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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观海观》大侠傅雨生系列之四【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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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5 05: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武侠世界》25年12期,1983.05.31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Guanhai Guan Ximen Ding cover illustration.JPG




第一章 夜探观海观 月下现银狐



碣石山在冀东昌黎之北,山虽不高,但自北东望,一片平坦,渤海就在眼底。若从海中远望,宛如在海边,实际上碣石山至渤海尙有四五十里旱路。
昔秦始皇与汉武帝曾东巡到此,刻石观海,曹操更在此处写下了「碣石篇」。碣石山虽经帝皇光临,但寻常百姓至此凭吊或游玩的人并不多。
多少年来,山上只有一座道观,名观海观,建时虽然宏伟壮观,但经岁月的侵蚀,已逐渐荒凉,游人更少。经常来此的,反而是附近的渔民,因为观海观之后有一片墓地,家内有点积蓄的渔民,若因家人遇海难而殁,多葬于此处,偶尔也有遇鱼获不丰之年,渔民一齐来上香祈福,或是丰收之年,来祭奉还神。平日观海观则人烟稀少,观内也只有几个年老的道士,和一个小道童,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刚交酉牌,初春时分,昼短夜长,已经暮色四合,碣石山上一片寂静,彷似海外仙山,远绝繁嚣。
就在此刻,忽见三个靑年慢慢上山,这三人,一个身着灰衣,一个身着普蓝色便服,另一个则穿藏靑色劲装。三人长相虽甚斯文,但腰上却悬着兵器,似乎都学过几年武艺。
三人沿途谈笑,状甚愉快,来至一碑前,灰衣靑年道:「传说这石碑是当时秦始皇驾临时留下来的!可惜经岁月的摧残,碑文已不能辨认!」
穿藏靑色衣衫的靑年道:「衞兄到底多读了几年书,在小弟眼中,这有什么可惜的?像此种碑文,不外是些歌功颂德之谰言,看不到反倒眼净!」
穿普蓝色衣衫的靑年笑道;「钟兄几年不见,这愤世嫉俗的性情依然没变!」
姓钟的靑年道:「这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岳兄仍是那副吊儿郞当的性子!」
姓岳的笑道:「咱们三个数衞兄最规矩,长年在家读书练剑,侍奉双亲!」
灰衣靑年衞靖道:「小弟是独子,双亲膝下再无别人,如今双亲年老多病,难道小弟能抛下他们?」
岳文高道:「钟兄何尝不是独子?」
「钟兄双亲尙在壮年,自然不同。」
钟坚忽然问道:「衞兄,咱们三年前在开封禹王台邂逅而成朋友,可是只知令尊及令堂年事已老,却不知贵庚若何?」
衞靖道:「家父刚过古稀,家慈亦已六十五矣!」
岳文高讶然道:「上次听衞兄谓刚满十八,如今也不过二十一岁,令堂生你时,岂不已四十四岁?」
衞靖点点头。「不错,家父晚年得子,所以特别疼惜小弟,如今他俩年老,小弟自该服侍他俩!」
岳文高忽然一笑。「请恕小弟冒昧问一句,衞兄成亲没有?」
衞靖微有窘态,道:「小弟一无所成,岂敢言及婚娶,误人女儿?」
「小弟不信,你既是独子,如今年纪又不少,令尊断无不催促你成亲之理!」
「小弟家贫……」
「不成理由!」岳文高道:「天下间贫寒之士,擧目皆是,难道他们都不能成亲乎?何况小弟猜衞家即使家贫,也不致于连成亲的费用也筹措不到!」
钟坚不耐烦地说道:「衞兄绝不会骗你……」
岳文高双眼一睁,问道:「你如何知道?」
「三年来,小弟跟他通了几次信,他信中都没提到成亲之事!而且,他骗你作甚!你妹子又出阁了!」
岳文高有点不悦,却也没有发作,倒是卫靖不好意思。「钟兄为何扯到岳兄的妹子身上?趁天色未全黑,咱们继续上山吧!」
岳文高问道:「衞兄,今夜你不回家,令尊及令堂会否见怪?」
「家内尙有一个使女,一两天不回家自没问题,何况小弟临出门时,已留下话,说可能要过几天才回去!」
钟坚喜道:「咱们与你三年不见,好歹也得多聚几天!」
岳文高道:「听说山上有座观海观,咱们今夜大可以去那里借宿!」
衞靖道:「观内的道士不大好说话,只怕未必肯让咱们借宿。」
钟坚笑道:「那些牛鼻子是最势利!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岳公子大解悭囊,断无不允之理!」
岳文高微微一笑,也不为忏,三人继续上山,到了山顶,那里有一块石坪,观海观便耸立在那里,只见观门紧闭,不见人烟。
暮色苍茫中,居高临远,似有渔火闪动,房舍阡陌全在脚底,岳文高叹息道:「此处已是如此,难怪古人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语!」
钟坚道:「别再酸了,咱们走了半天,小弟早已累了,还是先入观借宿吧!」
三人转身走向观海观,登上七级石阶,伸手在观门上擂打起来,打了一阵,仍不见有人应门,钟坚道:「观内的牛鼻子莫非都下山了?」
岳文高道:「有事下山,也不会去个净光,再擂吧,也许他们上床了!」
钟坚瞪眼道:「怪事!现在才酉牌,上什么床?也许是饭后去做功课!」
岳文高大窘,反唇相稽。「那你又说他们都下山了?」
衞靖怕他们争执,忙道:「岳兄与钟兄勿争,待小弟到观后拍门!」
钟坚道:「何必如此麻烦?干脆越墙而入吧!」
衞靖说道:「观内老道士不好相与,若非万不得已,千万勿失礼!两位在此相候……」
岳文高忙道:「咱们一齐去吧!」
「不!」衞靖坚决地道:「两位在此等,小弟怕等下有人来开门,再者,千万不可鲁莽,更不可踰墙而入,以免惹怒观内的道士!」
钟坚望着衞靖的背影道:「他为何这般怕观内的道士?」
岳文高道:「衞兄家居附近,也许他父母是这道观的善信,自然不希望得罪里面的道士,咱们等一下就是!」
过了好一阵,衞靖才回来,钟坚急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衞靖点点头,道:「他们说观内客房久没打扫,而且……出家人喜欢淸静,所以只准借咱们过一宿,明早便得下山!」
「这些牛鼻子眞是可恶!」
钟坚话音刚落,观门便「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老道士冷冷地道:「三位施主要进来便请快一点!」
「是。」衞靖道:「麻烦道长了!」
入了观门便是大殿,梁上垂下两盏昏暗的莲花灯,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在神像及神宠上,不知怎地,钟坚忽有一个阴森的感觉。
大殿颇为宽阔,灯光照不到之处,甚是黑暗,那老道士大槪走熟了,大步在前带路;闪入一道暗廊,衞靖三人急忙跟在后面。
暗廊之后,是一排厢房,厢房之后是一堵矮墙,老道士来至一间厢房外,便停了下来,推开房门,道:「三位就请在此屈就一夜吧,观内失修已久,一切简陋,失礼之处,请施主原谅!」
衞靖道:「岂敢,岂敢!」
「房内有烛台,床舖,三位请稍待,待贫道去搬取被子!嗯,对啦,三位尙未吃晚饭吧?」
岳文高道:「正是,道长若有斋菜冷饭的,请行个方便,明早香油钱自然少不了!」
老道士沉声道:「施主以为敝观贪你银子么?此处可不是客栈!三位请坐一下,贫道稍后即来,不过请勿四处走动!」
钟坚心头甚是不悦,道:「在下内急,请问茅厕去不去得?」
「床旁便有马桶!」老道说罢带上门便走了。
钟坚恨恨地道:「这牛鼻子好生可恶!也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神秘兮兮的!」
岳文高笑道:「你多管闲事的牌气又发作了?」
钟坚道:「你何尝不爱多管闲事?」
衞靖轻咳一声,道:「两位兄长不远来访,小弟十分感激,不过在此观内,请听小弟一言!」
钟坚一怔,道:「衞兄有话请说,不必文绉绉的!」
「请两位尊重观内的道士,人家肯借宿,咱们便不该去究其原因!」
岳文高道:「衞兄你放心,咱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岂会眞的去多管闲事?」
钟坚却问:「衞兄经常来此,与观内的道士很熟?」
衞靖沉吟道:「小弟只来过两次,跟他们说不上熟,钟兄因何问此?」
钟坚耸耸肩道:「小弟见你如此害怕他们,觉得有点奇怪,顺便问问而已!」
「小弟怎会怕他们?只是咱们是客,理该尊重人家,何况出家人喜欢淸静!」
钟坚道:「你错了,出家人应该与人方便才是!」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刚才那老道士带着小道童把被子拿了进来。老道道:「施主认为贫道不与人方便?若不与人方便,又怎会让三位借宿?」
岳文高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道长为何不让咱们四处走走?」
道士道:「若贫道到府上,施主肯让贫道四处走走么?」
岳文高正色道:「假如道长肯赏脸,在下无任欢迎!」
老道轻哼一声,钟坚立即道:「在下等素闻贵观历史悠长,想在观内浏览一番,未知道长能否应允?」
老道长略一沉吟,道:「诸位稍候,待吃过晚饭再说!」言毕又把门关起。过了一阵,老道再度回来,带了一壶茶,有十来个馒头。「对不起,敝观已无饭菜,这几个馒头,料可充饥!」
钟坚三人也不打话,谢了一声,便拿起馒头吃了起来。老道道:「贫道已请示过敝观主持人,他答应诸位所求,等下贫道便带三位施主去参观!」
三人吃了馒头之后,老道取了一盏灯,带他们到大殿参观,看了一回,钟坚意兴阑珊地道:「道长,咱们想到后殿参观,请带路!」
老道摇头道:「对不起,后殿在做法事,这两天谢绝探访!」
「就算做法事,看看也不打紧吧?」
「此是敝观的规矩,请施主勿为难贫道!」
钟坚冷笑一声:「贵观规矩眞多!好啦,咱们回房睡觉就是!」
老道也一声不响,带他们返回客房。「请三位早点歇息,贫道也要回去做功课了!」
老道去后,岳文高把门闩上,房内有四张床舖,衞靖挑最靠房门的睡下,岳文高与钟坚睡在里面。
「两位兄长请睡吧,明早小弟再带你们到别处游玩。」衞靖道:「小弟平日习领早睡,不陪你们聊啦!」
钟坚还待出声,岳文高已道:「小弟也累了,咱们明早见吧!」言毕脱下鞋机,拉上被子盖上。
钟坚道:「你们两个眞是奇怪!只怕观内的道士也没这般早睡!」
可是三人之中,最先入睡的竟是钟坚,岳文高心头一动,也打起鼻鼾来。一忽,忽闻衞靖床舖有吱吱之声,岳文高甚是奇怪:「衞靖又说习惯早睡,怎地又辗转难眠?还有,这次见面他好像满怀心事,跟上次大不相同,他表面上欢迎咱们来探访他,但心中却有不乐之意,莫非他有什么事瞒着咱们?」
心念一动,悄悄睁开一点眼缝望将过去,只见衞靖拥被而坐,他心中更是诧异,正想下床问他,可是刚一动,衞靖又睡下,鼻鼾声盈耳!
岳文高更觉自己所疑有据,当下也卧着不动,静观其变。过了一阵,他发觉衞靖又「醒」了,更引起他的好奇心,决心探个究竟。
他虽然生长在大富之家,自小便是家内的宠儿,平日虽然有点吊儿郞当,但人本聪明,细想一下,觉得毛病一定是出在这座观内,因为衞靑对观内的道士一直甚是畏惧!
他沉思了一阵,决定冒险,当下装作翻身而滚出床舖,自言自语地道:「哎,睡惯大床,睡这种床舖实在不惯!」伸了一个懒腰,摸出火折子来,把蜡烛点亮,然后到马桶前撒了一泡尿。
扎好裤带,岳文高看了钟坚一眼,喃喃道:「想不到钟兄连睡觉也这般顽劣!」当下走前替他拉好被子,然后又走至衞靖床前,「原来衞兄睡觉这般不安宁!」
岳文高说这句话时,双眼一直灯着衞靖,衞靖就像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他心头更加奇怪:「衞兄为何要在我面前装睡?」更加打定主意,趁拉被时,悄没声息地点了衞靖的睡穴!
「对不起!委屈衞兄一下了!」岳文高回头拍醒钟坚,「钟兄,快醒醒,你有没有兴趣到后殿探一探?」
钟坚刚睡下不久便被拍醒,心中颇不高兴,「谁说没兴趣,小弟未睡之前,为何不去?」
「轻声一点,勿让观内道士听见!」
钟坚跳下床来,挂上钢刀,道:「衞兄怎地还在睡?」
岳文高这才把刚才看见吿诉钟坚!钟坚道:「衞兄跟他们一定有甚么瓜葛,我也赞成你封了他的穴道,否则他一定不让咱们出去!」
「小心一点,咱们最好不要惊动观内的牛鼻子!」岳文高吹熄蜡烛,轻轻地把门拉开,闪身出去,向四围看了一下!
钟坚忽然「咦」了一声,岳文高忙问:「什么事?」
「刚才小弟好像看见屋顶上有一个黑影……」
「你说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好像的!」
钟坚结结巴巴地道:「也许小弟眼花看错了!管他,既然出来了,好歹也得去看个究竟!」
两人蹑手蹑脚向后殿走去,矮垣有个月洞门,岳文高探头向内里看了几眼,发觉门内是个小花圃,不过现在什么花草也没种,只有一棵老槐树在风中婆娑,垣后堆了一些杂物,不见一人,当下两人立即走了进去。
走了几步才见花圃之后仍有几排房舍,料以前香火鼎盛,观内道士必多,此即是道士们的云房。
岳文高轻声在钟坚耳畔道:「钟兄,咱们先到后殿,找不到什么再来此处!」
钟坚点点头,两人立即自空处窜向后殿,后殿殿门紧闭,黑灯瞎火,不闻一丝声息。
岳文高忖道:「老道说后殿在做法事,为何不见一人,又没香火?」当下伏耳在门上听了一阵,估计里面没人,于是轻轻用力一推,不料殿门竟被人自内闩上。
钟坚道:「让小弟来!」抽出钢刀插入门缝轻轻撬动横闩,岳文高转身戒备。
夜风吹打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叶摇动声又夹杂着夜枭的叫声,气氛有点恐怖。
过了好一阵,钟坚才把门弄开,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岳兄,拿个火折子用用!」
岳文高转身把火折子递上,钟坚把火折子幌亮,道:「里面没人!」
岳文高立即跃了进去,随即把门掩上,目光循着火光望去,只见正中放着一张长长的神案,上面供着不少灵牌,神案旁边放着好几具棺材。那些棺材一眼望去,便知不是新的,但又不太旧,只能说经已用过。
长案之后尙有一排白帐,微微发黄,案前放着好几张蒲团,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见。
钟坚道:「岳兄,你可有闻到一股异味?」
岳文高道:「这是尸臭味!」
「奇怪,既然尸体已经发臭,如何还不下葬,又不用石灰密封?」
岳文高道:「过去看看!」
两人走近棺材,耳中又听到一个极轻微的丝丝声,那声音说不出的难听,饶得钟坚向来大胆,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抽出钢刀来。
岳文高忍不住笑道:「钟兄想跟死人大战三百回合乎?」
钟坚脸上发热,幸而黑暗中不易发现,他干笑一声,道:「这是预防万一!」
来到棺材处,那丝丝声音更响,岳文高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声音由里面……发出来」
这刹那,他声音全变了,钟坚却没发觉,也颤声道:「那些牛鼻子在搅什么鬼?咦……这棺盖上恁地有团泥巴……」
「是的,棺盖也没上钉……」
钟坚吸了一口气,道:「要不要打开来看看?」
岳文高牙关发麻,犯了口吃病似的道:「不……死人,有,有……什么,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钟坚忽道:「那白帐怎会动?」
「你没看错吧?」
「这次绝对没有看错!」
岳文高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道:「这殿四周没窗,殿门以及天窗都关得死死的,你,你莫非见鬼吧!」鬼字一出口,他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冷颤!
钟坚大声道:「你见过鬼没有?」双眼却不敢再望向那白帐。
岳文髙笑道:「小弟若见过鬼,此刻也早已变成鬼了!钟兄怕不怕鬼?」
「笑话!小弟正想见识一下!」
「好!」岳文高似下了莫大的决心,道:「咱们便扳开棺盖看看如何?」
「只怕你没这个胆量……」钟坚忽见岳文高双眼发直地望着白帐,忍不住道:「你,你看到什么?」
「小弟看见……白帐在飘动……不是现在……是刚才……」岳文高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也把剑抽了出来。
钟坚道:「小弟以为自己眼花,原来你眼睛也有问题!」
岳文高苦笑一声:「小弟不是跟你开玩笑!」
钟坚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大殿极大,火折子光芒又不亮,只能照到身前丈余处,黑暗之中也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只有那白帐格外显眼。
岳文高道:「这道观甚是古怪,咱们是人客,还是……」
「你想回去睡觉?」钟坚到底胆子比较大,道:「那你先回去吧!」言毕举着火折子,向白帐走去。
岳文高虽然心中发毛,但到底是少年心性,岂肯在同伴面前露出熊相,当下也跟了过去。
来得帐前,钟坚住脚道:「小心,小弟要揭帐了!」他再吸了一口气,猛地把白帐揭起!
只见帐后直挺挺地立着一个身着前朝衣裳的人!那人口鼻贴着一张棉纸,眼窝深陷,死气沉沉!
当两人目光一及时,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惊叫声未了,同时挥动手中的兵器击出!
「当!」的一声,刀剑未曾劈及那人,却已在空中相撞了,发出了一蓬火星子来!
由于他俩拼力而发,力量奇大,震得虎口发麻,五指一松兵器一齐跌落地上。
这刹那,两人又同时惊呼一声,一同弯腰伸臂,向地上的兵器抓去!
这实是一种震惊至极的潜意识行动,完全失却平日的冷静,按说在此情景之下,理该后退,否则对方一出掌,猛击两人的后背,要取其性命,实在易如反掌!也由于道纯粹是一种潜意识的行动,所以当他们五指松开后,立即伸臂一捞,结果钟坚捞着了岳文高的剑,而岳文高则抓着钟坚的刀!
学武之人,对自己的兵器,爱逾生命,了如指掌,而刀剑重量又有分别,但此刻两人竟然毫无感觉,当他们手掌捞到兵器,立即长身而起!
就在此时,头顶忽然风声一响,似有一股力量迎头压下!
他两人反应也够快,擧起兵器向上一撩!可是这一次,刀剑又在半空相撞!钟坚怒哼一声,正想浪开,已被一物撞倒落地!
当他落地之时,手中长剑再次脱手,他心中大叫道:「我要完了,我这次一定会完了!」
鼻孔突然嗅到一股中人欲呕的臭味,钟坚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这是具尸体……」畧一想,觉得大有理由,手掌一翻,触到一片肌肤,冰冷而坚硬,正想把尸体推开,忽然一只冰冷发颤的手掌按在他掌背上!
刹那之间,后殿又响起两道满含惊悸的呼叫声!
惊呼声在后殿飘荡了好一阵,钟坚双耳仍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一个喘息声,接着有人道:「刚才那只手是你的?」
钟坚转头望去,便见到岳文高那张惊裔面庞,五官都几乎扭在一起,他叹了一口气。「原来那只手是你的!」
两人喘了几口气,还是钟坚首先爬了起来,这时白帐又再飘飞,钟坚心头又一沉,岳文高尖叫道:「原来帐后有窗!」
利那间,两人都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暗骂自己脓包:「眞是活见鬼!我平日的胆子那里去了?」
岳文高道:「钟兄,咱们自窗口爬出去吧!」
钟坚道:「小弟先出去!」他快步走至窗前,探首外望一,殿后是座稀疏的小林子,月色朦胧,景物若隐若现。但钟坚却有脱离鬼域的感觉,叫道:「外面没人!」左掌在窗台上一按,身子射了出去!
岳文高二话不说,也跟着跃了出去,道:「咱们绕回客房吧!」
此刻钟坚也不敢再逞勇气,转向左首欲行,目光一及,心头又是一沉!
岳文高忙道:「什么事?」
钟坚语音似来自九重天外。「你看,那是什么?」
岳文高顺手望去,只见林外一字排开七只白茸茸的东西直立而起,不断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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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做了一塲梦



「银狐!」钟坚喘着气道:「今夕何夕?」
「正月十五……」岳文高似呻吟地道:「莫非传说眞有其事?」他忽然想起有关狐狸成精的传说来。
钟坚道:「不必怕,牠们可能还未成精,咱们在旁边悄悄绕过去!」他说不怕,却连声音也变了。
岳文高道:「不,待他们离开后才去!」抬头一望,月光虽圆,却有薄雾,是以银光朦胧,那些银白色的狐狸,后肢立地,前肢交搭,直起身来,不断摇动前肢,就像是虔诚的敎徒在膜拜!
那些银狐拜了一阵,也许是月光不足,更可能是「吸」饱月亮精华,都放下前肢四脚立地。可是牠们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转过身来,望钟坚与岳文髙走了过来。
岳文高见牠们瞪着一对火红色的眼睛,心头发毛,伸手一摸,这才醒起兵器尙留在后殿内,只得解下剑鞘,喑喑提防。
那七只银狐在他俩身外一丈处,不断绕着圈子,钟坚也解下刀鞘,道:「岳兄小心!」
岳文高忙道:「牠们若无伤人意,咱们不可妄动,没的惹来横祸!」
就在此刻,远处忽然飘来一道如诉如泣的尖啸声,带头那头银狐忽然张开大嘴,口吐人言:「二妹,这高的长得俊,心地也较好,你嫁与他吧!」
岳文高与钟坚如置梦中,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能动,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呕哑嘲晰,但的确是人语,而且略一回想,也逐字能辨!
第二只银狐瞪着眼睛向岳文高看了一下,也张口道:「此人生性风流,不能托付终生,若嫁给那个矮的,又全无乐趣可言!」牠大槪「道行」不如伊大姐,话语更加难听。
大姐嘻嘻一笑:「就是他生性风流,愚姐才劝你嫁他!他虽然喜欢拈花惹草,但尚未成亲,而且凭你的本领,还怕不能把他锁在房内?」
二姐忽然幽幽一叹,道:「可惜那也得再过三年……」
第三只银狐也张口道:「咱们自成帝咸和五年至今,已经多少岁月?三年不过弹指间的事罢了!」
大姐斥道:「三弟,不要你多事,喂,你听见没有?三年后,我二妹便来找你,你最好规矩一点,少去拈花惹草,三年内若敢成亲,包叫你妻子无疾而终!」
岳文高那里还说得出话来。「在下……你们到底是什么」
「狐仙!」大姐道:「快留下剑鞘作个表记,我二妹三年后才与你相见!」
二妹低着头,一副羞不可仰的神态,媚态撩人,就在此刻,尖啸声越来越响,大姐道:「来不及,明夜再来!囘府!」
七只银狐立即放足奔去,经过一棵大树,忽然一齐隐去不见!
钟坚与岳文高如同发了一塲梦般,良久,岳文高才道:「快跑快跑!」
两人撒腿而跑,几次都几乎踉跄跌倒,尖啸声忽然自他们头顶越过,接着啸声便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擧起头来,目光一及,心头怦怦乱跳,原来小林的左首是座墓地,月色朦胧间,只见黑影幢幢,在墓间飘飞,这刹那,钟坚与岳文高同时想到一件事:「鬼!」只觉后背汗出如浆,登时动弹不得!
坟塲内忽然现出一个黑影,吱吱地道:「那七只妖狐跟咱们争地盘,今夜怎地一早便不见了?」
又见坟后传出一个全身滴水的黑影,应道:「也许牠们知道咱们请了帮手来收拾牠们,所以一早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先前那个道:「这两个小子刚才跟牠们说话,他们一定知道那些妖狐去了那里!」言毕忽然向岳文高及钟坚飞了过来。
岳文高忙道:「咱们不知道!」他边说边退,钟坚也大声叫道:「咱们眞的不知道,牠们跑到树后便不见了!」
一句话未曾说毕,四周全是幢幢的黑影,忽然一具白皑皑的骷髅越众而出,月色更加黯淡了,气氛也更加恐怖。
「牠们自那一棵树跑去?」
岳文高与钟坚早已魂飞魄散,忙不迭伸手一指。
全身滴水的溺死鬼道:「咱们过去看看!」
白骷髅道:「不,那七只妖狐道行甚高,再过三年便功德圆满,而且狐性奸狡,说不定那里有什么陷阱!」
溺死鬼噤喋笑道:「咱们已是鬼,还怕什么?」
另一个道:「只怕里面布下了什么妖术,把咱们陷住,退身不得,要受那烈日煎熬的痛苦!」
白骷髅道:「叫这两个小子过去看一看!」
溺死鬼道:「听见没有?你们若乖乖过去,咱们便放你俩囘去,否则便敎你们留下来与咱为伴!」
钟坚与岳文高全身似虚脱般,虽然他们跑过不少地方,但像这种塲面,几时经歴过?两人都觉得五体全不受控制,那里走得动?
就在此刻,岳文高忽觉后衣领一紧,一只湿濡冰冷而又僵硬的手掌捉着他,如腾云驾雾般向前飞去,到得那树后,身子一虚,已被抛进树后,这刹那,他但觉裤档一凉,一泡隔夜尿都撒在裤内。
一忽,他才发现钟坚也躺在自己身旁,一对眼睛隐隐发着靑光,失魂落魄似地道:「不见不见……」
岳文高魂魄稍定,只听外面鬼声啾啾。「快找一下,找不到便摄你的魂魄!」
钟坚与岳文高欲哭无泪,两人相扶而起向内走去,哭道:「什么也看不见!」
外面忽然传来了溺死鬼的叫声:「咦,这两个小子跑到那里去了,恁地不见踪影!」
岳文高悄悄囘头,也不见那些鬼物,胆子稍壮,在钟坚耳边道:「钟兄,咱们只往前走,不要作声!」
钟坚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携手而行,走了好一阵,估计已远离诸鬼,钟坚道:「咱们囘观内去吧!」
话音刚落,溺死鬼又喝道:「你俩想偷偷溜掉,可没这般容易!」
钟坚与岳文高这一惊非同小可,登时站立不动,岳文高哭道:「咱们什么也看不到!」
溺死鬼道:「那麽出来吧!」
钟坚轻声在岳文高耳边道:「咱们怎办?」
「不要理他们!」
溺死鬼道:「这两个小子仗着有妖狐撑腰,胆子倒大!」
白骷髅道:「咱们在四周守着,不怕他们溜得掉!」
溺死鬼道:「何必如此麻烦,待我进去抓他们,否则他们天亮躱入观内,咱们奈何他们不得了!」
白骷髅急道:「不!若我没有猜错,树后已给那几只妖狐做了手脚,否则他俩走了这许久,为何仍未能出来?」
另一个道:「不错,我听说那七只妖狐学会了一座什么『九转迷魂阵』,任何神鬼进去也辨不出路来,这两个小子必是陷在『九转迷魂阵』内了!」
白骷髅道:「不错不错,幸好如此,否则咱们可惨了,这样说来,咱们岂不是奈何不了那只妖狐?」
「听说云雾山的赤发大仙,能破此阵,咱们便去求他吧!」
白骷髅道:「好!去吧!」
过了一阵,四周已无声息,月儿也隐在云层后,钟坚道:「岳兄,这到底是一囘什么事?」
岳文高苦笑道:「小弟怎知道?都是我多管闲事才惹来的……」
钟坚道:「现在还后悔什么?幸而那些鬼怪都已跑了,咱们还是囘去吧!」
两人牵手而跑,跑了好一阵,四周仍然一片漆黑,那座观海观也不知在何处,岳文高叫道:「不好,莫非咱们眞的陷在『九转迷魂阵』内?」
钟坚几乎哭了起来:「快叫观内的老道来救咱们!」
「不要叫!」黑暗中忽然传来狐大姐的声音:「念在我二妹看上你之情,我送你们囘去吧!不过今夜的事,你们不准对人透露一个字,否则……」
岳文高忙不迭道:「在下两人明早便立刻下山……」
「下山也不行,只要你们把话说出去,咱们还能静修么?快发下重誓来!」
岳文高与钟坚那里还敢说个不字?立即跪地发下毒誓。
狐大姐道:「我记住了,一个是违誓的便被火烧死,一个是死于万蛇钻心,好,我现在便送你们囘去!疾!」
话音一落,岳文高与钟坚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岳文高在不省人事之前,忽然听到远处飘来一道鸡啼声……
X X X
「两位兄长快醒醒!」
钟坚与岳文高霍然而醒,一醒来,耳畔又听到那道鸡啼声,稍一定神才发现自己已睡在客房内!
「咦,怎地咱们会睡在此地?」两人同时傻乎乎地惊叫起来!
衞靖满脸惊愕地道:「两位不睡在这里,到那里去?对啦,刚才两位在梦中大叫,到底做了什么恶梦?」
钟坚大声道:「谁说咱们做梦?」
衞靖奇道:「若非做梦,为何你俩都同时大叫起来?」
岳文高吸了一口气,道:「你听见咱们叫什么?」
衞靖略一沉思,皱眉道:「对不起,两位兄长叫声虽亮,但声音甚是模糊,小弟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既然没事便好了!」
岳文高道:「且慢!衞兄,咱们大叫之前,你是否看到咱们?」
衞靖摇摇头,道:「小弟在沉睡中,还是让两位兄长的梦呓惊醒的!」
钟坚苦着脸道:「莫非我眞的是在做梦?咦,我的佩刀仍压在枕下!」
岳文高道:「小弟的佩剑也在枕下!衞兄,现在是什么时候?」
「鸡刚啼过二遍。」
岳文高转头问钟坚。「钟坚,你发了什么梦?」
钟坚一怔,道:「咱们一齐去后殿,那里有几具棺材……白帐飘动,咱们出殿,然后……」
「好,别说下去了!」岳文高连忙制止他。「小弟发的梦与你一般……」
钟坚快口道:「这便证明咱们不是做梦!」
岳文高涩声道:「自然不是,小弟裤档还湿哩!」
衞靖道:「裤裆湿又能证明什么?梦中尿在裤内并不太奇怪!」
「假如尿在裤内,床舖一定会湿,但枕子还很干,证明尿裤时,不在床上!」
衞靖皱眉道:「两位兄长说去后殿,为何小弟不知道?请恕小弟冒昧问一句,钟兄与岳兄你俩是否有梦游症?」
「胡说!」钟坚道:「咱们绝对不是做梦,而且脑袋清醒得很!」
衞靖忙道:「是小弟失言,请问你们看到什么奇怪的事,为何会在床上大叫起来,又是何时囘来的?」
听他的语气,分明不相信,岳文高玩吟了一下才道:「衞兄,请恕小弟无礼,刚才我封住了你的睡穴,然后与钟兄悄悄出房,到后殿去……」
「原来如此,难怪我睡得这般死!」
衞靖道:「观内的道士已劝咱们不要乱走,你为何不听劝告?」
钟坚道:「算咱们爱管闲事!不过小弟觉得衞兄你好像有些事瞒着咱们!」
衞靖一怔,道:「咱们相识虽已有三年,但只见过两次面,小弟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岳文高道:「不是别的事,小弟认为你一定知道此观的一些秘密,却不告诉咱们,是不是观内的道士警告你,不许让咱们知道?」
「那有这等事,两位兄长疑心太大了,小弟只是觉得不该随便麻烦别人,而且他们都是出家人!」
岳文高双眼瞪在他脸上,淡淡地道:「眞的如此?」
衞靖耸了耸肩道:「两位不信,小弟也无办法!」
钟坚道:「小弟自然不信!」
衞靖不悦地道:「既然如此,钟兄认为如何?」
「我认为你一定知道观内的秘密。」
「此观有秘密?」衞靖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有秘密又与小弟何关?何况谁没有秘密?你们两位难道便没有一丝秘密?小弟诚心听你们说说刚才的经历!」
钟坚转头望向岳文高,岳文高道:「可惜小弟等已答应别人,不能把昨夜的事泄漏一句出来!」
衞靖道:「小弟自然不敢勉强岳兄说!天快亮了,咱们下山去吧!」
钟坚见窗外仍甚黑暗,忙道:「别急,昨夜小弟一夜没睡,歇息一阵再走!」当下便与岳文高坐在床上打起坐来。
转了几个周天,天色已亮,房门忽然敲响,衞靖忙问:「谁?」
门外有人应道:「是贫道!」
衞靖忙把房门拉开,只见昨夜那个老道在门外稽首道:「施主早,早斋已弄好,请三位出去用膳!」
钟坚与岳文高跃下床来,衞靖看了他们一眼,道:「请道长带路!」
老道向月洞门处走去,钟坚与岳文高心头忽地一紧,可是大白天胆子到底较壮,穿过月洞门,岳文高便忍不住问道:「请问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贫道修石!」
钟坚接问:「昨夜道长不是不让咱们到这里来么?」
修石道:「昨夜贫道们在做法事,自然不希望施主们到处乱闯!」
「如今功德已完满?」
修石道:「敝观几乎每夜都要做,唉,距离完满的境地尚远哩!」
岳文高急行几步,问道:「道长此话怎说?」
「说了施主们也不明白。」
钟坚道:「也许咱们明白也不定。」
语音刚落,修石已带他们走进一座斋堂,斋堂内只有几张四方形的桌子,却不见有一人,正中那张桌子则已摆上斋菜及稀饭。「请三位施主用膳。」
岳文高道:「道长何不一齐来?」
「不,贫道等早已用过了。」
「贵观共有多少人!」
修石微笑问道:「施主问这个有何贵干?」
岳文高眼珠子一转,道:「在下想捐点香油钱,假如贵观人多,自然得多捐一点!」
「敌观上下共有八个人。」
「请问贵主持法号!」
修石截口道;「敝主持几乎已脱离红尘,不想让人知道,三位快用膳!」
钟坚与岳文高折腾了一夜,肚子早已饿了,也不客气,坐下就吃,钟坚更是连吃三大碗稀饭。
饭后,岳文高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道:「小小心意,请道长收下!」
修石谢了一番才收下银子,岳文高又问道:「请问贵观做法事是不是后殿?」
修石一怔,反问:「施主怎知敌观有座后殿?」
岳文高心想若承认,对方必迫自己说下去,如此便少不免要提及狐仙的事来,而昨夜的经历又实在太过稀奇及使人心惊,当下笑道:「在下想当然哩!」
「施主眞聪明,贫道送你们出观!」
三人只得跟在修石背后,走向前殿,到得观门,修石道:「三位慢行,下次有空再来。」
三人刚走下石阶,背后的殿门便「砰」的一声关上,外面阳光满地,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也使人增添信心。
衞靖道:「两位兄长想立即下山,还是绕去西山观赏?」
岳文高忽然道:「且慢!」言毕便向钟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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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疑幻疑真



钟坚见岳文高向自己走来,讶然问道:「岳兄你有何打算?」
岳文高在他耳边轻语一阵,钟坚面色一变,道:「你眞的要再去看看?」
「是的,小弟不再去看看,实在不能心息!」
「但咱们答应……不向人提及。」
「咱们只去看,又不向人提及,并无违背誓言。」岳文高道:「现在是大白天,难道你还会害怕?」
钟坚脸色一变,道:「谁说我会怕?去就去!我跟你一齐去!」
衞靖问道:「两位商量什么要事,可否让小弟知道?」
岳文高道:「小弟与钟兄想再入观内观赏一下,否则别人问起,对此古观竟毫无所知,岂不让人笑语!」
衞靖皱眉道:「岳兄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大欢迎外人打扰的呢!」
「不,小弟觉得那老道今早跟昨夜的态度有莫大的转变,何况他刚才还叫咱有,空再去,现在岂不是有空,衞兄可曾到过,他们的后殿?」
衞靖摇摇头:「后殿好像是他们的禁地,他们一定不答应让咱们去参观,何况昨夜你们已偷偷去过!」
钟坚道:「衞兄既然不去,请在此稍候,咱俩去看一下便出来。」说毕向前拍门。拍了一阵,殿门打开,开门的仍是修石老道,他诧异地问道:「施主有东西未取乎?」
「不是不是,道长刚才说欢迎咱们以后再来游玩是不是?」
修石脸色一沉,道:「施主有话便请直说,不必套贫道!」
岳文高忙道:「在下忽然想起,到贵观只在几个地方走过,听说贵观后殿建造宏伟,在下想到那里看看!」他怕对方不答应,忙又道:「道长,咱们看后立即离开,最多耽误你们一顿饭的工夫!」修石沉吟一下,抬头道:「衞施主去不去看看?」
衞靖忙说道:「在下对寺观并无兴趣,今早有点气闷,想在这里舒舒气,不去了!」
修石眉头一扬,说道:「既然两位施主对敝观有此兴趣,贫道也不好拒人于千里!」
岳文高道:「多谢,在下可以再捐一笔香油钱!」
修石哼了一声,道:「等下到后殿,只准看不准乱动!」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修石突然冒出一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来,「你们答应了,贫道才带你们进去。」
钟坚与岳文高相互望了一眼,同时点头答应,修石转身道:「如此请进。」
两人跟在修石背后,仍走昨夜所经的道途,由大殿转暗廊,出客舍,入月洞门,过花圃,岳文高忽然发觉修石所走之路,跟昨夜自己暗探后殿所走的路径一模一样,忍不住问道:「道长,到后殿只此一条路么?」
修石忽然转首厉声问道:「施主为何有此一问,莫非你们偷偷去过?」
岳文高吃了一惊,忙道:「在下岂敢,随口问问而已!」
钟坚却问:「道长,您刚才说天机不可泄漏,那是什么意思?」
修石冷哼一声,不再答话,眨眼间便至后殿,只见后殿殿门半掩着,修石叫道:「有两位小施主要参观后殿!」
殿内并没有人应话,修石推开殿门,道:「两位施主请记住,眼看手勿动!」
后殿光线颇暗,钟坚与岳文高涉步其中,立即感到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后殿正中一张长案上,供着几块灵牌,长案两旁放着几具棺材,一切情景与昨夜的「梦境」相同。
钟坚与岳文高互望了一眼,两人同时向棺材走去。修石忽道:「两位施主请记住诺言,千万勿移动殿内的一切物件,贫道去茅厕一下,一忽便囘来带两位出去!」言毕出殿。
钟坚心中暗暗高兴,走到一具棺材前,仔细打量起来,只见那棺材仍有一团泥巴,不过昨夜棺盖没有上钉,今日则有十多颗木钉钉实。钟坚蹲低身子,凝神静听,听不到昨夜那令人毛骨耸然的丝丝声。
岳文畐然与他心意相通,轻声问道:「钟兄,这几具棺材是不是就是昨夜那几具?」
钟坚道:「小弟也分不出。」抬头一望,殿内不见一人,那幅白帐似乎比昨夜「梦境」中的较黄。「岳兄,你有胆量跟小弟去看看么?」
岳文高想起昨夜情景,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半晌才道:「你打算再出去?」
「不,小弟只想看看帐后,是否仍有那具尸体而已!」
「好吧!」岳文高与钟坚双双走着,钟坚道:「小心!」轻轻揭开白帐,两人随即向后一退,他们预料那具尸体仍会「扑」出来,可是帐后空空如也毫无一物。
岳文高轻呼一声:「怎地没了那个窗子?」
钟坚仔细一瞧,见白墙一片平滑,勿说窗子,连隙缝也不见一道!
钟坚愣愣地道:「莫非昨夜小弟眞的是在做梦?」
岳文高苦笑一声,道:「若是梦境,为何你我会同发一个梦境?这种事连传说也没有!」
钟坚下帐子,连声称怪,岳文高道:「此处鬼气阴森,咱们还是离开吧!」
两人走近殿门,忽听一个急促的步履声传来:「修石,你去那里?」声音颇为苍老,看来年纪比修石还大。
只听修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道:「弟子去茅厕!」
苍老的声音又道:「昨夜那三个施主是不是偷偷进入后殿?」
修石惶恐地道:「弟子已对他们千叮万嘱,看他们又不像是无礼之人,料不会偷偷来过!不过刚才弟子带其中两个进去,现在他们料尚在里面!」
苍老声音道:「为师不问现在,只问昨夜!」
钟坚与岳文高心中暗道:「原来此人是修石的师父,料是这怪观的主持了!」
修石惶恐地道:「弟子不知道……不知有何不对?」
一哼,前朝那具靑面古尸有损毁的迹象,鎮不住那些孤魂野鬼啦!昨夜一定又闹了一夜!」
修石吃惊地说道:「师父,不能修补么?」
他师父厉声道:「自然不能,现在到那里再去找一具这样的尸体?你该知道为师秉承你师祖的遗志,一定要把这些野鬼鎮住,不让他们到山下为祸百姓,你为何仍如此粗心,让人偷偷闯进去?」
钟坚与岳文高又惊又诧又悔,本想悄悄出去看看那主持的容貌,听了这些话却再也不敢了。假如昨夜因自己的孟浪,而使山下百姓受害,这罪孽实在太大了!
刹那间,两人心中同时忖道:「原来这古观如此古怪,却是为了昨夜那些野鬼!难怪难怪!」想到此,更是后悔不已!
只听修石又道:「师父,弟子的确不知……」
苍老声音的忽然一叹:「你们跟为师数十年,无日不去防患鬼蜮,也眞难为你们了……唉,你自明日开始,到后山面壁三个月便罢!」
修石喜道:「多谢师父开恩!」
钟坚又忖道:「他受师父惩爵,竟仍满怀高兴,想来他师父平日必定十分严厉了!」
修石又道:「那七只银狐……」
苍老声音亦道:「轻声一点,牠们功德已将完满,为师道行有限,已无法尅制牠们,只望牠们不多害众生便已经心满意足!」
岳文高又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想起三年后,银狐「二姐」要来找自己,不由忧心如焚。
苍老声音的又道:「快带他们离开,为师要再进去布置了!」
「是!」修石恭声应道:「弟子立即带他们离开!」
岳文高向钟坚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即悄悄退后,走到长案前观赏,这次走近了才发现那些灵牌上,都钉了一些银光闪闪的长针。
岳文高心头怦怦乱跳,只见其中一块灵牌上刻着一行瞩目惊心的字:「银狐大姐月心,咸和初年戊寅月癸酉日乙卯时」!再看第二块,上面又刻着一行字:「银狐二姐月如,咸和初年辛已月乙亥日丁丑时」!
「月如月如……咸和初年辛已月……」岳文高心中不断地叨唸着,魂魄都似已脱窍而出。
忽闻背后有人道:「两位施主看毕了没有?顿饭工夫早过,请出去吧!」
岳文高与钟坚一转头,便看到了修石道长,只见他脸色十分复杂,既有愤恨也有懊丧。两人自知累他受爵,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变,同时恭声道:「咱们已看毕了,请道长带路!」
修石一声不响,转身出去,两人默默跟在他背后,到了前殿,修石语气森严地道:「两位年少无知,贫道这次也不与你们计较,不过有二件事要请你们记住!」
岳文高忙道:「道长请吩咐!」
「第一,以后不准再来!若是再来……」修石看看他们腰上的刀剣,冷冷地道:「敝观之人虽不懂武功,但若要施点小法术,料两位也讨不到好的去!」
钟坚忙问:「第二件呢?」
「在本观所见所闻只能放在心内,不准传出去!」修石声音更是冷峻。「万一有些好事之徒跑来捣乱,敌观将永无宁日!不过,敝观的气数又算得了甚么?只怕苦了百姓,则罪孽深矣!至于无法多欵待两位施主!实是敝观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两位原谅!」
岳文高道:「在下不怪贵观!道长,在下见贵观已甚破旧,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雇人来修葺一番!」说毕掏出了一张三百两银子的银票来,双手奉上。
修石看了一眼,摇头道:「敝观受不了这大礼,两位请吧!」
岳文高见他语气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当下收下银票,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神案上,然后与修石告辞离去。
出观之后,两人都是心头沉重,默默地想着心事,半晌,钟坚才抬起头来,咦地叫了一声。「衞兄为何不见了?」
岳文高忙呼衞靖的名字,可是石坪一望无际,那里有衞靖的影子?
钟坚道:「也许他先下山了,咱们依原路下山去吧!」
岳文高想起衞靖对自己与钟坚再次入观,颇有不满之意,也认为他必是先下山去了,于是两人匆匆找路下去,可是到了山脚,仍不见衞靖的影子,钟坚道:「衞兄必是囘家去了!岳兄,咱们进城,买套衣衫换换吧!」
X X X
两人到了昌黎,先到成衣店买了几套衣服,然后投店。昌黎县城人口不多,不过过路之客旅尚不少,城内有两家客栈,岳文高找了一家较干净的,开了间上房,吩咐小二送水进房。
小二见岳文高出手阔绰,办事格外勤快,只一忽便备好洗澡汤。两人洗了澡,又吩咐小二送酒食到岳文高房内。
衞靖、钟坚和岳文高虽一见投缘,但彼此之间,并不太熟络。衞靖家居昌黎,钟坚家居济南,而岳文高则在河南许昌。
自三年前,三人在禹王台邂逅而结成朋友,衞靖便与钟坚和岳文高没有来往,而钟岳两位则在事后,尚约伴到洛阳游玩,因此,三人之间,钟岳二人之间比较熟络,但这三年期间,两人也只是来往几次书信。由于钟坚家居与衞靖较近,所以曾写过两次信给他,最近一次是去年十月,钟坚谓要去碣石山游玩,顺便与衞靖相见,但因为他想约岳文高同往,所以把日子订在六个月之后,当时衞靖囘信欢迎。
他们订定在昌黎的九记杂货店门口相见,见面后把盏言欢,先在城内溜了一下,到次日(正月十五日)才同登碣石山。
不一忽,小二便把酒菜送了进来,岳文高邀钟坚过来,两人默默喝着闷酒,半晌,岳文高才道:「小弟认为衞兄一定知道后殿的秘密,可能他得到同样的告诫,所以才不告诉咱们!」
钟坚道:「一定是如此,他怕再被观内的道士误会,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岳文高长叹道:「这件事说出去也没人敢相信,钟兄,你以前见过鬼怪吗?」
「眞是活见鬼!」钟坚喝了一口酒。「以前人家说,小弟嗤之以鼻,如今亲眼所见,那还能不信!」
岳文高苦思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境?说不像又像,说像又不像!」
钟坚有同感地道:「眞是疑幻疑眞,令人难以想像!」
岳文高道:「咱们同时把梦境说出来,看看是否相同,若是相同的,便不是做梦了!」
钟坚自无异议,可是他们只说了一半,便都住口不言,深信两人昨夜一直在一起,而所见所闻都非梦境。
「这样说来,今早那两个牛鼻子的对话也都能入信了!」岳文高苦着脸道:「小弟实在担心!」
钟坚笑道:「岳兄有何可担心的?三年后便有艶福自天降,闻说狐仙都是丽质天生,千娇百媚,更擅媚功,岳兄将来可有一番享受!」
岳文高不悦地道:「钟兄,你还有心情取笑小弟?衞兄对观内的事可能比较清楚,小弟想再去找他!」
「理该如此才合,不过衞兄不辞而别,好像不大够朋友!而且,小弟也不知他住在那里!」
岳文高一怔,大感惊诧地道:「钟兄,你说甚么?你不知他的住址,又怎能与他通信及联络?」
「上次在开封他给小弟的住址是在本城,但据送信的家丁说,那里只是一个联络站,衞兄并非住在那里的!」
「贵价可有问他住在那里否?」
钟坚抓抓头皮。「小弟忘记叫他问衞兄,不过既然有那个联络站,也不怕找不到他!」
岳文高点点头,两人吃饱立即出房,依址找去,那是一家纸扎店,岳文高向掌柜的道明来意,掌柜的道:「咱们替人收信,每封只收三文钱,可不知道他住在那里!」
钟坚道:「若有信,你如何通知收信人?」
掌柜道:「收信人若住在城外,咱们倒不通知,不过若与本号有联络的,他们每次进城,必会来查问!」
「但上次在下派人送信,衞靖为何能立即囘信?」
「大概凑巧他来本店吧!」
岳文高道:「这样说来,您大概不知道他住在那里的了!」
掌柜点点头。「你们若要找他,也不太困难,衞公子大概半个月便入城一次,届时在小号自然能见到他!」
岳文高与钟坚面面相觑,忽闻一个小厮道:「掌柜,我知道他住在那里!」
掌柜斥道:「我都不知道,你又怎能知道,小孩子不要胡说!」
小厮抗声道:「眞的!那次我跟刘师傅送纸桥纸人去张家庄,看见他入庄!」
「胡说,张家庄的人全部姓张,怎会跑出一个姓卫的来?也许他去探亲戚!」
「那时已黄昏,探亲戚不会那么晩吧,何况他手上没有拿礼物!」
掌柜道:「这也不能证明他是张家庄的人!两位还有甚么事?」
岳文高道:「在下想请问一下,托贵店收信的人多不多?」
掌柜犹疑了一下才道:「大约只三十户,多数是本城的居民。」
「住在城内的人,也要你们代收?」钟坚甚感疑惑。
「因为有些人家的住所甚难找,城外的人则只有六七戸而已,这衞公子是其中一个。」
「咱们暂时住在昌黎客栈,假如衞公子来了,请掌柜派人通知一下,在下自有重赏!」两人返囘客栈,考虑了一阵,决定到张家庄碰碰运气,也好过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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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神秘的卫靖



次日一早,两人取了马匹,带了干粮,出城东行,由昌黎城到张家庄只有二十里左右的路途,马行颇快,未至午时,便已到了张家庄。
张家庄颇大,住了百多戸人家,庄口有座酒寮及卖米酱油的小店,岳文高下马入酒寮,问掌柜:「请问掌柜,贵庄一个叫卫靖的住在那里?」
掌柜阖上帐簿,问道:「小哥要找的人是姓衞的,还是他名字叫衞靖?」
「姓衞名靖。」
「小哥肯定他住在本庄?这就奇怪了,小庄素来不让外姓人入住,怎会住了一戸姓衞的!」
岳文高忙道:「那么贵庄有没有一个姓张?名衞靖的人!」
「这倒有,他是本庄的敎书先生,呶,小哥由此进去,第七间屋子便是,门口有对对联的,这时候,他大概囘家了。」
岳文高心想衞靖谈吐斯文,极有可能为人师表,料没有错,于是谢了一声,与钟坚率马入庄,庄内的小童见来了两个陌生的骑客,甚是奇怪,都跟在后面看热阀,一个小童自告奋勇带路。
到了那座土屋前,果见门口贴了一对联子,小童拍门,叫道:「夫子,有客造访!」
木门「呀」的一声打开,探出一个粗布荆衣的少妇来,问道:「什么事?」
小童道:「这两位官爷要找夫子!」
少妇看了钟坚及岳文高一眼,问道「两位大哥贵姓?」
岳文高道:「敝姓岳,与衞兄是旧友,请问他囘家了没有。」
「刚囘来。」少妇诧异地自语道:「奇怪,我怎不知他有两位这般的朋友,请问两位在何处认识外子的!」
「三年前在开封禹王台?」
少妇失笑道:「两位一定找错人了,外子最远只去到昌黎县城,几时去开封?何况他三年前患了一塲病,在榻上躺了好几个月!」
钟坚与岳文高相互望了一眼,忽闻屋内有人问道:「是谁找区区?」说着走出一个高瘦的壮年汉子来。
少妇道:「这两位说是你的朋友。」
那位汉子十分诧异,问道:「两位贵姓?」
岳文高把姓名报了一次,然后问:「夫子是张衞靖?」
「正是,阁下有何指教?」
「不敢,在下有个朋友叫衞靖,听说住在贵庄,所以……不想找错了,失礼之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何失礼也,可惜区区不是两位要找之人!」
钟坚接问道:「请问夫子,贵庄尚有人叫衞靖的否?」
张衞靖摇头道:「区区世居于此,却不闻有人与区区同名的,两位必是找错地方了,也许他住在别村!」
少妇在后面接口道:「酸丁,他们说与那个衞靖是在开封禹王台认识的,时间是三年前。」
张衞靖脸色忽地一变,问道:「他向阁下说他是住在本庄?」
钟坚摇摇头,道:「他给在下的地址是昌黎城的王斗纸扎店,可是那里却有人谓他是贵庄人氏。」
张衞靖沉吟不语,岳文高心头一动,忙问:「莫非夫子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张衞靖迭声道:「不不,区区不认识这样的人,你们到别处去问吧!」
少妇忽然道;「酸丁,莫非是……」
张衞靖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胡言乱语,不怕失礼乎?」言毕碎的一声,把门关上!
钟坚苦笑道:「岳兄,咱们如何?」
岳文高觉得刚才张衞靖态度转变极快,疑心顿起,又上前拍门,刚拍了一下门,门又被拉开,张衞靖怒道:「两位还待怎地,莫非要动武乎?」
岳文高忙道:「夫子误会,在下觉得夫子似乎知道在下要找之人……」
「哼!笑话!区区又不是阁下肚内的蛔虫。」
「那么再请敎一个问题,贵庄是否有人在三年前到开封游玩的?」
「不知道!」张衞靖又大力关上门。
这次连钟坚也看出疑点来了,轻声道:「这酸丁一定知道!」
岳文高大声道:「他是一个足不出戸的人,怎会知道?咱们到别处问吧!」
张衞靖忽然在门内道:「两位既然知他与城内的王斗纸扎店有来往,何不到那里等他?」
「是极是极,多谢夫子提醒,告辞了。」岳文高拉着钟坚离开。
钟坚道:「岳兄,你到底在搅什么鬼,你相信他的话?」
岳文高笑而不答,出了庄才悄悄地道:「他既然不说,咱们又奈何他么?」
「他分明知道,我不信不能令他吐出眞相。」
岳文高道:「小弟也觉得他颇为可疑,说不定衞兄是他旳一个挚友……不过他既然不说,咱们不会暗访么?」
「对对!今夜咱们再去找他,在刀下不怕他不说!」钟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岳兄,你认为衞兄的姓名是假的?」
「衞靖这两个字可能是他的化名!」
两人并辔慢驰,钟坚道:「衞兄为何要骗咱们?他若不想与咱们为友,这次为何又肯答应咱们见面的要求?」
「小弟也百思不得其解,也许他另有苦衷!」岳文高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一早便不大想跟咱们来往,否则这张家庄又不难找,何必要王斗纸扎店代收信?」
「你认为他住在张家庄?」
「有七成可能。」岳文高沉吟道:「钟兄,小弟有个问题不能决定,咱们该不该再找他?」
钟坚道:「怎能半途而废?说不定他有什么困难,咱们正好替他解决一下!你不觉得他的行动颇有矛盾之处?既想与咱们来往,又怕让咱们知道他的底细!」
岳文高脱口道:「莫非他加入了一个什么邪恶的组织?」
钟坚大声道:「这样咱们更该帮助他脱离苦海!」
岳文高叹息道:「但愿这次不是多管闲事!」
X X X
刚起更,张家庄已是一片死寂,春寒料峭,很多人都已缩入被窝了,只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才有一点生气。
钟坚与岳文高悄没声息窜入张家庄,直奔张衞靖家。两人也不拍门,跃上屋顶,跳落天井。
这土房不大,天井一旁是炊堂,里面一座小厅,两旁各有一间寝室,左首那间门缝下露出灯光,两人立即窜了过去。
钟坚轻轻推门,门上了闩,向岳文髙打了个手势,叫他出去守在窗外。
岳文高去后,钟坚便拍起门来,里面有人问道:「谁呀?」
「是在下钟坚!」
「区区不认识谁是钟坚!」
「今早来拜访夫子的!」
「你半夜入屋,非奸即盗,再不离开,区区便要大声张叫了!」
钟坚忙道:「请夫子放心,咱们并无恶意,你若敢乱叫,便勿怪咱们要对尊夫人不敬了!」
张衞靖霍地把门打开,道:「区区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杀便杀我,是好汉的,便不要动妇孺!」
钟坚急道:「在下岂会杀你,请里面谈,免得尊夫人受惊!」
张衞靖轻哼一声,走了进去,钟坚这才知道这是一间书房,桌上及柜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书籍,他打开窗子,叫岳文高进去。
张衞靖冷冷地道:「区区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你打死区区,区区也不知道!」
岳文高把脸一沉。「夫子是聪明人,岂会做出此等愚蠢的事来?咱们与衞兄是朋友,对他又是一片好意,夫子还怕什么?难道眞的想吃些苦头?」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是愚蠢乎?」
钟坚厉声道:「你莫以为咱们眞的不敢动你!」
「区区早已准备了,所谓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是遇着贼乎?」
「你敢骂我是贼,简直岂有此理!」
张衞靖嘿嘿笑道:「不是贼,难道是君子乎?两位若是君子的,请出去!」
钟坚双掌一落,抓住他双肩,沉声道:「你到底说不说?」
张衞靖索性不理不睬,钟坚再加了几成力,只见张衞靖额角汗珠汨汨淌下,满脸痛苦之色,却仍不求饶,岳文高暗暗佩服,忙叫钟坚松手,道:「夫子的骨气在下甚感佩服!咱们也不再难为你,不过在下自信能找到他,告辞了!」
钟坚道:「你若见到他,请你叫他到城内昌黎客栈找咱!刚才情急冒犯,请夫子原谅!」说罢两人都跳出窗外。
张衞靖忽走至窗前道:「两位也不用找他了,他早已离开本庄……」
岳文高急问:「他是何时离开的?」
张衞靖沉吟道:「很久了……总之,你们若是当他朋友,便请离开,否则只会害了他,言尽于此,这话不能传出去!」蓬的一声,把窗子闭起。
岳文高与钟坚发了一会怔才离开。「岳兄,你说有办法找到他,到底是什么办法?」
「看来衞兄跟这个酸丁关系不浅,否则他也不会借用他的名字,酸丁不说,咱们不会问别人?」
钟坚道:「不错,但现在夜深,去那里问人?」
岳文高道:「到酒寮内去!」
两人到了酒寮前,见门窗都已关起,又推之不开,只道无人在内,正想离开,忽见大门并无锁,心头大喜,便悄悄跃上屋顶。
酒疗下面是木造的,屋顶则是以竹架舖上麦秆,两人揭开一角,钻了下去,惊醒了里面的人,问道:「谁?」
钟坚道:「不用怕,咱们只想问你几句话!」
那人叫道:「有贼,快来人呀!」
钟坚道:「你再叫一声,便杀你!」
岳文高幌亮火折子,认得那人是酒寮的小厮,那小厮也认得他,登时不叫了。
岳文高抛了一块碎银给他,道:「你乖乖答我几个问题,咱们绝不难为你!」
小厮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要问咱什么?」
「张夫子在本庄有那几个亲戚?来往较密的?」
小厮道:「亲戚倒不多,有几个喜爱读书的,跟他来往倒颇密。」
岳文高把衞靖的面貌身裁年纪描述了一番。「这个人你知道是谁么?他跟张夫子关系一定很密切!」
小厮想一下,道:「一定是孝子张习礼了,他经常到夫子那里聊天及看书。」
钟坚大喜,道:「他冢在那里,你快带咱们去找他!」
小厮摇摇头,道:「这个不行……」
钟坚沉声道:「为何不成?」
「一来掌柜不许我离开,二来我不知道你们与张孝子是什么关系?」
「咱们是他的朋友,昨早还跟他在一起,后来忽然不见他了,咱们怕他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没人你带咱们去,掌柜也不知道!」
小厮仍有犹疑,岳文高连忙道:「你不带咱们去也行,只须把方位及路径告诉咱们!」
小厮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可不得告诉别人,说是小的说的,另外你们得替我弄好屋顶!」
岳文高连声可以,小厮才把张习礼(卫靖)家的方位仔细说了,岳文高谢了他,开门出去,果然先跃上屋顶,重新把麦秆舖好,然后依址找去。
张习礼的家居离张衞靖颇有一段路,房子也较大,不过看来已甚旧。
钟坚道:「咱们越墙进去吧!」
岳文高点点头,两人翻进屋内,亮着火折子,轻声呼叫起来,里面共有四五间房子,他们走前细看,但见门窗全部用钢锁锁住,看屋内的情况,里面的人,分明离开不久。
岳文高讶然道:「他为何要避开咱们,眞是奇怪之至!」
钟坚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咱们想再多管闲事也不行了!」
岳文高道:「趁天黑离开吧!」两人重新出屋,向村口走去,经过酒寮,岳文高心头一动,拐了过去敲门,小厮问道:「谁呀?」
「是咱们两个,请开门,我再问你几句话!」
小厮打开门,岳文高与钟坚闪了进去,立即问道:「请问张孝子平日做什么工作?是不是经常离家外出?」
小厮道:「他是做商贩的生意,倒是经常离家的!」
钟坚一怔,忙又问:「他做什么生意?每次离家多久?」
「听说他做的是杂货布匹,却不用挑担,是做中人,若是生意好的,三四个月都在家内,生意不好的,便多跑几赵,每次时间长短都不一样,详细情况小的也不知道!」
岳文高问道:「他家内是不是尚有双亲?成亲了没有?他双亲可曾出远门?」
「他双亲体弱多病,怎会出远门?张孝子倒还未成亲,他这人沉默寡言,也很少与人来往,囘家若非侍候双亲,便是看书,又不见他去考取功名!」
「是否一向如此?」
小厮想了一下,道:「以前好像比较活跃,后来才逐渐变得沉默!」
「他家内一个人也没有你知道么?」
小厮吃了一惊,道:「眞的?这个小的倒不知道!」
岳文高见他不像说谎,便与钟坚离开,到林子内取马匹,漏夜囘昌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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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神秘人物



岳文高与钟坚默默奔驰,星月虽然黯淡,幸而路上并无行人。
看看已将到昌黎,而天色也将亮,忽然路旁「飕飕」几声怪响传来。
岳文高叫道:「有暗器!」甩蹬离鞍倒飞!只听希聿聿的一阵马嘶声,马儿碎的一声倒地!
钟坚喝道:「是什么鼠辈,还不滚出来!」
只见路中已多了一个黑衣幪面人,岳文高道:「阁下与咱们有何怨隙?」
那人不发一言,抽剑刺来,钟坚喝道:「待小弟来会他!」抽出钢刀炊前,把对方的剣截住!
那人剑招连变,钟坚突遇强敌,精神大振,施出看家本馈,只见刀光霍霍,虎虎生风。
不料蒙面人剑法极是诡异多变,恰好是钟坚那套刚猛刀法的尅星,只过了二三十招,钟坚的刀光已逐渐黯淡,同时遇了几次险。
岳文高心头暗吃一惊:「咱们何时惹下了这种厉害的仇家?」但见钟坚形势危殆,不敢多想,也抽出剑来,加上战团。
「阁下到底是谁?」钟坚得到岳文高之助,喘过一口气,厉声问道:「是不是剪径毛贼!」
幪面人「嗤」的一声冷笑。「凭老夫手中这口剑,还须做剪径毛贼,简直是呆子!」
岳文高连挡他三剑,也问道:「这样说来,阁下是咱们的仇家了?」
「不必多废话!老夫是催命使者!」
幪面人出剣更快,招招狠辣,岳文高与钟坚以二敌一,竟然占不了一丝便宜。
过了一阵,蒙面人摸熟了岳文高的剣法,又占了上风:「你们有没有遗言?」他声音十分粗哑难听。
钟坚大怒:「放你屁!」
岳文高却道:「咱们只希望见到你的庐山眞面目!」
「那要等死后再去求阎维王告诉你们吧!」
岳文高见套不出对方的底细,只得与钟坚咬牙苦拼。蒙面人越斗越勇,招式神出鬼没,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激战中,钟坚一刀横劈,岳文高也及时配合,刺出一剑,蒙面人长剣一挡,格开钢刀,身子一侧,堪堪避过岳文高的剣尖!
岳文高正想变招,不料那人比他更快,手腕一翻,长剑斜刺他胁下,岳文高大惊,不求有功先求自保,立即向后一退。
幪面人上身暴长,剣尖如影随形,疾如闪电!幸而钟坚伸刀一拦,把剑截住,不料蒙面人眞有过人之处,只见他双脚微缩,剑刃不知如何一转,剑尖已刺在钟坚的手腕上!
「当」的一声,钢刀落地,蒙面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长剑孔向其心窝!
岳文高大叫一声:「休伤吾友!」拚命扑了过去,剑招全是进手式!
幪面人见他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轻叹一声,连挡三剑之后,已觅到一个空隙,长剣贴臂劈下!
岳文高大叫一声,仓惶而退幪面人不肯放过他,欺身直进,剣尖不离其要害。钟坚大喝一声,滚落地上,双臂向其小腿抱去!
幪面人冷笑一声,左脚一抬,蹬在他肩上,鳄坚登时被踢落草丛中!
岳文高虽然暂时解危,但幪面人行动如风,眨眼又已追上!此刻他已如惊弓之鸟,斗志全失,更加不是敌手,只几招,长剑已脱手飞去,他长叹一声,挺立闭眼,道:「要杀便杀吧!」
幪面人粗着声问道:「你尚有什么遗言或遗志否?」
岳文高惨然一笑,正想拒绝,忽然心头一动,道:「在下只记挂着一个朋友的安危……」
「他叫什么名字?」
岳文高几经考虑,还是不敢贸贸然说出来。不料幪面人冷冷地道:「是不是化名衞靖的张习礼?」
钟坚与岳文高却是大吃一惊,钟坚自草丛中跳了出来,大声道:「咱们败在你手中,死了也就算了!但他是个孝子,家内又有年老的双亲,你若尚有一点人性的,便不许杀他!」
「这个遗志,老夫办不到!」
岳文高叫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不是老夫杀死的!」
「你胡说,咱们前天早上还跟他在一起!」
「前天你又何曾知道今夜会死在老夫剣下?」幪面人道:「老夫早已得到消息,昨日入夜,他便死了,连他的双亲,外带一个使女!」
岳文高怒道:「你们连老人妇女也不放过,还是不是人?到底为了什么要杀咱们?」
軽面人身子一抖,缓缓举起剑来,道:「你们死后,大概他会告诉你!」言毕挺剑而刺!
就在此刻,只闻「当」的一声,一块石头击在剑刃上,竟把长剣弹开三尺!
幪面人大惊,转身道:「是谁破坏老夫的好事!」
话音未落,又一块石头飞来,幪面人不敢用剑挡格,飞身闪避!也不知那石头射至何处,过了一阵才传来落地的声音。幪面人显然知道来了强敌,顾不得杀人,转身急驰,几个起落,已隐没在黑暗中。
岳文高钟坚险死还生,过了半晌才定下神来,齐声道:「那一位高人拯救在下,请出来受咱一拜!」
他们连叫三遍,都没囘音,钟坚道:「咱们找一找!」
岳文高急道:「也许救咱们的是一位隐世高人,他不想咱们见到他也未定!」说册望空拜了几拜。
钟坚见他说得有理,也息了找寻的念头,两人拾起兵器,把臂而行,一路上提心吊胆,幸而过了一忽,天色便亮了,估计对方不敢于光天化日下,在官道上出现,这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七八里路一眨眼即至,两人灰头土脸返囘昌黎客栈取衣物,那小二仍然过来吹捧,岳文高没好气,道:「替咱买两匹快马来,贵廉不论,总要是好马!」
小二道:「对不起客官,敝城没马市,不过有一间车行,那里有几匹马,也许客官亲自去求他们,他们肯出让,小的却帮不上您啦!」
岳文高与钟坚问了车行的地址,便结帐离开。到了车行,只见掌柜跟两个伙计在聊天,岳文高道明来意,那掌柜道:「对不起,小号的车马全都租出了,请客官待会再来,老朽给你俩留下二匹就是!」
岳文高抛下一块碎银作订金,与钟坚离开。「钟兄,咱们先找个地方塡饱肚子吧!」
钟坚自无异议,两人见远处有一家酒楼便信步走去,酒楼门口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一个乞丐与他俩擦肩而过,岳文高忽觉小腹上一紧,连忙低头闪身一看,只见那乞丐手上抓着一把精光闪闪的七首!
那乞丐在岳文高小腹捅了一记,又挥臂向钟坚刺去!
岳文高大声叫道:「钟兄快闪!」
钟坚闻磬撑身,但依然慢了一步,左臂被饥开一道血槽,鲜血横溢。
岳文高抽出长剑欺前,那乞丐见事败,转身急跑。钟坚大怒,喝道:「那里跑!」抽刀急追!
那乞丐轻身功夫甚好,几个闪身已不知去向,钟坚仍不心息,岳文高却道:「钟兄,有道穷寇莫追,还是裹伤要紧!」
钟坚恨恨地道:「下次让小弟遇到他,便一刀劈了他!」
岳文高见附近都是看热闸的人,不欲多言,拉着他走进酒楼。
小二们见来了一个血溃斑斑的食客,脸上都不大高兴。岳文高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道:「拿些干净的棉花纱布来!」扶着钟坚坐下,撕开袖管,又自身上取出一包应用的金创止血药来。
钟坚道:「刚才你好像也吃了他一刀,恁地没事?」
岳文高解开英雄氅,让钟坚看,只见他腰上系着一块碗口般大的玉珮,玉珮左道衣衫裂开一道平整的口子,岳文高道:「幸得这块玉珮救了小弟一命!好险!」
钟坚笑道:「几时待小弟有钱,也去买块大玉珮戴戴!」
岳文高苦笑一声。「钟兄还有心说笑?只怕咱们逃得了今日,躱不了明天!」
钟坚道:「下次见到乞丐,便小心一点!」
「今日是乞丐,也许明日是富家子弟,如何防范?」
钟坚一怔道:「你知道他的底细?」
「请问钟兄江湖上可有什么仇家?」
「什么剪径毛贼,鸡鸣狗盗的仇家倒有不少,厉害的却未曾有之!」
「这就是了!这乞丐一定是今晨那个幪面人的同党!」
钟坚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直娘贼旳,就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莫非是衞兄的仇人,咱们只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说着小二已送上纱布及棉花,岳文高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道:「这事难明之极,以张兄为人不会与人结怨才对……」
钟坚道:「眞是倒楣之至!这一趟咱们眞是自惹麻烦!」
「今后咱们可得小心一点,万万大意不得!」
钟坚忧心地道:「小弟死不足惜,就怕连累了家人!假如对方是个凶残的人,小弟可不敢囘家,免得把灾星带囘去!」
「你说今晨救咱们的是谁?」
「小弟怎会知道?奇怪,他武功既然这般高,为何不取他性命?」
「你又怎知那幪面人不被恩人杀死?也许他已经死了,所以才由乞丐下手!」
「直娘贼的!咱们好像瞎子一般,一切均看不到!」
「说眞的,小弟对此行甚是后悔。」
钟坚瞪眼道:「你怕死?还是怪我约你同来?」
「也许咱们不来,张兄一家也不会因此而丧命!」
钟坚登畤不言,良久才长叹一声。「有时爱管闲事,也没好处!」
说着岳文高已替他包好伤患,便吩咐小二送些小菜以及馒头来。两人坐在靠内的一角,四只眼睛不断飘动,生怕又有人来行刺。过了一阵,小二便捧着一个木盘,向钟坚及岳文高的座头走来,经过一张桌子时,一个黄衣食客忽然长身而起,走去柜台结帐。
小二把三碟小菜放下,钟坚抓起馒头便要醮菜而吃,忽然有人喝道:「菜里有毒,吃不得!」
钟坚与岳文高已是惊弓之鸟,闻言即欺身把小二抓住:「你为什么要下毒!」
与此同时,那个去结帐的黄衣食客,忽然转身自窗子跃下!
钟坚与岳文高一怔,又见楼上灰影一闪,一个人也自窗子跃下!当眞急如惊鸿一瞥!两人放下小二,来至窗前望下,这才见到那灰衣人是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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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海鲨帮



那道人两个起落已飞至那黄衣食客背后,伸手便抓。
黄衣食客闻声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向道士刺去!道人冷笑一声,手掌不知如何一抓,已抓住黄衣食客的腕脉!
黄衣食客吃他一抓,半边身子麻木,连身子也侧了。短剑一当」的一声落地。
道人喝道:「囘去!」扯着黄衣食客,走囘酒楼。可是黄衣食客刚走上酒楼,身子便软软地垂着,食客们叫道:「血,血!」
钟坚见他七孔流血,满脸布着绿气,便道:「是中毒死的!」
道人不慌不忙地把黄衣食客的尸体抛在楼板上,掌柜哭丧着脸,道:「道长请把他带走吧,免得官府查将起来,影响小号生意!」
道人淡淡地道:「你不用怕,他是自已服毒自杀的,与人无尤!何况他还先下毒害人!」
岳文高抱拳道:「多谢道长提点,在下感激不尽!」
掌柜却大声道:「他下毒没人看见,但他死在这里却是众人所见,这,这叫老朽如何分说!」
道人道:「把菜拿去喂猫喂狗,便知他有没有下毒!」
岳文高连声催促,一个小二又抓着一头猫过来,钟坚用竹筷夹了几样菜喂给猫食,那猫儿吃了之后,走了几步便卧在地上不能动弹,口鼻却渗出血来,刹那间,食客们都惊呼起来。
钟坚大怒。「该死!」在黄衣食客身上踢了一脚。
道人皱眉道:「他已死了,你还踢他作甚?有没有人认得这个人?」
掌柜道:「他是本城人氏,唤黄雀儿,就住在这附近!」
「平日为人如何?」
「甚是精灵,还能赚钱,家内刚娶了老婆不久!」
岳文高问道:「他做什么买卖的?」
「以前在城内卖五香炒生花,后来不干了,经常出城,也不知干什么,衣服却比前光鲜了,娶老婆时,还风光得很!」
道人转头问岳文高。「两位施主不想调查他下毒的原因么?」
钟坚道:「可惜他已死了!」
「他还有家人!」
岳文高谢了一声,问道:「道长怎看到他下毒?」
道人笑而不答,长身道:「还不快会帐?再迟去,也许他家人也死了!」
岳文高瞿然一醒,抛下一锭银子给掌柜,匆匆交代了两句便与道人下楼。
出了酒楼,三人转入小巷,钟坚忍不住赞道:「道长功夫好俊,敢情是武当派的高手,在下有缘相识,眞是荣幸之至,尚未请敬道长的道号……」
道人道:「名字只是一个记号,门派却是一堵高墙,都提它作甚?你们仍称贫道道长吧!」
岳文高赞道:「道长做了好事不肯亮名,更使人敬佩!」
说着已至黄雀儿家,道人道:「快去拍门!」
钟坚用力拍起门来,一忽,门开了,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少妇,眉眼间带着几丝媚意,娇声呖呖地道:「三位找谁?」
岳文高道:「你是黄雀儿的妻子?」
少妇道:「是的,雀儿去街口那酒楼了,到那里去找他吧!」
钟坚道:「他已经死了!咱们要问你几件事……」
少妇大惊:「你们是官府的?」
岳文尚不答。「黄雀儿是做什么买卖的?」
「我也不知道……」
钟坚推门而入,少妇见他凶神恶煞的,身子直打抖,缩在墙角,喃喃地道:「那死人做什么赚钱的,我眞的不知道,我问他,他一向不说……」
钟坚沉声道:「我不相信!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眞的!他很凶,动不动便打我……他赚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总之家内不愁吃用的!」
岳文高问道:「他平日跟什么人来往的?」
「以前都跟海鲨帮的人来往,最近便不知道了!」
「海鲨帮?在那里?」
「就在昌黎客栈背后那座大屋,听说他们帮主姓何,叫什么『浪里白鲨』的,你们去问他吧!」
岳文高三人立即离开,奔往海鲨帮,岳文高道:「钟兄,听这名字便知道海鲨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身上带伤,等下小心一点!」
道人在后面说道:「有贫道在,你们不必顾虑,但无贫道的命令,不得随便动手!」
钟坚与岳文高唯唯。到了那座大屋,只见门外立着两个粗壮汉子,粗布衣裳,两只裤脚都捋起来。岳文高抱拳问道:「请问此处可是海鲨帮?何帮主可在么?」
那两个壮汉问道:「诸位找咱们帮主有什么事?」
「有几句话要请敎他!」钟坚粗声地道。
那两个汉子仍然温声地问道:「请报个名来,咱们好去通报!」
岳文高把名报了,又指着道人道:「这位道人是武当派的高手!」
那两个汉子脸色微微一变,其中一个道:「三位请稍候!」说罢,转身奔了进去。
过了一阵,只见里面走出一羣人来,为首那人身裁高大,脸皮白晳,年纪约在五十间,估计便是「浪里白鲨」何帮主,当下岳文高问道:「阁下便是何帮主?」
「不敢,老朽单名一个安字,帮主是兄弟们错爱推出来的,请问三位有何指敎?若是手下弟兄们有所得罪的话,尚请原谅一二!」
岳文高见他衣着朴素,与事前的想像全然不同,有点惊奇,沉吟了一下才道:「请问黄雀儿是否贵帮的弟兄?」
何安道:「以前是的,后来他已退出了!」
「哦?什么事退出的?」
何安道:「本帮弟兄一切都是自愿的,只要不干壊事,可以随时加入,不高兴时,又可以随时退出老朽也无权干涉!三位找他作甚?」
「他刚才死在酒楼上,帮主是否知道呢?」
何安惊诧地道:「他是怎样死的,老朽可不知道!」一顿又道:「三位若不嫌本帮简陋的,请进来喝杯酒吧!」
岳文高见道人没有反对便答应了,众人入厅分头坐下。岳文高见大厅布置十分简单,椅桌也都是粗木所制,心头更是奇怪。
道人轻咳一声,道:「何帮主,贫道可否知道贵帮的宗旨?」
何安笑道:「附近的人无人不知,本帮开创是为了对付鱼牙子的欺压才团结起来的,由于众志一心,鱼牙子立即改变态度,本帮也有互助的性质,后来逐渐发展,连城内的一些小商小贩,跑堂小厮的也自愿加入本帮了,人数超过千人,所以本帮才由刘台庄迁来本城!」
「这样说来,贵帮的弟兄大都是渔民了?」
何安点头道:「十个有八个是以捕鱼为生的!三位是黄雀儿的朋友?」
钟坚提高声调道:「他要毒害咱们,咱们怎配做他的朋友?幸好道长提点,否则在下两个早已死在酒楼上了!」
何安吃了一惊,问道:「此话怎说?莫非黄雀儿让三位打死了?」
钟坚怒气未息地道:「在下的确想打他,可惜他不让我打!」
道人斥道:「别胡阑,把经过说与帮主听!」
岳文高这才开腔,他先把半路被蒙面人袭击说起,再被乞丐偷袭,最后才说到黄雀儿。「在下连番遭杀,却不知所为何事,所以希望在黄雀儿身上找到线索!」
「老朽能予你们什么帮助?」
岳文高问道:「黄雀儿是何时退出贵
帮的?」
「大约两年前吧!当时他并无说出原因,他本来是本城的小贩,后来干什么活,咱们也不知道!」
「这人性情如何?」
何安道:「人有点小聪明,好高骛远,也不怎样老实,却很会讨好兄弟朋友,不过并无大恶!」
「听说他经常出城,可知去那里?」
何安沉吟道:「老朽听过兄弟们说过,曾经有几次在海上遇到他!」
道人精神一振,问道:「如今他改行捕鱼?」
「不是!这一点老朽可以肯定,听说当时船上还有一个汉子,那汉子甚是陌生,据看过的人说,那汉子的脸目死死板板,好像是具殖尸!」
道人神情一动,又问道:「帮主的手下一共在海上遇见过他几次?都在什么海面?」
何安道:「老朽只是听见两三次,一次是在牛官营对开的海面,离岸只百多丈,一次在勃海,另一次便更远了!」
「他所乘的是什么船?」
一单桅小船,所以弟兄们才能看得到他!」
道人暗暗思量了一阵,又问:「黄雀儿的浑家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这个咱们便不知道了,不过肯定她不是本城人氏!」
道人长身稽首道:「骚扰了帮主,贫道告辞了,不过贫道有一句话希望帮主能听进耳。」
何安抱拳道:「道长有话请说!咳咳,老朽糊涂,还未请敎道长的道号?」
道人道:「贫道名号早已不用,请谅之!贫道生怕黄雀儿背后的人,会迁怒于贵帮……」
何安旁边一个壮汉问道:「咱们与黄雀儿又没有怨隙,他们又怎么会迁怒于咱们?」
「也许他们怕你们知道黄雀儿的一些秘密!」道人稽首道:「希望这是杞人忧天,告辞了!」
三人出了海薫帮,钟坚问道:「道长,咱们如今去那里?」
道人道:「再囘黄雀儿家!」
「他婆娘什么也不知道,去了也是白问!」
「那婆娘很可能说谎,只怕她武功不比你们差!」
钟坚不服气地道:「道长武功虽然超绝,但咱们又未在您面前显露过,你怎知道……」
道人笑道:「今晨已看过了!」
钟坚一怔,岳文高已叫道:「原来救咱们的便是道长,请道长受咱一拜!」
道人忙拦住他俩,道:「贫道见你们不顾安危,拚命保护朋友,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伸手管一管!可惜让那蒙面人逃掉!」
「道长曾追他?」
道人脸色沉重地点点头。「那人很狡猾,来到城中便让他溜掉,那乞丐及黄雀儿很可能是听令于他!」
钟坚道:「眞奇怪,咱们又没什么厉害的仇家,也不知什么原因要制在下等于死命!」
说着已至黄雀儿屋外,道人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子掠,飞至门前,伸出一掌,震开大门!
门板尚未落地,道人的身子已射了进去!只见厅上飞起一条黑影,道人大喝一声,隔空发出一掌!
那人不敢撄其锋,手掌在横梁上一拍,身子向内倒飞!
道人的掌风把厅内的椅桌全部扫倒!黑影落地再一退,窜入寝室。道人喝道:「往那里逃!」尚未入房,已听到一个窗櫺的碎裂声!
道人目光一及,黑影已不在房内,道人双脚一顿,也穿窗而出,外面房舍栉次鳞比,却已失去那人的踪影!
道人跳上屋顶,放眼望去,就是不见那人的影子,他顿了一顿脚,跳囘地面,重新入屋。
岳文高道:「道长,这婆娘还未断气呢!」
道人连忙走前,只见黄雀儿的老婆背后插着一柄匕首,鲜血红中带丝,知道匕首有毒,只要毒气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当下立即抓起她一手,自腕眼处,迫进一股内力,一忽,那婆娘便缓缓睁开双眼。
道人忙问:「杀你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是替谁工作的?」
那婆娘喘着气,艰辛地说道:「千蛇岛……」
「千蛇岛?」岳文高忙问道:「千蛇岛在那里?」
「由由勃海出……黄海……长山……」说至此,那婆娘一张脸早变成绿色。
钟坚急问:「那个蒙面人是谁?」
婆娘摇摇头。道人却问:「岛主是谁?」婆娘经已断气。
道人吸了一口气,说道:「快囘海鲨帮!」
三人快步到海鲨帮,只见立在门外的汉子已多了好几个,而且都抓着兵器,道人问道:「是不是发生事了?」
其中一个汉子认得他们,忙道:「咱们正想找道长,请道长进来!」
何安见到道人,连忙拿出一封信来,道:「道长,刚才有人以飞刀留柬,留下一封警告信!」
道人接过信问道:「人呢?」
何安老脸微微发热,道:「弟兄们只见一道黑影一闪,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道人低头看信。「字谕海鲨帮何帮主,贵帮素来不涉足江湖,希望保持这个传统,若敢多管闲事者,勿怪咱们以后见一个杀一个,下署:催命使者。」
岳文高轻呼一声:「就是今晨半途截杀咱们的那个蒙面人!」
何安又问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的?」
钟坚道:「咱们也不知道!」
道人却问道:「贵帮的兄弟都在海上讨生活,请问是否知道有一个岛叫做千蛇岛的?位置在黄海!」
何安想了一下,转头问背后的手下:「你们听过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中年汉子道:「请问道长可有听错?在下知道有一个叫千叶岛的,但却在渤海内……」
岳文高忽然醒起:「黄海有没有一个叫长山什么的?」
何安脱口道:「长山羣岛?有有!就在辽东半岛之东!」
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汉子接道:「属下记起了,长山羣岛的獐子得之南十二里水路处,有一个小荒岛,上面有很多蛇!十多年前,属下驾船经过,因船上食水不多,本想上岛找寻水源,但见到岛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毒蛇,船还未泊岸,岛上的怪蛇已自四周游了过来,只得连忙开船离开!至于那个小岛是不是叫千蛇岛,属下便不知道了!」
道人大喜,问道:「由此乘船出海到那里大概要多少天?」
中年汉子想了一想才道:「这时候没什么风浪,一般情况,日夜行驶,大约五六天便能到达!」
道人想了一下,道:「请问施主可否替贫道驾船?」
中年汉子望着何安,何安沉吟道:「不是咱们不帮道长,而本帮兄弟绝大多数都是无拳无勇之辈,万一让他们知道,来此杀人放火,老朽可担当不起!」
这问题的确严重,连钟坚这般爱管闲事的,也不敢劝一句。道人却道:「贫道有办法让他们不知道!」
何安问道:「道长有何善法?」
「贫道给他这个戴在脸上,便无人知道!」道人自身上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给那中年汉子戴上,果然立时面貌大变。「再者,咱们不在这附近上船,料他们不会知道!」
何安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马昌你辛苦一趟吧!」
中年汉子马昌道:「这样咱们后天黄昏在澡河口处相见!」
道人取出一锭银子给他。「你准备食物食水,贫道还得去准备一些治蛇的药物,后天黄昏见!」
当下双方又交代了一番,然后告别。出了海鲨帮,钟坚道:「道长,咱们也跟您去!」
道人摇摇头,道:「你俩武功太低,而岛上住着的很可能是个老魔头,武功十分厉害,你们去了反倒累了一条生命!」
岳文高道:「咱们不跟道长,早晩也会死在他们暗袭之下,反正要死,不如死得轰烈一点!」
道人想了一想,道:「不过你们一切得听贫道的吩咐!」
岳文高与钟坚听了大喜道:「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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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千蛇岛



正月二十日黄昏,一艘结实的单桅渔船自泺河口驶出。这船虽是单桅,还有一个小船舱,可以遮风雨。
道人、岳文高与钟坚下船前都先换了装束,马昌亦带备了足够的粮食,马昌在后舱把舵,钟坚与岳文高在船上无事,便跟他学些航海的知识。
太阳逐渐西沉,船离岸已颇远,马昌忽然大叫一声。「哎呀,我忘记道长是不吃荤菜的!」
道人哈哈笑道:「贫道荤素都吃!」
马昌轻声道:「奇怪!」
他声音较轻,但仍被道人听见,笑道:「施主认为吃素好,还是治恶人,救好人较好?」
马昌毫不思索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自然是救人比吃素好!」
道人道:「到了那千蛇岛,你把船停在岸边五六丈远,不要太过接近。」
马昌一怔道:「那道长如何上岸?」
「贫道自有办法!」
「太近了只怕要累你丢了一条命!」
「但岛上那些蛇好不吓人……」
道人脸色沉重地道:「希望贫道带来的药物能尅制牠们!你两个过来一下!」
钟坚与岳文高走前问道:「道长有何见教?」
道人道:「你俩各把自己的武功使一遍给贫道看看!」
岳文高大喜,口呼师父,便待跪下,却让道人拂袖拦住。「凭你俩的资质,连贫道的徒孙也不配!贫道只是点拨你们一下,免得上岛之后,连几条蛇儿也应付不了!」
岳文高与钟坚虽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也已大为高兴。当下由钟坚先把刀法使了一遍,接着岳文高也把剑法使了一遍。
道人立即分别指出其不足之处,还有几招着他们或改变一下出手方位,或稍加变化,威力果然增加不少。当下两人便在船上演习起来。
道人在船尾把舵,也同样叫马昌把他的看家本领使一遍。马昌红着脸说道:「在下只学过几套不成样的拳法,可不敢献丑!」
道人道:「天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让贫道点拨一下,贫道都没把他们看在眼内!你即管在贫道面前使出来,不必多顾虑!」
马昌应了一声,略一沉腰,连使几套拳术来,道人轻咦一声,道:「你并不错嘛!」
马昌大窘,道:「在下经常打输,道长不要再取笑了!」
「若贫道没有猜错的话,你平日一定很用功练习,所以根基颇稳,你所以打输给别人,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敎你的人,这几套拳残缺不全,又错漏百出,好几招等于是挺上去挨打,那能不输?你放心,等下贫道替你琢磨一下,明早重新教你一套适合你的拳法,只要你勤加苦练,一年后便大不相同了,囘去之后,把这套拳再敎给贵帮主算是贫道答谢他相助之情!」
马昌转窘为喜,他不善词令,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道人一笑叫他去煮饭。
饭后,马昌见夜空明朗,星月灿烂,便不停船,继绩行驶。道人闭目沉思,钟坚与岳文高则不断反复练习新招,到了三更,道人询问了方位,马昌敎他以星定位之法,道人接手之后便叫他们去睡。
次日早上,马昌煮了早饭继续把舵,道人各敎三招予钟坚与岳文高,钟坚那三招刀法是以快为主,配合他的急性子;岳文高那三招剑法则配合他聪明机智的特点,尽量多变。
两人学了半日才学会了一招,道人叫他们去把舵,便敎马昌一套只有十八招的拳法,又点拨了他原本所学之不足处。
闲话休提,到二十五日早上,海上有雾,马昌连忙叫钟坚收帆,道人道:「前面有礁石么?」
马昌道:「不是!那干蛇岛就在此附近,详细地点在下已忘记,待雾散后看清楚再前进!」
四人便静坐下来,等待雾散,无聊中马昌问道:「道长,在下看你只三十左右,怎地武功如此了得,看了一遍便知道破洞?道长今年到底几岁?」
钟坚与岳文高也想知道,七口八舌地问起来。这几天的相处,双方已颇熟络,言谈比较无忌。道人哈哈达笑:「贫道也忘记自己的确实年龄,不过一定不少过八十岁!」
此言一出,三人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道人不悦地说道:「你们不相信么?」
岳文高忙道:「信信!道长武功了得,一定是练得到返老还童了!」
道人笑容一歛,道:「实与你们说了,贫道怀疑这岛上住着一个大魔头,等下你们三个都在船上等我!」
岳文高道:「晚辈愿为前辈效劳!」
道人厉声喝道:「你们三个上去,反要我分神,同时,贫道相信等贫道上岛之后,他们必有人来破坏船只,你们可得小心,否则没了船,大海茫茫,可是一条死路!」
三人见他说得严重,都唯唯喏喏不敢再逞英雄。过了一阵春雾渐散,视野清晰起来,马昌欢呼一声:「就在那里!」
道人抬眼望去,果见半里外有座馒头似的小岛,连忙吩咐扯帆驶去。
到得近前,但见这座小岛都是些大小不一的石头,草木稀疏,绝大多数的大树,都是光秃秃的。海风吹来,满是腥臭味,道人连忙叫马昌把船停住。
马昌道:「道长,你如何上去?」
「贫道自有办法,贫道上岛之后,你们再把船退后,小心水底!」马昌道:「这潜水的本领,晩辈不敢自夸,三两个人也对付得了!」
道人自船舱内提出一只麻包袋,把扎口的绳子解开,取出一柄佛尘插在后衣领内,再抓起两块木板,脱手抛出一块,身子一纵,如麻鹰般飞起,落足时刚好在木板上,借力再纵,同时把第二块木板抛出。再一纵,已至岸边,只见石后涌出无数的蛇儿来,或黑或赤或斑烂、或黑白相间!蛇行虽然无声,但千万条蛇一起游动,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令人毛管耸立!
道人虽然功力超凡入圣,但乍见万蛇钻动的塲面,也是心中发毛,只一怔间,一条靑竹蛇已越众窜了过来,道人不敢怠慢;身子一闪,掠开二丈,可是他一动,其他的蛇儿也立即发动攻势!
道人忙不迭伸手往麻包里抓了,把硫磺,劈掌一撒,再纵身跃起,抛出几块雄黄。硫磺与雄黄是蛇儿的天然尅物,那些蛇儿登时向后滑退!
道人身子落在四丈之外,右掌不断把硫磺撒出,那些毒蛇伏在两丈之外,不敢迫近。道人见马昌已开始驶船退开,便大喝一声,如同平地响了个焦雷!
这一喝,震得山石摇幌,毒蛇急退!「翁八灵!乘云在此,三十年前那一战胜负未分,有种的,便出来与贫道再决一雌雄!」
原来道人便是「僧道俗三神」之一的乘云道长!他用内力把话送去,估计岛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听得到他声音,便纵眼四望。
囘答他的不是人语,而是一阵尖锐的竹哨声,竹哨声忽高忽低,忽长忽短,那些毒蛇竟敢拚死越出硫磺,向乘云道长游去。
乘云大吃一惊,急发几掌,那些毒蛇被他掌风扫及立即断为数截。刹那间,其他毒蛇气势大挫,登时蛰伏不动。
竹哨声忽然一变,变得急促起来,羣蛇如遭催眠般,再度游前,有好几条蛇,竟然凌空弹起,向乘云噬去!
乘云见毒蛇不再害怕硫磺,便放下麻包,左掌右拂尘,展开一塲人蛇大战!
他内功浑厚如同瀚海,掌风过处,羣蛇辟易,可是这岛虽唤千蛇岛,其实岛上的毒蛇也不知有多少万条,乘云颇有杀不胜杀之感,何况等下尚有一塲恶战,假如岛上住的是翁八灵,那麽他更加不能妄用眞力!但那些蛇儿一望便知都是剧毒之物。只要被牠咬上一口,焉还有命?
乘云心头越来越是沉重,忽然心头一动,觉得这些蛇儿全是受了竹哨的影响,才会前仆后继地游过来,当下灵光一闪,立即气纳丹田,发出一道裂帛似的长啸。
啸声如同奔雷,把竹哨声完全盖住,果然那些蛇儿听不到竹哨声,登时阵脚大乱,纷纷后避。
乘云心头大喜,一边继续发啸,一边在四周撒了一圈硫磺及雄黄。
就在他将要把圈子合拢之时,竹哨声也忽然响亮起来,在啸声中脱颖而出,那些毒蛇便如潮水般,自缺口处涌入!
乘云大吃一惊,也把啸声激高,重新把竹哨声盖住。可是吹竹哨之人的内功也十分浑厚,忽高忽隐,不时找到空隙脱困拔起!
乘云心头更是忐忑,表面上两人的内功互有长短,但他因要防范游近的毒蛇,内功消耗比较对方为大,长此下去难免一败。
他把利害想通后,心头更急,暗道:「莫非我乘云毕生纵横江湖,未尝败绩,今日竟要把这身老骨头丢在这荒岛上!」
他稍一分神,啸声微弱,竹哨声乘机而起,几条毒蛇在硫磺圈外,凌空射入,乘云大吃一惊,拂尘急挥,如此,啸声越弱,射入硫磺圈内的毒蛇,越来越多!
乘云略一分神,一条金脚带已自拂尘空隙中窜入,一口向乘云噬去!
乘云身子后退不及,只觉衣襟一紧,左手五指急落,抓住蛇尾,用力一甩,把蛇抛出!低头一望,道袍上已多了两个破洞!
「吾命休矣!」乘云暗叫一声,但又不觉有甚么异状,不由伸手往怀内一摸,却摸到一根火折子来,心头狂喜,暗叫侥幸!刹那间,他脑中灵光又是一闪,摸出火折子来,迎风幌着,窜过来的毒蛇见到火光,立即慌乱起来。
乘云更是大喜,走前把火折子移向硫磺圈。只闻一蓬」的一声,周围已多了一个火圈,圈内的蛇儿四处奔突,乘云轻轻易易便把其解决,圈外的蛇儿任由竹哨声如何催促,只退不进。
乘云又撒出两把硫磺,硫磺粉经过火圈时,带火飞出,落在蛇堆中,立即传来一阵焦臭!
乘云见此法有效,立即发出一阵大笑。「翁老魔,你再不把蛇驱退,贫道便要迫牠们下火海了!」他撕下一角道袍,插好拂尘,把道袍燃着,提起麻包,跃出火圈外,不断撒出硫磺,那些毒蛇被迫堆在一起,乘云把麻包擧起一散,把火折子抛下,立即拍拍手大笑退开。
竹哨声已不复闻,乘云便四处找寻起来,岛上怪石密布,找寻起来甚费周章,足足过了近半个时辰,才把全岛踏遍,可是却找不到一个人!
他知道岛上必有密室地道之类旳设备,但要找寻入口,可不容易,唯一的办法也是个笨法子,便是把石头移开。
他累了半天,只把较小的岩石移开,有十来块巨大的却不是人力能够推动得了,乘云不由有点气馁,登高一望,只见渔船已在二十丈外,而附近再无其他的船只,他心念一转:「翁老魔若住在岛上,不可能没有船只,那麽他的食物即使有人送来,他若要离开,又有什么办法?」
想了一下,觉得出口在岸边的可能性较大,当下便走到海边仔细观察起来,发觉有几处山壁有大块的岩石嵌着,便集中在那几处研究起来。
其中有一块岩石下面有几寸高的缝隙,海水能够通过,而最低之处,入水数尺深,心想翁八灵匿在此处的可能最高,可是却无办法推得动岩石。
正在不耐间,忽闻上面有道啸声响起:「乘云老牛鼻子,你不是夸下海口要与老夫决一雌雄么?恁地不战而退?」
乘云长啸一声,拔空而起,几个起落,已立在山上,只见山上立着一个中年汉子,手上执着一根不知名的棒子,棒子长约八尺,头端嵌着一颗碗口般大的骷髅头,全根棒子为精钢所制,在日光下闪闪生辉。
乘云怒哼一声,问道:「你是谁?」
「家师是翁神仙!」
「翁神仙?哈哈,他那种恶魔也做得神仙,贫道岂不是玉皇大帝的老子?」乘云厉声道:「快叫你师父出来!」
「家府谓三十年前你们虽然不分胜负,但三十年后家师武功大进,他老人家认为道长已非其对手,所以派晩辈应战,假如你能赢得了晩辈手中这根骷髅棒,家师自会出来接战。」
乘云冷笑道:「这是车轮战法,还是要在暗中窥看贫道的武功?翁八灵,贫道一发现你的『碧沙香雾』的独门毒药,便立即乘舟搦战,想不到你做了缩头乌龟,眞敎贫道失望。」
「道长不必废话,你若赢不了晩辈,他老人家是不会出来的!」
乘云大怒:「打了小,不怕大的不出来,今日是你要自找苦吃,可别怪贫道以大欺小。」
「怎会,家师也非无名之辈,晚辈再不肖,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报上名来。」
「晚辈冼天星!」
「贫道不愿落人话柄,先让你三招,你好自为之!」
冼天星脸上闪出一丝喜色,却一本正经地道:「道长爱惜羽毛,不肯自弱名头,晩辈承让了,请道长小心,晚辈第一招来了!」
乘云冷哼一声。「不必装模作样,你师父那一套,贫道何不请……」
一语未毕,冼天星的骷髅棒如毒蛇出洞般,向乘云胸膛撞去。
乘云轻哼一声。「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翁老魔那一套他倒学足了。」心念未了,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横闪三尺。脚跟未定,冼天星第二招已由直撞化为横扫,这一招变换之速,连乘云也不敢大意,当下双脚微顿,拔高而起!
这一招似乎是落在冼天星的意料中,只见他双肩一耸,几乎紧贴着乘云飞起,骷髅棒由下向上撩去。
乘云凌空由腰向后倒翻,忽见骷髅棒上的骷髅头喷出一股毒烟,五彩缤纷,弥漫半空。
这一着更加大出乘云意外,要想拂袖拍开毒烟,只听冼天星叫道:「道长不要忘记诺言,晩辈第四招未发,你便要抵挡了?」
「哼,老夫可不是……」语至此,乘云已嗅到一丝甜香的气味,知道中计,连忙把下半句话咽下去,同时闭气运功护住心房,避免毒气攻心。
云时间,两人同时落地,冼天星骷髅棒急使三招,泛起一片棒影,如山如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乘云只敢使三成内力,用拂尘招架。
冼天星笑道:「前辈功力不但没有进步,反比三十年前大倒退了,大概这些年来只顾养尊处优,吃点苦继续苦修吧,须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
乘云心头暗怒,幸而他久历风浪,知道这时候,万万发怒不得,当下分出一半功力迫毒,只以四成功力应战!
冼天星则毫无顾忌,此长彼消之下,反让小人得志,占了上风,冼天星更加得意,笑道:「道长眞的越老越不成了,难怪家师不肯与你决斗,不是他老人家不敢,而是你不配呀!」
乘云一味哑斗,战了五六十个回合,冼天星虽然占尽上风,要想伤他分毫却也绝不容易。
眨眼间又过了四五十个囘合,乘云已把毒气迫在一处,虽然仍不敢放手施为,但手上的拂尘威力逐渐显露。
冼天星暗吃一惊,[?]道:「这牛鼻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师父说神功未能功德圆满,便无把握取胜。」当下收起轻视之心,全力以赴。
乘云一柄拂尘忽柔忽刚,冼天星攻势强时,他便防守,冼天星攻势稍弱,他便窥机反攻。
就在此刻,海上忽然傅来一道啸声,接着有人道:「星儿,你陪道长玩了这许多招,料他已没兴趣,改日再领教吧!」
冼天星应了一声,抽身欲退,可是乘云忽然加强攻势,一柄拂尘如游龙一般,把他紧紧围住,要想脱身已经太迟。
冼天星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敢求救于师父,但翁八灵不愧是当今武林正邪两方的十大高手之一,目光如炬,隔远也看出,形势逐渐对爱徒不利,当下传音道:「星儿,你平日的聪明那里去了,这老家伙身上有毒,不能妄动眞力,你不会发掌硬攻么?」
冼天星暗骂自己呆子,当下觅到一个良机,单手握棒,左掌自拂尘之下击出,一股凌厉的掌风立即涌向乘云。
这眨眼间,乘云已把形势看清楚,冼天星地处崖边,只要自己向后一退,他便可纵身入海,他长年居在岛上,水性必精,落了水,自己要想杀他更是难上加难。
心念如电光石火般在他心头上掠过,立即抵出左掌,也发出一股掌风。
「蓬」的一声,两人同时退了一步,乘云双肩耸耸再度欺前,拂尘攻势更急。
冼天星暗暗吃惊,忖道:「这牛鼻子莫非已没事了!」但形势迫他需要速战速决,第二掌立即拍出。
这一次他运上九成眞力,气势更加不凡,乘云忖道:「贫道今日若不能收拾他,这张老脸那还挂得住。」当下也运上六成眞力,拍出一掌!
「蓬」的又一道巨响,这次两人各自退了三步,三步之后,乘云已经立定,冼天星上身晃了几下,脚下一虚,自山崖上滑落。乘云脚尖一点,也飞了下去,在冼天星落侮之前把他截住!
冼天星猜不出乘云的眞实情况,不敢再硬拼,而乘云拼了两掌之后,不及喘息再度动用眞力,毒气又逐渐上升,更加不敢再发掌。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乘云三十年前便名列十大高手之列,冼天星越斗越是心惊,忍不住叫道:「师父,牛鼻子好生厉害!」
翁八灵怒哼一声,自船上抓起几块木板,纵身落海。他使的法子与乘云上岛一样,眨眼间,已横跨二十丈水面,飞身跃上马昌的渔船。马昌等三人,视他如同鬼魅,大惊之余,只见翁八灵身子一阵游动,已制住了他们旳麻穴,当下发声道:「老道,咱们来做一笔买卖如何?老夫以三条人命来换取小徒一条人命如何?」
乘云见毒气接近心房,正在焦急,当下装作大怒:「翁老魔,算你毒,这笔买卖做成了,大家同时放人!」
翁八灵见他中了自己的独门毒烟,仍敢开口,心头亦甚是震动。「这牛鼻子当眞不能小觑!」当下道:「你先放小徒,他离岸十丈,老夫便返囘自己的船只。」
乘云道:「贫道相信你以一个宗师的身份,不会因三个后生小子而自坠名头,不过,你临走时,不能毁船!」
「这个自然!」翁八灵见徒弟越来越不行,忙道:「快放。」
乘云果然抽身后退,暗暗运功抵毒,冼天星急不及待地跳入海内,向翁八灵那只黑色的单桅船游去。眼看已超过十丈,乘云见翁八灵仍无离开之意,只得再度妄提眞气发音:「老魔,你要食言么?信不信贫道还可以追上令徒!」
翁八灵干笑一声,装作转身去解开马昌等人的穴道。袍袖在桅杆上拂了一下,然后长啸越空返囘自己的船只。「老道!老夫神功未曾圆满,今日且让你几分,三个月之后,老夫自会去找你,报却今日之仇!」
乘云道:「只怕到时你仍要使诡计求脱身!」
「嘿嘿,你也太小视老夫了!」
一忽,冼天星已爬上船,翁八灵下令扬帆起航,远处传来他的声音:「牛鼻子,你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
乘云再一次提气道:「把船开过来!」语音一落,已跌坐在地上,此刻毒气离心房只有三寸,要想把它迫出去,比刚才也不知难上多少倍!
过了两盏茶功夫,才把毒气迫降二分,已累得他额角见汗。
偏偏在此危险万分之际,石后忽然爬出一条七寸长短的蛇儿来,乘云目光一掠,脸色登时大变,须知他此刻不用说移动,连换气也得小心翼翼,分次进行。
那蛇儿如同铁班一般,毫不起眼,但神情凶悍之至,前身竖起,嘶嘶一叫,只见石后涌出―一条同样的毒蛇。
乘云暗叫一声:「吾命休矣!」他若是移动身子闪开毒蛇,体内毒气放心,便得一命鸣呼,若不移动,让蛇儿咬着,毒上加毒,更是大罗神仙难救,而马昌的船离岸尚有十余丈,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心念未了,那四条毒蛇见他一动不动,再无顾忌,同时嘶的一叫,一齐跳了起来,疾如闪电,张口把乘云咬住!
乘云冷汗汨汨而流,一切听天由命,只觉身上被蛇所咬之处,先是一麻,继而变得冰冷起来,正在惊诧间,又觉那四条毒蛇越咬越紧,冰冷之处范围逐渐扩大,四肢也渐麻木。
过了一阵,身上冷意更盛,那四条毒蛇仍然紧咬不放,身体却逐渐变粗,乘云无暇多想,依然运功不已,俄顷,身子如同结冰,冷得他牙关格格而响,忽然大叫一声,仰天倒下。此时,马昌等三人才跳下船,涉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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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命不该绝



冼天星上了船之后,忙不迭向师父请罪,翁八灵冷哼一声,吩咐手下开船。
半晌,冼天星见他脸色稍霁,才敢再开腔:「师父,那牛鼻子难道不怕毒?」
翁八灵道:「除非他有为师的独门解药,或者碰巧遇上『冰魄闪电蛇』……但牛鼻子不僮蛇性,见到蛇便会打,岂会他又……」
「可是他为何还敢动用眞气,以他的经历,自无不知之理。」
翁八灵也有点想不透,冼天星看了千蛇岛一眼,道:「师父刚才应该将船撃穿,免得让他们追上来才对!」
翁八灵哈哈一笑。「这便是你不如为师之处了,在此处撃穿他的船,他尚有活命之可能……」
冼天星道:「此处罕有船只经过。」
「嘿嘿,岛上有蛇才无人经过,若无蛇说不定便有船只经过了,就算无船经过,咱们洞内尚有个多月的食粮,这段时间大可以想到离岛的办法。」
冼天星谄媚地道:「弟子资质不如师父极多,若是弟子被困在岛上,便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离开了!」
翁八灵轻哼一声:「你当然不能了!牛鼻子内力精纯,使的又是童子功,内力格外悠长,他可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出海面,十里之内的船只听说,疑为神仙,自然会去看个究竟,届时……」
冼天星竖起姆指,讃道:「师父果然天纵奇才!但,咱们就这样放手,岂不便宜了他?」
翁八灵纵声大笑,道:「你放心,你师父不会像你这般脓包,我有个方法,包他死无葬身之地,那才显得为师的手段,你们看这云层,一两日内,必有雷雨暴风,届时他们……哈哈!」
X X X
乘云醒来时,神智仍有点模模糊糊,喃喃地道:「贫道尚在人间乎?」
岳文高笑道:「道长功力超凡入圣,区区几条小蛇,又怎奈得了你!」
乘云抬头一望,才见地上已躺着四条小蛇,都是涨腹而亡,地上多了一滩滩碧绿色的汁液,甜香中带着一丝腥臭,双眉一皱,问道:「这蛇是你们杀死的么?」
钟坚道:「晩辈上岸时,牠们都自道长身上跌落,在地上蠕动,不久腹腔喷出一股绿色的汁液来,咱们便把道长搬开一旁!」
「你们不要去触摸那些汁液,有毒!」乘云盘膝调息运功,除了稍贤体虚之外,一切无异,不由大感奇怪,忖道:「我体内之毒,怎地解了?」
他那里知道他所中之毒:「碧沙香雾」是取自一种唤「碧玉怪蟒」的罕见毒蛇身上,而那四条「冰魄闪电蛇」恰好是「碧玉怪蟒」的天然尅星,一嗅到「碧玉怪蟒」毒液的气息,便非把之吸尽不快,结果乘云身上之毒虽被吸尽,但牠们也因腹涨而亡!
乘云运行了三个周天,长身而起,道:「上船吧,看看那老魔去了那里!」
当下四人立即返囘渔船,升帆启碇。这晚,乘云考察他们的新练武功,见他们都有进步,颇觉安慰,由于日间消耗眞力颇多,他一早便睡了!
次日海上有风,船行极快,可是却也追不上翁八灵的黑色快艇,甚至连踪影也不见,便一心望早点返囘泺河。
下午,风渐大,船儿乘风去势更快,估计可提前返囘大陆。
马昌亲自把舵,叫岳文高准备晚饭,乘云看看天色一片灰暗,问道:「会不会有暴风雨?」
马昌道:「这时候雨虽大,风不会太大,不打紧!」
乘云吃了饭后,便替他掌舵,过了一忽,天上忽然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海上波涛汹涌,马昌匆匆放下饭碗,收帆接替乘云把舵,岂知刚解下绳子,便听「喀嗤」一声,桅杆自中而断,向后倒下,马昌收势不及,连人带帆被吹入海中。
黑暗中,也不知他漂去何处,乘云大吃一惊,大叫道:「马昌,你在那里?」
海上传来一道短短的叫声,乘云腾空跃起,向发声处飞去!
一飞四丈,落下时,踩着浮在水面的帆布上,借力再微升三尺,再跨步立在桅杆上!此刻马昌亦已爬上桅杆。「道长,晩辈在这里!」
乘云道:「岳文高,把船驶过来!」
只听远处傅来钟坚的声音:「不行,船舱入水了!」
乘云忙问:「马昌,你这船怎么如此不结实!」
「不,这船刚修理过才下水,绝不会漏水!」
他们那知道,桅杆倒下时,马昌用力过猛,把甲板弄松,加上波浪的冲撃,甲板断了几处,海水溅上时,全都流入船舱内去了。
风雨中,船在海中打旋,舱内积水渐多,船身慢慢下沉,但打旋之势已稍止,岳文高大声叫道:「道长,船快沉了!」
马昌说道:「道长,快弄断扎帆的绳子。」
乘云不理三七二十一,见桅杆上有绳子的,便一一把其弄断,桅杆没了帆布,去势极快,乘云气纳丹田呼道:「你们在那里?」
海风送来了钟坚的叫声,马昌道:「他们在后面!」
「抓稳!」乘云鼓袖拍水,桅杆逆流而上,与大船渐渐接近,双方不断呼叫调整方向,逐渐接上了,乘云便叫他们跳下海,抓住桅杆。
经过一番搏斗,钟坚与岳文高才抱住桅杆,而乘云气力亦已不继,便任由桅杆随波而流,也不知要飘去何方。
雨越来越大,似倒水一般,四人连开口说话也困难,只得紧握桅杆听天由命。
这一夜,似有十年八年般长久,身子都被海水泡得发麻,饥寒交迫,而气力亦渐渐使尽,幸而黎明前,风雨已止,四人才可以骑坐在杆上喘息。
不久,天便亮了,只见大海茫茫,不但不见陆地,而且连船影也没一个!
乘云问道:「马昌,这是什么地方?离岸尚有多远?」
马昌苦着脸道:「晩辈也不知道!」
钟坚道:「再找不到陆地,晩辈不饿死也累死啦!」
乘云道:「这塲风又不是很大,为何桅杆会被吹断?」
岳文高道:「晩辈记起了,昨日那老魔临行时,用袖拂一拂桅杆,莫非这是他做的手脚?」
钟坚道:「这样说来,甲板也是事先让他震坏的了!」
乘云恨恨地道:「必是如此!凭此老魔的功力,要把木质震坏,而表面上不露一丝痕迹,可也不难!哼,不收拾他,贫道死不瞑目!」
岳文高道:「希望能遇上渔船,否则咱们……」言毕长长一叹,这一叹其他人都是心头沉重,不再言语。
近午,天空经风雨的洗礼后,出奇地晴朗,和煦的阳光照在海面上,视野极清,远处忽然现出一个黑点,钟坚喜道:「那是不是船?」便呼叫起来。
乘云皱眉道:「你毛躁什么?他们听不见!」
过了一阵,黑点渐大,已可看出是条大船,四人正在暗暗庆幸,不料船头一拐,不再前来,驶向另一边了,四人大是失望。
岳文高道:「看来咱们今日都得葬身鱼腹了!」
马昌道:「我有一个办法,咱们都跳进海里推杆而游,只要向定一个方向游去,一定可以游到岸边!」
乘云道:「现在咱们连方向也不辨,假如向东游,岸在何处?」
钟坚道:「这也可以找到船只……」
乘云冷哼一声:「为了找船只而游,何不在此等?你知道何处有船么?」
钟坚登时闭嘴,岳文高道:「但这样到底也算尽了最后的力量,假如因此而死,也可无怨……」
乘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只怕你们支持不了多久!你们在桅杆周围游,由贫道推动桅杆!」
于是四人重新下水,游动起来,马昌游得最快,钟坚与岳文高只是略懂泅术,只游了一阵便气力不继了,四人没奈何,只得重行爬上桅杆。
就在此刻,岳文高忽然欢呼起来:「又有船来了!」远处果然又出现了一个黑点。
一忽,黑影渐大,看出是一艘单桅的帆船,船身不大,速度却颇快。
渐渐连船上的人影也已看到,乘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气纳丹田发出一道长啸,啸声如同裂帛,轰轰发发,连海水也泛起波纹,马昌三人被啸声震得脸色靑白,连忙伸手掩住双耳,这才稍觉好过。
啸声中,船儿仍向这边驶来,不过,远处也隐隐传来一道啸声。
乘云止啸忖道:「此人是谁,内力好像不比我弱?千万别遇上翁老魔!此刻气力不继,可非他的敌手!」
心念未了,那道啸声也止,却传来一个人声,可惜距离太远,听不到说些什么。再过两盏茶工夫,才听到那个人声是在发问:「是谁发啸?」
乘云挥动双手,道:「来者何人?」
那人道:「阁下不敢亮号,区区可要掉头走啦!」
乘云只得硬着头皮,道:「贫道乘云,请……」请字刚出口,便闭住了。他毕生未遇敌手,身份崇高,何时曾求过人,此刻虽在危境,也开不了口!
那知那人哈哈一阵大笑。「牛鼻子,你怎会变成落汤鸡啦?哈哈,幸亏区区早有此料!」
乘云也认出他的声音,心头大喜,嘴上却喝道:「老酸丁,还不快过来!」
马昌问道:「道长,这人是谁?」
乘云道:「是贫道的一位好友!」
「牛鼻子,你别生气,区区正是来救你的!」
乘云心头不服,怒道:「你少自夸你那一套阅人之术!」
「嘿嘿,你若不信,可问问小傅!」
「那小子也在船上么?」
刹那,船上又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前辈,晩辈在此!」
说话间,船已更近,船上之人面目可辨,果然正是想像中之人,乘云鼓袖拍水,催杆前进,由于杆上共有四个人,去势极慢!
船上一个书生打扮的壮年人说道:「牛鼻子,你还逞什么强,多等一会也不行么?」
乘云脸上发热,只得停手,一忽,船至跟前,乘云首先跃上去,接着抛下绳索,把马昌、岳文高和钟坚吊上去。
「牛鼻子,你几时有此雅兴来乘波逐浪?」那书生含笑而问,一脸幸灾乐祸之色!
乘云轻哼一声,喟然道:「贫道着了翁老魔的道儿!」
书生吃了一惊,脱口问道:「那老魔眞有这般厉害?他现在何处?」
「此事说来话长……」
书生后面一个壮汉道:「道长先进舱换件衣服,吃点东西再说吧!」
乘云四人自然不推辞,立即钻入舱内,只见舱内又走出两个女子来,老的四十许,少的未届二十,乘云暗暗奇怪,放下竹帘,把道袍解下,也不理什么,随便拿了一套俗家衣服披上。
舱内放着些馒头,四人如见珍馐,抓起就吃,一忽,甲板上的两男两女也走了进来,原来这四人便是「俗道俗三神」之一的轩辕子、「半剑震中州」的傅雨生及史三娘和施小小母女。
乘云抹一抹嘴,道:「酸丁,你说你是専程来救贫道的,此话怎说?难道你知道贫道会遇险?」
轩辕子道:「你既不肯把八字告诉区区,又不肯告诉区区眞实年纪,区区又非神仙,怎能知道?」
「那你又胡诌什么?」
轩辕子叹息道:「你右耳轮上有一痣,主有水险,可惜看不出险生于何年。」
乘云不悦地道:「那就别说罢了!」
傅雨生道:「晚辈等本想由陆路入关,轩辕前辈却谓久未乘船,所以咱们便买棹南下,本来已可上岸,轩辕前辈又谓心神不安必然有事发生,所以着舟子在附近打圈,昨夜风雨突起,轩辕前辈更坚信有友落难,所以咱们继续找寻,果然……」
轩辕子道:「可是区区也不敢肯定是你!」
乘云感激地望了一眼,道:「你们若再迟来一天,贫道便得葬身鱼腹了!」
轩辕子笑道:「不打紧,你脸上没有死气,阳寿未尽。区区不来,你最多多吃一点苦而已,我不来,也有别人来救!嗯,你们怎会遇上翁八灵那老魔?」
乘云便把经过说了一遍,问道:「你们又怎会到关外去,这两位是谁?」
傅雨生忙为他介绍了史三娘母女,接着把自己出关的事说了一遍(事详本故事集「水晶宫」)。
轩辕子道:「翁老魔藏在荒岛上苦练武功,必有所图,这次出去,只怕武林又有一塲腥风血雨!」
「贫道正想趁他神功未练成之前,把他除掉!有你们为助,更不怕他能飞上天去!」
轩辕子皱眉道:「他神功既未练成,必会找个不易为人所知的地方躱藏,只怕要找他可不容易!」
「贫道听说翁八灵还有一个师弟,不过此人到底是谁却是个秘密!」
「他这次出来,必会去找他师弟!」
乘云摇摇头,道:「这可未必,贫道听说他两师兄弟,自小感情便不佳,且在三十多年前打过一塲,至此之后,两人便再无来往!」
轩辕子道:「如此便更难找他了!」
乘云心头忽然一动,忖道:「那个自称『催命使者』的蒙面人是不是翁八灵的手下?假如是的话,那么翁八灵很可能在岸上另有巢穴!」心念电闪,转头问道:「岳文高,你俩眞的不知道为何被人追杀吗?」
岳文高与钟坚道:「晚辈等的确不知道!」
「那么张习礼又为何被杀?」
岳文高摇摇头,乘云道:「他也学武?师出何门?」
「晩辈从未见过他出手,而且咱们与他只见过两次面,对于他的事情并太不了解!」
轩辕子说道:「不必伤脑筋,翁老魔既然神功未曾功德圆满,他必躱在岸边附近……」
乘云笑道:「你知道岸边有多长?咱们又不知道他在何处上岸!」
轩辕子闭嘴不语,乘云又道:「现在船在何处?」
傅雨生道:「现在渤海湾,咱们打算在长江口附近上岸!」
乘云道:「叫船家驶去张家庄!」
轩辕子问道:「你认为老魔在那里上岸?」
「不,贫道打算到那里调查一个与老魔有关的人!」
轩辕子道:「小傅,你要送她们到江南……」
史三娘忙道:「妾身无所谓,上了岸再乘马也行!小傅,你去吩咐船家驶去张家庄吧!」
马昌忙道:「若在渤海湾,晩辈可说了如指掌,待我去把舵吧!」
过了两日,已见到陆地,只见碣石山如擘天巨柱般,屹立于岸边,甚是雄浑。众人连日只见到水,乍见陆地都是精神一振,站在甲板上观赏风景。
由于已近岸边,船只较多,马昌便将帆收了一半,减低速度。刚缚好绳子,忽然「咦」地一声,叫船夫转舵,绕着一只小船打转。
乘云问道:「什么事不再前进?」
马昌指着小船上的一个孝子道:「他是敝帮的兄弟!」
乘云依头望去,只见那孝子跪在船头,对天祷告,船头摆着香烛金银纸衣,孝子祷告之后,抓起一把金纸,放在烛上燃烧。金纸冒烟,孝子把手上的金纸向大海一撤,呼道:「请爹爹刘成上来!刘成,刘成,刘成!」
他连呼三遍刘成,傅雨生等人都不知他在做什么,忽然「哗啦」一声,船侧丈余处,冒出一物来!
那物先是直升,继而横卧在水上,仔细一瞧,却是一具发胀的尸体!
只听那孝子轻呼一声,又跪下祷告一番,然后把船驶过去!众人甚是诧异,不知为何会冒上一具尸体来!
孝子用竹竿把尸体捞起,马昌问道:「刘秋兄弟,你爹爹几畤掉在海内的?」
孝子抬头问道:「你是谁?」
马昌抹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孝子刘秋叫道:「原来是马三哥,我爹的船已沉了好几天,只道尸体被冲去下面。我驾舟找了几天,都找不到,昨夜却梦见他来告诉我,沉在出事处的海底,被石夹住,浮不上来,所以小弟今日只好请海神相助了,果然一呼便灵!」
马昌安慰了他几句,便叫船夫开船靠岸。傅雨生忍不住问道:「马兄,他所说可是眞的?」
马昌歛容道:「这事还会假的么?」
岳文高忍不住接腔问道:「这样叫一叫,尸体便会浮上来?」
「这是海神帮助的结果!」马昌道:「总之咱们捕鱼的兄弟若有亲人遇溺,找不到尸体,都会用这种方法『召尸』!不过若尸体被冲往别处,那自然找不到了,因此一定要先知道尸体沉在何处!」
史三娘道:「咱们江南河道纵横,常有遇溺之人,由于河内或水荡,常有水草淤泥,尸体常有被缠住而升不上水面的事发生,也有人采用此法,听说十分有效!」(西门丁按:此事非笔者杜撰,家兄有友业敎师,十多年前便在洞庭湖亲眼见过,可惜当时格于时势,渔民不肯告之为何尸体在经过焚香烧金之后,连呼死者之名三遍,便会浮上水面。)
轩辕子听后长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区区所知实在有限之至!」
谈笑间,船已泊岸,众人正想下船,乘云忽然道:「你们且在船上等我,待贫,道与岳文高先上去。」言毕又叫马昌把人皮面具交给岳文高戴上。
下了船,乘云道:「你带贫道到张习礼家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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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扑朔迷离



张家庄岸边住的是渔民,忽见来了两个陌生人都有点奇怪,幸而这两人低头疾走,很快便走远了。
时在黄昏,炊烟四起,岳文高忽然喜道:「张兄家内有人,道长请看,烟囱正在冒烟哩!」
乘云略一沉吟,轻声道:「你由前门进去,贫道由后门去,不要惊动屋内的人,最好是越墙进去!」
岳文高点点头,向前门走去,忽然有人道:「张伯伯,有客人来啦!」
岳文高连忙囘头,只见对面一座土屋门外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忙喝道:「别叫,否则打你!」
那小童叫道:「强盗来啦!」转身奔入屋内。
岳文高急忙吸气越墙跳进去,刚站直身子,只见厅上走下一个手提拐杖的老翁。老翁见状显然吃了一惊;「你……你是干什么的……」
岳文高忙道:「请问老伯可是张习礼兄之爹爹?」
老翁不答反问:「你到底是谁?」
「小侄是习礼兄之朋友!」
「请问贵姓大名!」
「小侄岳文高!」
「可是住在许昌的?」
「正是,老伯便是张世伯?」
老翁看了他一眼道:「老夫曾听犬子提过你,可是岳贤侄并非这副容貌的!」
岳文高一笑抹下人皮面具,老翁道:「原来如此,请贤侄上厅喝茶!咳,你来得正好,老夫也要派人去找你!」
双方坐下,老翁唤道:「秋菊,快送一壶茶来!」
岳文高道:「世伯何事要询小侄?」
「月中礼儿曾谓与贤侄相约在许昌城内见面……不知是否如此?」
岳文高点头道:「确是如此,当时尚有钟坚兄!」
老翁急问:「如今钟坚侄何去?」
岳文高正想答他,忽然心念一动,改口道:「钟兄因另有要事,已去江南了!世伯尚未说出找寻小侄的事……」
老翁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已在风烛之年,如今尚有何事値得我记挂?便是要问贤侄,为何犬子至今尚未囘来?」
岳文高一怔,脱口道:「习礼兄尚未……囘家么?」他本想问张习礼是否尚未死,但话至嘴角,又连忙改口。
老翁讶然道:「犬子既然与你相约去游玩,你不是与他一道?」
「他在十六日早便离开小侄了!」
「犬子可有说他要去那里?」
「当时小侄、钟兄以及张兄在观海观过了一夜,次日早上小侄与钟兄决定到观观内后殿游玩,张兄说不想去,要在观外等候咱们,岂知待小侄出来,已不见他了!小侄还以为他已……囘家来,所以才来此找他!」
「他没有囘家……你,你胡说,他一定是被你害死的!」
岳文高吃了一惊,道:「世伯怎会怀疑小侄害死他?」
「若非你害死他的,便是那姓钟的下手的,否则他为何不囘来!」老翁脸色大变,大声道:「礼儿最是孝顺,他若未死,怎地事隔半个月还不囘来?何况碣石山离此才数十里路!」
岳文高沉声道:「世伯眞的未见过令郞?」
老翁一顿拐杖,怒道:「老夫骗你作甚!」
「这就奇怪了……嗯,小侄在十六日夜曾来府上探过,当时府上不见一人。」
老翁道:「老夫心想犬子不在,便与老伴带着使女去亲戚家住了几天!」
岳文高忙道:「世伯,小侄和钟兄虽然与令郞只见过两次面,但彼此投机,视为良友,咱们怎会害他!也许,也许他临时有事,去了别处,过几天便会囘来!」
「胡说,他的脾气,难道你比老夫还清楚吗!」老翁忽然干号起来:「犬子若有不测,你叫老夫如何能活?都是你们不好……」
岳文高颇有点手足无措,忖道:「道长怎地至今还不见,他在搅什么鬼?」嘴上却安慰他道:「世伯请放心……」
「放屁!难道你肯服伺老夫?就算你办得到,但我张家自此绝后,你又怎能赔偿?哼,老夫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同时爱上一个女子,你因妒生恨,所以把他杀死了!你快赔我一个儿子!」
岳文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道:「世伯的确误会了,那有此事!小侄有几个问题想请问您,习礼兄的师父是谁?」
「什么师父?」
「习礼兄曾经学过剑,谅世伯不会不知!」
「他整天在外面跑,老夫怎知道?」
「世伯肯让他在外面跑?」
「他不去赚钱,叫老夫吃什么?」
就在此刻,一个二十多岁的侠女提着一壶茶出来,老翁道:「你先喝一杯茶再说吧!」
忽然,内堂闪出乘云来,老翁怒道:「你便是那姓钟的么?」
乘云道:「是!岳文高咱们走吧!」
岳文高不敢违命,连忙起身告辞道:「小侄告辞了,请世伯放心,料习礼兄再过几天便囘来!」
老翁轻声骂了几句,岳文高自顾跟乘云出去,走了十余丈,乘云忽道:「这老头习过武功!咱们先在附近看看!」
岳文高颇为惊诧,不敢多问,跟乘云伏在一栋平房屋顶监视,一会儿天黑,张习礼家那栋古屋仍然毫无动静。
乘云轻声道:「现在咱们再进去看一看!」
岳文高问道:「道长刚才为何这般久才出来?」
「贫道在内面悄悄看了一下,除了这老头及使女之外,尙有一个老妇,躺在床上,房内有药味,也许是病了!」
两人重新入屋,不见一人,也无灯火,气氛有点阴森,便蹑手蹑脚向内堂走去,可是七间寝室,一间灶房全部查过,刚才那三个人全部不见!就好像已在空气中消失。
乘云道:「后头尚有一间放杂物的柴房,你去看看,贫道在此查一查!」他推开刚才老妇所睡的房门,走了进去。
三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见,除非是房内另有地道或密室,因此乘云便用手掌在地上敲打起来。
刚拍了几下,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岳文高的惊呼声,乘云如豹子般纵起,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飞出寝室,奔至后室,喝道:「岳文高,你叫什么?」
「道长快来看!」
乘云奔入那间放杂物的房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张几子,与其他凌乱的物品大异奇趣。几子上放着一对烛台,一个香炉,香炉之后是三个灵牌!
岳文高颤声道:「原来习礼兄一家眞的死了!」
乘云走前一步,只见烛台上的白蜡尚未熄灭,第一块灵牌,上面刻着张公家升之位六个字,第二块却是张门杨氏之位,第三牌赫然是张习礼的灵位。
乘云喃喃地道:「他们眞的死了?那么刚才那个老头……」
岳文高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道:「莫非他是鬼?」
乘云轻骂道:「眞是活见鬼!那老头为何要冒认是张习礼的父亲?嘿,这件事越来越奇怪了,那人若是张家之亲友,便不可能会隐瞒眞相,向你求赔偿儿子……」话未说毕,忽然张口把烛光吹熄,道:「有人来!」
两人窜至门后,自缝隙中窥出去,一忽,只见来了六个男女,乘云嘘了一口气,把门拉开。「贫道在此,你们为何来了?」原来来的正是轩辕子及傅雨生等人。
「区区见你俩久未囘船,生恐是遇上翁老魔,所以带人过来看看。」轩辕子道:「如何?找到人没有?」
乘云摇摇头,把刚才所见扼要地述了一遍。轩辕子忍不住道:「这件事,果然透着奇怪,唔,会不会与翁老魔有关?」
乘云道:「先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咱们分开来搜查,看看有没有地窖密室?」
众人齐觉有理,便分了开来,仔细检查起来。过了一阵,只听施小小叫道:「傅大哥,你过来看看!」
傅雨生就在她隣房检查,闻声连忙走过去,只见施小小提着火折子,立在一具大衣橱前。橱门洞门,施小小道:「里面有暗门。」
傅雨生走前一看,果见衣橱底板可以拉开,底板之后的墙壁,有一道口字形的缝隙,一望便知可以推动,他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地方,更怕有埋伏,便转头道:「你退后一点。」
「你要小心!」施小小深情欵欵地道,同时退后一步。
傅雨生气贯双臂,猛力向外一吐,墙壁「蓬」地一声打开,一股冷风贯了进来,傅雨生微吃一惊,连忙闪了开去。
过了一下,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并无其他异状。傅雨生道:「小小,去请轩辕前辈过来。」
施小小把火折子交给傅雨生,出房而去。傅雨生擧着火折子走进衣橱观看,火光下只见里面的地上都舖着靑石板,稍远之处,竟有一棵树,树后赫然有栋土屋。
傅雨生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便自暗门跳了「进」去。
夜风冰凉,星月稀疏。原来这里竟是一条小巷,换而言之,张家衣橱后的暗门,并不是通往密室,而是通往屋外。
不久,轩辕子、乘云道长等人都来了,岳文高失声道:「那个假冒习礼兄父亲的老头,一定是由此偷偷离开的。」
钟坚道:「不是说你跟道长在附近监视么?」
岳文高道:「咱们是在另一端的屋顶监视的,他这家大屋较高,所以他们从这边出去,咱们便看不到了。」
钟坚道:「张习礼家内的情况,那个张夫子一定知道,咱们到他那里找他。」
岳文高道:「那夫子个强得很,不一定肯告诉咱们。」
轩辕子道:「区区跟你们去,只要晓以大义,不怕他不说,除非他是冥顽不灵之人。」
乘云道:「那就一齐去吧!」
施小小忽然道:「我娘呢?怎样不见了?」
众人一找,果然不见了史三娘,傅雨生道:「也许她在屋内,咱们去找找!」
轩辕子道:「老道,你留下来,区区跟钟坚和岳文髙去找那夫子,我看这屋子一定有问题,可能还有什么机关设施也未定。」
乘云点点头,带马昌钻了入去,轩辕子与钟坚、岳文高到了张衞靖家门外,轩辕子传音道:「悄悄地进去,不要惊动别人!」
三人跳落天井,分开找寻。屋子内一片漆黑,轩辕子伏耳在门板上听了一阵,传音道:「里面有三个呼吸声,你们来拍门,老夫到外面守着。」言毕跃了出去。
岳文高拍了好一阵门,才听一个女人问道:「谁呀?三更半夜的。」
「咱们要找张夫子!」
「你们到底是谁?」
「张习礼派来的,再不开门,便要撞门进去了!」钟坚也上前拍门,门板砰碎乱响。
房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声,过了不久,房门打开,正是张衞靖。「区区早知是你们了,上次区区要说的话,已说清楚了,今日再问,也只是那几句。」
岳文高一边叫钟坚去通知轩辕子,一边请张衞靖到书房。「夫子息怒,咱们的确有要紧的事问你,这件事关系极大,夫子又是读书人,自然明道理,请您以大局为重。」
张衞靖悻悻然地道:「区区自然是个明理人,但我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在下为你介绍一位高人,请稍候。」一忽,轩辕子便跟着钟坚进来;岳文高忙为他们介绍,「这位是张夫子,这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轩辕子轩辕前辈,武功超凡入圣,天下无敌。」
轩辕子道:「天下无敌乃愚昧之言,须知山外有山,天上有天,不过当今武林能与区区匹配的已没有多少个了。」
张衞靖淡淡地道:「区区只懂诗云子日,不懂什么刀剑拳棒。」
「不管懂得什么,夫子总也是人,是人便都憧得道理,张习礼与武林中一个大魔头有关,此魔头穷凶极恶,擅用毒物,经过三十年的苦练,更加不能轻侮,此次重出江湖,欲雄霸天下,是则生灵涂炭,善良遭狭,夫子读圣贤书,难道不知其利弊乎?」
「先生欲区区何以自处?」
「请问公与私,何者为重?」
「曾子曰: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先生要区区不忠不信?
「古人云:苟利社稷,则不顾其身。又云:君子不亮,恶乎执(君子作事不拘小节小信,最讨厌固执一事而不肯融通的作法)。」
张衞靖沉吟了一阵,道:「其实区区对张习礼弟的事也不甚了了。」
「尽夫子所知而言之,区区已感激不尽。」
「习礼弟因与区区同好书中物,固时有来往。有时他出去营商,便托区区代为照料其家人。有次区区询他为何尚不成家立室,彼谓不想累及他人,区区问他何解,彼不答。看来他心事重重,君子不探人隐私,区区亦不敢多问,其后他又谓予,若有人找他,千万不可泄露其家事及地址,予唯唯。」
岳文高插腔问道:「如此说来,夫子必知他曾去开封。」
「不错,他囘来后谓予到开封做买卖,认识了两个热血的朋友,但他并无告知予,曾冒区区之名一事,是故那天区区也颇为愕然。」
「后来是你去通知他,说咱们来找他的乎?」
「不错,区区吩咐内子去他家通风,他求予不可泄露半个字,否则他一家无存。并谓内子,立即搬家他遁。」
轩辕子问道:「他家尚有亲戚在附近否?」
「他父亲性格古怪,少与人来往,区区也不甚清楚。但估计亲友不多,即使有也在外郷。」
「张家也该有同宗在本郷。」
「他家那一系人丁稀薄,也没有什么人。」
「习礼之母的外家在何处?」
「好像是刘台庄人氏。」
轩辕子沉吟了一下,道:「自此之后,你便未再见过他们?」
「是的,区区也怕惹祸上门,不敢去找他,他家没一人,还是听人说的。」
「可是黄昏时刻,咱们到他家,不但烟囱冒烟,而且尚有一个自称是习礼父亲的老头,另外有一个使女,一个卧床的老妇。」
张衞靖一怔,诧异地道:「莫非他们囘来了?不过区区的确不知。」
「但后来咱们再去找他,家内又无一人,而且在柴房内,找到三块灵牌,灵牌上刻着张家升,杨氏及张习礼的名字,这又如何解释?」
张衞靖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轩辕子见他不像是假装出来,便又问:「除此之外,夫子对他家尚知道些什么?张习礼的师父是谁?」
张衞靖道:「区区自小便很少与他家来往……他自称佩剑只是为了防身。」
「夫了是否觉得他受到什么威胁?」
「平日没这个感觉,现在想来倒有点像。」
「张习礼平常行动是否有不正常的地方?」
「除了比较孤独之外,他倒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不过最近三年却明显地变了,除了出外经商之外,都呆在家内,甚至连区区这里也少来了。」
岳文高想起一事,忽然问道:「张习礼家对面那栋土屋,是否有个八九岁的孩子?」
张衞靖想了一下,道:「那家的孩子最小的也已超过十五岁了。」
轩辕子见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咱们来此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夫子受害,你去睡吧。」
X X X
三人重返张习礼家,只见乘云等人都坐在大厅里,愁眉不展。轩辕子心头一沉,问道:「找不到人?」
傅雨生点点头,施小小含泪道:「前辈,你看我娘……」
轩辕子忙道:「你放心,令堂不是短命相,有惊无险,若区区估计不错的话,他们把令堂抓去,只是为了威胁咱们少管闲事。」
乘云道:「此事若与翁老魔有关,便非闲事,你们又查到什么没有?」
轩辕子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道:「区区认为张习礼父子必尚未死,不过张家升夫妇必是被人控制,他们知道张习礼是个孝子,所以以此胁持张习礼,要他为他们办事。」
乘云点点头,道:「这样说来,张习礼极可能便是一个催命使者,只不知他是受令于何人。」
岳文高道:「咱们说的『他们』,可能是两个组织,一个是控制习礼兄的,另一个则是要杀咱们三人。」
轩辕子道:「这倒也有可能。」
傅雨生道:「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如今他们捉了伯母,在下可也不能坐视了。」
轩辕子笑道:「当然啦,她是你未来的岳母大人嘛。」
傅雨生及施小小都是满脸通红,连声道:「前辈莫说笑。」
轩辕子知道他们的感情刚在开始的阶段,也不便多说,转口道:「大家休息一下吧,天亮后再调查。」
众人便席地坐下调息,不一会,远处便传来了鸡啼声,轩辕子自地上跳了起来,飞上屋顶,天色朦胧,但庄内已有人声了。
他估计史三娘被人捉去,今日对方一定会来下书,不过却看不到人。
一忽,乘云他们也都「醒」来了,轩辕子跳了下来,道:「昨日你们来时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对面那里大声呼叫,这孩子一定有古怪,咱们便把调查的方面落在他身上,还有,这屋子你们都查遍了吗?」
乘云道:「查遍了,没有密室地窖,但在另一间房间也发觉一道通往外面的暗门,估计史氏必是被人由那里带走的。」
「岳文高,你到对面那家土屋问一问吧。」
岳文高应了一声,立即过去,土屋面积不大,门窗紧闭,他拍了一阵门,里面有人问道:「找谁?」
「在下有件事问问你们,请开门!」
屋内道:「不开门!」
岳文高返囘张习礼家,把马昌及钟坚叫去,马昌站在屋后,岳文高与钟坚把门撞开。
屋内的几个汉子拿着锄头冲了出来:「狗强盗,咱们跟你拼了!」
岳文高与钟坚抽出兵刃,喝道:「你们不要命了么?」
那四个汉子虽然不谙武艺,但恃着力大,十分勇猛,钟坚与岳文高又怕误伤了他们,一时之间竟然没法得手,后来轩辕子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如穿花蝴蝶般,在他们中间走了一遍,四柄锄头全都在他手中,那四个汉子如遇鬼魅般不能动弹。
「区区只问你们几句话,快从实招来,否则,哼!」轩辕子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那四个汉子都低下头。
「昨日黄昏,有个八九岁的孩子坐在你们家门口,后来又跑进你们家,这孩子是谁?」
年长的汉子道:「咱们不知道!」
「区区知道他不是你们家的人,快说!以免惹怒了我!」轩辕子左臂一抬,掌中劈出一股猛烈的罡风,门外的一棵枣树,「喀嗤」一声,自中而断,倒在门口!
那四个汉子脸无人色,以为遇到神鬼,身子如筛米般乱抖起来。
「你们说不说?」钟坚道:「就算你们不怕死,难道不怕屋内的女人遭殃?」
那年长的汉子说道:「请……饶命,那孩子是大牛的儿子,他经常来我家中玩耍……」
「大牛是谁?住在那里?」
「大牛是我堂弟,就住在附近!」
轩辕子道:「快带咱们去,你放心,咱们绝不会难为一个孩子。」
那年长的对一个年轻的道:「黄鱼,你带他们去!」
年轻汉子没奈何地点点头,带他们向屋后走去,经过几栋房舍,便到了。黄鱼道:「大牛哥就住在里面」
「去拍门!」轩辕子挟着他走前。
黄鱼拍开了门,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满脸腮胡,睁着惺忪的眼睛道:「黄鱼,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他们要找小帆子!」
轩辕子走了进去,道:「咱们有事要问问你儿子,快叫他出来,咱们不会难为他!」
黄鱼连忙走前,向大牛耳语了一阵,大牛脸色大变,连忙道:「有事问我就是,不要吓坏孩子!」
轩辕子放下脸,道:「我知道他不懂事,不会难为他,既然你肯答那更好,他为什么跑到张家升屋外,而且大呼大叫,莫非有人指使他?」
「前几天,有人来找咱们,说要找小儿子到黄鱼家外看守,只要有人来便大声呼叫,一日的工钱是五百文,我见这钱好赚,便让他去了!」
「那人是谁?」
「不知道,咱从未见过,大约是五十多岁的模样。」
「他可有告诉你们,屋内有人?」
「他没有说,不过屋内经常有炊烟,当然有人!」
「什么人?」
「应该是家升大叔吧了?不过咱们没进去,他只叫小帆子呼叫便行!」
「如何取工钱?」
「他先放下十天的工钱,说过了十天再来付第二次的!」
「那人长得如何?」
大牛想了想,道:「普普通通的人,皮肤较白,其他,咱们倒说不上!」
「你为什么不进去家升家内看看?」
「他吩咐咱们不要进去的,何况家升大叔脾气不好,我以前跟他吵过一塲架,本就没来往!」
「那个人有没有威胁你?」
「没有没有!」
轩辕子实在想不出对方的目的,当下便与黄鱼等离开,刚到黄鱼家,只见他三个兄长立在门外,身子直发抖。
黄鱼吃惊地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看,刚才你们刚离开,『飓』的一声,也不知从那里射来一柄小刀,钉在门板上!」
轩辕子转头望去,果见门板上钉着一柄飞刀,还嵌着一张白纸,连忙走前把飞刀拔起,低头看信。
「史三娘已经在我手中,若要救她生命的,请立即赶去沧州城隍庙,三日之内不到,便莫怪我心狠手辣了!又及,七个人全部得离开,一个不留,下署:催命使者。」
轩辕子怒哼一声,道:「没你们的事,不用惊慌!」囘头叫马昌返囘昌黎城,带着岳文高和钟坚返囘张习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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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5: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识破诡计



乘云见到轩辕子,不悦地道:「酸丁,怎地去了这许久?」
「不必多问,先看看这张信!」轩辕子把催命使者的信递了上去。
乘云看了一下,把信递与傅雨生,施小小伸头过来,看后立即叫了起来:「娘在他们手中,咱们快去救她!」
傅雨生道:「前辈认为如何?」
轩辕子道:「他们的目的主要是要咱们离开这里而已……由此去沧州,快马来囘,六七日便可到达……老道,你认为如何?」
乘云道:「救人要紧,咱们立即到沧州走一趟吧!」
众人立即出张家庄,也顾不得惊俗,展开轻功望昌黎驰去。岳文高、钟坚和施小小武功难望乘云三人之项背,只好一人提着一个,一口气驰了十里才停下来,略为喘息一下。到了昌黎,还是已牌,乘云叫岳文高与钟坚去看马,不久,岳文高与钟坚囘来,报说城内无马。
乘云道:「城内不是有一家车行么?怎会无马?」
「他们说刚才已被人用高价全部买下了!」
轩辕子怒道:「你不会出更高的价钱么?」
岳文高苦笑一声,道:「问题是那些马刚才已运走了!」
傅雨生道:「追上去,跟那人说说情,也许他肯转让给咱们!」
众人都认为有理,于是问明那些马匹是由南城门出去的,便追了下去。
驰了四五里,放眼望去,那里有马匹的踪影?轩辕子皱眉道:「会否那人看错方向?」
忽然施小小惊呼一声:「你们看,这里有血!」
众人顺她的手望去,便见到路旁草丛中,倒了一匹马,那马浑身是血,早已死去。轩辕子飞了过去,便见不远之处也倒了一堆马匹,估计外面那一匹是临死前奔了出去的,可惜到了路旁便已血尽气绝!
这刹那,轩辕子心头一震,脱口道:「一定是那些人干的,他们不想咱们在预定的日期内赶去沧州!」
傅雨生道:「凭咱们几个的功夫,单靠一对腿三日内也可以到达!」
乘云道:「不错,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要消耗咱们的体力,说不定沧州那里有一塲大战!」
傅雨生恨恨地道:「我就不信附近的马匹都被他们买去!」
乘云道:「不要紧,咱们由水路南下,在赵家口上岸,再转陆路到沧州,谅还赶得及!」
轩辕子道:「妙极,翁老魔可不是省油灯,咱们可不能未战先消耗内力!」
乘云道:「那麽立即囘城求海鲨帮协助!」
众人重返昌黎城,到海鲨帮求助,马昌虽然抄小路囘来,又先走一步,但亦是此刻才到,他听了轩辕子的话后,立即道:「大哥,小弟再走一趟吧!」
何安道:「你小心一点,用快艇送他们去!」
乘云拱手道:「帮主仗义,贫道等十分感激!」
何安笑道:「刚才马三弟已把道长授武之事告诉老朽,敝帮上下都十分感激道长的隆情呢!」
当下一面去采办食物食水,一面又去找人备船,到了午后才到牛官营上船。
这艘船比上次那艘小得多,便却更轻巧,船速也较快,众人都估计可于三日后到达沧州,略为放心。
坐船果然比较舒服,速度虽然比乘马略慢,但次日黄昏也已泊在赵家堡了,由此到沧州尚有百多里路,众人买了两辆马车,连夜赶路,马昌则留在船上等候。
天还未亮,众人已来至沧州城外,乘云道:「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天亮才进城!」
众人自无异议,便在城外找了一块地方停了下来,不久天亮,岳文高与钟坚驾着马车入城。
沧州城的城隍庙很易找,马车很快便停在庙外,轩辕子叫钟坚与岳文高留在车上,与乘云、傅雨生及施小小入庙。
由于天刚亮,庙内尚未有香客,庙祝正在扫地,见到轩辕子有点奇怪,乘云稽首问道:「请问道兄,不知有没有人送一个女施主来此!」
庙祝不悦地道:「道兄此话是什么意思?」
「道兄误会了,有一个人把一位女施主抓去,临行时说会把她交来贵庙,所以贫道等特地来此找她!」
庙祝摇摇头:「没这种事,道兄九成是受人愚弄了!」
「事关人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道兄若是不反对的,贫道等想在此等他!」
庙祝耸耸肩,继续扫地。「道兄请随便,也许等下会来。」
傅雨生便与施小小出去,上了马车,吩咐钟坚与岳文高把马车驶到附近去,静候催命使者。可是等到中午,仍不见对方派人送史三娘来,施小小心悬母亲安危,急得坐立不安。
傅雨生为使佳人安心,便带她下车到附近的酒楼进膳。两人点了几样小菜,刚吃了一半,忽然掌柜大声呼道:「那一位女客官是姓施的?」
傅雨生与施小小互望了一眼,不敢贸贸然应他,那掌柜连呼两遍,又道:「有人要送一封信给施姑娘,施姑娘的母亲是姓史的!」
施小小心头一跳,傅雨生道:「我陪你去!」两人走前向掌柜表明身份,掌柜交了一封信给她,砖雨生忙问:「送信之人呢?」
「跑啦,是一位小乞丐,本城的要饭!老朽问他,他说是有人叫他送来的,那人他从未见过!」
「多大年纪?」
「老朽没问他!」
傅雨生谢了一声,与施小小返囘座位,施小小要把信封撕开,傅雨生忙道:「且慢,翁老魔擅于用毒,不可用手!」言毕取出一柄小刀来,把信封割开,再用竹筷将信挟出来,小心翼翼地弄开。
「阁下等眞信人也,是故史氏至今仍甚安全,诸位大可以放心,昨夜在下忽然醒起一件事来,一时之间,没法到沧州放人,只得烦诸位移玉,再到邯哪城,地点仍是城隍庙,限二月初七日到达,逾时则请为史氏备棺材,知名不具。」
傅雨生怒哼道:「好狡猾的家伙!」
「傅大哥,那么咱们快去邯郸吧,今日已是初三了!」
「不必紧张,还来得及,咱们先吃饱皈,顺便买些东西囘去给他们……」
施小小忽然惊呼起来:「不要吃,你看!」她用手上的竹筷,拨开傅雨生要挟菜的筷!
傅雨生低头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只见那对淡黄色的竹筷,尖端一寸已变成墨绿色了:「信笺上有毒!好险,幸亏我没用手!」连忙取出火折子来,用筷夹起信婆,把其焚掉。
施小小立即把小二叫来,要他另取两只筷子来,傅雨生又叫了一些馒头烧饼。
两人吃饱之后,带了馒头返同城隍庙,把收到毒信的事告诉乘云与轩辕子,轩辕子眉头一掀,喃喃地道:「老魔不断引咱们南下到底是何用意?」
「莫非是……」乘云道:「翁老魔可能就藏在张家庄附近,他因神功未成,深恐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把咱们引开。」
轩辕子大声说道:「不错,咱们中计了!」
施小小道:「但我娘仍在他们手中,这如何是好?」
乘云搓搓手,道:「这件事果然亶棘手,这样吧,凭咱们的人手,也不用怕他们,不如分成两批,一批到邯郓城,另一批重返牛官营吧!」
轩辕子沉吟道:「这方法本来不错,但咱们的行动又落在其监视中,万一激怒了对方,下手杀害史氏……」
乘云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她不是短命相么?」
轩辕子尴尬地一笑。「区区是为了小傅呀!」
傅雨生道:「先召了马车再说吧!」
四人重上马车商量了一阵,结果乃因投鼠忌器,只得依言赴约,驰向邯郓城。
二月七日,天未亮,他们便藏身在邯郸城内的城隍庙内,足足等了一日,一个庙祝才交来一封信。「道兄,刚才有个乞丐交来一封信,说是要给施姑娘的!」
这次仍由傅雨生拆信,信中内容与上次大致相同,又限他们在十日到商丘城的城隍庙接人。
轩辕子大怒。「可恨,区区等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却像小孩子般被玩弄于股掌间!」
施小小垂泪道:「晩辈不敢再劳烦两位前辈,傅大哥陪晚辈去便行了。」
乘云道:「咱们不去,又去那里?」
施小小与傅雨生上了车后,钟坚问道:「如何,又要咱们奔波?」
施小小道:「请钟兄再辛苦一趟……啊……不,钟兄离家日久,你还是囘家去吧,读小妹来驾车!」
钟坚哈哈笑道:「莫说在下以能与诸位为伴为荣,而且我还是个出了名的爱管闲事的人,施姑娘不必客气,到那里请说一声!」他见岳文高的马车已开动,便缓缓跟在后面。
施小小说道:「这次是商丘城的城隍庙!」
「商丘城的城隍庙?」钟坚惊讶地道,「商丘城几时有城隍庙?」
傅雨生吃惊地道:「商丘城眞的没有城隍庙?」
「以前是有,但后来遭祝融光顾,波及附近数十戸人家,自此之后,商丘城便不再建城隍庙,去年夏天,小弟曾去那里,也没听说要重建。」
傅雨生忙探头出车厢,叫道:「岳兄弟请停停!」
岳文高把车停住,钟坚则催车停在他旁边。「岳兄,你知道商丘城重建城隍庙了?」
岳文高「啊」地叫了一声。「小弟差点忘记了,商丘并无城隍庙呀!」
轩辕子道:「眞有此事?」
「是的,因为……」钟坚又把祝融光顾的事说了一遍。
轩辕子道:「咱们绕了几天路,也该休息一下了,把车驰去客栈,商量好后,明天才出发!」
施小小虽然心头焦急,却也不敢反对,马车停在邯郓城最大的安隆客栈,六人开了三间毗隣的大房,乘云与轩辕子住在第一间,施小小单独住在第二间,傅雨生,钟坚与岳文高则住在最后一间。
六人洗了澡之后,便去傅雨生房内吃饭,乘云喝了一杯酒,问道:「酸丁,你素来足智多谋,难道不如翁老魔?」
「咳咳,咱们现在是投鼠忌器呀!」
「若不是投鼠忌器,还用问你?」
此话一落,众人都默然,良久,轩辕子忽然问道:「岳文高,这次你们到昌黎城,与张习礼相处了几天?」
钟坚道:「不足二天。」
「这次见面,他跟上次有何不同?」
「好像郁郁寡欢,满怀心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没有?」
钟坚与岳文高互望了一眼,沉吟不语,乘云怒道:「你两个小子,在贫道面前,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钟坚嗫嚅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
乘云斥道:「何事吞呑吐吐,不说,便给贫道滚囘家吧!」
钟坚忽然问道:「道长,您懂不懂得法术?」
乘云先是一怔,继而大怒:「你以为贫道是什么人,是妖道么?」
「道长息怒,」岳文高道:「请问道长一事,你知道世上有法术……之事?」
「骗人哄人的就有,眞正的法术却未曾见之,你们两个莫非撞了邪?」
轩辕子道:「不要骂他,他们一定见过什么奇怪的事,两位先决定一下,假如信得过咱们,不妨说出来研究一下。」
岳文高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习礼兄的行动也不太奇怪,他……」
乘云瞪眼道:「那就是你们两个奇怪了!」
岳文高与钟坚实在不舍得离开这三位名满天下的高人,又怕泄露了观海观的事,日后有报应,是以心中犹疑难决,过了半晌,钟坚道:「张兄只是反对咱们在观海观内到处乱走而已。」
轩辕子问道:「观海观是什么地方,又在那里?」
一观海观是座古观,在昌黎城北的碣石山上……」岳文高道:「正月十五日咱们去游观海观,在那里过了一夜……」
轩辕子笑道:「区区知道了,你们在那里一定见到什么怪事,且先说张习礼,他为何反对你们到处乱走?」
「他,他反对咱们到后殿,后来咱们便悄悄点了他的睡穴,钟兄,你说吧?」
钟坚犹疑了一下,道:「后来咱们便夜探后殿,那后殿放着几具棺材……第二天咱们再囘观海观……张兄便不见了。」
那一夜的情景,使他这二十多天来,每次想起都毛骨悚然,难以入眠,是故仍然把最重要的隐瞒起来。
傅雨生皱眉道:「这有什么奇怪之处,张习礼为何会突然失踪?」
轩辕子瞪了他俩一眼,道:「如今区区要你俩再去观海观,你们去不去。」
两人立即齐声道:「不去不去!」
「那么,你们明早便囘家去吧。」
岳文高脸色一变,道:「前辈不去商丘救人了么?」
「区区认为这观海观必有古怪,准备去看看,反正商丘城又没城隍庙!」
钟坚看了岳文高一眼,道:「晩辈说就是!那天晚上,咱们到了后殿,便听见棺材内有沙沙的声音,于是走前……」
他满脸惊恐地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说毕,乘云等人都听得诧异万分,又颇难以入信。施小小则颤声问道:「「钟兄,你……你眞的见到狐狸说话?」
岳文高道:「眞的,当时晚辈就在他身边,那几只狐狸都能说话!」
傅雨生冷笑一声。「这不外是些骗人的小把戏罢了!」
奇怪的是乘云与轩辕孑听后竟然一言不发,闭目沉思,施小小忍不住问道:「两位前辈也相信?」
轩辕子问道:「你们确定那不是在发梦?」
岳文高道:「发梦也不可能两个人都发同样的梦,何况……何况事后咱们都发现……」由于施小小在塲,他不敢说下去,悄悄走到轩辕子耳边说下去:「裤挡内都湿了。」
乘云道:「这事果然奇怪,难怪你们两个不敢说。」
傅雨生道:「不过晩辈依然难以相信,世间上难道眞的有神鬼妖精?」
乘云道:「那些野鬼还可说是小把戏,但狐狸能口吐人言,这把戏如何耍,你想得出来么?」
傅雨生登时闭嘴,施小小急道:「这样说来,道长也相信世上有妖精鬼怪?」
乘云皱眉道:「贫道并无这样说过,只是……只是不能解释而已。」
轩辕子轻咳一声。「咱们先不要讨论此事眞伪,还是研究张习礼的擧止吧。」
傅雨生点头道:「不错,此人好像已知后殿藏着什么怪事般,也许他也见过那些狐狸精!」
轩辕子摇摇头,道:「假如他见过又相信的,便没理由带他们去观海观,如果他不相信的话,也不会反对他俩四处走动!」
钟坚道:「去观海观是晩辈与岳兄的主意!」
「你不是说你在信中已写明约他一齐去观海观的么?他大可以反对,或者另约地点相见,相信你俩也不会反对吧。」
钟坚答不出来,乘云道:「到底张习礼是否便是催命使者?」
轩辕子道:「也许是,不过无论如何这座古观都値得咱们去探一探!」
「但家母……」
轩辕子道:「你不必担心,令堂一定是在张家庄附近,也许就在观海观内。」
施小小问道:「前辈如何知道?」
「他们抓去令堂,目的只为暂时要引开咱们而已,最后一定要咱们返囘张家庄,与咱们决战,当然,那时候,翁老魔的神功,已然大功告成。」
乘云点点头,道:「酸丁的猜测颇有可能,当时他曾经扬言三个月后,贫道不去找他,他也要来找我。」
轩辕子笑道:「三个月可能是个幌子,也许他在一个月内便功德圆满了。」
乘云吃惊地道:「如此咱们可得立即赶囘去。」
轩辕子道:「不忙,咱们明日依然驾车南下,在车篷上写上『商丘无城隍庙』几个字,假如对方眞的有心放人,必然会再来派信,否则到商丘仍会扑一个空!」
钟坚连声道:「好办法,这样便证明他们事先计划不周,若眞的要在那里放人或决斗,断无理由不先调查清楚的!」
轩辕子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这次还灵光!」
乘云说道:「且慢,你还未把话说清楚!」
「马车过黄河时,咱们便悄悄溜掉,乘船由黄河出海,再转到赵家堡,乘马昌的船返囘牛官营,当然,马车过了黄河依然得去商丘……」
钟坚急道:「晚辈也要去观海观。」
「那麽明早你们便去雇两个车夫来驾车,你们可以在车内休息了。」
乘云忽然道:「酸丁,贫道醒起,翁老魔的师弟可能匿在观海观内。」
轩辕子皱眉道:「你不是说他们师兄弟不合么?」
「是呀,但也许如今已有了转变也未定!」
X X X
次日早上,两辆双套大马车驶出邯郸城,一直向南驰去,驾车的是两个中年汉子,而车篷上果然写上「商丘无城隍庙」的白字,十分刺目,惹得路人转头而视。
由邯郓到商丘路途并不近,是以马车沿途除了换马之外,几乎没停,晚上则由钟坚与岳文高驾车!
他们算准时间,马车刚好在暮色苍茫中到达黄河渡口,等了很久才等到两艘大船,把马车送到对岸。
过了岸,天色已黑,马车停在路旁,乘云等人跃下马车,又搬上几块大石,最后吩咐车夫继缤驾车去商丘。
「到了商丘,你们把马车停在城中心,若有人送信来,便钻入车厢内看信,信上叫你们下一站去那里,你们便依日期去,记住咱们会跟在你们车后,可不要想偸偸溜掉,否则……」轩辕子说至此,便走到一块大石旁,轻轻一掌按下,道:「你们过来摸摸这块大石!」
一个车夫依言走前,伸手在石上一摸,那块大石倏地散开,变成一堆石粉,车夫大吃一惊,一张嘴阖不拢来。
轩辕子用了「硬」的,又施「软」功,取出两锭黄金来。「这两锭黄金每锭是五两,你们一人一块,到了月底你们的任务便完成了,对方再写什么信来,都不用理他,把车卖掉,囘家去吧,我所说的话,你们一个字都不能记漏,也不能做错,除非你们自信脑袋比石头还硬。」
那两个车夫唯唯喏喏,接过黄金,乘云道:「现在你们驾车去吧,不要囘头,过了一阵,咱们便会追上去。」
车夫问道:「大爷,您们这样做,到底有何用意?」
「不必多问,除非你们不想要命,这五两黄金,你道是这般容易的么?」
车夫不敢再多言,忙不迭驾车去了。众人待他们走远才去找船出海。
当他们重囘赵家堡时,已是二月十二日晨,马昌等得不耐烦,正想驾船起航囘去,见到他们自海上来,十分诧异,连忙问之,轩辕子不肯告之眞相,用话搪塞过去。船到了牛官营时,轩辕子叫马昌上岸买些衣服,又开了一张药方给他,叫他办妥。
马昌去后,乘云问道:「酸丁,你叫他买药作甚?」
轩辕子笑道:「区区已多年未用过易容药了,这次为了对付翁老魔,只得重操旧业。」
过了几个时辰,马昌才把东西办妥,那是一些衣服、鞋袜,还有一大包药物。轩辕子便在船上炼起药来,直炼到半夜才把易容药炼好。
「牛鼻子,这次要委屈你一下了。」
「什么事?」
「要你扮成钟坚,而区区则扮成岳文高。」
乘云笑道:「妙极,这样他们戒备便不严了。」
当下由轩辕子动手,他先为乘云易容,再为自己易容,钟坚与岳文高看得惊叹不已,笑道:「前辈妙技,当眞巧夺天工,只怕晚辈家人也分辨不出来了。」
轩辕子又替他们四个易过容,却是渔民装束,施小小则是女扮男装。
六人又商量了一阵,然后趁天未亮下船,火速离开牛官营。轩辕子道:「小傅,你们去昌黎城等咱们。」便与乘云道长拐去张家庄了。为恐翁老魔会对海鲨帮下杀手,轩辕子又叫马昌独自囘城。
两人趁天色未明,快步赶了一阵,不久,张家庄便已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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