来……卧底……的,说不上出卖了你们!」赵新阳头上汗下如雨,可见他痛苦的程度。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谈庆绍呛出一口血来。
「他本是我父亲的徒弟,改投李重天,那是为了打入你们之中,随时将消息传递出来。」接话的是戴若茹。
「四弟,你有眼无珠,竟然收了这样一位好徒弟!」谈庆绍呼叫中,又喷出一口血来,脸色在月色下有如白圣般难看。
这时候庄内已像火海般,几乎每一处皆着了火,惨叫哀嚎声已逐渐疏落低弱下去,这证明戴若茹的那名同党可能已将庄内的人杀清光了。
「好小子,你是怎样知道咱们的计策的?」谈庆绍的身形已开始不稳,但仍然紧紧地抓住赵新阳的双臂。
赵新阳落在对方的手中,不敢不答,忍痛道:「那晩你与张八侠易容时,正好被我潜近窗前偷窥到,由是洞悉了你们的阴谋,于是囘到房中将发现的秘密写在纸条上,再潜出庄外,在那树林中将藏着的信鸽取出来,飞鸽传书通知师父他们。」
「戴连云还未死?」谈庆绍神情猛震,一声断喝打断了赵新阳的话。
赵新阳浑身震颤了一下,惊声说道:「家师当然未死,否则怎样收录弟子于门下?」
「哈哈,想不到吧?」一声比鬼嚎还难听的厉笑传来,一条鬼魅也似的人影划空般来,落在谈庆绍身前一丈不到的地上,桀桀道:「谈庆绍,还认得老子么?」
谈庆绍在听到那厉笑声时,已心神皆震,在清冷的月辉下一眼看到那人的脸容,仍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寒气,眼前的人脸上疤瘢满布,简直就不似人脸,一双深陷的眼眸闪射出森冷的厉光,此人个头比常人要高了半截脑袋,露出一咀森森的白牙,那模样比见了厉鬼还要可怕。
「你……」谈庆绍脸色数变,脱口叫出。
那鬼魅般的人桀桀一笑,打断了谈庆绍的话,沙哑地厉声道:「谈庆绍,想不到老子仍活着吧?」
谈庆绍仿佛七魂掉了六魄般,惊疑地失神呢喃道:「这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了……」
赵新阳却乘这机会奋力一挥,企图挣脱谈庆绍的抓握,同时拼尽全身之力,飞起一脚暴踢向对方的下阴。
在他以为,对方在失神之下,防备松懈,很容易便被他所乘,殊不知他却料错了,谈庆绍虽然存惊疑失神之下,一身功力虽则大不如前,却仍然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提聚于双臂之中,他这一挥,如何挣得脱?谈庆绍在霍然惊觉之下,陡地闷喝一声,右手疾松,一拳暴击向赵新阳的胸膛!
赵新阳那一脚才踢到谈庆绍的下阴,胸膛上已挨了那有如山岳般撞撃的一拳,整个胸膛塌陷下去,全身的力道也莉那被击散,那一脚也就踢不上去,发出一声哑闷的短窒惨叫,整个人离地飞起,直撞向那鬼魅也似的人身上。
这一着,谈庆绍是故意这样作的,他虽然已重伤即死,但他在知道了那鬼魅似的人就是十六年前已然被他们兄弟八人殖杀于天煞堡的戴连云之后,心中之骇异,眞是无以复加,一个明明死了的人,却能复生,这件事,他就算是死,也要设法通知朱亮他们,好让他们知所防范。
他在一拳击飞赵新阳的刹那,便强提一口眞气,仰身倒射出去,但一道白光却比他们身形还要快,一闪射在他的小腰上,他才倒掠出的身形立时一窒,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惨叫声中,喷出一口血雨,令到脱手射出长剑,弹身掠射而至的戴若茹不得不刹住身形。
地上的谈庆绍接连喷出三四口血雨,接惨吼一声,才大睁着「双眼,寂然不动了。
戴若茹只是匆匆看了谈庆绍那死不瞑目的样子一眼,便掉首不忍再看下去。
这时那鬼魅般的人已将接下的赵新阳放倒在地上,赵新阳挨了那一拳,如何还活得了?那鬼魅似的人走前两步,看看地上谈庆绍的尸体,桀桀道:「若茹,干得好,为父要将他们一个个杀死!」
戴若茹却忽然掩脸道:「爹,女儿不想再杀人了,爹,他们已被杀了四人,就这样算了吧!」
那鬼魅也似的人影神情震呆了一下,继之仰天发出鬼嚎也似的惨厉笑声:「不,老子一定要将他们杀个淸光,否则,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倏地转对戴若茹道:「孩子,你看看爹这副咀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们杀了我还好,却将我弄成这样子,我一定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难听的嘶吼声在夜空中回荡着,这人仿似疯了般。
戴若茹瞧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痛苦万分、,忍不住掩脸叫道:「爹,女儿答应你就是!」
那鬼魅似的人影绝无疑问是十六年前已被谈庆绍八人杀死的天狼煞戴连云了,只见他目中闪过一抹诡谲阴毒的异光,吡牙笑道:「孩子,此地也不能留下去了,咱们走吧!」
可惜戴若茹看不到戴连云目中的那抹狡诈阴毒之光,放开脸上的手,看一眼地上的赵新阳尸体,迟疑地道:「爹,不将赵师哥的尸体带走么?」
戴连云扯动一下那张满是伤疤的鬼脸,不以为然地道:「孩子,赵新阳既已死了,带不带他走也无所谓了,横竖这里等一会就变成火海,就让他来个火葬也好,省得咱们又要买棺又要挖坑那样麻烦,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确实,庄子这时已差不多被烈焰吞没了,已可以感受到一阵阵袭人的热气涌来,戴若茹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紧随在戴连云的身后,掠射向庄外。
两条身影在夜空中一闪而没,只剩下那冲天卷扬的烟火,以及欲与皎月争辉夺光的熊熊烈焰!
X X X
朱亮董一清四人四骑赶到谈家庄的时候,已是归鸟投林时分,一抹斜阳残照在业已变成残垣焦土的庄院废墟上,份外凄冷颓败,四人瞧到这种景像,惊震得就像傻呆了般,只是定定地大睁着双眼,瞧着那焦黑一堆的度墟,心中难过得如被刀刺了一下般。
「大哥——」扮成董同的张冀再也认不住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腾身从马鞍上掠下来,掠落在一堆焦黑的废墟上,疯狂地手扒脚拨着那些东倒西颓的断柱瓦砾,咀里仍然狂叫着:「大哥,大哥,你怎不应小弟一声!」
董一清一直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出血也不自觉,他的心中一阵阵绞痛,事情竟然不幸被他猜中,只不过别了数日的庄子,便已庄毁人亡,对方那份狡诈凶残,实在世间少有,他一连吸了几口长气,才能将胸中的哀痛及愤恨强压下去。
朱亮亦已翻身下马,一双神目中怒火熠熠,仿佛要将一切烧毁般,全身抖个不停。
扮成朱二的高孤鸿却恍如一尊石像,脸上的表情亦是凝结不变的,但双目中却有泪光隐现。
张冀一个人继续在废墟上疯狂地扒拨着,弄得一头一脸一身皆黑,三人很明白他的心情,所以没有阻止他。
蓦地,张冀神情猛震,陡地怪叫一声:「大哥!」一噗」地跪倒下来,脑袋深深地落到地上。
三人本来还存有一丝希望的,这时见张冀那样孑,心中倶不由一沉,转身掠向张冀那边。
张冀跪伏在地的身前,躺着一具业已烧成焦灰般的尸骸,尸骸的胸前及小腹上仍然插着短七及断剑,已经被烧得卷了锋口,把手部分业已烧毁,独有那尸骸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斑指,仍然是完好无缺,冰莹发光。
「果然是大哥!」高孤鸿一眼瞥到,目中泪光更盛。
原来那尸骸左手中指戴的那枚斑指,正是谈庆绍生前还未脱下过的一枚饰物,这枚斑指据说是用万年寒玉所制,指环冰莹如雪,而且隐隐有冰雪之光泛现,曾经试过放在火中烧炼,取出来之后却玉色依然,丝毫无损,故此谈庆绍视之如寳,一直戴在手上,是以,朱亮等人看到这枚斑指,便能认出尸体便是谈庆绍来。
四人看着谈庆绍的遗骸,心头之沉痛,非笔墨所能形容,突地,张冀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双拳狂吼道:「我要杀了那臭丫头,臭婊子为大哥报仇!」
狂吼中狂冲出去,却被朱亮一把抓住,沉喝一声道:「八弟,冷静点!」
张冀浑身震了一下,狂激的神志渐渐才平复下来。
「二哥、三哥,咱们还是先到城中找些人来帮忙将那些尸体清理出来,然后安葬他们才是。」董一清说时,眼睛却望着不远处的一具焦尸,那具焦骸胸前塌陷了一大块,明显的,是被重击成那样的。
朱亮默然点点头,高孤鸿擧袖拭了一下眼睛,亦无言点头。
「二哥、三哥,你们来看一下,这人的身形像不像老四的徒儿赵新阳?」董一清说时走近两步,仔细地端详起来。
「是有点像,不过不敢肯定。」朱亮也走上前,边打量边皱着眉说。
「是他!」高孤鸿忽然肯定地说:「你们看到么?这尸骸的左面的犬齿特别尖长,老四徒儿的左面犬齿,亦是特别尖长的,我记得好清楚,这一定是他!」
「高三弟这一说,我也记起来了,这果然是他!」朱亮的目光一直盯在焦骸那塌陷下去的胸膛上。「三弟,五弟,八弟,你们看清楚没有,他的胸膛似乎是被大哥的铁拳击塌的,你们再看看,他若是站起来,应该是与大哥面对的。」
「无错,大哥一定是被那厮暗算而死的,凭大哥一身精深的功力,那臭丫头又怎是大哥的对手?大哥胸前插着的那柄短匕,可能就是这小子下的手!」张冀这时已冷静了一大半。
「这样看来,那内奸应该就是他了。」高孤鸿磨着牙道:「怪不得咱们的计谋被识破,那丫头又那样轻易就被救走了,原来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上,这可眞是想不到。」
「唉,李四哥怎会这样糊涂,也不查清楚他的底细,便收他为徒!」董一清喟叹出声:「莫非这是天意?眞的是在劫难逃?」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颤,朱亮三人亦不由心底生寒,一时间,四人皆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咱们当年没有做错,若天意如此,那眞是天无眼了!」张冀忽然激动地叫起来。「当年咱们虽然手段狠毒了点,但戴连云与他的手下皆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的凶恶之徒,难道杀恶人也要遭报应?那天理何在?」
三人被他这一说,倶不由精神一震,朱亮首先道:「八弟说得对,咱们只是本着替天行道的意思,才对他们痛下杀手,咱们没有做错,当年咱们若不杀他们,只怕不知多少人家遭到他们的劫掠屠杀,所谓除恶务尽,那丫头要为戴连云那种天地不容的恶贼报仇,只是基于亲情,或是不明事理,日后若捉到那丫头,就算不杀她,也要将她的武功废了,这丫头实在太偏激了。」
「呱」!一声归鸦的刮叫声将他们提醒,现在已经是傍晚时份了。
确实,天已经黑下来,那抹残照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得无踪无迹,代之的是掩罩向大地的夜幕。
抬头看一下天色,董一清吁口长气:「二哥,三哥,八弟,咱们还是进城歇一夜,明早再料理大哥及庄中死难者的后事吧。」董一清说时,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盖在谈庆绍的尸体上。
张冀拿了几块断碑,将外袍压住,以防夜风将之吹走。
四人默然站了一会,才上马离去。
X X X
翌日,四人叫齐了件工,用车运载了数十副棺木,出城往「谈家庄」赶去。
一连数天皆是天淸气朗的,独有这一天却天色阴霾,黯黯欲雨。
朱董四人也不理会那样多,着那些件工将庄中的死难者殓装入棺,四人却亲自殓装谈庆绍的焦骸。
由于尸骸已差不多烧成焦炭,所以四人皆很小心搬动尸骸,由于尸骸是张开手的,所以必须先将双手搬拢,才好装殓,高孤鸿小心翼翼地将谈庆绍的右手搬拢,才将他的手移动,双眼忽地睁得大大的,直望着那只右手原先遮蔽的地上。
在手掌原先搁着的地上,赫然深深地刻了三个潦草的字:戴连云!
这三个字入目之下,高孤鸿心神倶震,脱口疾声道:「朱二哥,你们快来看一下!」
朱亮,董一清,张冀三人闻声望过去,看到高孤鸿一脸骇异之色,不由急走过去,朱亮急声道:「高三弟,什么事?」
高孤鸿吸口气才道:「大哥的掌下有三个字,是大哥的笔迹!」
三人已来到高孤鸿的身旁,顺着他的手指弯下身来瞧看,三人目光二洛之下,倶是神色一变,张冀脱口一声道:「戴连云!」倒吸一口寒气。
「大哥临死时写下这三个字,幷以掌复之,到底是什么意思?」朱亮目光没有离开地上那三个字,仿佛要看透这三个字包含的意思,倏地脸色一变,疾声道:「大哥的意思莫非是说……」
下面的话因为他心头骇异,无法再说下去。
「大哥的意思可能是向咱们暗示,戴连云还未死!」董一清说着,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
「这怎么可能?」张冀骇然道:「当年的情形小弟还记得清清楚楚,咱们八人起码在戴连云的身上留下十多道伤口,就是大哥那一拳,击得他左胸塌陷下去,就断断活不了,末了,咱们还放了一把火,将那个强盗窝烧成废墟,试问,他怎能死里逃生?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逃劫运,何况是一个死人!」张冀硬是不相信。
而事实上当年也正如他所说一样,若说戴连云还活着,确是令人难以相信。
「那麽,大哥无端端临死留下戴连云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高孤鸿不解地问。
张冀呐呐着,却解释不出。
「依我看,五弟说得不错,这件事咱们已经知道是戴连云的女儿干的了,那麽,若是戴连云眞的死了,大哥临死留字,并用手掌盖之,显然他是想让咱们能够看到这三个字,这可见他重视之至,若是戴连云已死,那大哥岂不是毫无意义地留下这三个字?相信我们也不会同意大哥会做出这种无意义的事吧?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戴连云还未死,而且他死前还看到那恶贼,所以才留字特别提醒咱们!」
「小弟同意朱二哥的说法,别忘记,那晩将那丫头救走的幪面人个头比普通人高了半截脑袋,而当年戴连云的身材亦很高,现在想起来,那幪面人的身材很像戴连云的身材,还有,当时在夜黑之中,他为何要幪着脸?只有一个解释,他怕那两个庄汉在看到他的脸貌后,对咱们描述出来,从而认出他来,否则他根本不用幪上面巾,若他是咱们不认识的人的话,所以,小弟敢肯定地说一句,那晩将那丫头救走的惨面客,一定是戴连云,而他肯定未死!」
张冀听了朱亮董一清的话后,神色连接数变,心中已同意了他们的解释,忍不住长长的吸了口气,语声怪怪地道:「他难道有九条命不成?」
董一清叹口气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一个明明死了的人,居然在绝无可能的情形下,活了下来,唉,他也眞够狠,等到十二年后才向咱们展开报复,令到咱们发梦也料不到!」
一只不知他的功力是高了还是低了,想当年,若不是甘大侠与大哥联手对付那恶魔,只怕也奈何不了他,若是他的武功与当年一样,只怕合咱们四人之力,也打不过他!」高孤鸿有点担忧地说。
「高三哥,别泄气,那恶魔既然死里逃生,若是武功依旧,他还不急急找咱们算帐才怪,他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照小弟猜想,他的武功一定大不如前了,所以,咱们不用怕他,否则,他早已对咱们四人下手了,何用费那样多心机手段,将咱们调开,才敢向大哥下手?」张冀这一次说得头头是道,令到朱亮三人深以为然,沉重的心情为之一轻。
「八弟说得极有道理,咱们今后只要不分开来,想来那恶魔也奈何不了咱们。」董一清握着拳头说。
「嗯,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动手将大哥的尸体殓葬了,再从长计议吧。」朱亮抬头看一眼越来越阴黯的天空,双眉蹙了起来。「看来要下雨了。」
三人也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不再说话,动手殓葬谈庆绍的尸体。
X X X
「朱二哥,无论如何小弟也要见到那恶魔,才相信他还未死!」张冀喝了口闷酒,拍着桌子说。
「八弟,你又来了,别再喝了。」朱亮一把将张冀的酒杯抢过来,将杯中的酒泼在地上。
「朱二哥,小弟没有醉。」张冀说自己没有醉,实则已有八分醉意。
朱亮朝高孤鸿使了个眼色,高孤鸿会意地点点头,起身作出扶起张冀的样子,口里说:「八弟,来,我扶你到床上躺一下。」话口未完,一指点出,点在他的黑甜穴上,张冀头一垂,便昏睡过去,高孤鸿这才将张冀扶到床上,让他躺下来。
他们四人这时仍留在凤阳城内,这是在城内隆安客栈的房中,时候已经是晩饭时份,他们也懒得出去吃,吩咐伙计将酒菜搬到房中,想不到张冀这样快就已喝醉了。
望一眼意外沉沉的夜色,朱亮吁口气道:「五弟,依你看,要不要知会甘大侠一声?」
董一淸慢慢地吮一口酒,思想着道:「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再惊动甘大侠好,甘大侠之所以毅然跳出三界之外,就是不想再沾惹上尘俗的恩怨情仇,咱们若是还能够应付得来的,又何必再将他牵入红尘呢?」
「这样提心吊胆,时刻提防那恶魔会向咱们下手暗袭,实在不是味道,总要想个办法,将他挖出来,与他拼个生死,就算是死,也死得痛痛快快!」高孤鸿骨嘟喝了一大口酒。
朱亮道:「咱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只有他来找咱们,咱们若想找他,只怕很难。」
「话却不是这样说,」董一淸不愧是八人中的智囊人物,沉吟着道:「相信那魔头最终的目的是要连甘大侠也杀了,才能解他心中之恨,而甘大侠的行踪,只有咱们才知道,照小弟猜想,他必然在暗中留意着咱们的行动,咱们可以装出找甘大侠的样子,却在暗中安排一下,相信一定可以将他『挖』出来,到时,咱们就可以与他决个高下生死!」
「对!这是个好的办法!」朱亮一拍大腿。「三弟,你准备怎样安排?」
董一淸压低声音,对朱亮高孤鸿说了一阵,听得两人连连点头不迭。
X X X
翌日一天早,朱亮董一淸四人策骑驰出了凤阳城。
四骑出了凤阳城之后,一拨马头,朝西南方向飞驰下去。
四人一路疾驰,没有在途中稍停过,直到日正当中,才驰入一座鎮集中,在鎮上一家叫广安楼的酒楼上进食。
在那伙计招呼他们坐下,并摆放杯筷的时候,董一淸以毫不着痕迹的巧妙手法,将一个小纸团塞在他的手上,那伙计不动声色地接过,将抹布往肩头上一搭,很自然地往厨房走去。
未几,那伙计亲自将他们点的酒菜捧上来,摆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下去。
四个人于是谈谈说说地吃喝起来。
早上赶得那样急,现在却悠闲地吃喝着,眞不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足足吃喝了有一个时辰,四人才酒足饭饱地会账离去,但却不是立刻起程赶路,而是在鎮上的裕安客栈歇下来。
但在二更的时候,他们却悄悄地离开客栈,牵马出鎮,飞驰而去。
天才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一条村子前,就在村子中租借了一间屋子,歇下来。
一连两日,他们皆是夜行晓宿,看样子像是要掩蔽行藏。
第三日,他们在晌午后便起程,这时候他们已进入了一处叫金锋岭的范围。
四人四骑入了一处谷口,一转,便不见了。
约一盏茶时分,两骑人马亦轻捷地驰到谷口前,停下来,左边马上的人赫然正是那位戴若茹,至于右边那位,身材高挑,幪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来,目中射出严厉的凶光。
此人应该就是天狼煞戴连云了。
「爹,要不要跟进去?」戴若茹拿眼望着惨面人。
幪面人目光往谷口内闪动着,好一会,才迟疑地道:「看谷内不像有埋伏的样子,况且咱们一直缀着他们,他们不可能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弄出花样来。」
「哈哈,戴连云,那你就说错了!」一人蓦然自后接口笑道:「你终于现出原形来了!」
幪面客闻言大震了一下,疾忙扭头望过去,幪面巾无风飘扬起来,惊慌地叫道:「怎会是你们?」
原来自他右侧背后说话的正是朱亮,他的身后并排站着三骑,正是高孤鸿董一淸张冀三人。
戴若茹闻声之下,亦是震了一下,及至循声看到四人,更是惊得脸色速变,脱口惊呼道:「你们怎会转出来的?」
董一淸哈哈一笑:「很简单,因为这条谷道很短,但在外面来看,却仿佛深入山岭般,实则,它只是绕了一个不大的圈子,从那边的树林子中转出来,戴连云,想不到吧?你终于面对咱们了!」
「哼,原来你们也用了奸计!」戴若茹冷哼一声。
「姑娘,咱们不想永远被你们像吊靴鬼一样跟着,永远处于不利的境地,那只好用一下心计了,这说不上是奸诈诡计,比起你们来,咱们可光明磊落多了。」张冀一双目光直往幪面人的脸色上溜,仿佛要看穿他惨面巾后面的眞面目!
戴若茹冷哼一声,脸罩寒霜,一副不屑作答的样子。
「戴连云,你不用再藏头露尾了,揭下我的幪面巾吧!」高孤鸿冷然面说。
幪面客那刹那一双眼乱转着,一身衣衫也无风自动,惨面巾亦微微波动着,一会,「嘿」地厉嘿一声,猛地用手将幪面巾扯下来,露出一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满脸瘢疤,皮肉泛红现紫,没有了眉毛的脸庞来。「嘿,你们要看,那就看个够吧!」语声沙涩难听。
四人料不到这人的脸庞这样令人看了恶心吓人,倶不由惊啊出声,倒吸一口凉气。
「嘎嘎嘎」幪面人牵扯着脸上的瘢疤,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不错,老子就戴连云,你们心慌了吧?你们是怎样知道的呢?」
四人嘘了口长气,互望一眼,张冀挺胸宏声喝道:「戴连云,莫非你是有九条命?当年在那样的情形下也死不了?我不信!」
戴连云又嘎嘎地笑起来。「老子命大,就是死不了,你们若想知道老子怎会不死,先将甘冷泉的下落说出来!」
四人一听,又互望了一眼。
朱亮悄声对董一淸道:「五弟,果不出你之所料,他最终的目的果然是要找甘大侠。」
董一淸点点头,冷然道:「今日,咱们既然面面相对,好歹也要了断这一笔旧帐,你只要杀得了咱们,相信甘大侠自然会找上你!」
「嘎嘎嘎,你以为老子杀不了你们?那未免太看重自己了,知道么?老子之所以不杀你们,就是想你们将老子带到甘冷泉龟缩之处,或是你们将他引出来,如今你们既然这样说,那只好先成全你们,让你们兄弟八人快一点到枉死城聚在一起吧!」戴连云说着便自马背上跳下来,并招呼戴若茹:「孩子,他们要死,妳总不能不动手送他们上路吧!」
言下之意,好明显是要戴若茹与他联手对付朱、董四人。
戴若茹在戴连云扯下幪面巾时,就将脸别转,女孩子毕竟天生爱美,戴连云那比鬼还难看的脸孔,她实在不敢面对,这时却只好转过脸来,目光却垂下,从马上飘下地来。「喰」然将长剑拔出来。
「戴连云,你是怎么了?当年的豪气狠劲去了那里?居然要你的女儿与你联手?」董一淸嘲讽地冷笑连声,实则,他一点轻视之意也没有,想当年天狼煞戴连云乃是踩踩脚也会将半边江湖震动的黑道恶魔,那种残暴凶霸之气势,又有谁人敢撄其锋?
戴连云半翻的红眼皮搐动了一下,阴狠地道:「嘿嘿嘿,想当年老子也不是现在这种自己见了也恶心的样子,所谓今时不同往日,为了不让你们有逃脱的机会,女儿帮着父亲歼杀仇人,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朱亮高孤鸿张冀早已跳下马来,亦将兵器亮出来,戒备着。
「戴连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张冀暴喝声中便作势欲动!
「慢着,你想死老子自会成全你!」戴连云叱喝一声,阻住张冀的势子,目光连闪道:「老子有两个问题一直弄不明白,想问明白之后再动手。」
朱亮眨了一下目光。道:「也好,就让你死也做个明白鬼吧!」
这时董一淸亦已飘下马背,落到地上,将长剑抽出来,向朱、高、张三人打了个眼色,三人会意地点点头!
「第一点,你们怎会知道老子还未死的?」戴连云目光乱转,从这个脸上溜到那个的脸上,看得出他是个多疑的人。
四人互望一眼,朱、高、张三人皆示意董一淸答话,董一淸于是想了一下,才答道:「世间上的事,有几件是永远隐秘的?你自以为行踪诡秘,但你可知道,一个死去的人却将你未死的秘密说给咱们听了。」
董一淸之所以这样说,故弄玄虚,祇是作弄他一下,令到他疑神疑鬼,心緖不宁,这样,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果然,戴连云狐疑地转着眼珠道:「谁?是谁将老子未死的秘密说出来的?」
「那就是咱们的大哥!」董一淸这才接口说出来。
「他?」戴连云目光闪动了一下,「他确是不简单,死也要将老子拖出来!」
「若不是大哥留字提醒咱们,咱们怎会猜到你还未死?而将你引出来,决一死战!」张冀的神情很激动。
「那你们是怎会知道老子跟在你们后面的?」戴连云不去理张冀,只是望着董一淸。
董一淸笑笑道:「因为我早已安排了一只黄雀,蹑在你这只螳螂之后,自然很轻易就发觉你这只螳螂了!」
戴连云颔首道:「原来是这样的,这就怪不得了。」
原来,董一淸在那家酒楼内情悄交给那小二的纸团,就是通知他要找的那只黄雀蹑在他们的后面,暗中查察可有人跟踪他们,那只「黄雀」干的是跟踪暗查之事,自有他的一套,跟踪了一日,便让他发现了有一男一女远远地跟踪着他们,昨天拂晓时分,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董一淸他们住宿的客栈,将他的发现吿知他们,于是,四人密商之下,决定在金锋岭这处谷口,与跟踪他们的人来个面对面!
而那家广安楼原来是黄雀的联络地点之一。
当然,请黄雀这种人跟踪暗查,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价钱不菲。
但毕竟这是値得的!
董一淸也当然不会将黄雀的眞正身份说出来。
江湖上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只要你懂得门路,又出得起钱,就算有天大的难事,也自然有人为你解决!
这就是江湖!
「嘿嘿,好手段,老子不出江湖十多年,想不到江湖上多了这种反跟踪行业,这就怪不得被你们知道老子的行踪了。」
一顿接道:「好了,现在老子什么也明白了,你们可以动手了!」
说着,亮出他昔年的成名兵刃天狼棒来!
这根天狼棒有别于一般的狼牙棒,棒身是有儿臂粗,棒长六尺四寸,是可以拆开来又接合上的,棒端那头足有两尺一截嵌满了密麻麻足有半尺长的狼牙尖刃,棒端形如狼首,是以名之为天狼棒!
董一淸一见戴连云亮出了兵刃,立时闪身横移开去,转对戴若茹,朱亮高孤鸿张冀三人却横身而上,面对戴连云,很明显,他们在动手前早已安排好了动手的策略。
X X X
戴连云天狼棒在手,气势陡厉,沉「嘿」一声,天狼棒以雷霆骤发之势,砸向张冀!「张冀,有种的接老子这一棒!」
张冀性本躁急,如何忍受得了,呼喝一声:「谁还怕你来着?」嘶风刀一横推出,迎向戴连云砸下的天狼棒!
同一时间,朱亮侧身窜上,精钢打造的点穴笔双出,分取戴连云的左胁及腹结穴!
另一边高孤鸿雁翎刀急展,但见一片如雪般的刀光卷向戴连云的下盘!
两人配合着张翼其手,戴连云非要撤招闪避不可。
可是,戴连云却像豁了出去般,砸出的天狼棒势式不变,只是身形偏移了一下,同时飞起一脚。
「铮」一下震响,天狼棒砸在嘶风刀上,饶是张冀臂力过人,仍然禁受不住,腰身微挫,退了半步,只觉一条左臂发麻,刀身却让那半尺长的狼牙噬住了,抽脱不出!
同时间,朱亮双笔以间发之差,从戴连云的胁侧及腰侧点空;高孤鸿的雁翎刀亦被对方那一脚踢在刀身上,刀势顿时一窒。
「撤手!」戴连云厉喝声中,双臂发力一拗一扭!
张冀适时亦大喝一声:「嗨!」左手疾搭在刀背上,变成了双手握刀,运起全身劲力,虽然感受到一股大力要将他手上的嘶风刀扭扯脱,但他仍然勉强抵受住,没有脱手!
这时高孤鸿已然手腕一翻,雁翎刀斜削而上,削斩戴连云右臂!
同时间,朱亮目中神光连闪,双笔一划,分取戴连云咽喉心胸!
两人这一着目的不是要伤对方,而是逼对方撤回兵刃,以减轻张冀的压力。
他们在十六年前已见识过戴连云的厉害,否则,也不会一动手就三人联手齐上,而他们也知道,若想伤戴连云,不是那样轻易的事。
戴连云被两人逼得果然不得不撤招,但见他猛地双手一震,喝声中:「撤手!」身形飞退开去,接天狼棒一荡一扫,将朱、高两人逼得急不迭撤招退身。
因为两人的兵器皆不是重兵器,若是不撤招,很可能吃对方荡扫之下,将兵器砸飞!
一道刀光在戴连云的喝声中,斜飞而起,张冀终于抵受不住从天猥棒上传来的那股急震之力,虎口一痛,十指不由松张,长刀终于脱手!
张冀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他是惊懔戴连云的功力似乎比当年只高不低!
戴连云一棒逼退朱、高两人,飘退的身形倏进,天狼棒笔直向前一送,疾撞向张冀的胸膛!
张冀嘶风刀脱手,复见戴连云一棒撞来,惊得连眼色也变了,怪叫一声,身形横跃开去,接身形一起,朝那正坠落的嘶风刀掠去,手一伸,抄在手中。
朱亮高孤鸿这时已在叱喝声中,猛攻而上,硬是将戴连云缠住。
戴连云天狼棒泼风盘舞,雷霆疾击,喉头发出「胡胡」的狼嗥声,逼得朱、高两人近身不得,只有招架的份儿,完全近不了戴连云的身前。
朱亮、高孤鸿两人吃亏在兵器太短,被戴连云那六尺四寸的天狼棒从横挥砸,上下舞砸之下,简直不敢攘其锋锐,只好腾挪闪转飞跃,俟机攻出一招半式,但却完全威胁不了对方。
张冀一刀在手,豪气陡增,身形在半空一翻,旋斩而下!
戴连云蓦觉头上锐风急袭,翻眼向上一瞥,张冀有如疾转的刀轮般旋斩而下,心头亦禁不住微颤,蓦地暴吼一声,天猥棒一招横扫千军,硬是将高、朱两人逼跳开去,接棒势一起,飞砸向张冀人刀幻化成的刀轮!
「铿锵」激响声中,刀轮散,张冀有如断线风筝般,翻翻滚滚横飞出去,而戴连云也歪退一步,胸膛急剧起伏了一下,高、朱两人却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雁翎刀嘶风锐响,飞斩戴连云的头胸,刀光霍霍中,一口气攻出了十八刀!
朱亮也不慢,双笔圈点闪戳中,上取戴连云双目,下取对方腰腹各穴,认穴之准,不愧神眼之称!
戴连云「桀」地鬼笑一声,身形倏地一起,天狼棒挟雷霆之势,扫砸向两人!
两人攻势走空,便知不妙,各自闪退开去,但仍然慢了那么刹那,劲风卷击中,两人的反应也不慢,同时叱喝一声,双笔一刀奋力封架而出。
「铿锵」两下震响声中,朱、高两人的身形被天狼棒砸震得拿桩不稳,震翻在地上。
两人这一惊眞是非同小可,但戴连云的天狼棒又已呼啸有声地卷砸而下,两人手臂酸麻,根本上已无力封架,只好拚命翻滚开去!
「恶魔,休得伤我三哥五哥!」一声闷喝乍响中,张冀嘴角溢血,神态勇猛,一刀自侧后劈斩向戴连云的肩背!
戴连云若是不撤招闪避或是封架,虽则可以击伤朱、高两人,但他也肯定会伤在张冀的刀下,那知,他竟然不闪不避,那一棒仍然急砸而下,只是,在那刹那,他本是双手执棒的,却蓦地腾出左手来,反掌一拍,就像脑后长了眼睛般,一掌拍在张冀的刀身上,将他的嘶风刀拍歪!
同时间,「轰」地一声,尘土飞扬中,响起朱、高两人的痛哼声。
原来,朱、高两人虽然翻滚得快,但仍然被急砸而下的天狼棒上的尖利狼齿扫擦中,朱亮是左股侧被划开三道血痕,高孤鸿是右肩头被擦破皮肉,这还是戴连云左手腾出,右手独力难控之下,棒势偏歪了一些的缘故,否则,只怕两人非重伤不可!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各自斜跃而起,眼也红了,就像豁了出去般,低吼一声,不要命地扑向戴连云!
而这时张冀亦闷声不响,被拍歪的嘶风刀刀势一回,削斩向戴连云的左胁!
戴连云料不到三人在受创之下,仍然悍不畏死,不由吸了口凉气,怔呆了一下,厉啸一声,身形横闪,左掌闪电般击向张冀的左胸,右手天狼棒斜砸横扫,欲阻高、朱两人的扑击!
在他以为,他那一掌必可逼退张冀,那知他却猜错了。
张冀竟然不闪不避,只是将身形微微偏侧了一下,那一刀仍然削斩向戴连云的左胁!
戴连云惊觉时,心头大惊,但他也眞够狠,那一掌也仍然拍向张冀的左胸!
张冀闷叫出声,身形斜退开去,终于忍不住张口喷出大股血来。
同时间,戴连云也发出一声痛哼,只见他左胁下血光暴现,现出一道三四寸的血口来,这还是他一掌拍在张冀的左胸肩时,将张冀震退开去,带动嘶风刀也猝移开去,令到刀锋只够得上将他的皮肉割破,否则,只怕那一刀不入肉四五寸才怪!
那时候,只怕他功力再高,也无可能再力战朱、高、张三人了。
朱亮高孤鸿两人又被戴连云的天狼棒逼开,瞥到张冀挨了对方一掌,心中一急,刀笔齐攻,硬是扑到戴连云的身前!
戴连云胁下挨了一刀,痛得他浑身一抖,动作也不由一慢,终于封不住朱、高两人的攻势,吸口气,身形闪退开去,一直退至正与董一淸正自激战得难分难解的戴若茹那边!
朱、高两人紧逼不舍,张冀擧袖抹去嘴角的血渍,亦咬牙扑了上去。
X X X
董一淸外号书剑双绝,在剑上的造诣自然有独到过人之处,是以,他们在未动手时,早已商议好,由他来对付戴若茹。
但一动上了手,凭董一淸多年的交手经验,便知道不是那样容易应付得了戴若茹那诡奇幻捷的剑招。
果然,交手之下,两人皆是以快打快,身形变换之巧捷,居然比不上戴若茹,所以,交手近百招,他一直是守多于攻,微处下风。
但他毕竟是个心思细密,目光锐利,经验丰富的人,百招过后,他已看出戴若茹只是仗着身法灵捷,剑招诡奇幻捷而占上风,在内力方面,说什么也及不上他。
他心中不由惊栗对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竟有如此身手,确是令人感到惊异,但他也有了对付的主意。
百二十招之后,他的剑势慢了下来,但剑上的力道也增加了,每一剑攻出,「虎」然有劲,两剑交击之下,将对方震得剑势窒乱,身形也摇晃不已,这一来,对方的剑势就再也不能一气呵成了,而是出现了空隙,他也绝不放过这种机会,沉凝的剑势倏地变得灵活起来,攻向对方空隙,令到对方急不迭闪避封架,显得有点狼狈。
董一淸见这一策畧奏效,便继续施展下去,剑上的压力也源源增加,硬是以内力将戴若茹逼得处于下风。
戴若茹也知道内力不及董一淸,她也尽量避重就轻,奇招迭出,无奈对方剑上蕴含着极大的内劲,每一剑发出,徒剑上发出的劲道有如山岳般涌压过来,令到她的招式不能完全施展开来,更加不敢轻攘其锋,恐防长剑会被震脱出手。
这一来,她就变得有如小孩与大人拚搏一样,根本近不了身。只有仗着身法灵捷,剑招奇诡与董一淸周旋着,但已明显地落在下风。
正当她左支右拙,被董一淸强大的剑势逼得喘不过气来的利那,幸得戴连云已闪退到她身侧,天狼棒一撩,代她接下董一淸一剑,她才能喘过一口气来。
接着,他一棒斜扫向董一淸,逼得董一淸只好运剑一封,「铮」然震响中,董一淸被震退一步,长剑差点没有脱手飞脱,胸中血气翻涌,手臂也一阵发麻。
他这才知道戴连云的功力比当年只高不低!
他不由吸口气,压下翻便的血气,小心应付了。
那知道戴若茹却乘这刹那,身形斜抢欺上,长剑闪刺向他的腰眼。
他惊觉时,忙扭腰出剑,封架,那知戴若茹剑尖有如蛇头般向上一昂,噬向他的臂肘。
戴若茹这一招变招之快,大出董一淸意料之外,吃惊之下,急缩撤招,但仍然被对方的剑尖在臂侧上划了一剑,皮开肉翻,痛得他哼出声来。
这刹那间,戴连云一连五棒,硬是将朱亮逼退开去,却将高孤鸿张冀震翻丈外了。
戴连云即时喝道:「若茹,咱父女两人联手毙了他们!」
喝声中,棒随身进,但见棒影纵横,寒光霍霍,劲风旋涌,直向四人压逼了过来。
四人这刹那皆变了脸色,张冀大吼一声:「老子与你拼了!」嘶风刀怪嘶着,硬扑向那一片棒影寒光!
朱、高、董三人耳听眼见张冀那豪勇的样子,再想起惨死的谈、李、唐、鱼四人,俱不由热血一沸,胆气陡壮,亦各自吼喝一声,扑了上去。
那知道戴若茹却在戴连云棒影罩护之下,配合着乃父的攻势,身形一伏,长剑有如扇面般展布开来,攻向四人的下盘。
说起来,戴连云就算是功力再高,也无可能力拒得了四人这全力一拼,只可惜四人皆在拚命的意念下,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戴连云的身上,忽略了还有一个戴若茹!
但听一连四下金铁大震声中,也响起四人的痛呼声,四条身形翻飞出两丈外的地上,却再也站不稳,跌坐在地上,血流如注。
原来,四人的兵器与戴连云的天狼棒在交击的刹那,才惊觉到下盘有人偸袭,大惊之下,急忙跃跳起来,也幸亏四人惊觉得及时,否则,就不是在脚面上划了一剑那样简单,而是将双脚自足踝处斩下来了。
四人虽然避过断足之厄,但由于身在空中,发出的劲力自然不及站在地上那样强劲,这就令他们吃了一个大亏。
本来,以四人力拼之下,足可抵挡得了戴连云的全力一击,但人在空中,施出的功力便打了个折扣,这一来,四人立被戴连云的天狼棒击得震动飞出去,连受内创的张冀更是握刀不牢,嘶风刀脱手飞了出去。
X X X
四人这里才挣扎着站起来,戴连云父女两人已然飘闪到四人身前,戴连云狼嗥般狂笑道:「尔等还敢大言不惭,与老子分生死,拼高下了吧?」
张冀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嘶声道:「张八爷但有一口气在,也要与你这恶魔拼上一拼。」
朱、高、董三人的兵器虽然没有脱手,但也双臂酸麻,只能勉强将之握住,根本就挥动不了,但三人这时却毫无惧色,一齐喝道:「恶魔,咱们就算是死,也要咬你一口。」
戴若茹看到四人那种凛然的神色,神色连变,忍不住叫道:「爹爹…」
戴连云却一摆手,阻止女儿说下去,目中闪射出慑人的目光,狞笑道:「有种!死到临头还这样口硬,你以为老子杀不了你们?」
说着呼地揄起天狼棒,一招横扫千匹马,声势骇人地扫砸向四人!
四人虽然明知抵挡不了,闪避也不可能,但四人却不愿束手待毙,大喝一声,奋力挥动兵器,作孤注一掷!
张冀虽然是双手空空,却也以双掌拒之!
四人这种壮擧,瞧得戴若茹脸色不由一变!
眼看着双方接实之下,四人就算不立时身死,也会伤重倒地,戴连云已忍不住发出比鬼叫还难听的厉笑。
蓦地,一道有如天虹飞渡般的杖影,以迅雷骇电般的速度,一下子飞射而至,恰好射击在天狼棒上,发出一下震鸣声,那道杖影被震得翻飞上空,而戴连云也连人带棒,被震翻开去!
这一下的意外,眞是突兀得出人意表,一声断喝也就适时传来:「四位还不上马!」
四人在震惊之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闻喝之下,如梦方醒,疾忙提一口眞气,斜掠向三丈外的马匹。
戴若茹亦被那突变而惊得呆了一下,娇喝一声:「那里逃!」飞身便追掠向四人。
「嗤嗤」两下锐响,两点白光急射向戴若茹的左右肩。逼得她只好身形疾偏,卸过左边的白光,长剑急划,「叮」一声将射向右肩的白光击落,却原来只是两颗石子,但従石子上传来的强动力道,却将她握剑的手臂及虎口震得一阵麻痛。
而她的身形亦被逼停下来。
这时四人已掠到马前,但被震翻出去的戴连云心中则懔骇不已,却那里甘心让四人走脱?厉喝一声:「留下命来!」身形闪电般扑掠向四人。
三黯白光又嘶风急响着射向戴连云,逼得戴连云只好一煞身形,天狼棒急展,「叮叮叮」,将那三黯白光悉数击落,却原来是三颗石子!
戴连云被这一阻,四人已经掠上马背,一声断喝也适时响起:「四位快驰入谷内!」
四人不及多想,一挟马腹,催骑飞驰向谷口,一闪而入!
戴连云狼号声中,身形掠去,但一蓬白光疾射而至,逼得他只好停下身形,将天狼棒舞得风雨不透,悉数将射来的暗器击落,但已失了朱,董四人的踪迹,只气得他七窍生烟,眼皮翻起,怒吼连声,一阵风般冲向谷口!
这一次,再没有暗器射出来阻他了。
戴若茹亦是被接连射来的石子将她阻住,弄到她手忙脚乱,也是这时才掠向谷口。
父女两人先后掠入谷内,但已不见了四人的踪迹,气得戴连云天疯棒一挥,将一块突出的岩石打碎,喝一声:「不信他们飞上天去,若茹,追下去!」
喝声中,身形已经射出,直向谷内掠去。
戴若茹只好紧随着向前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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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 08:05: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歹毒恶魔 自食其果



距离金柱岭约一百二十里外的独柱峯上,有一座十分古旧的寺院。
这座寺院相传建于汉唐之间,寺院建在距峯顶还有五十多丈的落鹰坪上,寺院内僧人不多,连方丈带火工只有十六个。
时候已经是二更将尽,三更快到时分,寺院内外已经沉寂一片,独有方丈室内,仍然透出灯光及肩人语声传出来。
「甘……半泉大师,幸得你及时出手解救了咱们,朱某谨此致谢。」说话的是朱亮!
而方丈室内,坐着的除了方丈大师外,其余四人赫然是朱、董、高、张四人!
那位端坐在蒲团上的方丈,年纪大约只有五十多岁,方脸大耳,脸色红润,双目间神光隐现,显然内家修为高深,这时扬眉道:「朱施主,是老衲来迟了,致令四位施主受创不轻,老衲罪过。」
「大师,你是怎会知道咱四人会在那谷口拼斗,及时赶来救了咱四人的?」张冀一脸恭敬之色,而他的气色看来好了很多,伤口也已扎好,其余三人的伤口也包扎妥当。
方丈念了一声佛号,才道:「四位,老衲虽则身在三界外,无奈尘缘未了,初时唐、李、鱼三位施主被杀,老衲仍不知情,直到谈施主被杀,庄院被烧毁,老衲才从几位上山游玩的江湖客口中,知悉始末,那应该是五日前的事了,当时老衲惊震之下,已想到事有蹊跷,可能事关到昔年与诸位联手殖杀天煞堡羣凶之事有关连,老衲便立刻赶下山来,欲找寻几位询问一下,不意走到金峯岭脚下,听到喊杀及呼喝之声,老衲一时心动好奇之下,绕过来一看,发现与那一男一女拼斗的竟是四位,而且形势危殆,情急之下,因不知对方来历,更不想再惹上尘俗之仇怨,故此只好现身出手……以后的四位皆知道了,只不知那男女两人是何来历?为何要与四位拚命?」
「大师,你眞的不知那两人是谁?」高孤鸿问。
「老衲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两位施主,怎会知道他们是谁?」方丈闲闲地说道。
「大师,说出来只怕你会吃一惊,那一男一女,正是先后将唐六弟,李四哥杀死,伏击鱼七弟,令他伤重而亡,接以调虎离山之计,撃杀大哥,并将庄子烧毁的两名凶徒!」董一淸说完,吁了口气。
「原来就是他们,眞是想不到!」方丈目中神光暴闪。
「方丈大师,更有令你想不到的消息!」董一淸长吸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的激动。「那年轻的女子正是天狼煞戴连云的女儿戴若茹!」
「啊!」方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啊。「戴连云何来一个女儿?他死时不是仍未娶妻的么?」
「甘……大师,据那丫头说,她乃是戴连云的私生女儿!」朱亮补充说。
「大师,这还不算惊奇,还有令你更惊奇的。」张冀急口接道:「大师觉不觉得郡相貌丑陋如鬼的人身材有点眼熟?」
方丈蹙着眉想了一下,双目霍然一睁,疾声道:「如今想来,有点像死去的戴连云!」
「方丈,他正是咱们当年以为杀死了的戴连云!」董一淸再也忍不住,一口说出来!
「怎会是他?」方丈耸然动容,身躯震了一下,这消息确实太惊人,难怪连方丈这样修为有素的方外之人,在听闻这种匪夷所思的消息后,禁不住也震动起来。
「大师,他确实就是戴连云,这是他亲口承认的,若不是咱大哥在死前认出他来,留字相吿,咱们作梦也想不到他仍未死,至于他是怎样活过来的,只有他才淸楚了!」高孤鸿说时亦忍不住连连吸气。
「这眞是匪夷所思之事,当年谈施主一拳将他左胸肩击塌,老衲一掌插入他的小腹内,各位也在他身上留下十多道伤痕,老衲还怕他死不了,还亲自摸过他的腕脉,探过他的鼻息,确定了他已死,才罢手的,就算他仍未死,还有那一把火,他根本就无法逃出来,而他居然死不了,活了下来,若非是四位所说,老衲死后就算被打落十八层地狱,也不相信!」方丈越说越激动,语声也急激起来。
「但那确是戴连云!」董一淸吐口气道:「天狼棒乃是他的独门兵器,这是错不了的!」
「大师,听他的口气,他最终的目的,是找你一雪当年之恨!」朱亮说时脸色也变了一下。
「他既然未死,以他的心性为人,他又怎会不想找老衲以雪恨恚,若他不找老衲,那反而不是戴连云了!」方丈大师毕竟是修为有素的方外之人,这时神色已平复下来,回复恬淡安详之态。
「大师……」董一淸欲言又止。
方丈淡然一笑,喧声佛号道:「董施主,要来的终需会来,就算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仍然躱避不了,这件事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止得了的?老衲虽已跳出是非圏外,但是非既已找上身来,说不得只好再入世一次了!」
「大师,那恶魔未必找得到来……」高孤鸿说。
方丈一声佛号,截断高孤鸿的话。喟然道:「此事既然关连老衲与四位施主昔年与那魔头的一段怨仇,终须有个了断,就算他不来找老衲,老衲也会去找他!」
四人立刻抢着道:「大师,咱们也豁出去了,岂能让大师一人独力承当?」
方丈喧声佛号道:「四位施主,老衲明白你们的心意,奈何这件事只有老衲或可力拼那恶魔,何况我佛慈悲,老衲怎忍心看着四位伤在那恶魔的手下?」
四人还要再说,方丈已摆手道:「四位不用说了,夜已深,何况四位身上又受了伤,还是早些安歇吧,老衲也要调息一下,说不定那恶魔随时会找上来。」
四人听方丈这样说,心知这一次若是戴连云找上来,那确是非要分出生死不可,四人虽则不怕死,但却不能妨碍方丈大师的打坐吐纳调息,这可是关系到正与邪之战,也关系到五人的生死,甚至寺院中十五名僧人的安危,要知道以戴连云之凶残暴戾,说不定会怒及寺中的无辜僧人,有见及此,四人只好退出了方丈室,好让方丈有足够的时间吐纳运息。
四人自有站在方丈室外的小沙弥带到客舍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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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令到不曾好好睡过的四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经已是鸡鸣三唱时候,天色经已大白,做早课的和尙那种悠扬有致的诵经声,隐隐传来,四人听在耳中。但觉心緖一片宁静,竟在木鱼与诵唱声中,蒙胧睡去。
直到那名伺侍方丈的小沙弥前来敲门时,他们才霍然而醒,却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四人匆匆梳洗已毕,随着小沙弥来到方丈室前,见到方丈半泉大师端坐蒲团之上,听到脚步声,微阖的双眼一睁,射出两道神光,一声佛号随口而出。「阿弥陀佛,四位施主昨晚好睡?」
四人进入方丈室内,小沙弥退出,随即将门关上,四人朝方丈抱拳一礼,董一淸道:「大师关怀,昨晚一夜无事。」
「只怕今天有事!」半泉大师说着又低喃一声佛号。
四人闻言,神情一震,张冀口快,脱口道:「大师,可是有所发现?」
方丈半泉大师摇摇头道:「昨晚寺内平安无事,是老衲适才蓦觉心緖不宁,于是起了一课,主凶,是以老衲才对四位说今日可能有事。」
「莫非那魔头这样快就找到来了。」高孤鸿语声有点迟疑。
「老衲请四位来,是想请四位暂避一下,那恶魔找到来,老衲自信足以应付,四位无谓犠牲。」方丈半泉大师一副入地狱的勇毅神态。
「大师,咱们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此事也牵连到咱们四人,咱们怎可以置之不理,就算明知不是那魔头的对手,也要与他拼个生死!」朱亮激昂地说。
「四位施主,老衲知四位是热血勇毅之士,只是,我佛慈悲,四位留有用之身,造福江湖,胜过作无谓的犠牲,四位还是听老衲之言吧。」方丈半泉大师恳切地对四人说。
张冀却握拳慨然道:「大师,此事咱们心意已决,俗谓生死有命,若是天理仍在,这一次那恶魔必然授首,否则,只怕咱们走到天涯海角,那恶魔也会追杀咱们,与其这样,何不与他拼个分明!」
方丈半泉大师听得目中神光连闪,喟然叹道:「既然四位施主心意已决,老衲再勉强,就是矫情了。」
话才说完,室外响起小沙弥的语声:「方丈,是用膳时候了。」
半泉大师展露出一丝笑容道:「四位想必也肚饿了,请随老衲来。」说着从蒲团上站起来。
四人于是亦站起来,随在半泉大师之后,走出方丈室,直往食堂那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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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也确实饿了,虽不至狼吞虎咽,但也有点风卷残云的样子,吃的虽是斋菜,但也一连扒了三碗饭。
忽地,一个年靑僧人仓皇地跌跌撞撞奔进食堂,一下子冲到半泉大师的座前。慌急地道:「方丈,寺门外来了一男一女,那男的满脸瘢疤,红眼皮,相貌比厉鬼还要难看,直往寺内闯进,在山门前被广法师兄所阻,那人竟然二话不说,一出手就将广法师兄击毙,接一扬袖,甩出一幅布条来,落在广法师兄的身上,其上写着四个字——在劫难逃!弟子正欲上前与他理论,那人却喝道:『快去叫那秃驴出来,否则,老子杀淸寺内僧人,再放把火将这鸟寺烧了』!弟子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知道理论不了,便立即奔来飞报方丈。」
半泉大师听了,神态却是异常平静,朱、高、董、张四人却已霍然动容,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董一淸疾声道:「他果然找上来了!」
食堂内其他的僧人眼见耳听,虽则也惊慌地窃窃议论着,但却没有慌乱,可见这些僧人平素可能受过半泉大师的指点敎诲。
董一淸目注半泉大师道:「大师,咱们还是快点出去吧,否则,那魔头说不定又开杀戒了。」
半泉大师平静地点点头。「当年仇怨,想不到十六年后仍要了断。」
说着站了起来,当先走了出去。
四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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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山门前,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几名僧人正与一男一女僵持着。
半泉大师率先缓步而来,那四名僧人一见,左右让开,对着方丈合什一礼。
半泉大师停下脚步来。垂下的眼险倏地一掀,射出两道湛湛神光,射在那一男一女的身上。
那一男一女正是戴连云与戴若茹父女两人。
瞧半泉大师的模样,似乎对戴连云眼生得紧。反而对戴若茹频频打量着。
反而是戴连云一见到半泉大师,刹时目中厉芒暴射,脸上的神色变动不已,瞧他的神情,恨不得将半泉大师一口吞下肚去。
朱、高四人这时左右站在半泉大师身后,怒视着戴连云。
戴连云却根本就不瞧四人,只是注意在半泉大师的身上。「甘冷泉,你以为剃光了头,出家做了和尙。昔年的仇怨就一了百了?嘿嘿,老子不是找上来了么?」
半泉大师原来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冷泉堡堡主甘冷泉,自从他在十六年前那一次与朱、高等八友联袂共闯天煞堡,将天狼煞戴连云一众煞星凶徒歼杀之后,便在江湖上失了踪,谁也不知他的踪迹何在,却原来他出了家。
半泉大师唸一声佛号。「施主眞的是戴连云?」
戴连云嘿嘿厉笑道:「甘冷泉,想不到吧?老子居然在那种情形之下,仍然死不了,这是天意!」
半泉大师目光开阖,神光闪射,平静地道:「戴连云,想不到你大难不死,却仍然勘不破情仇恩怨,你真是枉『生』一次了!」
「秃驴,你瞧瞧老子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正是你们将我弄成这样的!老子虽然死里逃生,但却足足隐迹了十二年,功力才复,此仇此恨,怎能忘得了!」戴连云语声有如狼嚎鬼泣。
「戴连云,你明明死了,怎会活下来的?」董一淸实在想弄淸楚戴连云是怎会逃出生天的?
戴连云笑得比哭还难听,切齿道:「想当年,谈庆绍一拳击塌老子的左胸肩,秃驴一掌插在老子的小腹上,你们几个也在老子的身上留下十几道伤痕,老子当时确是晕迷过去。也乘机闭住了气息,也幸亏老子秘习得龟息大法,才能够瞒得过你们的法眼;这也是老子死里逃生的秘密,你们确是心狠手辣,杀了人后,还放火烧堡,也幸亏那一把火将我从晕迷中烧醒过来。才得逃出生天,但老子这张脸却被烧到这个鬼样子……十六年了,也应该了结了!」
「是应该了结了。」半泉大师低诵一声佛号。
原来,昔年半泉大师身为冷泉堡堡主时,便与天煞堡的羣煞凶徒之首天狼煞戴连云势不两立,事因冷泉堡与天煞堡代表黑白两股势力,自然是水火不相容,那一年甘冷泉因事远赴关外,戴连云却乘这时机,尽出天煞堡中羣煞高手,突袭冷泉堡,致令冷泉堡毁于一旦,堡中数十口人,尽皆丧亡,单只走脱了一名奶妈与甘冷泉的一名年仅两岁的女儿,但在旬日之后,那名奶妈及那名女孩也被追杀死于一条荒村的屋内,当时,甘冷泉的女儿仍是被摔破脑袋,死得颇为悽惨,连面目也仅可辨认而已。
甘冷泉自关外回来,堡毁人亡,惊震得他手足冰冷,差点没有晕死过去,跟着他又寻到那荒村,看到那奶妈及女儿的尸体,这一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当时恰好号称江淮八友的谈庆绍,朱亮等八人联袂专诚到冷泉堡拜访,对着被烧成废墟的冷泉堡不禁呆怔住了,当年八人年轻气盛,一腔热血,侠义满怀,愤于冷泉堡被天煞堡所毁,不但不立刻返回江淮,反而找上甘冷泉,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联同甘冷泉勇闯天煞堡,说起来,可说是甘冷泉他们的运气,天煞堡一众五十多名凶煞,占了绝大部份烂醉如泥,其余的也已有了七八分醉意,这当然抵挡不了战意如虹,敌忾同仇的九人联手夹击,轻易地解决了大部份人,最后,终于也将戴连云击杀,事后还放了一把火,将天煞堡给烧毁了,那知道戴连云这样命大,居然死不了,留得一命。
想不到这条祸根在十六年后才找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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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甘冷泉,如今你甚么也明白了,应是了断的时候了!」戴连云狼嗥般叫着,已然将他的成名兵刃天狼棒亮出来,咔一下轻响,将两截棒身接合在一起。
甘冷泉——半泉大师口中连诵佛号,腾地跨上一步。「罪过,罪过,老衲虽已出家多年,又不沾血腥,你既已找上来,说不得只好超渡你了!」
接一摆手中禅杖,随随便便地亮出一个门户来。
「大师,笨鸟先飞,还是由咱们四人打头阵!」
张冀说时,已闪身扑出来,手执一柄戒刀,扑斩向戴连云的腰股!
朱亮、董一淸、高孤鸿三人恐防张冀有失,亦闪身扑出,扑攻向戴连云。
戴连云目中凶芒连闪,狼嗥一声,天狼棒横扫直砸斜荡,人影翻飞中,硬是将张翼震翻开去;朱亮、高孤鸿、董一淸三人攻势亦被阻住。
刹那之间,四人斗作一团,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旁观的僧人看得胆跳心惊,他们几曾看过这样凶险激烈的搏斗?一个个满脸惊容地瞪大了眼。
只有半泉大师暂时不理会五人的搏斗,一双目光注意在戴若茹的身上,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古怪。
戴若茹在张冀四人扑向戴连云时,早就想动手了,但她被半泉大师这一望,却像着了魔般,竟然站着不动,心中却起了一种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半泉大师也是,只是他没有诅出口来,双眼连连眨动着,只觉眼前这少女的脸影有点像他那死去的女儿。这刹那间,他的心潮如浪,眼前一花,仿佛又看到他死了的女儿就站在他的面前。
不过,他毕竟修为有素,吸口淸气,立时将如潮心緖放下。语声平静异常地道:「姑娘,妳眞的是戴连云的女儿?」
戴若茹但觉半泉大师会使她忍不住生出孺慕之情,这使她惊诧不已,不明白为何会对这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和尙生出这种感情,听了半泉大师那句话,心中气恼,想到父亲那张脸就是毁在这和尙与那四人之手上,怒气陡生,不由叱道:「和尙!亏你还是出家人,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也不怕死后拔舌地狱?」
半泉大师怔了一下,不由苦笑道:「姑娘,妳误会了,老衲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昔年戴连云乃孤家寡人一名,他怎会有一个女儿?
戴若茹不知怎的,竟然心生歉意,语声一缓,悻然道:「本姑娘乃是家父私生女儿,若不是这样,只怕十六年前,早被你们杀了除根,活不到现在了!」
半泉大师听得连连眨眼,露出一种半信半疑的神色,说实在的,眼前的人越看越像他当年死去的女儿,而他从来就未曾听说过戴连云有女儿,当年,戴连云确是孤家寡人一个,至于他有没有在外面收藏起女人,他则不知道了,所以他仍是半信半疑。
当年,他若不是目睹女儿惨死的形状,他也不会在殖杀天煞堡以戴连云为首的凶煞后,万念俱灰,顿萌遁世之念,而在这独柱峯飞云寺落发出家了。
既然连妻子儿女也死淸光了,尘世间,还有甚么値得他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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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尙,若不是你们,家父的容貌怎会变得这样难看?简直连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忍多看一眼,你们倒是心狠手辣得很啊!」戴若茹的神情激动起来。
「姑娘,妳可又知道,令尊当年乘老衲远出,率众将冷泉堡一擧夷为平地,堡中上至拙荆,下至丫头仆妇。男女老幼六七十口,悉数杀死,最后,连老衲逃出虎口的稚龄女儿也不放过,杀死于距敝堡约二十多里外的荒村中,哎,若老衲的女儿不死,也应该与妳年纪相差不远,说起来,妳比她幸运多了。」半泉大师越说越不像一个出家人了。
戴若茹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怒气没来由地消褪得乾乾净停,只觉眼前的和尙一下子仿佛变老了很多,也变得很可怜了。
刹时间,两人皆默然不语。
这时候,激斗中的戴连云五人却起了变化,但听戴连云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吼喝声,随之响起一连串金铁震鸣声及闷哼声,但见人影翻飞错闪,张冀第一个像断线风筝般向后飞摔出来,恰好飞撞向半泉大师,半泉大师一眼瞥到,吃惊之下,双手疾伸,一把将张冀的身形接住,张冀却已昏厥过去,满咀血渍,脸如金纸,显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同时间,朱亮也像滚地葫芦般直飞出来,直飞出丈许远,才能停下来,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勉强站起来,但却摇摇欲堕。
高孤鸿的情形也不比朱亮好,身形飞摔出丈许两丈过外,一头摔跌在地上,却还能站得住,咀角溢血,胸脯急剧起伏不已。
董一淸的情形与张冀差不多,若不是两名僧人及时飞身上前将他扶住,他早已重重地飞摔在地上不可,胸前衣衫被血喷红了一大片,右手虎口也震裂了,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是力不从心。
观诸戴连云,就在人影翻飞的刹那,他亦腾腾腾一连跄退五六步,身躯晃动着,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幸得惊得飞身掠到的戴若茹及时伸手将他扶住,他才没有跌在地上,一张脸有如咙血般,气息急促,胸膛鼓动不已。
看来,这一次他也吃了亏。
原来,适才朱、董四人明知不是戴连云的敌手,久战之下,必会先后伤在对方的天狼棒之下,于是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四人以前与死去的谈庆绍等合作已惯,立时明白对方的意思,觑准一个机会,四人各自运上全身功劲,作出孤注一击,希望能将对方重创,就算不可能,也可能将对方震伤,这样,轮到半泉大师动手时,就有希望将对方击杀于杖下了。
四人这合力一击之下,戴连云不得不全力挡拒,结果,就弄出这种结果。
合四人之力,仍然被震伤内腑,元气大伤,很难动手了,而戴连云显然在接下四人合力一击后,也受到震动,损耗了不少眞力,功力肯定打了个折扣!
凭半泉大师的功力,在这种情形下,肯定可以将戴连云收拾,这正是四人企求的,所以,四人虽然身受重伤,却一点痛苦也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显得甚是欣慰。
戴连云一双凶眼乱闪着,沙哑地吼道:「甘……秃驴,你现在尽可以检便宜,动手吧!」
半泉大师不屑地道:「戴连云,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尽管坐下来调息,老衲还不至无胆到在这个时间向你出手!」
戴连云要的是这句话,说值的,若是现在半泉大师与他动手,他眞不知是否接得下对方五十招。
当下他宽心大放,就在地上坐了下来,运气调息起来。
戴若茹也就站在乃父的身前,为他护法。
半泉大师没有再看一眼戴连云,忙着将张冀放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倾出五粒丹丸,纳入张冀的口中,然后吩咐随侍在一旁的小沙弥,将瓶中的丹丸分给朱、高、董三人吞服,他自己已蹲下来,一掌抵在张冀的背心大穴上,将本身的眞元之气,输入张冀体内,助他疗伤。
朱亮三人这时已吞下丹丸,各自在地上坐下来,纳气运息起来。
那些僧人各自手执戒刀,戒备着。
这时候的情形,那里像生死拚搏的塲面,倒像一个个在诚心念佛打坐的情景。
天上,日华璀灿,寺院恍如罩在一层金光中,显得辉煌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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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两袋烟功夫,戴连云首先从地上挺站起来,脸色已恢复如常,一双凶芒闪闪的眼睛,扫瞥了一下对面地上正在调息的各,人及运气替张冀疗伤的半泉大师。那瘢疤密布的脸上丑恶地牵动扭扯着,一步步向半泉大师走去!
那些僧人一见,立时闪身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爹!」戴若茹忍不住呼叫一声;显然,她出不大赞成戴连云这时候向半泉大师动手。
戴连云扭头凶厉地横了女儿一眼,后者立刻骇凛地将咀巴闭上,目光垂下。
狞笑一声,戴连云凶残地扫了阻挡住他的三名僧人一眼,手中天狼棒便欲劈砸而出!
那三名僧人却栗然不怯,站立不动,但又如何抵挡得了戴连云那一击?
这时,传来半泉大师的一声低喝:「退下!」
三名僧人一声:「是,方丈。」左右退了开去。
半泉大师这时已收回抵在张冀背上右掌,原本红润的脸上,这时白多于红,明显的,他已耗去了不少眞元内力,这时挺站起来,只是闲闲一跨步,已来到戴连云面前,气度仍是那样从容沉实。
「戴连云,你想动手,就只管施展出来!」
戴连云聒不知耻地嘿嘿笑道:「秃驴,你倒想得周到,利用他们来打头阵,损耗老子的内力,嘿嘿,你以为老子是个傻瓜,看不出你的奸谋,如今你为张冀疗伤,正好也耗损了一部份内力,咱们彼此亿是扯平了,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这时候动手最公平了!」
说完,扭头朝戴若茹道:「孩子,且替为父掠阵!」说时向女儿打个眼色。
戴若茹有点不情愿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一掠上前,站了一个有利的位置,紧执长剑,替乃父掠阵。
这时朱亮四人虽则内伤未愈,但已纷纷站起来,关注地注视着半泉大师。
半泉大师却气定神闲,岳峙渊停,襌杖一横,鎮定地道:「请!」
戴连云猛吸一口气,暴喝出声,天狼棒挟奔雷骇电之势,暴劈向半泉大师的上半身。
半泉大师低诵一声佛号,脚步微移,毫不示弱地亦挥杖而上!
杖棒交击,发出震人心神的金铁大震声,两人接着同时叱喝一声,毫不退让,各自挥动兵器,攻向对方。
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昔年亦功力悉敌,这时候也无法看得出刚才的一击谁占了上风,这次再度接触,但见两人身形交错腾跃,棒影杖势一触即分,看花了那些僧人的双眼,只有朱亮四人看出,两人还未尽全力,只是互相以快招来缠住对方,看来,一时间两人不可能分出胜负生死来。
两人的招式越来越快,快到连朱亮四人也分不淸楚两人的身形来,更遑论那些僧人了;只见一波接一波排荡而出的劲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旋飘在半空中,落下时尸成片片粉碎,可见两人亦运上了内家眞力!
这时,就连朱亮四人也瞧得紧张起来,差点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那些僧人更是瞧得目瞪口呆。
至于戴若茹,亦是瞧得目光发直,眼皮眨也不眨,神态既专注又紧张。
半泉大师与戴连云激斗了约有半盏茶时分,两人交缠的身形忽地分开来,旁观的朱亮等人还看不淸楚两人为何要分开来,两人已同时大喝一声,身形腾掠起来,凌空一翻,各自揄动杖棒,拼尽全力砸向对方!
瞧到这里,朱亮四人皆紧张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啊」来!
他们是看出两人这一次乃是一分生死之击!
果然,棒杖交击,发出二下震天价响的呜声,两条人影各自倒翻出去,但接着又翻掠扑向对方,人影交错中,又发出一下金铁大震,如是者三次,两人的身形这一次各自翻腾向对方那面。
朱亮四人瞧到这里,忍不住长吐一口气,凝重的脸上也有了一抹欢容。
因为这一次他们已看出两人已分出胜负来。
不过却不是分出生死!
他们都看到,半泉大师的身形在最后那一击中,身形被震得翻腾而起,向对方那面翻去,却只是翻滚了两次,身形便自飘而下;反观戴连云,身形被震翻腾起,向对方那面翻去,一连四五滚,才能将身形控制住,飘堕向地上,但已看出身法已不大灵活。
可是,也就在这瞬息万变之间,令到朱亮四人及众僧惊骇得心胆俱裂的事情却发生了!
一条苗条矫捷的身形曳着一道剑光,有如激光般腾射向正自飘堕而下的半泉大师!
这一下意外,不但旁观的朱亮四人意料不到,就是连半泉大师本人亦是意料不到!
朱亮四人不要说是身受内伤,眞气不能妄动,就算是似曾受伤,也不可能抢救阻截得了!
那些僧人更是只有惊骇得发出惊叫的份儿!
就是朱亮四人,也无不脸色遽变,心胆俱裂!因为,凭他们的经验,已看出半泉大师根本无法闪避得了那条突而射起的身形的袭击!
巢然,半泉大师惊觉时,凭着本身精深的修为,在那刹那身形硬生生撑开少许,但还是被那条人影曳射的剑光再射入左胁内!
瞧到这里,就连朱亮四人也震骇得全身僵木了。
可是半泉大师不愧是修为精深的一代有数高手,无论在内功修为上,招式之精妙上,以及处事应变上,皆是高明得很;就在他身遭突袭的刹那,右手松杖,反手一掌,拍在那条身形的背心上,只听那条身形发出一声惨叫,身形有如断线风筝般,翻翻滚滚地横飞出三四丈外,重重地撞在地上,便寂然不动了!
这时半泉大师亦重重地堕落在地上,连站也站不稳,左臂上的那道伤口喷溅出来的血箭,不但射洒到地上,也染红了他的半边衣服,一张脸灰白无光,连连喰咳不已!
朱亮四人立时惊呼着,挣扎着扑向半泉大师那边!
那些僧人更是魄散魂飞,慌乱地呼叫着:「方丈!」一拥扑过去,要将半泉大师扶起来。
半泉大师却在众人扑到身前时,左手以杖拄地,挣扎着站起身来,却一连呛咳出四口血来,神色显得异常萎顿!
看来,那一剑伤得他很重,可能已伤入腑脏!
而那猝然飞袭半泉大师的人,赫然正是戴连云的女儿戴若茹!
朱亮最先扑到,一把扶住半泉大师,急切地道:「大师,你怎样了?」
半泉大师粗喘一口气,手伸向怀中,一旁的董一淸立时抢先替他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来,揭开瓶塞,将瓶中的丹丸倾出大半来,纳入半泉大师的口中。
半泉大师立时深吸一口气,将眼睛闭上。
那些僧人则七手八脚地撕下自己的僧袍,快手快脚地给半泉大师将臂下那道伤口包扎起来,不让伤口继续渗血!
这时候,他们根本就忘记了天狼煞戴连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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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若不是太过关心半泉大师的生死,在这时候应该有机会将戴连云击杀!
因为戴连云可能受了不轻的内伤,他飘堕落地时,虽然极力想站着不使自己跌倒下来,但仍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形,重重地跌在地上,咀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比纸还白,胸膛起伏得有如鼓动的风箱般,几经挣扎,才能够以手中的天狼棒撑起身来。
戴连云这种情形,只怕已很难再动手了,这时候若是朱亮等人向他动手,肯定可以杀了他!
可惜,他们皆忘记了他,而只关心半泉大师!
戴连云在落下地时,确是很害怕朱亮四人或是那些僧人一拥而上,向他下手,因为他有自知之明,那最后的三击,被半泉大师杖上传来的强大内劲震得内腑差点离了位,这是他意料不到的,半泉大师的内劲就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自己仍然差了对方一筹,这或许是半泉大师自出家之后,心无杂念,是以久日苦修之下,功力大进!
而他自己则虽也苦练多年,但却有太多的怨恨与挥不去的杂念,所以在修为上远及不上半泉大师,至有此败。
待到他堕摔落地,发觉到他们都没有看他一眼,慌乱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一下,急忙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瓶塞拔掉,接将瓶中的药丸全数倒在口内,「骨嘟」吞下肚中,然后深深地吸了口长气。
只不过转眼之间,他的脸色便没有那样苍白,有了一点血色,他接连再长吸了几口气,目光闪动着瞥向半泉大师那边,看到半泉大师那种萎顿的样子,咀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比狼还要狡猾的笑意,然后身手不大灵活地掠向倒地不起的女儿那边。
看起来,戴若茹有可能已经被半泉大师一掌击毙了,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声息全无!
戴连云扑到女儿身前,只是看了女儿一眼,他已在心中肯定女儿已经气绝身亡,但他仍俯下身来,伸手欲探一下女儿的鼻息,脸上这时候也露出阴狠凶残的笑意来。
眼见女儿九死一生,难为他仍然笑得出来,眞不知他安的是什么心!
「戴连云,张八爷与你拼了!」一声暴喝传来,震得戴连云神情一震,急不迭缩回伸向女儿鼻前的手,霍地转过身来,横棒以待。
张冀这时已扑到戴连云身前,须发俱张,神态悍猛,双拳直击向戴连云的胸膛小腹!
张冀虽则内伤未愈,但这两拳之势道却是有声有色,不比等闲!
看来,他确是「拼」出去了!
戴连云在那刹那间,猛吸一口气,竟然弃棒不用,亦疾出双拳,迎向张冀的双拳!
四拳相击,发出两下沉实的暴响声,张冀口喷鲜血,被震击得身形有如皮球般一直倒滚向半泉大师他们那边。
戴连云也一连退了两步,才能拿桩站稳,立时深深地呼吸起来。
高孤鸿抢前一把接住张冀,张冀却已经昏死过去,气若游丝了!
高孤鸿再也蹩不住了,怒喝一声,将张冀交给朱亮,便要冲向前去与戴连云拚命!
但却给半泉大师沙哑的语声止住了。「高施主,不可逞意气之勇。」
高孤鸿只好强忍下那口气。「是,大师。」
这时候半泉大师的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也不需扶持,左手虚垂着。好明显,左胁那一剑,伤得他不轻!
戴连云接连呼吸之下,也不知他方才吃的是什么药,这时脸色越来越红,黯淡的目光也渐厉亮起来,陡地,他大步逼上前来,仰天狂笑起来,笑声有如狼嚎鬼哭,听得人一阵心寒。
「甘冷泉,让老子吿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知道方才差一点没有将你刺死的丫头是谁?」
董一淸听得心中一惊,喝道:「她不是你的女儿么?」
「嘎嘎嘎」戴连云枭鸣般狂笑不止。「她从来就不是老子的女儿,老子之所以对她说她是老子的女儿,纯是为了适才演出的那幕伦常惨剧!」
一丝阴毒残酷的狞容,展现在他那丑恶得令人呕心的脸上。
「啊!」朱亮,高孤鸿听得脱口叫出,董一淸却全身一冷,一颗心抽搐了一下,已想到是怎么回事,惊声道:「你是说,她是大师的女儿?」
「一点也不错!」戴连云目中闪射出阴狠之光,一字字说出来。「你们大槪没有看出她像极了甘冷泉的妻子,相信他一定看得出来!」
甘冷泉听到这里,脸色惨白得怕人,全身震颤着,连语声也颤抖起来。「戴连云,怎会这样的?她不会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已经死了。」
戴连云却又狂笑起来。「甘冷泉,你的女儿没有死,当年死的那个,只是一个无辜村民的女儿,是老子一时想到了一个主意,杀了那个女孩,故意砸碎了她的半边脑袋,令到你不可能完全认出她的面目来,你果然上当了,以假为眞,老子却将你的女儿藏起来,交托给一个奶娘抚养,哈哈哈,想不到十六年后,演出这一幕女弑父,父杀女的好戏来,老子可眞开心死了!」
朱亮等人听了,心中一阵阵发冷,戴连云说的若是眞的,这未免太残酷了,也太令人震惊,抵受不了!
半泉大师脸色灰败如死,一下子变得像个垂死的老人般,错乱地道:「不……不是,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我已儿女尽丧,我怎会有一个女儿,你骗我,你骗我的……」
董一淸这时反而冷静下来,问道:「你当时想到了一个什么好主意,不杀甘……大师的女儿?」
「嘿嘿,老子本不想说出来的,为了让他死也死得眼闭,老子就说出来吧!」戴连云嘎声道:「当年,老子之所以不杀那丫头,是想用那丫头来要胁甘冷泉就范,老子知道,一日不杀甘冷泉,终于不能安枕,有那丫头在手,就不怕他不俯首待缚了,老子之所以用了那个替身。是想甘冷泉在万念俱灰之下,乍闻还有一个女儿未死,惊喜之下,必然就范,那知老子还未用上那一招杀手钢,他已率同你们江淮八友,夜闯天煞堡,差点连老子也一命归天……后来老子逃出来后,痛恨之下,又被老子想到了这个女弑父,父杀女的绝妙主意,于是,老子干脆连那个奶娘也给杀了,却对她说是甘冷泉杀的,还杀了她的娘,将老子这位假老子弄成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每天皆对她说一遍。
「这样,就令到她深信不疑,甘冷泉就是她的不共戴天仇人,也让她相信老子就是她的老子,直到老子自信功力已经足以对付你们时,才先派她出头,先后击杀唐肃等人,令你们惊疑不已,惊疑之下,必然追查究竟……哈哈……你们说,老子这个主意绝不绝?」
朱亮四人听了,只觉浑身冰冷,他们确实作梦也想不到,戴连云会如此阴毒凶残。
「你……你……胡说,你不是人……」半泉大师语声越说越微弱,神情萎顿不堪,这个打击,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试想想,一个本来已以为世上已一个亲人也没有的孤独老人,乍闻自己亲手杀了唯一的女儿,任何人也会惊震悔恨,恨不得一头撞死,不疯不癫,已经算是好的了!
戴连云沙哑地狞笑着。「甘冷泉,其实你心里已承认了她是你的女儿?你口上说不是,老子要你连口也闭上,秃驴,你女儿的左腿肚是否有一块铜钱般大小红痣呢?」
甘冷泉——半泉大师一听,神情猛震,竟不由自主点了一下头。
戴连云嘿嘿狞笑道:「那老子就让你看淸楚,这丫头的左腿肚上,是否有一块红痣。」
说着,他退到戴若茹的身前,俯下身来,以一只手卷起戴若茹的左脚裤管。
只见戴若茹的小腿肚上,果然有一块红痣!
「玉如——」半泉大师目光落在那块红痣上,神淸猛震之下,一双眼瞪得像龙眼般大,嘶声裂肺般狂叫一声,猛然冲扑前去!
朱亮四人自然也看到,心中一阵绞痛,这眞是惨绝人寰,忙与董一淸左右扯住了半泉大师,心中却升起熊熊怒火,打定了主意,就算挫骨扬灰,也要拼杀戴连云这个魔鬼!
高孤鸿早已气怒塡胸,怒吼一声,不要命般猛扑向戴连云。
戴连云一声狞喝:「找死!」双掌一翻,暴劈而出!
「啪啪」两下暴响,四掌拍实,高孤鸿就像一只折了双翼的雁般,向后直飞了出去!
戴连云亦腾地退了一大步,仰首狂笑道:「痛快,眞痛快,老子这十六年来,今天是最痛快的了,哈哈,女弑父,父杀女,老子眞高兴死了,老子今日要一个个杀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杀他娘个痛痛快快的!」
这时候的他,简直比厉鬼魔怪还要丑恶凶暴,简直已不是一个人!
「好,老衲与你拼了!」半泉大师不愧修为精深,这时已回复过来,「呼」地挥动禅杖,便扑向戴连云。
朱亮与董一淸却死命扯住了他。
因为他们已看出,半泉大师无异是去送死。
戴连云目光一厉,狞声道:「秃驴,老子成全你……呃——」
就在戴连云蓦然痛「呃」出声的刹那,朱亮董一淸半泉大师等人偕目光二儿,神情振奋,惊喜莫可名状!
因为,他们都看到,看来已经死了的戴若茹,不,现在应该说是甘玉如了,蓦地从地上飞射起来,曳着一道剑光,飞射向戴连云的背心!
戴连云作梦也料不到「死」了的甘玉如会「翻生」,待到他惊觉时,剑光已射入他的背心上,「卜」一响,一截剑尖自他心窝处突出来,腥红夺目。
随着他发出的那声痛呃,他的身形也被那一剑飞射之力,撞得向前扑跌出去,重重地跌出六七尺外的地上,将他钉在地上,手脚搐动了一下,便寂然不动,结束了他凶残恶毒的一生!
甘玉如在剑刺入戴连云的背心上时,亦力尽坠落在地上!
X X X
说起来,甘玉如能够不死,那是异数,同样,半泉大师亦是!
本来,父女两人是死定了的,若不是甘玉如在剑刺入半泉大师胁下的刹那,心头没来由地一动,刺入的剑便一慢,适时半泉大师一掌拍在她的背心上,在拍实的刹那,亦是心头一动,将掌上九成的力道卸去近半,一掌将她劈飞,也就令到她的剑来不及刺入他的心脏部检,否则,他是死定了!
同样,半泉大师掌力骤减,才不致将女儿一掌震碎肺腑而亡,这,或许可以说是天有眼吧,否则,那种惨绝人寰的悲剧就难免要上演了。
天理有时候仍然是存在的。
「玉如!」半泉大师一把搂住了她的女儿——甘玉如,满脸的泪水再也收不住,流了出来。
「爹——」甘玉如也悲喜参半地叫出声来。
父女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方才,她就是于昏迷中醒过来,听到了戴连云的话,知道自己差点一剑杀死的方丈大师原来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发现,震惊得她难以置信,但戴连云言之凿凿,不由她不信,当时眞是又悔又恨又怒,也不知那来的气力,飞身刺杀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过去的一切,恍如一场恶梦。
夕阳斜照下,半泉大师父女两人全沐在金光灿灿的阳光中,父女两人默默依偎着,脸上偕泛起一层恬愉的笑意。
朱亮,董一淸与业已醒转过来,被两名僧人扶住的高孤鸿、张冀,看到那等情景,四人相视一眼,倶不由轻松地欢笑起来!
而那些僧人亦无不展露出衷心的笑容来。
「当,当,当——」一阵宏亮而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回荡在空中,令人有一种天威藐藐,博大庄宏的感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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