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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绝命剑》 阳清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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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5 23:11: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呼应 于 2024-10-26 00:09 编辑

第一回   恩怨难辩

秋风飒飒, 晚炊缕缕。
由北京通往沧州的大路上,风驰电掣般地跑过来一匹白马。马背上驼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马后大约半里之遥, 有两条黑影紧紧追赶着。
马上的青年约在二十岁上下,青布幔头,面如白纸,一身劲装, 足穿洒鞋,背后志堂穴上插着一把匕首, 淋漓鲜血,滴在大道上。
这青年虽然身受重伤,还是紧紧抱住一位四十多岁黑面孔络腮胡子的汉子。
中年汉子身受多处刀伤, 已经奄奄一息。
马跑在青松林外,突然由树林内呼啸一声窜出四条大汉来。
为首的一位, 大约三十多岁, 剪子股的辫子缠在脖子上, 黄面宠、尖下颔、八字黑胡、鼠目猴腮, 穿一件青绸子大褂, 蓝细布裤子, 花打鱼鳞裹腿, 脚下穿一双十纳邦的洒鞋,手中拿一对判官笔,迎风旋舞, 流光四射。
其他三条汉子全是黑布蒙面, 双眼外露, 每人手中拿一口金背鬼头刀, 把马上受伤的两个人围在当中。
与此同时,后面追赶的两条黑影也三窜两跳地贴近白马,原来是一个和尚,一个老道,和尚手提方便铲, 老道腰悬宝剑。
老道口宣佛号:“无量天尊! 冯婉真,你还打算跑吗?”
马上的青年冷哼一声……
老道接口道:“王爷使我僧道二人帮助顺天府四大捕头缉拿要犯, 今天恐怕尔插翅难逃了?”
说罢,六个人各拉兵刃,刀光剑影, 步步紧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由林中走出一位先生来, 看年纪约有四五十岁,面如冠玉, 目若郎星, 兰布长衫, 白袜云履,紧走几步来到老道身前,含笑说道:“仙长乃出家之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何苦率领群雄围杀两个受伤之人?”
老道勃然大怒道:“老东西,你要趟这个浑水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先生闻听,剑眉微挑,徐徐言道:“学生怎敢造次。人间多有不平事, 我只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罢了, 你怎出口伤人?”
和尚在旁怒孔道:“师兄, 少跟他罗嗦。”
老道微微点头,紧接着鼠目一瞪,对先生道:“贫道乃飞龙道长李长空。”又用手一指和尚:“他是我师弟, 铁背金刚法正。我二人是肃亲王府的敦师。”
先生不等老道把话说完,点头笑道:“哈哈哈! 原来是荆州二侠。大名鼎鼎,早有耳闻。至于你们是不是王府的教师爷或者是奴才,这都与我无关。我只要知道马上的两个人究竟犯了什么王法?”
“老东西, 用着你盘问吗?”
“仙长, 你不敢说吗?”
此刻万籁寂静, 空气沉闷, 杀机隐伏, 一触即发。
老道不亏是荆州二侠的老大, 遇事沉着冷静, 略停片刻, 用目侧视了一下顺天府总捕头。
总捕头立刻跨前一步,对先生说:“我是顺天府总捕头王金标。”
先生抱拳笑道:“久闻通臂猿王大侠之名,今日得见,幸会!”
“既然朋友要问个水落石出,今天我就对你实说了吧。马上的青年是女扮男装,她叫冯婉真。那个老家伙叫冯国忠, 冯婉真的父亲。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 冯家父女不遵王命, 竟敢率领顽民格杀联军将领,致使英军火烧了圆明园。太后老佛爷闻奏大怒,传下口旨, 命肃王爷捉拿肇事之人。王爷又命二位教师爷帮助我顺天府捕头捉拿冯家父女到案。不料他父女竟敢拒捕殴差,夺马逃跑。我六人前后堵截,他二人已成瓮中之鳖。朋友,这个案子重大,依我看你还是知趣点为好!”
先生听罢,冷哼一声道:“据我所知,火烧圆明园一事乃汉奸通司龚半伦勾结英国参赞聂礼所为, 与冯家父女何于?如果说冯家父女抗击外冠有罪,试问六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又当何论?巧啦,这件事儿偏偏又被老朽碰上,这么办吧, 六位赏给老朽个薄面, 饶恕他父女这次,有恩之处, 容他父女后报,六位意下如何?”
老道李长空阴恻恻地言道:“施主你报个万儿吧。”
“一介寒儒,不足论姓。”
老道怒叱道:“你有把握救他们吗?”
先生一绺胡须笑道:“也只有试试看了。”
王金标一挥手,三个蒙面大汉刀光一闪, 大吼一声:“你找死!”
单刀方举, 哀嚎连声。三个捕头每人心口都被插上了一柄短剑。
说也真怪,这三个彪形大汉竟然口歪眼斜,牙齿错响,倒地便死!
王金标一个“苍鹰搏兔”, 判官笔连点先生“将台”、“期门”两道死穴,同时怒吼道:“还我弟兄命来!。……”“来”字尚未出口,王金标心口同样也被插上了一柄命剑。双眼暴弩,颓然倒地。
先生抚掌大笑,对僧、道曰:“二位尚欲较量否”?
飞龙道长李长空,铁背金刚法正乃武林高手, 经验丰富,目光锐利,知道今天已经遇上强敌, 尽管如此,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老道呛啷啷亮出七星古剑,一招“毒蛇吐信”直刺先生咽喉,与此同时, 和尚的方便铲也“大鹏展翅”横扫先生中盘。
先生在电光石火的手法攻击下, 身子微然一抖, 从宝剑和方便铲格杀的空隙中滑了出去。
二人一招扑空,立刻变招, 和尚使一招“枯树盘根”,方便铲横扫先生的双腿。老道也同时使出一招“孤燕回窠”, 直刺先生“华盖穴”。
先生“一鹤冲天”,凭空拔起。僧、道的两件兵刃同时落空。趁兵刃落空之际,先生巧妙地在腰中抽出一柄短剑,剑花九点, 精光四射,惨嚎之声立刻发自僧、道之口。
冲天、拔剑、削耳、还鞘,四个动作干净利落。
僧、道虽然被削左耳, 尚且木然不动,目瞪口呆。心中暗想:怪事? 他的剑是什么时候拔出来的呢? 是用什么手法把短剑插进四大捕头心窝的呢? 又是什么招术把我的耳朵削掉的呢? 他妈的, 什么招术我们都不认识, 可想而知, 他的武功要比我们高出十倍, 他到底是谁?
思索片刻,二人恍然大悟,惊疑地问道:“你是‘绝命剑’!”
先生冷笑道:“怎么, 也要捕我到案吗?”
僧、道二人,身形闪了几闪, 转眼不见了。
白云在山、陕交界处。山高入云, 山石嶙峋,松竹交翠, 猿鹤相亲, 奇花斗艳, 百鸟争鸣。
小白河环绕白云山缓缓地向东流去。河水清澈、游鱼可见。
白云山庄修筑在山的半腰上,虽无“洞天仙府”之称,却有“世外桃园”之貌。
初冬夜晚, 月朗星稀, 山庄村民早已入梦。
白云山庄庄主圣手书生‘绝命剑’方成方天化的书房仍然灯烛辉煌,笑语连声。
‘绝命剑’自从把冯家父女救回山庄以后,延医调治,精心护理。两个月后,冯婉真伤已痊愈。冯国忠因伤情太重, 仍然卧床不起。
今夜,方成到书房来探望冯国忠, 并打算和他很好的谈谈。可是不等方成说话, 冯国忠一把拉住方成的手说:“大师兄,要不是, 你及时赶到, 我父女早已不在人世了!这救命之恩”
方成惨然道:“你我同堂学艺,当初你又是我介绍给洪天王帐下做亲将的,天王兵败“天京”以后,弟兄五个,只剩下咱们二人, 你隐居北京郊外, 我逃亡白云山中, 多蒙岳父黑面妖王洛天星垂青, 将爱女毒手观音洛飞霞下嫁于我, 在我夫妻结婚前夕, 岳你又将这座别墅义赠于我, 为兄如今已是山、陕首户, 你我如同手足, 怎么说起救命之恩的话来呢?”
冯国忠热泪盈眶道:“师兄,你怎么知道我父女在北京有难?”
“我和你嫂子商量进北京看望你去,想从你那儿多了解一些天王旧将的情况。为兄虽然不打算东山再起, 可也得杀掉出卖咱师父的叛徒啊? 我们在进京的路上, 听人传说你们父女杀洋鬼子的消息,真使我们夫妻高兴万分!”
“师哥, 清妖可恨, 洋鬼子更可恨!”
“对! 你们父女的壮举也会青史名标的!”
“师哥你……”。
“你们父女杀洋鬼子的消息, 你猜猜是谁告诉我的?”
“我哪儿猜去!”
“是天王帐下八大护卫使之一的路远路通天!”
“师哥, 是小陈平路远?”
“嗯! 不过他现在可不叫小陈平路远啦。”
“叫什么?”冯国忠急切地问。
方成方天化正要回答,房门启处,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女的。
年长的妇女四十岁上下, 虽然徐娘半老, 可是风韵犹存, 她就是方成的妻子毒手观音洛飞霞。
年轻女子当然就是冯婉真了。
冯婉真今年一十九岁,出落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艳如桃李, 冷若冰霜。
娘儿两个进来之后,冯婉真先参拜了方成和爹, 又给洛飞霞拿了一把椅子,自己站在洛飞霞身后。
方成笑容可掬地问道:“贤妻,婉真的伤全好了吧? 武功补习得怎么样?”
洛飞霞秀目一翻道:“哟, 我们娘俩不来, 你们哥们唠得热火朝天,我们一来就不唠啦,怎么?烦我们是怎么着?”
“嫂子,哥哥正给我唠路六哥的事儿呢!”
“噢,就是我和你哥上北京看你,半道上遇见的那路麻子吗?”
麻子? 冯国忠一惊忙问道:“嫂子, 你说谁有麻子?”
“叫你哥哥跟你细唠吧, 我们娘俩也听听。”
方成长叹一声,道:“路远为了躲避官府缉拿, 几次战斗伤了左腿,出了天花,又落了一脸麻子, 现在他以卖卜为生, 改名叫路半仙。”
“师哥, 路六哥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方成变色道:“你六哥说,圆明园被烧之后,龚半伦勾结官府要把奇珍异宝运往国外, 我们有志之士焉能……”
“禁声!”冯婉真立刻报警,并一口将蜡烛吹灭。“外面有人!”
方成、洛飞霞、冯婉真鱼贯飞出屋内,只见房上有三条黑影向三个方向遁去。
方民怒道:“追! 不要留活口!”方成三人也各向一方追去。
冯婉真施展轻功,直奔一黑影追去。追出白云山庄三里多路,身临切近,妖声叱道:“恶贼! 哪里走!”黑影一回身,两道白光由手中飞出,直射婉真双目。黑夜之间,手法之准,令人难以置信。
冯婉真双手一探,接住打来的暗器。一看, 原来是两枚银元。娥眉一蹙道:“来而不往非理也。”一抖手,两枚银元直奔黑影“关元”、“将台”两道大穴,同时,身往前纵, 立掌如刀, 直劈黑影面门。
黑衣蒙面人一见掌到,刚一转身,恰在此时洛飞霞又凌空飞到,娇叱一声:“恶道,纳命来!”五毒穿心弩白光一闪,穿入黑衣蒙面人的后心。只听一声闷哼, 黑衣人翻身栽倒。
冯婉真一见洛飞霞得手,大喜道:“伯母,你追的那个怎么样了?”
洛飞霞一挑娥眉道:“已经打发他上西天去了!”
“伯母,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为什么要夜探白云庄?”
“我打发的那个人是大内东厂太监,叫夜眼神鹰猫金发。这个老道是李长空的师弟, 绰号人称金钱镖, 姓杜叫杜长山,也是肃王府的教师,我们是来捉拿你们父女的。来,帮我把尸首掩埋掉!”
掩埋完了尸首,二人施展轻功,回转白云山庄, 进到方成的书房一看, 把两个吓了个毛骨悚然,瞠目结舌。
方成正手扶着冯国忠的床沿, 浑身颤抖, 鲜血从他的后背流出。
床上的冯国忠,心口上插着一柄短剑,早已断气多时。
冯婉真眼前金花乱迸, 天旋地转,顿时摔倒在地。
洛飞霞扑下身子,抱住方成将要倒下的身体, 哽咽无声。
突然,“咔嚓”一声,由床底下飞出两条蒙面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点住了洛飞霞的“晕穴”。
一条矮胖蒙面汉子,挟起洛飞霞, 一脚踢碎后窗, 飞身而去。
另一条, 高瘦蒙面汉子, 用匕首急刺冯婉真的后背。
匕首刚起,一位麻面人站在瘦高蒙面汉的面前, 徐徐言道:“朋友,算卦不?”
瘦高蒙面汉子大吃一惊, 怒道:“你是什么人?”
麻面人笑嘻嘻地道:“不算也得算!”话刚出口, 伸手如钩,直抓瘦高汉子的面罩, 撕的一声, 面罩脱落, 原来是飞龙道长李长空。
李长空惊魂乍定,匕首直刺。怎奈匕首刚出, 就被麻面人扣住了右手脉门, 匕首已到了麻面人手中。
麻面人正容道:“念你是个出家人,为恶尚不太重,今夜我饶你一次, 你回去禀报你家王爷, 就说我不日必将登府拜访。”
李长空懦懦言道:“朋友, 你留个万儿吧!”
“有必要问吗?”
李长空转身要走。
“站住! 就这样走了吗?”麻面人讥笑地一瞥。
“你打算怎么样?”李长空胆怯的问。
麻面人浓眉一挑道:“怎么的也得给你留点记号,你回去好向你家王爷交差呀。”
李长空飞身由后窗越出,麻面人的匕首随着飞出,恰恰削掉了李长空的右耳。
麻面人大声喊道:“李道长,把你的匕首和耳朵全带回去!”
冯婉真已苏醒过来, 一见麻面人, 飞身直扑
麻面人将身一闪,摆手言道:“婉真,我是你六伯父路远哪”。冯婉真半信半疑道:“我伯母洛飞霞呢?”
路远迅速地背起了受伤的方成,急急言道:“洛飞霞已被贼人抢走, 快背起你父亲的尸体跟我走! 晚了, 我们都要惨遭毒手!”
繁星渐落, 东方露白。
路远背着方成,冯婉真背着父亲的尸体, 飞行在白云山崎岖的路上。后面有十几条黑影向他们行进的方向追来。
白云山庄, 火光四起, 烈焰腾空。
路远领着冯婉真, 躲过了敌人的追击, 来到了一个离地十几丈高的峭壁上。峭壁正面有一个天然石洞。
爷儿两个步履艰辛地进入了这个石洞。石洞里的一切在绚烂的朝霞映照下, 看得清清楚楚。
石洞的面积约有七丈方圆, 内有简单的炊具和炼丹药用的炉、鼎等物。石床上放着被褥, 虽然陈旧不堪,尚可将就使用。
路远把方成放在石床上,然后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道:“婉真, 你还背着尸体愣在那儿干什么?”
冯婉真放下了尸体,从父亲的心口上拔出一柄短剑,剑形似龙剑镂刻精细,一面用红玛瑙镶成“长虹”二字, 一面用翡翠绿镶成“绝命剑”三字。冯婉真手微一抖,剑出霞光,满洞生辉,不仅脱口赞道:“好剑!”话刚出口,自知失言,此剑乃杀父凶器,不能留它,想罢, 抖手意欲把剑扔下山谷。
路远一把位住婉真,喟然道:“孩子,留下它! 将来凭着这口剑才能找着杀你父亲的仇人。来, 咱们爷儿俩把你父亲的尸体埋葬了吧!”
路远把“小还丹”给方成服下, 并用腰间带的一竹筒水,慢慢地滋润着方成的咽喉。
婉真又在方成的耳边轻声呼唤, 方成才渐渐地睁开了双眼。
二人一见, 甚喜。
方成用颤抖的声音对路远说:“你到外面巡风去!”
路远飞身而出。婉真急忙贴近方成。
方成气虚喘喘地言道:“婉真,快把左边那块突出的石头搬动, 那是一个暗道, 快背我进去。”
婉真急促言道:“路伯伯呢?”
“不要管他, 他自有逃生之路, 快,越快越好!”
婉真挪动石头,果然漏出一个狭长的地道,阴风习习。潮气扑面。
路远飞身而入:“大师兄,外面有十几个黑影向这边扑来!”
方成叹气道:“师弟, 你保重吧, 我和婉真自有安排,等我伤好之后,必会找你!”
路远洒泪道:“师兄,要不是你早和我说过这个鬼地方……师兄、婉真,多多保重!”说罢,几个纵跳,飞下峭壁,倏炙间隐于山林之中。
婉真知道情况紧急,立刻背起方成进入地道。说也奇怪, 突出的大石,自动轰然一声牢牢地堵住了地道口。
方成在婉真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言道:“孩子,这是我十几年来准备下的退路, 今日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山洞低狭,山石嵯峨,山风迎面袭来, 夹有砰然之声。小蛇乱窜,流萤惊飞,令人胆颤心惊。大约行走一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峭壁的背面,平地拔起数十丈高。在半壁岩上,有一股瀑布飞流直下, 砰然之声, 由此而发。
冯婉真背着方成向对面望去。只见两峰陡起, 一谷直伸。峰上苍松翠柏,谷内异草奇花。
方成慰然对婉真道:“如今已脱险境了。你背我往左走,见一老松,松上有藤垂于岩下, 要攀藤直下, 可进安乐窝也。”
婉真按路攀藤而下。左峰角下,河水潺潺,架石为桥。顺桥而过,碎石铺路。顺路而行,分花扶柳。望眼山坡,草房三间,方篱为墙, 竹片编门。
方成命婉真把自己背入东屋,放在床上。此屋除床、桌、茶具之外别无它物。
方成慨然叹道:“婉真,西屋有炊具、米、油、盐、茶等物,可供我二人三年享用。烧柴,用水, 你就多辛苦吧。你住西屋, 我住东屋。”
方成养伤,不觉半年, 伤已痊愈。这日方成手书一副门对,命婉真贴在大门上。上联写: 三间茅屋暗藏终身遗恨事; 下联配: 一寸方田培养半个有心人。横匹: 可对天地。
月明星朗的夜晚,一盏油灯之下, 方成把冯婉真叫到身旁,喟然长叹道:“婉真, 我有意收你做徒弟, 你可愿意吗?”
婉真闻听, 热泪盈眶道:“我乃孤身弱女, 父仇未报,蒙伯父不弃,与愿足矣!今又恩施格外, 孩儿我刻骨难忘!恩师在上,受弟子大礼参拜!”说罢, 抱住方成大腿放声大哭。
方成也老泪纵横道:“孩子,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
“嗯!”
“我和路远、冯国忠是亲师兄弟,都在太平天国洪天王驾前当护卫使。天京失陷后,八大护卫使,只剩我们四人。”
冯婉真娥眉一蹙道:“恩师,我已知道三人,但不知那人是谁?”
方成道:“姓龚,叫龚雨农。上海人,他是天王驾前八大护卫使之首。此人文武双全,和你师爷最好。”
“我师爷是谁?”
“他老人家姓张名瑞字宏图, 是武当派俗家掌门人。”
“他也跟随洪天王吗?”
“你师爷是洪天王的总管。天京失陷之前,天王交给他一大笔珠宝,命他到上海联络小刀会起义,以解天京之围。不料, 你师爷一去便如石沉大海。”
天王又召见我三人于天王宫, 说明我师之事。又命我三人先潜出天京。我们三人死也不肯,誓与天王共存亡。天王大怒道:“留得青山在,何怕没柴烧!”我三人不敢抗旨。天王给我们每人一道圣旨。
“命你父联络天国各处遗将,并交给你父一份‘天国名将录’。”
“命我培养天国各将子弟, 以图东山再起。”
“命路远招兵买马,八方联络。我三人设誓受命,潜出天京。直奔上海,寻找你师爷。经过多方打探, 仍是杳无音信。”
上海小刀会失败,我三人无立脚之地, 也只得各投生路。”
“我师爷就一直没有下落吗?”
“我们夫妻去年上北京去看望你父女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了你六伯父路远, 他对我说, 他在上海有一位小刀会的朋友,叫穿云燕子,姓腾名飞字志远。藤志远在上海时曾经看见你师父和龚雨农在百乐门饭店吃过饭。”
“龚雨农?就是您老和我说过的那位洪天王驾前八大护卫使总头领吗?”
“一点儿也不错!”
“那就问问他好了?”
“我们弟兄三人,用各种方式访问过龚雨农,可他始终也不承认看见过你师爷。”
“难道我师爷真的会是被他害的?”
“证据不确,不能枉下结论。不过,我们有一点可以怀疑他。”
“哪一点?”
方成眉峰一挑,道:“洪天王曾派龚雨农潜回上海,进天主堂学校学过外语, 以备天国之用, 他家住在上海,自来家贫如洗。小刀会在上海失败后,他突然成了暴发户,结交官府, 走动衙门”
八国联军进北京,他又成了“通司”,勾结洋人巴夏礼火烧圆明园, 将园内珠宝洗劫一空, 他也从中发了横财。
最近我们又探听到他勾结洋人打算把水胆玛瑙雕刻而成的“白猿偷桃”等十八件国宝运往海外。
婉真忿恨地言道:“这是卖国!”
“非但卖国,由以上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杀死我师父的凶手!”
“那么他要杀死我父女又是什么原因呢?”
方成面目一正道:“你父藏有“天国名将录”, 除了我和你路伯父知道以外,就是他知道。如果不是他的告密,顺天府的捕头和肃亲王府的教师怎么能几次找你父亲要“名将录”呢?”
“我父岂能作天王的叛徒!”
“正因为如此,官府才软硬兼施,意欲加害你父。恰在此时,八国联军攻入北京。你父女以一片爱国之心、联合村民,大败洋人于北京郊外。这一壮举, 百姓景仰、全国震动。因此,清廷也不敢加害你父。哪曾想, 洋人巴夏礼临回国之前, 交给龚雨农两个任务”
“哪两个任务?”
“第一, 叫龚雨农想尽千方百计把十八件珍宝运往海外; 第二, 叫龚雨农用银子买通官府杀害你父, 替洋人死去的兵将报仇。”
冯婉真忿然道:“难道朝廷就能听信洋人和汉奸的话吗?”
方成正容言道:“朝廷已屈服于外国,并割地赔款,订下了不平等的条约。洋主人说话,清奴才当然唯命是从。另外,朝廷早就打算得到‘天国名将录’,好将天国遗将一网打尽。你父又不献‘名将录’,所以朝廷借口你父女抗旨肇祸,才派锦衣卫高手和顺天府捕头于去年八月二十六日晚捕杀你父女,搜查‘名将录’。”
“恩师,用绝命剑杀死我父的凶手,您知道他的姓名吗?”
“孩子,慢慢总会找到凶手的!”
“他们杀死我父, 为什么又抢走我师母呢?”
方成长叹道:“恐怕是为了要挟我吧。”
“恩师, 咱们得想办法救我师母啊!”
“事隔数月, 恐怕难以为力了!”
“那么……”
“你师母的父亲黑面妖王洛天星乃是山、陕一带的总龙头,手下黑白两道的朋友不可胜数, 他不会袖手旁观。”接着,方成一振精神道:“婉真,你的武功已够深厚了,但与高手相比,还差一筹。从今天开始, 我把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你要尽心苦练!”
春来, 秋走, 两易寒暑, 婉真从不间断练功。
这一日, 婉真正在西屋练气功,忽听东屋有人和师父说话,急忙下地,推开房门轻声问道:“师父,谁和您说话呢?”连问三声, 无人答应。
婉真收拾得紧身俐落,插好“绝命剑”,来到东屋,推门而入。只见油灯已灭,北窗洞开。婉真急由北窗越出,飞身上房, 极目四望,见两条黑影奔北方飞去。
婉真跳下房来, 施展“陆地飞腾术”在后面紧追, 一直追到“留芳谷”里,将身子隐在一块大石后面, 目光直射,见一蒙面人对师父大声斥道:“天国叛徒,你出卖恩师,杀害师弟,还不纳命来?”说罢,亮出一对日月凤凰轮,电光石火般地攻出九招。
方成封、闭、躲、闪,一招不还,连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好象……?”
冯婉真一见蒙面人的身材和手中使的双轮,不觉大吃一惊。心中暗想, 这个蒙面人不正是我师母洛飞霞吗? 她又为什么说我师父是谋害恩师的凶手? 为什么说我师父杀害师弟? 我师父的师弟不就是我父冯国忠吗? 我父亲是我师父杀死的,这不可能!
想到这里, 拔出宝剑,飞身向蒙面人扑去。同时娇叱道:“你快把面纱摘下来! 为什么不敢见人?”
绝命剑霞光闪处,一个“长虹贯日”直取蒙面人前胸。
方成的软剑,趁此时机也从腰间拔出,“秋风扫叶”,直扫蒙面人的下盘。
蒙面人斜身绕步,双轮一封、一格, 巧妙地从长短二剑的攻击下滑了出去。
方成撤剑换式,同时大声吼道:“婉真,不要放走这个贱婢!”
婉真欺身近步,右手宝剑连刺,左手如钩,抓向面纱。面纱一落, 冯婉真心中一颤: 原来此人正是师母‘毒手观音’洛飞霞。
洛飞霞的面纱被抓落,一惊之下, 方成的软剑已把洛飞霞的左肋挑开一个三寸多长的口子, 立时鲜血飞溅。
洛飞霞骂道:“畜牲! 你要杀人灭口吗?”
方成的软剑又奔洛飞霞的心口刺去。
冯婉真灵机一动,立刻用剑格开了师父的软剑,并且出手如电,连点方成的晕哑二穴。使方成木然停立。
冯婉真扶淄裾驽飞霞将要倒地的身子, 泣不成声地说道:“师娘, 他真是杀师灭弟的凶手?”
洛飞霞流泪道:“方成早就是清朝大内的锦衣卫。被清朝皇帝派入洪天王手下充当坐探。经过几次战斗, 取得洪天王的信任, 被提升为八大护卫使的副头领。
洪天王在天京失陷之前, 派方成等三人潜出天京, 进上海找总管张瑞, 一次偶然的机会, 方成遇见了张瑞,他邀张瑞带珠宝于某夜到黄浦江边相会,并煞有介事地对张瑞说: 天王有密旨相告。张瑞信而不疑, 按期赴约。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方成出其不意地用绝命剑杀死了他师父张瑞,将珠宝攫为已有,把尸首坠上大石, 扔入江中……”
冯婉真惊诧地问道:“绝命剑?”
“对! 方成的外号叫圣手书生‘绝命剑’。你如今使的这柄‘绝命剑’就是他的。”
“他杀我父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份‘天国名将录’。”
“那么,他什么不把我也杀了灭口,反而传我武艺呢?”
“孩子,他是为了把杀你父亲的罪过推到别人身上。另外,洪天王曾旨谕各将,只有冯国忠才能联系。留下你,是为了清廷在搜捕天王各将时做钓饵。”
“如今他是否已经得到那本‘天国名将录’了?”
洛飞霞用肯定的语气答道:“据我猜测,‘天国名将录’一定在他手里。”
冯婉真忿忿言道:“果然如此,我定亲手杀他! 给我父亲和天王手下众将报仇!”说罢,回身急搜方成全身,在贴身处, 果然搜出了“天国名将录”。
洛飞霞喜形于色道:“怎么样? 我没有说错吧? 孩子,快把它交给我, 我替你保存起来!”
“不!‘天国名将录’关系天国数十位武林高手的性命,天王对我冯家如此信任才交给我父, 我父又为它而死, 我要继承父志, 联络众将,重举义旗, 推倒满清! 我怎能把它交给别人。望您莫怪!”说罢,将它揣入怀中。
洛飞霞低语沉声道:“方成对你还算天高地厚。你打算怎样处置他?”
婉真长叹一声道:“杀父之仇焉能不报?但我必须问明真相才能杀他。”说罢,解开了方成的“哑穴”,留下“晕穴”。用绝命剑抵住方成的咽喉,凄问道:“你真是清妖的锦衣卫?”
方成血灌瞳仁道:“你信吗?”
“你师父是你杀的吗?”
“你信吗?”
“我师娘说的,我怎能不信?我再问你,我父亲是谁杀死的?”
方成颤抖着不能活动的身子,泣不成声道:“贱婢真狠毒!”
洛飞霞截口说道:“方成, 你就承认了吧!”
方成身子猛地一震道:“婉真, 你父是我杀的,因为有‘绝命剑’作证。”
冯婉真厉声言道:“你用绝命剑杀我父亲,我用绝命剑杀你,这叫天理报应!”说罢,挟起方成, 飞奔在留芳谷绝壁峰上。从绝壁峰往下望去,深不可测。冯婉真把方成摆.在绝壁峰边上,使其木立,遂大声道:“我给天国将士报仇了!”一剑刺入了方成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也刺入了冯婉真的后心, 一支纤手伸入了冯婉真的腰中, 把“天国名将录”夺了过去。
冯婉真扭曲着身子回头一看, 正是洛飞霞。洛飞霞那张阴森可怖的.面孔使冯婉真明白了一切真象。
冯婉真大吼一声:“恩师!”抱住了方成的身体,飞身投入了万丈深渊。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00:23: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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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回   雷音风云

绝壁峰下, 怪石横生。万丈深渊, 一片漆黑。
冯婉真抱住方天化的身体投入山涧。
半山腰石缝当中长出一棵老松树, 冯婉真和方天化被松枝一弹, 同时闭气, 坠入涧底。
冯婉真苏醒之后, 用手一摸, 原来掉在了烂树叶上。
衣服零乱, 浑身疼痛; 背后刀伤流血不止。她瞳孔缩小,拢足眼光四下搜寻, 但见二丈外有一尸体,上半身已陷入烂叶中。
她鼓足勇气, 一点点地爬到尸体旁, 用力将整个尸体拉到自己怀中。
从方天化小腹上拔下“绝命剑”。
方天化的头颅已被山石碰个粉碎。黑血凝固,已死多时。
冯婉真大吼一声,口吐鲜血, 凄然泪下道:“恩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承认是害死你师父和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我现在才明白,他们是为了抢走 ‘天国名将录’。他们才是杀我师爷和我父亲的真正凶手!”
“恩师,我现在更明白了你写的‘三间茅屋暗藏终身遗恨事,一寸方田培养半个有心人’的意思了。”
“我有心吗?我若有心,就应该把这几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若有心, 就不应该盲目杀死我的恩师!”
“恩师,我把您埋葬在这儿,然后我拔剑自刎,为您殉葬。”
冯婉真把尸体掩埋起来之后,恭恭敬敬地在坟前叩了三个头,声泪俱下地大声喊道:“恩师,等等我! 不孝徒儿我来啦!”然后拔出“绝命剑”直刺自己心窝。
突然,有一只大手, 掐住了冯婉真右手的脉门。
“阿弥陀佛! 施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有何冤屈之事快说出来, 老衲或许能够略尽薄力。”
冯婉真举目细看,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和尚。
门尺多高的身材,不头顶上有九个疤痕,面如皎月,目似朗星,浓眉方口,颏下无须。深灰色僧袍,青布护领,灰布中衣, 胖袜僧鞋。
婉真看罢,娇叱一声:“大师少管闲事!”然后用力夺剑, 但纹丝不动,并觉有一股大力逼得她浑身颤抖。
和尚微笑道:“女檀越义气,令人钦佩。如此轻生,岂不令你恩师含冤于地下, 使你令尊悲愤于九泉吗?”
“你应当查明真象, 伺机报仇, 方不愧为‘天国名将’之后, 圣手书生方成之徒也!”
冯婉真默思半晌, 言道:“大师,何以教我?”
和尚断言道:“巾帼英雄,须怀丈夫气慨! 能曲能伸,能弱能强,虚怀若谷,力求上进。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闻妙语性学复明,武功惊神慑鬼,气功彻地通天,何事不成!”
冯婉真喜形于色道:“大师金玉良言, 婉真敢不聆听!知大师乃世外高人,今愿拜在门下, 望大师开恩!”
和尚喟然长叹道:“拜师倒也不必,老衲既然多事,琢玉成器, 焉能推却。”说罢, 一挥手,“随我来!”
单臂幌时,挟起婉真,拔地而起, 登上高峰。婉真此时才见, 大师左臂袖筒空空。
一位单臂老僧, 如此神功入化,真是出人意料, 婉真心中暗喜。
山花飘落, 野草凋零, 白云山上, 雷音古刹, 东禅堂内,一盏油灯。单臂老僧打坐蒲团之上,冯婉真站立一旁。
老僧微睁二目道:“婉真,你得到‘绝命剑’之后可有剑鞘?”
“没有。但我已买到剑鞘,到也合适。”
“老衲愿意赠给你一个剑鞘。”
说罢,从蒲团底下取出一把绿沙鱼皮、金吞口、金什件的剑鞘递给冯婉真。

冯婉真拔出“绝命剑”插在老僧递过来的剑鞘之内,真是“天衣无缝”。不觉大惊失色道:“这是原鞘?”
“不错!这是原鞘。有些话我也应该如实地告诉你了。”
这时,外面有人冷哼一声道:“告诉她你也是死,不告诉她, 你也是死!”
随着房门破碎之声, 从外面进来一个灰衣老者。面目清瘦, 五绺短须, 剪子般小辫,飘于脑后。
看他太阳穴隆起, 二目神光灼灼, 就知此人内功已臻上乘。
和尚扬头大笑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天山二雕之一的万大侠万华堂啊。你也投降‘天星帮’了?”
万华堂阴恻恻道:“士各有志!”
和尚截口问道:“清静禅林,不纳罪徒。夜闯禅堂,有何贵干?”
“老秃驴、万某奉我家帮主之命,取你右臂来了!”
“老衲左臂已经奉上,今又索取右臂,真是贪得无厌!”
万华堂怒吼道:“秃驴少要卖狂!”
话出手到, 直奔和尚右臂抓来!
只听惨号声起, 一支右臂, 齐根断下, 鲜血泉涌般喷出。
万华堂拾起自己的右臂,身形连幌几幌,窜出禅堂。边跑边喊道:“必报此仇!”仇字之音将能入耳。
冯婉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想道:“姓万的出手自已尚能看得清楚,可是老和尚的右手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自己一点也没看清楚。看来,武术之奥妙,在于以速制慢,以柔克刚。”
和尚若无其事地道:“婉真你先把血迹打扫干净,我们还是接着讲下去吧。”
冯婉真边打扫血迹边道:“大师,你老人家还是先讲一讲万华堂吧。”
“那也好。天山二雕,专练鹰爪功。大雕叫‘圣手神雕马千里’,二雕叫‘铁爪神雕万华堂’。他们二人是师兄弟。如今都参加了‘天星帮’。在‘天星帮’里他们是五老之一。”
冯婉真道:“‘天星帮’是怎么回事?”
和尚道:“‘天星帮’是新近崛起武林的帮派,受满清“东厂”指挥,专门破坏反清组织,暗杀反清志士。”
“大师, 你的左臂是‘天星帮’……”
“我的左臂是我徒弟砍掉的。”
“你的徒弟会干出……”
“因为他已投降了‘天星帮’。”
冯婉真忿恨地言道:“‘天星帮’帮主是谁?你的逆徒他是谁?”
和尚呷一口茶道:“我还是给你从头讲起吧。”
“你恩师方成方天化和洛飞霞是表兄表妹,从小在一起同读书、同习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年岁渐长,情窦初开就海誓山盟地私订了终身。”

冯婉真不解地问道“既是这样,洛飞霞又为什么要陷害我师父呢?”
和尚叹息一声道:“方成参加了洪秀全的起义军,在洪天王帐下当上了护卫使。随洪天王转战南北, 脱不开身去看洛飞霞, 洛飞霞在家就另爱上了别人!”
冯婉真面目一正问道:“别人是谁?”
“天王帐下八大护卫使,能够随便出去联络外人的只有龚雨农一个人。”
“为什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呢?”
“龚雨农已改名叫龚半伦了。这匹夫不但武艺超群,文章也写得不错,又会阿谀奉承。那时天王手下缺少文士,他不久便取得了天王的信任, 被提升为八大护卫使之首。”
冯婉真道:“这是洪天王用人不当。”
和尚点头道:“天王不但提升他为八大护卫使之首,又任他为八方联络使,还派他回上海老家进“天主堂”和外国人学外国话。”
“大师, 这些个事儿和害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正因为龚半伦是八方联络使,你师父经常托他到江西洛家给洛飞霞捎信。哪曾想, 日久天长, 两个畜牲竟勾搭成奸!”
冯婉真用怀疑的目光问道:“洛飞霞还是和我师父结婚了?”
和尚双眼一挑,目射神光道:“洛飞霞的父亲黑面妖王洛天星在方成参加洪天王起义军以后投降了满清, 被清帝咸丰任命为东厂副总管。派他回江西成立“天星帮”直接受李莲英指挥。天国兵败之后,李莲英又秘令洛天星搜捕天国遗将。恰巧,方成来投,洛天星又是方成的姑父。为了拿方成作钓饵, 就订下了美女胭粉计,把洛飞霞嫁了方成, 又赠给方成‘白云山庄’。”
冯婉真忙问道:“那个龚半伦能肯吗?”
和尚拍案站起,怒道:“龚半伦早已叛变天国, 投降了满清。李莲英派他加入‘天星帮’, 名为五大长老之首。实是‘天星帮’的太上皇。你想,洛天星订美女胭粉计,能不取得龚半伦的同意吗?”
冯婉真点头长叹道:“看来洛在星把姑娘给方天化是为了把天国遗将一网打尽哪!”
和尚微笑道:“正是这样,方成救你父女回家后,洛天星就派去李长空、杜长山、苗金发三人。在一个夜晚,把你们三个人引出来,洛飞霞立刻回去,趁你父伤势沉重,逼要‘天国名将录’。”
你父先是一惊, 后来觉察到洛飞霞已是满清走狗, 便闭目不答。洛飞霞一见大怒。上前掐你父亲的脖颈。这些事已经被早些时候回来的方成听见。为了保“天国名将录”,为了搭救你父的性命,他立刻窜进屋中, 拔出“绝命剑”直向洛飞霞后心刺去。奈何方成手软, 略一迟疑,洛飞霞一个“游鱼回水”,绕到方成身后,托住方成的右肘,一托一送,便把方成手中的“绝命剑”刺入了你父亲的胸膛。与此同时,洛飞霞左手的匕首也刺入了方成的后心。洛飞霞拔出匕首,飞身出屋, 又帮助你杀了杜长山。”
冯婉真娥眉倒立,怒不可遏道:“我不杀贱婢,誓不为人!”
和尚道:“婉真, 你可知老衲的谷家名姓吗?”
“不敢冒然动问。”
“老衲姓张名瑞字宏图。”
冯婉真大惊失色道:“您不是天王帐下的总管吗?”
“正是!”
“您是我父亲和我师父方成的老师呀?”
“是!”
“方成恩师说您已经被害, 您怎么又会出家当了和尚呢?”
张瑞喟然长叹道:“我奉天王之命,去上海联络小刀会,并带去许多银两,当然得住到我弟子龚半伦家中。”
“龚半伦也是您的徒弟?”
“我哪知这个孽徒已投降了满清。有一天, 他对我说:天王有密旨, 并派有专人和我接头。约我夜晚在黄浦江边会面。我当时信以为真。他领我到黄浦江边。这个该死的逆徒,突然从背后给我一刀。我有左臂一格,左臂被砍掉。我咬牙镇静, 打出我拿手的连环飞剑可是因伤重,手法不准,只打在逆徒的腰部。他趁此飞起一脚,将我踢入江中。”
冯婉真咬牙切齿道:“好狠的心肠! 我必杀他替大师报仇!”
张瑞截口说道:“多亏我师兄脱凡大师把我救出水中,治好我的伤,领我来到这白云山中, 把这座‘雷音寺’交我执掌。给我起了个法名叫‘脱尘’。”
冯婉真大喜道:“原来最近江湖上传说单臂神僧一掌会三魔、单身斗五怪, 就是您老人家呀!”
“我伤好之后,出外打探天国胜败消息,得知天京陷落,天王已崩, 老衲悲伤万状, 将这血海深仇完全记到逆徒龚半伦帐上。几次进上海找他报仇,探知他不在上海,已赴江西掌管‘天星帮’去了。”
“你老人家又怎么知道我父女的一切呢?”
“你师伯路远把你们师徒送入‘留芳谷’绝壁峰的山洞里之后,方成命他快走,他出山洞后,便被十数个鹰犬将他围住, 意欲活捉,好从他口中得知方成和你的下落。”
“经过一番奋战,你师伯路远身带重伤逃入这雷音寺中避难,养息半年, 方才痊愈。我已派你师伯路远回上海打探龚半伦的情况去了。老衲暗中查探洛家父女的行迹。”
冯婉真急切问道:“为什么您老人家不在绝壁峰上搭救我师徒二人呢?”
“凡事都是命里注定。彼时老衲正在绝壁峰下采药。能够救你也就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冯婉真跪倒磕头,满面流泪道:“师爷救命之恩,孩儿永世不忘! 望师爷保重,孩儿告辞了!”
“哪里去?”
“找洛家父女给我父亲和恩师报仇去!”
“你能敌得过洛家父女吗?”
“敌不过也得去!”
“笑话! 明知不敌,以卵击石, 又搭一个, 岂不可惜?”
“依您之见呢?”
“先在‘雷音寺’苦练武功,胸有成竹,再去不迟。”
凌晨。轻烟般地淡雾刚刚没过树梢。
池水清沏,长草碧绿, 青蛙长鸣, 蚱蜢短跳。
“雷音寺”又来了四位和尚。
脱凡大师带领三个徒弟: 法明、法空、法静。
脱尘大师在方丈室招待师兄和三位徒侄。冯婉真站在脱尘大师身后。
脱尘道:“婉真,我对你提过,脱凡乃吾师兄, 你还不过去磕头, 并拜见三位师叔!”
礼毕, 婉真仍站在脱尘大师身后。
脱凡大师面目不悦地对脱尘大师道:“师弟,清静禅林,怎容女子在内?”
脱尘肃然起敬道:“师兄,婉真乃吾徒冯国忠之女,父死母亡,无家可归,我把她收在庙中,为了造就她武功。功成即去, 望师兄原谅!”
脱凡展颜道:“住了多久?”
“十八个月了。”
“可有成就?”
“略有寸进。”
脱凡笑道:“婉真,可把你师爷的‘连环绝命飞剑’学到手中吗?”
婉真欣然答道:“虽不得心应手,尚能飞剑杀人!”
群僧大笑。
说真的, 冯婉真这几年来除了悲伤、哀痛、忿怒、仇恨, 她还有什么?
自从遇见单臂神僧以后, 灵智、武功都突飞猛进,好象脱胎换骨一样。
今天冯婉真非常高兴,亲自下厨房,为各位大师作了四个菜: 油炸素鸡、青拌粉皮、挂浆白果、兰片腐竹。
素席宴上,谈笑风生。
脱凡对脱尘道:“听说今年八月十五‘天星帮”要为洛飞霞和龚半伦举行婚礼。撒下绿林帖,聘请八大名门、六大名派聚会一堂……”
冯婉真忿忿言道:“恐怕洛家不会太高兴了吧!”
众僧愕然, 齐声问道:“为什么?”
“我去杀了洛飞霞, 叫他喜事变丧事!”
脱凡不悦道:“太极、八卦、形乙、八极、黑虎、鹰爪、螳螂、长拳八大门长在坐。武当、昆仑、峨嵋、天山、点苍、崆峒六大派长临场, 岂能容你猖狂?”
“我为先辈报仇,夺回‘天国名将录’, 就是不能一帆风顺, 也搅它个地覆天翻!”
脱尘大师道:“婉真,你大师爷恐怕你人单势孤,功亏一篑。”
“怕我人单势孤, 就请师爷和师叔们帮我一同杀敌好了!”
脱凡拂袖站起来道:“混帐! 当初你师爷率领徒弟参加洪秀全起义,老衲就再三劝阻,他们不听,结果身败名裂,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冯婉真面目一沉, 答道:“大师爷, 您这是为谁争理?清妖侵我山河, 杀我百姓, 难道您不是炎黄子孙?”
脱凡张口结舌, 拂袖而去, 回归西禅堂。
脱尘怒道:“婉真,你怎能和大师爷顶嘴,还不过去赔礼!”
婉真答应一声, 飞身出屋。
星月交辉。
由两边房上流星疾泻, 飞下八条汉子,站好方位, 把冯婉真围在当中。
内中一个白面短须,剑眉朗目,灰布长袍,肋下悬剑的壮汉,跨前一步道:“冯婉真,你还不交出天国名将录,更待何时?”
脱尘大师闻声,也率领法明,法静,法空冲出屋内,聚拢精神,以观其变。
婉真怒叱道:“尔等何人?”
灰衣壮汉微哂道:“大内锦衣卫!”
冯婉真抿嘴一笑道:“可惜您这位大人来晚了。‘天国名将录’头二年就被洛飞霞抢去了。”
灰衣壮汉冷哼一声道“那是假的! 我要真的!”
脱尘大师紧走几步,来到冯婉真面前,面对灰衣壮汉,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施主,婉真之父虽是天国遗将,但早已圆寂, 天国之事与此女无关。”
灰衣壮汉哈哈大笑道:“和尚,你就是闻名江湖的独臂神僧脱尘大师吗?”
“神僧二字老衲不敢当, 贫僧脱尘。”
灰衣壮汉目光如电道:“你不就是长毛贼首洪秀全的总管大人张瑞张宏图吗?”
脱尘大师悠然自得道:“马千里你知道得太多了!”
原来这灰衣壮汉就是天山二雕大爷,圣手神雕马千里。
马千里跨进一步道:“知道的多了又怎样?”
“知道太多的人都是死的太早!”
“你敢拒捕?”
“老衲无罪!”
“伤我师弟万华堂右臂,潜伏庙内,待机再起, 还说无罪?”
“你师弟万华堂,夜晚闯入雷音寺行凶,又不是老衲找他。他掉右臂, 只能怪他武功不济, 至于你说老衲潜伏‘雷音寺’待机再起, 你有什么证据?”
“窝藏长毛余孽冯婉真, 还不是证据吗?”
脱尘大师刚想答话, 只见马千里身后飞出一人, 面如白纸,尖嘴猴腮, 鹰鼻鹞眼, 短须黄牙, 一条长辫, 盘在脖子上。他身穿葛布长袍。足蹬多年麻鞋,掌中一对峨嵋刺, 银光闪闪, 滴滴溜溜乱转。
这人一声冷笑道:“脱尘, 认识我吗?”
脱尘大师微笑道:“一别三载,怎能忘怀。阁下不是江西五怪的二爷,‘夺命神君’姜天悦吗?”
姜天悦狂傲的一瞥道:“算你眼力不错!”
脱尘大师长叹一声道:“三、四、五怪早已身登仙界。你又何必留在世上作孽呢? 我看你也应该早些安排后事为对。”
姜天悦牙齿直响,大骂道:“老秃驴,今天我割下你的头来, 给我三个兄弟报仇!”
银光闪处,峨嵋刺分上下向脱尘大师的华盖穴、关元穴扎来。
姜天悦的峨嵋刺尚未扎到脱尘大师的部位, 他自己觉得心口一阵发闷,低头一看, 一柄短剑已经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突然间, 他一阵痉挛, 眼睛变成深黑色, 就像两盏灯笼, 忽然熄灭了一样。
突然,一声长啸,一位兰袍、长须老者飞到脱尘面前。
此人姓戴名天新,五怪之首,功底深厚,阴险毒辣。自从被满清政府收为锦衣卫之后,他仗势欺人,枉杀无辜。武林高手, 死在他“无形金刚掌”下的约有二十余人。
戊脱尘大师前三年到江西“桃花坞”登门拜访五怪,热心陈词, 善言相劝。五怪不但不听, 反倒要把大师扭送官府, 按长毛余党论处。
在腥风血雨的格杀中,大师连杀其三怪,自己也略受微伤。
今天,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
戴天新怒吼一声道:“秃驴,杀我二弟姜天悦, 某家岂能容你!”
脱尘大师不悦道:“戴天新! 凭你是五怪之首,素以无形金刚掌威镇天下,今天就连是谁杀你二弟你都没看清,你还有资格和我一战吗?”
戴天新用怀疑的目光问道:“不是你是谁?”
“是我!”冯婉真边答边在姜天悦死尸上拔下来那柄短剑。
戴天新白眼珠起红线,血贯瞳人,暴喝一声:“还我二弟命来!”
无形金刚掌, 掌影如山, 钢风乍起, 雷声鸣鸣, 直奔冯婉真“将台穴”击来。
冯婉真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掌风起时, 快如闪电。

耳轮中就听“扑”的一声,冯婉真右掌已经打在戴天新的鼻梁上,血花飞油,骨碎有声。
戴天新一百多斤重的身体被打得飞出去三丈开外,重重地撞在墙上, 又从墙上滑下来。
他倒下去的时候,鼻梁已歪到眼睛下面,一张面孔,完全扭曲变形。
打仗总得死人, 不过这两个人是锦衣卫当中拔尖的高手,死得太惨,死得太快。
剩下的八个人, 下音识地倒退两三步。
圣手神雕马千里,手插嘴内, 呼哨一声。由房上又飞身下来手持兵刃的二十名劲装汉子。
马千里亮出一对判官笔,一挥手:“上!把秃驴全剁了!冯婉真要活的!”
当! 当! 当! 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惨号之声此起彼落。
后下房的二十名劲装汉子,已有十八个倒在血泊之中。
脱尘大师单臂会战马千里, 旗鼓相当, 难分上下。
一个瘦小枯干的矮老头, 掌中一对鸳鸯戊缠住了冯婉真的绝命剑。
法明、法空、法静也被六个锦衣卫高手两个打一个的分成三伙。
格斗法明的两个人,一个叫飞天神拳徐元静, 一个叫三手金刚赵德山。
徐元静抖开一条软鞭, 呼呼生风, 招招致命。
赵德山更是阴险毒辣。手扬时,三支“锁喉钉”直奔法明二目、哽嗓打来。
法明刚想“斜身绕步”躲赵德山的暗器,脚下一慢,已被徐元静软鞭缠住双腿。
说时迟那时快,赵德山的“锁喉钉”已透过法明哽嗓。
法明闷哼一声, 翻身栽倒。
徐元静、赵德山得手之后,立刻飞扑法静。
围攻法静的锦衣卫高手,一个叫圣手白猿胡成亮, 一个叫八臂飞熊计海廷。
胡成亮的鹿筋藤蛇棍施展出“行者棒”三十六手。加上计海廷的单刀拐左拦右截,把法静困在核心。法静本已手忙脚乱,徐元静、赵德山又飞扑而至,三手金刚赵德山,八臂飞熊计海廷趁虚而入、连向法静打出十一种暗器。
法静要穴连中七种暗器。同时, 胡成亮的鹿筋藤蛇棍也重重地击在法静的“太阳穴”上。
法静惨呼一声, 头骨粉碎, 鲜血飞溅。
脱尘大师一见二位徒侄丧命, 恐怕冯婉真和法空再遭毒手,一边平心沉气力战马千里,一边大声喊道:“婉真,法空, 向我靠拢!”
迎战冯婉真的瘦小枯干矮老头,是锦衣卫的顶尖高手。
此人姓白名烈字光远。绰号人称“阴阳剑”。
“阴阳剑”对“绝命剑”, 金光爆起, 铿锵有声、叱声连喝, 剑影如山。
冯婉真虽然听见了师爷的呼喊,竟是难以脱身。
法空连连施展出“十八罗汉手”,把围攻自己的两个人击退两步,一个“兔起鹤落”飞在脱尘大师身后。
赵德山手扬处,锁喉钉一道银光直奔法空打来。
脱尘大师左臂空袖一绕, 卷住了马千里的判官笔。右手一圈,把锁喉钉接住, 救了法空。
与此同时,法空的匕首也狠狠扎入了脱尘大师的小腹。
脱尘大师忿忿地骂道:“孽障, 你……”。
法空冷哼一声道:“我已投降了大清。”
“清”字尚未出口,已变成惨呼之声。
因此时脱尘大师已拔出了肚子里的匕首, 用“扑索迷离”的手法,电光石火的速度, 插进了法空的心脏。
法空的脸色, 忽然起一种奇异的变化。
法空那刀一般锐利、冰一般寒冷的双眼,象死鱼般地凸了出来,突然身体挺直, 嘴里“丝丝”地吐着粗气,叹息了一声, 喃喃道:“我不行了。”
这时,脱凡大师悠闲自得地由西禅堂踱了出来, 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师弟,你不听我良言相劝,就怪不得为兄了!”
脱尘大师愕然道:“师兄?”
脱凡微哂道:“我和法空已投降了大清,法明、法静不但不降, 反要向你泄露我师徒二人的秘密, 因而不得不把他们两个除掉。我率领锦衣卫捕拿冯婉真,追查‘天国名将录’。你已受伤,只要你不出手阻拦,念在师弟份上,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活命!”
脱尘大师一气之下, 受伤的身体, 颓然倒在地上。
冯婉真正和白光烈打得难分难解。在战斗中, 听得脱尘和脱凡的对话,气得牙齿咯咯作响,高声叱道:“脱凡老秃, 有朝一日, 我必杀你!”
白光烈冷笑道:“丫头, 你还有时间吗?”说时阴阳剑剑花飞起。一招“白鹤亮翅”, 刺向婉真软肋。
马千里的判官笔, 也从背后“风卷残云”般地攻击婉真“志堂”、“玉枕”两道大穴。
冯婉真剑光回旋, 一个换身离影,从前后夹攻的三件兵器缝隙当中滑了出去。
自然、洒脱、利落, 身法之妙, 叹为观止。
脱凡大师怒喝一声:“丫头, 卖狂!”身形一晃,掌影如山, 向婉真各处大穴连攻十八掌。
徐元静、胡成亮、赵德山、计海廷、抛下了将死的脱尘大师, 各亮兵刃, 精神抖擞地也扑向冯婉真。
同时口中狼嗥般地吼道:“活捉冯婉真!”
各种兵刃闪处,如同骤起的数十道电火, 从不同的方向击向冯婉真的重要部位。
暗器的银光划破夜空,快如流星飞泻, 毒蛇般地射向冯婉真。
此时的冯婉真,四面受敌, 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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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6 08:51: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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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回   遇难呈祥

冯婉真在刀光剑影的攻击下,突然连施“连环飞剑”直取徐元静、赵德山、胡成亮、计海廷的要害部位
阴阳剑白光远和圣手神雕马千里一看这四个人有性命之忧,立展轻功, 一个“铁袖流云”将四支连环剑指向远处。
冯婉真趁马千里和白光远来救四人之际, 一个“兔起鹤落”窜在脱尘大师身旁, 挟起来越房而去, 几个“星丸弹射”没入山坳的一座密林深处。
雷音寺火光冲天,几条黑影扑向冯婉真藏身的密林,众多的脚步声惊得树上的野鸟乱飞, 洼塘里青蛙乱叫。
阴阳剑白光远气得大骂道:“妈的,这是追人吗? 这是通风报信!”
脚步声静下来之后, 微风拂动着树叶, 一弯眉月的清辉罩在白云山的周围,显得是那么沉寂, 那么肃穆。
虽然有虫叫、蛙鸣的杂声, 人们素来就认为这是山中夜幕下固有一曲乐章, 从来也没有人会认为, 有虫叫、蛙鸣就能够解除深夜里人们在深山幽谷中的恐惧。
潺潺地流水声把大内的几名高手引了过来。马千里陡的一挥手,几个人停住了脚步,顺首马千里的手指一瞧,河岸边一块方石上坐着一个钓者,斗笠、蓑衣,面朝河心,手垂钓竿, 纹丝不动。
白光远来到钓者身后,轻声道:“独对溪流,月下垂钓,饱赏山川之夜景,把玩鱼水之乐趣,真乃‘子陵’之辈也。”
钓者收竿叹曰:“将有大鱼吞钩,被客惊遁, 只得空还也。”
钓者缠线、起篓、收竿欲走,白光远笑道:“兄台可曾见过一女子负一受老僧由此路过吗?”
钓者头也不回地边走边答道:“已涉水远遁了。”
圣手神雕马千里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暗自骂道: 老白真是个怪物,和一个钓鱼的转的什么文,看他这个熊架子,眼里还有咱们弟兄吗? 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想到这,一躬身,飞落钓者面前,冷哼道:“你看清这两个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钓者漫不经心地答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怎能替你们留哪份心呢?”
“你找死!”马千里存心要打架,一个黑虎掏心拳奔钓者“中宛”,迅如电光石火, 满以为这一拳准得把渔夫打个鼻青脸肿, 捎带着吐血。那曾想到拳到钓者身上, 如击重石,自己反被弹出一丈开外, 腕黑臂肿,疼得马千里直咧嘴,大喊道:“上!”
白光远率领徐元静、赵德山、胡成亮、计海廷飞身而上, 刚欲出手,忽听一声佛号, 划破夜空, 脱凡大师飞身近前:“阿弥陀佛,住手!”来到钓者身前,合什问道:“施主贵姓高名! 仙乡何处?”
“山野村夫,垂钓糊口,说也惭愧, 即蒙大师动问,敢不实言相告。在下姓云草字中雁。”
脱凡大师倒退三步,趁月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云中雁,但见:面前站的钓者,年纪约有二十三、四岁,面如冠玉,唇似涂朱,剑眉朗目, 鼻直口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虽然是一身渔人打扮, 面对着强敌,浑身上下却透出来一种机智敏感、潇洒飘逸的神情。
脱凡又进前一步道:“老衲向你打听一人,能否实言相告?”
“那就看你打听的是什么人了?”
“二十年前,武林中名震遐迩的大侠云楚天。”
云中雁默然半晌道:“是先父。”
脱凡慨然叹道:“一代英豪,不幸早亡,令堂可曾健在?”
云中雁目射神光道:“三年前,毒性骤发,含恨而死!”
“老衲与令尊有一面之识,望贤侄看在老衲面上,赏一粒丹药, 把马千里臂上之毒治好, 我等感德非浅!”
“哼! 天山二雕,盛气凌人, 又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应有断臂之报!”云中雁余怒未息。
“不不,圣手神雕马千里现为东厂一等侍卫,向善多时了。”和尚用恳求的口气。遂即招呼马千里道:“马施主你过来, 贫曾给你引见引见。”
马千里的右臂黑紫起泡,疼痛难忍, 白光远等人眼睛瞪得溜圆,也是一筹莫展。马千里听到脱凡叫他, 只得低头过来, 慑懦道:“高僧有何吩咐?”
脱凡一指云中雁道:“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的‘魔手天君’云中雁,云大侠,还不上前见过!”
马千里只顾臂疼,脱凡与云中雁的一番谈话并未听见,如今听脱凡说是魔手天君云中雁,浑身不禁一颤,因为江湖上有一句流言:“得罪云中雁, 准上阎王殿。”
马千里也真聪明,急忙上前赔笑道:“云大侠, 方才是个误会, 因为我们捕盗心切, 多有冒犯, 请多原谅!”
云中雁掏出一丸药来,递给脱凡道:“只要各位大人高抬贵手,今后不加报复, 小子于愿足矣!”
脱凡接药在手,呼啸一声, 率领众人, 如飞而去。
冯婉真把脱凡和云中雁的谈话听了个满耳。见脱凡已率众人离去,刚欲背起脱尘起身,就听云中雁道:“姑娘勿动。”这种传音入密的功夫,更使冯婉真赞叹不己,心中暗道:此人年岁与我相仿, 但论武功, 可高我数倍。又听云中雁朗声道:“大师去而复返,又不露形迹,莫非对在下有所怀疑吗?”
脱凡尴尬地答道:“哪里, 我只是回来再察看一下便了!”
话音刚落, 几个腾身,已没入远方的夜色之中。
云中雁来到冯婉真藏身之处。
冯婉真业已背起脱尘大师,低声道:“谢谢云大侠!”转身欲走。
“姑娘!”云中雁用目光凝注冯婉真。
“云大侠有事?”冯婉真不解的问。
云中雁剑眉微挑道:“姑娘身上负有重伤之人,四外又有强敌偷袭, 云某实在替你担心。”
冯婉真忿然道:“如不能救得师祖,愿与敌人同归于尽。”
“师祖? 敢问法名怎么称呼?”
“白云山雷音寺的主持脱尘。”
“原来是独臂神僧脱尘大师, 但不知受伤何处?”
“伤在小腹, 现已昏迷不醒。”
“云某有几句不知深浅的话,不知姑娘肯听否?”
“云大侠有话请讲。”
“据我观察, 令师祖伤口有毒, 命已垂危, 如不急救,恐难活命。”
冯婉真浑身一颤,声音发抖道:“山高林密,哪有妙手回春之人?”
“如不避嫌,请随我来, 若得天助,或许能活。”说罢,飞身而去。
冯婉真为了救活师祖,还避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嫌,飞身紧随云中雁之后。
绕过两道山梁。在一个陡壁悬崖的山角下,闪出三间草房, 杂木为墙, 板门半掩, 屋内微露灯光。
二人越墙而入,冯婉真脚步微停,云中雁大步进屋。突听东屋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道:“是雁儿吗?”
“娘, 是我。”
“钓回多少鱼来?”
“鱼,钓得不多。儿我领回两个人来。”
妇人怒道:“我一再嘱告于你,不准和外人来往, 你怎么不听我的教训?”
“娘, 你老别生气, 孩儿怎敢不听您的教训,不过……”往下听不见了。
又听妇人言道:“你即这么说,就叫她把那个和尚背进来吧!”
云中雁开门出来,冲冯婉真一摆手,冯婉真背着脱尘,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想:“方才云中雁在河边对脱凡说,母亲毒发, 已死三年, 为什么这时又有了母亲呢?”
东屋的南窗下,一张方桌上摆着粗陶茶具,两把靠椅,东面墙上, 挂了一张渔网, 靠墙立着两把渔叉, 北窗下一张木床,床沿边立着两根铁拐。床上端坐着一位半老妇人。下半身用被蒙着。发似焦草,面如白纸, 二目深陷,两腮无肉,两手一伸, 如同雕爪,真是骨瘦如柴。穿一件又肥又大的青衣服,更显得形像离奇。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好象看见了一骨骷髅。
云中雁已看出冯婉真的心事,急忙向前道:“这是家母,聂人凤。”
冯婉真一听,放下脱尘,跪在聂人凤面前道:“晚辈冯婉真,是圣手书生绝命剑方成方天化之徒,久闻前辈大名,望前辈大发慈悲之心,搭救我师祖一命才是!”说完。声泪俱下,令人感动不己。
为什么冯婉真一听叫聂人凤就这样恭敬呢? 因为二十年前江湖上出现六股巨大势力。天公、地母、妖、魔、鬼、怪。他们六人联手,曾经战败过少林寺、征服过武当山。在黑白两道上, 提起这六个人来, 无不畏惧三分。
鬼姥姥聂人凤和吸血人魔云楚天是夫妻。在一次和武当派掌门紫霞真人何水清、少林派方丈青灯古佛圆觉的战斗中,战败负伤逃走。少林、武当本着除恶务尽的宗旨,在后穷追不舍。此时,聂人凤身怀六甲, 伤势又重, 堪堪丧命, 多亏方天化蒙面相救。人魔、鬼姥早有报恩之意,怎奈已和方天化断了往来。
近十几年来,天公、地母夫妻二人已和妖、魔、鬼、怪,分道扬镖,不时的还发生过一些口角。四怪大爷、黑面妖王洛天星,曾率兄弟三人, 在云南苍洱山和天公地母论过剑。结果,弟子死伤过半。在天公、地母手中,也没讨出半点便宜。
在这次战斗中,鬼姥姥本打算以自己的独门“惊心烈毒掌”偷袭地母,不料反被地母的“地绝掌”把烈毒反攻到自己的身上。鬼姥带毒逃走。后来, 听说丈夫云楚天已被天公打下山涧丧命,鬼姥姥把毒驱入下肢, 带领儿子云中雁逃到白云山隐居下来, 慢慢地把毒从双腿逼出。十几年来, 不但自己刻苦练功, 更主要的是培养自己的儿子云中雁。把丈夫的五毒黑砂掌和自己的惊心烈毒掌一齐传授给了云中雁。自己在这十几年中,也能使毒由双脚放出。
今天听冯婉真说是方天化之徒,立刻吩咐云中雁道:“雁和,快把老和尚从婉真的背上扶下来,放到为娘的床上,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云中雁伸手一托脱尘大师的身体,脱尘大师哼了一声,放在床上一看, 脱尘大师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冯婉真扑在脱尘大师的身上, 放声大哭。
鬼姥姥揭开脱尘大师的僧袍,一看伤口,叹道:“这是脱凡老秃练就的“五毒夺命霜”之毒淬的匕首。早来两个时辰,老身或许能救活他。如今是绝无生望了。”
忽听外面有人大笑道:“不但脱尘绝无生望,老乞婆你也绝无生望了!
鬼姥姥聂人凤运气息灭了油灯, 遂即率领云中雁、冯婉真窜出房屋。
此时, 曙光破晓, 繁星落尽, 聂人凤等三人面前站着七个人,依稀可辨面目。
脱凡大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聂施主已遁迹江湖数十年,在河边,老衲向令郎讯问你夫妻二人下落, 令郎竟以死讯相告, 贫僧认为今生已难得相见, 不料……”
鬼姥姥不等脱凡把话说完,忙拦阻道:“今生还是相见了。听说你已投降大清,率领你的爪牙来到寒舍, 有何公干/”
“施主是不知呢? 还是故问?”
“当然不知!”
“既然不知,老衲就对你实说。冯婉真父女乃长毛余孽,藏有匪首洪秀全交给他们的联络伪国遗将的‘天国名将录’以图东山再起,反我大清。另外,冯婉真父女,不服王法,杀死外国武官,以致招来火焚圆明园之灾。今奉太后老佛爷圣旨,恭亲王的王谕, 将冯婉真及其余党一并缉拿归案, 此案关系重大, 谅贤母子不会为虎作伥, 以身试法吧?”
在河边脱凡明知冯婉真藏身左右,但因有云中雁出头,又偏偏遇上马千里不知深浅, 一交手就中了烈毒, 脱凡只得出头, 安慰云中雁,领走了众人。
行在无人之处,白烈、马千里对脱凡道:“大师,我们人多,为何不除掉了那个小畜牲?”脱凡冷笑道:“你们可知道, 云中雁是谁的儿子吗? 他是吸血人魔云楚天、鬼姥姥聂人凤的儿子,两个老家伙要是活着,咱们能惹得起吗?”
白光远道:“大师不是已经问过云中雁,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吗?”
“你们懂什么! 四个魔头最怕的是天公、地母, 听说云家夫妻和天公、地母在一次比剑时,鬼姥姥身受重伤,云楚天又被天公踢入山涧……”
马干里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怕他何来?”
脱凡冷笑道:“既然不怕,马施主手上的伤不是老衲为你讨得一丸丹药, 恐怕如今已经残废了吧?”
马千里尴尬一笑, 低头不语了。
脱凡又接口道:“老衲后来又听说,云楚天没死,在山谷里练了一种旷世绝学,用以对付天公、地母。你们想想,即然他夫妻没死, 我们和他们的儿子打仗, 他们能不帮助吗? 为了一个冯婉真, 我们不能多树强敌啊!”
白光远道:“我们这次出来, 王爷一再吩咐, 得不着‘天国名将录’也要把冯婉真活着捉回北京,我们已经到手的鸭子, 就这样让她飞了?”
脱凡沉思半晌道:“这样吗, 我们尾随下去, 如果云中雁父母真的已经死去, 或者云楚天死去, 鬼姥姥毒伤尚且未愈, 我可以对付他母子二人, 你们奋力拿住冯婉真,也好回京交差。”
商量已定,七个人尾随云中雁和冯婉真下来, 在屋外一听, 脱尘已死, 鬼姥姥说话又是有气无力, 几个人的胆子立刻大起来。脱凡才口宣佛号,接上了话茬。他满以为用官府的势力和自己人多能够压住对方, 不料鬼姥姥听完了脱凡的一通言论,由鼻孔冷哼一声道:“脱凡,你认为我能把冯婉真交给你带走吗?”
“贫僧相信你会这样做的。”
“老身要不这样做呢?”
“你们母子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也不是老身夸海口,就你们这几头烂蒜,能办到吗?”
飞天神拳徐元静、三手金刚赵德山两个人一看, 一个满脸病容,形象枯槁的老太婆, 还能有什么出奇本领。两个人一递眼色, 从左右飞扑过来,出拳带风, 猛袭鬼姥姥的左右软肋。脱凡大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惨号声起。没看见鬼姥姥如何出的手,两个人伴随着惨号之声。被震出三丈开外,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爬在地上,面部变形,口眼扭曲、七窍流血而亡。
马千里、白光远怒喝连声,猛扑聂人凤。云中雁冷笑道:“我陪二位走上几招。”身形微幌,挡住二人的去路,双掌如钩, 直取二人双目, 马千里是吃过云中雁亏的,不敢大意,缩身躲开,左手护胸,右手横扫云中雁“期门”穴。与此同时,白光远也连向云中雁攻出两掌三腿。尽管两打一, 还是不能占上风。
圣手白猿胡成亮、八臂飞熊计海廷,互递眼色, 飞扑冯婉真。胡成亮的鹿筋藤蛇棍, 一招“枯树盘根”直取冯婉真双腿,而八臂飞熊计海廷的一对“仙鹤拳”又劈头盖顶地砸了下来。
冯婉真银牙错响,怒火中烧, 在二人的夹攻下, 把窈窕的身躯游鱼般地一滑、一弯, 躲地了兵刃的夹攻, 绝命.剑的剑光突暴, 剑花一抖, 一声惨呼, 计海廷的左耳早被削掉。
计海廷虽然鲜血淋漓, 但仍配合胡成亮死命相缠,一时还难分难败。
脱凡大师一见事态发展到如此情况,也只得向前, 口宣佛号道:“聂施主,马到临崖收缰晚, 你现在把冯婉真交给我们, 老衲保证你们母子的安全!”
鬼姥姥一声冷笑道:“谁能保证你的安全呢?这么办吧,听说你的工夫比以前大有进步, 你如能在老身面前走上五十个照面, 老身甘愿受缚, 你看如何?”
脱凡气得面目发紫,怒吼道:“太狂,老衲得罪了。”身形一缩, 双掌突出, 掌影如山, 掌风烈烈, 如排山倒海般向鬼姥姥前胸击来。
鬼姥姥扎稳马步,双掌硬接,四掌相撞,嘭的一声,二人各退出三步, 方自拿桩站稳。
脱凡又一欺身, 运用出平生绝学“铁手金刚”连向鬼姥姥击出六掌、三腿、五指、四肘,和尚的掌、腿、指、肘配合得天衣无缝, 运用得神奇奥妙, 迅如电光石火, 猛如狂风怒涛。
鬼姥姥在这千变万化的掌影攻击下, 施展出自己的轻功绝活、“鬼魅分形”术。在眼看着脱不过挨揍的情况下,都被她鬼魅般的身子躲了过去。
脱凡是越打越勇, 鬼姥姥是趁躲越快。
倏忽间已过了三十个照面,和尚脱凡大怒道:“只躲不战,莫非胆怯?”话音刚落,耳听得呼哨声起, 似如鬼叫,鬼姥姥的身子凭空凌起,以鸳鸯连环腿给和尚来个“胸前挂印”。
脱凡暗喜道:“我以为你老乞婆有什么绝招,原来用腿,看我不把你的踝骨损坏才怪。”想到这,站稳马步,此时鬼姥姥的左脚已到。和尚伸手抓住鬼姥姥的脚脖子,刚要用力, 可是鬼姥姥的右脚已蹬在和尚的胸前。
和尚脱凡这时才看清鬼姥姥的双腿,青筋外突,两支脚板色如酱紫, 鬼姥姥的脚蹬在自己的胸上后,便觉浑身酸麻,心慌无力,口干舌燥,知已中毒,急忙撒手后翻,想跳出圈外逃走,可惜跟头却翻在地下,爬在那儿起不来了。
鬼姥姥一个猛鸡夺食,把和尚提了起来, 脱凡眼睛一闭, 叹道:“完了!”这时突觉自己口中香气芬芳, 一丸丹药含有自己的口中,睁眼一看, 鬼姥姥正笑看着自己。脱凡急忙把药咽下肚内,顿觉心平气和,头清眼亮。几次张口欲言, 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姥姥打个唉声道:“我是叫你把他们带走,再要延误时间, 死的恐怕不是以前那两个, 你总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脱凡如梦方醒,长叹一声道:“此恩此情,老衲日后必报!”
“老身随时恭候!”
脱凡一看,马千里、白光远已热汗淋漓。计海廷、胡成亮已手忙脚乱,忙大声喝道:“住手! 既蒙聂施主高抬贵手, 你们还不快背起地上的死尸快走!”
三个人在后山掩埋了和尚脱尘的尸首,冯婉真用剑在坟前的一棵松树刻下:“脱尘大师张瑞张鸿图之墓”。又痛哭了一场。
在用早饭的时候,云中雁埋怨道:“娘,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秃驴?”
鬼姥姥看了一眼冯婉真道:“我是留给这个丫头,将来好为她师祖报仇的!”
冯婉真推碗放箸叹道:“晚辈武功尚浅,报仇一事恐怕遥遥无期了!”
“孩子! 他们说你身上藏有‘天国名将录’到底是真是.假?”
“晚辈身上哪有什么‘名将录’, 不过藏‘名将录’的地方”冯婉真明知说走了嘴,立刻端起饭碗,拿起筷子, 用饭压住了话尾。
鬼姥姥面带微笑道:“好孩子,你真不愧天国忠臣之后,就连我们母子, 你都不信。”
“晚辈对前辈那敢不恭! 不过, 因为这.‘天国名将录’父亲被害, 恩师被误杀, 师祖又惨遭毒手,‘天国名将录’关系几十位武林豪杰的性命,有以前血淋淋的教训, 晚辈不得不守口如瓶!”
鬼姥姥含笑道:“好一个谨慎的孩子,你对天国这般忠贞不二, 令我母子万分钦佩!”
“晚辈本应在此孝敬前辈, 怎奈大仇未报,寝食不安,就此告辞!”
云中雁道:“孤身女子,行动多有不便,我母子替你实在担心!”
语罢, 眼含深情地望着冯婉真。.
冯婉真自从和云中雁相见之后,不知为何, 总象有一条无形的长线在牵动着那颗处女的心。现在又看见眼含深情望着自己的云中雁, 心脏不住地跳动起来, 两朵红霞渐渐爬上了两颊。
自己是天国名将的遗孤,清朝严拿的要犯, 天星帮的死敌,自身尚且难保,怎能再牵连他母子二人。主意已定,便向云中雁嫣然一笑道:“雁兄好意,小妹心领,但等诸事完毕, 不妹再来拜见, 前辈和雁兄多多保重!”
鬼姥姥聂人凤叹气道:“命中自有注定, 缘浅何必强求。”用目瞟了一下云中雁,又接口道:“婉真, 你我相处虽浅,倒也情投意合, 你只管放心前去, 等雁儿把家务安排一下, 我派他暗中保护你也就是了。”
六月。
酷日当头, 万里无云, 路上寥寥行人热汗如蒸。
冯婉真行走在江西境内的深山密林中。
茅草微黄,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着要水。树叶少绿,点着头儿求雨。
江西全境,干旱两月。禾苗半枯, 江河断流。满清皇朝加在百姓身上的赋税仍然有增无减。
城市百业萧条。
乡村路有尸骨。
冯婉真行在这满目凄凉的荒山野岭中,百感交集,想道: 满清政府腐败, 惧洋人割地求和,贪官恶霸横行,似虎狼般渔肉乡民, 爱国之志士, 怎忍目睹江河之破碎;武林之雄杰, 岂容污吏土豪之猖獗。
但又一想,以自己一个孤身女子, 少才无艺, 又缺帮手, 能有这回天之力吗?
冯婉真站在一块“冲天石”上,仰天长叹,凄然泪下。
日已西斜。
左边的山坳里有几户人家, 在山影的遮掩下, 显得是那么苍茫、冷落。
冯婉真拔腿欲行, 忽听雷声隆隆, 一阵狂风卷着烂叶迎面扑来。
天上的乌云由西北向东南飞快地卷动着, 刹那间, 大地上一片黑暗,雷电交鸣,大雨倾盆。“冲天石”上无避雨之处,冯婉真迎雨而立,从内心里发出不可压抑的笑声。因为她知道,这场雨, 在老百姓的心里比金子还要贵重。
阴晴无度的天气, 是六月三伏的特征。
一个时辰以后,雨过天晴了。冯婉真只觉浑身发冷,头昏眼花, 暗想不好, 怕是生病了, 于是强打精神, 朝前面的村庄走去。
古人说: 望山跑死马。这话一点不假! 冯婉真走进这村庄时,已是三更时分。村头的第一户,恰是一家客栈。用石头砌起来的围墙有两丈高,两扇门板一关一开,门楣上一块木匾。上面的字迹被雨水冲刷得倒也干净。冯婉真拢足目光一看,上写“魁元客栈”四个大字。她顺门而入,院内宽阔、寂静,有几棵柳树垂枝上滴着水珠。正房九间,东西厢房各五间, 屋内没有灯光, 鸦雀无声。
喊了几声店家,并无一人答言,冯婉真觉得有些诧异,精神立刻有些紧张,紧行几步来到东厢房的窗前, 侧耳细听,屋里并无鼾睡之声。又来到西窗前细听,也无动静。她几步来到正房门前,边敲门边喊道:“里面有人吗?”还是没人答应。冯婉真心想: 恐怕在江西境内再也找不到生意比这里更冷清的客栈了。
繁华和冷清是相对的。过于繁华的闹市,使人感到吵杂。而过于冷清的宅院, 又使人感到不安。
冯婉真鼓足了勇气,破门而入。东尾条桶的四间房里,一点生气全无,但有一股血胜气冲入鼻孔,令人作呕。冯婉真晃亮“千里火简”一照,不禁毛骨悚然, 原来地下躺着四具死尸,个个血迹满身,看不出致命之伤在于何处!
冯婉真被雨水淋的已经生了病,再被这意外惊吓, 顿觉头昏目眩,四肢无力。突然, 四具死尸倏地站起, 四件兵刃一齐向冯婉真袭来,内中一人怒喝道:“冯婉真,这场官司你打了吧!”
冯婉真急拔绝命剑, 勉强迎战,同时也听清了那人的声音, 原来是“阴阳剑”白烈光远。她知道难以对敌, 一个“燕子抖翎”由后窗窜出,脚未落地,后腰已经发麻,知道是中了带毒的暗器,知道此番决难逃走,她两脚刚落地,便挥剑向自己小腹猛插。
说明迟、那时快,由斜刺里飞来一条灰影,左手扬处,数十道银光飞迎追赶冯婉真的白光远, 右手一勾, 拿住了冯婉真的腕脉, 身子一幌, 挟起冯婉真, 几个“鹰飞虎跃”逃出了“魁元客栈”, 顺山路往西遁去。
大雨冲刷过的山路,有的光滑,有的泥泞。苦非轻功绝顶之人,绝难逃出白光远、马千里等人的追赶。
到一处林密石险的地方, 灰衣人把冯婉真放在了一块岩石上,此时,冯婉真尚有知觉,依稀辨认出此人的面目,轻声道:“是雁哥!”云中雁挥手止住冯婉真说话, 伸手在自己腰中掏出一粒丹药,刚要送入冯婉真的口中, 突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孽障,你接暗器!”说时,十数道银光如毒蛇般向云中雁各个要害部位袭来,云中雁只得凌空拔起, 暗器是射过去了, 可是脱凡大师也随着飞起身形,在半空中一个“罗汉蹬云”把云中雁从岩石上踢入了万丈深渊, 脱凡几个回旋落回了原地。
此时冯婉真因暗器上的毒性发作,已昏迷过去。
和尚脱凡命八臂飞熊计海廷背起冯婉真, 并给她服下半粒丸药。马千里和白光远商量了一会,然后用生筋绦把冯婉真捆了个结结实实,除下了冯婉真的暗器、宝剑, 并详细搜查了她的全身,一无所得,计海廷在近午时分把冯婉真背进了九江县。在县衙略作休息,脱凡吩咐胡成亮去雇船。
马千里、白光远道:“大师,我们捉住了冯婉真,就算完成了任务, 不如将她交给九江县令, 凭他层层上交, 我们何不落个清闲?”
脱凡面目一寒,道:“关于追查‘名将录’之事,先是肃王专责,经老佛爷再三审时度势,又使恭亲王专责了,老衲临出京之时, 恭亲王指示老衲,定在五个月内拿住冯家父女, 王爷亲身起驾在扬州等候, 老衲才率领尔等去江西雷音寺拿人, 如今已越百日, 诸位请想, 如果到了五个月的期限,把冯婉真交不到恭亲王‘奕祈’的手里, 你我还有命吗?”
马千里和白光远先是肃王府的教师,一听此案已归恭亲王“奕沂”专责,当然不敢违抗。胡成亮和计海廷又是东厂的便衣, 更不能违命。
脱凡又长叹道:“老衲为了捉拿冯婉真,出卖了一个师弟脱尘,搭上了三个徒弟的性命,多蒙王爷英明决策才捉住了冯婉真,望诸位同心协力, 把长毛余孽平安无事的送到扬州,面交恭亲王, 贫僧保证各位必有重赏!”
冯婉真在脱凡等人的多方伪装下, 由九江坐船,平安无事地送到了扬州。
初秋。一个狂风怒吼的夜晚。
江苏巡抚衙门的女监里灯光如豆, 阴风惨惨。四个号房、关押着十六名女犯。一个女禁卒正在用鞭子抽打着一个关押在三号牢房里的女犯。
鞭起鞭落, 血肉横飞, 听不见哀告、求饶。只听见大声的怒骂和微弱的呻吟。这名钢筋铁骨的女犯正是冯婉真。
江苏巡抚赵德辙在恭亲王奕沂的指挥下, 一个月内连过了冯婉真三十九堂,软硬兼施地逼问“天国名将录”。冯婉真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冯婉真被堂上酷刑折磨完了之后, 在女牢里还要受到女禁卒的零星折磨。
所幸在冯婉真入牢的第三天, 牢房里又多了一名杀人女犯,对冯婉真是百般照顾。冯婉真几次想自尽, 都被这名女犯给化解了。这名女犯说来算手眼通天,用药有药,吃啥有啥, 冯婉真原先身背后的毒暗器伤, 在入监之前已经溃烂,经过她的治疗,已经痊愈。堂上挨打的伤痕,敷了也的药,也不觉得疼痛了。
最奇怪的是: 只要冯婉真在堂上受刑之后,回到牢里,女禁卒准用皮鞭抽她一顿。开始冯婉真是大骂连声。如今她不但不骂, 在堂上受刑之后回到牢里, 反而盼望女禁卒来抽她一顿鞭子。因为在堂上受过刑的伤痕疼彻心肺,经过女禁卒的一顿鞭子抽打之后,不但不疼,反倒觉得舒服得多了。在女禁卒抽打之后,再经过同牢女友敷药。就可沉沉入睡了。这真是冯婉真梦想不到的奇迹, 因而冯婉真对这名女禁卒也就细心地观察起来。但始终也看不出女禁卒有什么特殊之处。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乌黑。白净面皮, 两只皂白分明的眼睛, 看不出有什么光华外露, 只是那两道细长的眉毛和其他女人有些不一样,眉梢不是往下搭拉,而是斜飞入鬓。再就是整天看不见她一丝笑意, 她手提一根皮鞭, 在四个女牢的十七名女犯面前总是骂骂咧咧的。但是,从没看见过她用皮鞭打过其他的女犯。
接近中秋的一个夜晚,女牢外面突然加岗, 和尚脱凡在马千里、白光远的伴随下走进女牢, 在三号女牢外面停住了脚步,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 婉真,这是师祖父我最后一次为你求情的机会, 你如能把‘天国名将录’交出来, 太后老佛爷已在懿旨上言明,不但不治你罪,反而要厚赏于你,只要你提出条件来,太后老佛爷都能斟酌签应。”
冯婉真已皮肉萎缩, 瘦骨粼粼。闻听此言, 她扬声骂道:“秃驴休想,婉真死后变成厉鬼也要杀你为我师祖张瑞报仇。”
脱凡怒道:“畜牲! 你死在眼前尚且不知,看你是否能逃过今夜!”言罢, 率领二人转身而去。
恭亲王奕祈在慈禧太后面前讨这个差事,满以为一个弱小女子还能有多大本领,哪曾想脱凡把冯婉真押到扬州后,恭亲王奕沂、江苏巡抚赵德辙、江苏总督何桂清轮番审讯,百般酷刑,软硬兼施,可是, 在冯婉真嘴里就撬出来三个字“不知道!”只得实情上呈。如今上批已到,命其杀一儆百, 布告黎民,于八月十一日正午, 在扬州菜市口将冯婉真开刀问斩。
脱凡献策道:“王爷不可,长毛余党到处皆有,而且不乏武林高手,一但法场有差, 何人担待得起?”
恭亲王奕沂看了一眼总督何桂清, 何桂清又看了一眼巡抚赵德辙,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恭亲王问道:“依禅师之见呢?”
“贫僧再去问她一次,定能诓出‘名将录’则徐图杀之;如再不交,今夜就在牢里将她秘密处死! 明天就是八月十一日,在菜市口把那名女杀人犯充作冯婉真一砍了之。免得别生枝节。”
恭亲王和江苏的总督、巡抚三个人拍案叫绝道:“好!妙!非高僧何出此计!此事就交高僧去办吧。”脱凡摆手道:“不不,贫僧已四大皆空,还是叫东广二位锦衣卫大人去办吧。”
三更过,胡成亮、计海廷充领二百清兵把女牢团团围住,二人各执匕首, 进牢大喊道:“女禁卒何在?”
“女禁在此, 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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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1:20:4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四 回   初露锋芒

胡成亮举刀要杀冯婉真,但匕首刚举起来, 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冰凉,没等杀人,自己的脑袋先掉在了地上。
八臂飞熊计海廷还没看清胡成亮的脑袋是谁砍掉的,自己的脑袋也滚在了地上。
冯婉真看得真切,杀人的原来正是那个女禁卒。手里使的正是自己的那柄“绝命剑”。同牢的那名杀人女犯也挣断了枷锁,来到女禁卒面前道:“恩师, 咱们怎么办?”
“你把婉真背起来, 跟在我身后。”说着, 把手中的那柄“绝命剑”递给那名女犯。两名江苏巡抚的‘戈什哈’在牢外听牢内动静不对,急忙闯进牢里,大声喊道:“出什么事吗?”女禁卒出手如电,两名“戈什哈”也到阎王殿挂号去了。
此时,那名女犯已把冯婉真背好,女禁卒在前引路,冲出了牢门。
清兵往上一围, 只见女禁卒左手一扬,万道银光破空而起,如飞蝗毒蜂般地钻入清兵双眼。许多清兵扔掉兵刃双手捂住眼睛蹲在地上狂喊道:“吴游击,我的眼睛瞎了!”
吴桂良是赵德辙巡抚的爱将,听到兵丁的叫喊,骂道:“婊子养的,喊什么!”一个“燕子三抄水”,直扑向女禁卒,手中的鬼头大刀搂头就剁。可惜, 吴游击出手太慢, 没等他的鬼头刀剁下来,女禁卒手中的皮鞭已缠住了他的脖子。女禁卒手腕一抖一送之间,只听吴游击闷哼一声,身子被甩出三丈开外,吴桂良的亲兵巴总李成玉飞身接住了吴桂良,心想,这一回你吴桂良要不是我准得摔死。冲这一手,我还得升官。等把吴桂良放下一看,眼珠子冒出了三寸长,舌头伸出有半尺长, 七窍流血, 已经绝气身亡了。
女禁卒师徒二人背着冯婉真乘清兵混乱之时, 几个“兔起鹤落”已逃得无影无踪。
扬州瘦西湖畔, 蜀岗以东有一座观音山, 山上有宋代建筑的一处“观音堂”。石铺路由山下直抵山门。青砖围墙,高有两丈, 松柏环于四周, 花香随风四溢, 鼓楼内悬千斤铁钟,钟声可震荡全山。鼓楼内, 吊丈圆草鼓,鼓响山谷回音。五间观音堂: 大殿全用三色玻璃瓦盖, 半拱上雕塑飞仙,飞檐上蝙蝠衔铃。殿内莲花宝座上的“观音圣像”雕塑得更是娴静端庄、姿态自然,左有善财、右有龙女、形象逼真, 栩栩如生。
慈禧自称佛爷, 这对清末时期佛教、道教的兴盛不无裨益。
主子一唱, 奴才一合。江苏总督何桂清崇佛入迷, 自.号“静修法师”。自他到任以来,曾令绅商三次捐助,修茸观音堂。观音堂主持千手龙女妙玄大师为总督府的座上客。总督的夫人、小姐们初一、十五烧香、礼佛于观音山往来不绝。
禁卒师徒二人把冯婉真背到了观音堂。千手龙女把三个人安排在观音圣像莲花宝座下面的地下室里。
冯婉真躺在一张床上,经过师徒二人精心治疗,三个'月后,已恢复如初。在这三个月内, 冯婉真几次讯问二人的名姓, 师徒二人总是一笑了之。
一天早饭后,冯婉真跪在女禁卒面前悲声道:“多蒙恩师搭救方有小女子如今的性命, 如不赐教名姓, 小女子寝食不安!”说罢,泪如雨下, 泣不成声。
女禁卒伸手把冯婉真搀起, 搂在自己的怀中, 用手帕擦掉了她的眼泪,轻声言道:“孩子, 你今天不问老生也该告诉你了。因为你的伤势已好, 该到分手之日了, 老身复姓东方,单字名烈。”用手一指身旁站立的杀人女犯又道:“这是我的二徒弟,姓蒋叫蒋文英,这回, 你总该认识我们娘儿俩了吧?”冯婉真趴在女禁卒怀里, 破涕为笑道:“原来您是武林第一高手,地母东方烈前辈呀! 这位姐姐我更.知道了, 她不是长江一带有名的女侠长江女神蒋文英吗?”
孩子,我自从和老帮子分居以后,隐身于女禁卒之中,为了深研一种武功,更主要的是为了防备敌人的喑害。不料遇你被害,原先我本不想管你的闲事, 但见你被贪官折磨了两天仍是侠骨英风,至死不露‘天国名将录’的真情,实在令人钦佩,所以我才生了救你之心。但又恐孤掌难鸣,便命我的二徒蒋文英在衙处滋事, 打死清兵一名, 与你关在一间牢房。”蒋文英递过一盏茶来,东方烈呷了一口清茶,又道: “你受伤的身体经我用皮鞭打穴,已给你打通了‘任’、‘督’二脉。又经我徒弟给你敷‘铁灵散’, 使你筋骨坚硬。不然你为什么皮肉萎缩, 瘦骨粼粼呢? 观音堂的主持,千手龙女妙玄是我大徒弟, 她结交官府、走动衙门,可算是手眼通天。我师徒二人, 把你救到这里,是再保险也没有了。经过三个多月的调治,如今你已恢复原状,不但体力充沛、内功也略有长进。”地母又呷了一口茶,沉思半晌,接着道:“昨天老帮子来信,催我回去,可能他那里发生了意外, 我决定明天带领文英起身, 你明天也就自便了吧!”
冯婉真从方天化和脱尘大师的口里多次听说过天公、地母夫妻二人在江湖上的英雄事迹, 天公、地母二人的形,象在自己的心灵中早就打上了很深的烙印。但在鬼姥姥的口中,又把天公、地母二人说成是嗜杀成性、跋扈武林的败类,究竟是好是孬, 经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冯婉真心中自有掂量。
冯婉真听说,自己明天就要离开她们师徒二人, 身子陡的一颤,不禁眼前一阵迷茫, 她抱住地母东方烈的腿放声大哭道:“老前辈就这样狠心地抛弃了晚辈?”
地母也眼圈发红道:“你打算怎么办?”
“随恩师方成学艺,尚未入门即遭不测,又蒙师祖独臂神僧相救, 传艺, 虽略有成就,可未等深造, 师祖又惨遭杀害, 洋人入侵、国家多难,贪官污吏鱼肉乡民, 天国遗将眼前有灭门之灾,祖国珍宝将沦落夷狄之乡, 晚辈空怀报国安民之心,奈因武功不济,如蒙前辈不弃,严加教诲,晚辈艺成之后, 阴敌人于国门之外, 杀奸贼、护国宝, 惩贪官于市阱之上,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传前辈之伟业流芳千古耶。”
地母一把将冯婉真搂入怀中,用手抚摸着婉真的秀发,地母的两只眸子陡的发出两道如电的光华,上下搜寻着冯婉真的全身。半晌才收拢目光,把婉真扶起来,徐徐言道:
“昔贤多侠气,
忧国不谋身。
目览千载事,
心交上古人。”
冯婉真慨然长吟道:
“未成报国惭书剑,
岂不怀归畏友朋。”
地母又伸手把冯婉真拉近自己的身前,道:“孟子说:羿之教人射, 必志于彀, 学者亦必志于彀, 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随我学艺, 苦难太大, 你能忍受吗?”冯婉真斩钉截铁道:“再大的苦处,弟子也能承受得起!”
地母又语重心长地道:“荀子曾说过: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箸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又说,学不可以已。青, 取之于蓝, 而青于蓝; 冰, 水为之, 而寒于水。只要你能把我所教之武学精心演练, 达到炉火纯青地步, 也就不枉我费心一场了!”
冯婉真跪倒在地:“弟子冯婉真给恩师叩头!”
长江女神蒋文英一把拉住冯婉真道:“师妹,不必过急,师父必有一番举动。”
一个月明星辉的夜晚,观音大殿灯光通明, 地母换了件新衣服,坐在正中的蒲团上, 身后站着一男二女。两边分立八名女尼。
由长江女神蒋文英领冯婉真先参拜了观音大士, 后给恩师叩头, 又引见了大师姐千手龙女妙玄。然后把冯婉真领到一年轻的男子面前,冯婉真仔细一着,但见这个青年,一把松的大辫子飘于脑后, 发似涂漆, 黑中透亮,面如桃花, 牙排碎玉, 眉分八彩, 目若朗星。穿一件银灰色的长袍,托一条青布的腰带。右肋下挂一柄绿鲨鱼皮鞘、柄上镶珠、金吞口、金什件的短剑。深灰色的中衣,托着青缎子宽腿带,穿一双青缎子、鹿皮底矮腰快靴,往那一站,面带笑而神清, 人不怒而自威。
他身材修长,儒雅俊秀,肃穆,沉静,刚毅,正气,看来此人比云中雁又略胜一筹。
蒋文英含笑道:“师妹,这是咱俩的师兄,是咱们恩师的儿子, 铁胆书生上官英。还不过去见礼!”
铁胆书生上官英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侠士,今年二十五岁,七岁时随天公上官云、地母东方烈学艺。二十二岁出师,三年来, 单剑除二枭、掌震飞龙观的恶道飞龙天尊罗天成。
冯婉真裣袖见礼,口称:“师兄在上,小妹婉真有礼!”
铁胆书生笑道:“师妹,你的福气不小,母亲早已说过,再不收徒弟了,现在又破格的收下你,真是福份不浅啊!自家兄妹,不必多礼。”遂又转身道:“母亲,我父命我招你……”
地母一挥手道:“不必多说,你回去禀告你父, 叫他自行处理吧!我须一年后回去,这里的事情叫他放心好了!我已写好一封书信,临行时,你师姐千手龙女自会交待于你。”
“是! 孩儿记下了。”
地母看了一眼冯婉真道:“婉真, 你过来! 从即日起,我把五路四十式‘地风剑’教给你,第一路为‘风卷残云’, 二是‘风吹林吼’,三是‘风雨飘摇’, 四是‘风刀霜剑’, 五是‘风虎云龙’……”
“哦!”
“你认为剑的路数少吗?”
“孩儿认为……”
“婉真,兵在精,不在多, 古贤程颐说过‘学为易,知之为难。知之非难也,体而得之为难。’我的剑路虽少,经我夫妻三十年来的苦心钻研,如今已臻于绝顶, 你以后应当把我教给你的剑术循序而渐进,熟练而精思, 再把你师祖教给你的剑术和我的剑术融汇贯通,变成你自己的剑术,使来得心应手,护身则天衣无缝,击敌则无坚不摧, 方可无敌于天下也。你现在开始要勤学苦练,象欧阳修说的那样:“爱惜芳时,莫待无花空折枝。”
时光如流水,转瞬之时冯婉真已经度过了整整一个年头。
春暖花开的季节,风和日丽的一天, 地母把冯婉真叫到面前,道:“你的剑术已精, 我们该分手了!”
冯婉真一看, 恩师身后站着两位师姐, 从她俩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恋恋不舍的神情,知道这却是真的了。她站到那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她那美丽的双眸中含蕴着晶莹的泪水,俏秀的面颊, 倏然间变得如同一张白纸, 哇的一声投入了地母东方烈的怀中,两肩耸动,嘤嘤啜泣。
千手龙女妙玄、长江女神蒋文英也泣不成声。
地母老泪横垂, 嘶哑着声音道:“本应生死相依,奈何各有天命,你的剑术已精,又得到我教给你的‘纯阴正气’, 但在掌功上, 还稍欠火候, 如有天缘,能得天公的‘天绝掌’那你可就独一无二了! 看你的造化吧。”
“我师兄上官英是你们夫妻的爱子,难道还不能得你们夫妻的亲传吗?”
“我们夫妻曾经立过誓言,他的工夫不准我传,我的工夫不准他传, 我虽然把‘地风剑’全部教给了英儿,可这个老东西硬说英儿天资稍差,遇事欠稳,只把‘天绝掌’传给英儿六成。”
“师兄有这六成, 也就足可称霸武林了!”
“不, 英儿要和四怪之中的一人或二人相斗尚可取胜,若四怪合击,恐难活命。不过, 四怪现在也互有矛盾。”
“四怪? 都是哪些人?”
“黑风妖王洛天星、吸血人魔云楚天、鬼姥姥聂人凤、怪叫化阴天乐。他们四个人独立一派,各有所长, 不可等闲视之。
“恩师认为四怪当中一个好人也没有?”
“据为师所知, 怪叫化阴天乐倒还有点良知。”
“云楚天、鬼姥姥和他的儿子云中雁为人如何?”
“他们母子帮助过你,又把你师祖葬在他们的后山,为师怎好枉加理论。不过, 你这次踏上江湖, 一定要切记为师告诫你的两件事!”“孩儿一定谨记!但不知是哪两件事。”
“第一,凡是你以前交过的朋友,包括我们全家人在内,一个也不要轻信。遇事要谨言慎行,三思处之。第二, 武德是武术家的根本, 决不可以武欺人, 枉杀无辜!”
“孩儿一定照办!”
“另外,为师已给你准备好一张假面具,你这次出世,一定要女扮男妆。”.
“恩师,这是为何2”
“冯婉真已被画影图形,严加缉捕,女扮男妆, 可混过一时。”东方烈沉思了半晌,喟然长叹道:“为师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恩师的教导,侍儿一定遵从!”
“今后你对任何人也不要说是我的徒弟!”
“恩师你”
东方烈面容一正道:“有许多事情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你不要多想, 日久自明。”
上官英由外面匆匆进来,在东方烈的耳边嘀咕了一气,东方烈点了点头,上官英刚要转身出去,东方烈道:“英儿,站住。今后婉真的事,只要你遇上, 就要插手帮助,不许你欺负她, 你要错了, 为娘我可不依!”
千手龙女妙玄笑道:“来不来师父就偏心眼儿了!”
东方烈笑道:“小和尚, 你懂得什么, 这叫猫老嚼孩,人老疼孩吗。”
说得大家全笑了。冯婉真问道:“难道江湖上就没有降住四怪的人了吗?”
东方烈打个唉声道:“只有你师伯‘顶破天’徐馗是他们的克星。”
“他老人家现住何处?”几个人同问道。
“野鹤流云,行无定址。我们夫妻和他已有二十多年未见了。”
冯婉真换上男装,插好“绝命剑”,戴上面具, 辞别了恩师、师姐, 踏着皎洁的月光, 步下“观音山”。
铁胆书生上官英在后面相送。到了“瘦西湖”畔,二人停住脚步。冯婉真喃喃道:“师兄,送君千里,总有一别,请在恩师面前多替我尽孝吧!”
“师妹此去, 投奔何方?”
“我打算到常州去找一个朋友。”
“朋友? 什么朋友?”口气有些沉重,上官英也觉得不好意思。
“天国的护王陈坤。他于咸丰十年率太平军攻占了常州,咸丰十四年在保卫常州的战斗中以身殉国。他有个小儿子叫陈敬天, 是陈家一个教师庞希元把他养大的, 我到常州去访他一下, 师哥,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嗳,师妹,我再告诉你一件喜事,常州州官熊延龄和龚半伦勾结,据可靠消息, 龚半伦把四件国宝藏在他家中,想遇机会从水路运走。你先去吧, 我跟母亲商量之后, 随后也到常州去。
“师兄,无论如何不能让国宝流出国外,到时候我必拔刀相助!”
“你女扮男装, 打算改个什么名字?”
“我叫方继洪。”
常州的“红梅阁”系清朝复建。阁高约五丈。木结构,上下两层,飞檐双重,建筑在六尺高的土台上。造型壮丽,结构精巧,斗拱翘角,别具风格。四周砌以围墙, 正中建一石坊,额书“天衢要道”四字,其下铺有石阶十四级。登楼远眺: 红梅春晓之景尽收眼底。
一中年茶婆正在招呼一位年轻后生道:“公子爷,您喝什么茶?”
“给我泡一碗‘碧螺春’。”冯婉真边喝茶边察看四处动静。此时由外面进来四个人,她不由心中一动,和尚脱凡率领圣手神雕马千里、阴阳剑白光远、另外的一位是个白发银须、铁青面皮的老道。黄杨木道冠、金簪别顶、深灰色道袍、杏黄色丝绦, 肋下悬剑。
三个人众星捧月般地把老道让在首位。饮茶当中,四个人不时用目光向四外察看。冯婉真已经女扮男装,他们并未认出。白光远把目光落在一个喝茶观景的中年汉子身上。他放下茶碗,来到中年汉子面前,冷哼一声道:“朋友贵姓?”
中年汉子眼睛瞧着外面,漫不经心的答道:“素昧平生,何劳动问!”
白光远哈哈狂笑道:“我如没认错的话,你就是上海小刀会的青龙堂主, 穿云燕子滕飞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说得轻巧,这场官司你打了吧!”
这时由外面进来一位五十上下岁满脸麻子的算卦先,进前打圆场道:“这位军爷,别是你认错人了吧? 你说他是小刀会, 这就不对了, 他不会小刀, 他会使大刀。”
马干里冷哼一声道:“姓路的,你算说对了, 你约穿云燕子腾飞到常州来, 一定是为那几件宝贝来的! 可惜你们的人太少了, 我们从扬州跟你们到这儿, 总算我们弟兄没白跑这一趟。”说着,出手如电, 双手如钩,直取小陈平路远的“志堂”穴。与此同时,白光远也掌疾似风地直拍滕飞的“华盖”穴。
正在喝茶的人们一看打架,纷纷外逃。滕飞和路远两个人趁人们外逃的空隙,飞身蹿出“红梅阁”。脚刚落地,和尚、老道早已站在二人面前。路远大骂道:“天国的叛徒,路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清妖未曾识破, 要不是你这个恶道的出卖, 哪有今天!”
老道冷笑道:“贫道多蒙顺亲王的抬举,现在北京三清观为主持,这叫弃暗投明。姓路的, 知时务者为俊杰, 你如能把冯婉真藏身之所告诉贫道,保你当官!”
“呸!慢说路某不知,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出卖朋友。”路远钢牙错响,眼眦欲裂。
“那么你是找死了!”老道一招“流光飞泻”,掌影如山,攻向小陈平路远。路远身形一幌,滑过老道的掌势, 绕在了老道的背后,刚欲出掌,只听身后有暗器之声。路远将身子往前一伏,暗器贴身而过。他刚将身子站起来, 那曾想, 马千里打出来的袖箭被老道接在手中,趁路远直腰的时候,抖手出箭,直奔路远的哽嚎而去。路远身子一扭,袖箭从他头颈擦过。身子尚未站稳,被和尚脱凡一脚踢个正着,身子飞出二丈开外, 被白光远就地绑上了。路远扭头一看,膝飞口角流血、已被马千里绑缚起来。遂长叹一声道:“兄弟, 为兄连累你了!”
滕飞微笑道:“兄长此言差矣! 大丈夫为义而死,何憾之有1”
老道一挥手, 喊道:“带走!”
“等等!”一位俊俏儒生由“红梅阁”上缓缓走下, 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威严,步履是那样的稳健, 周围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青年儒生来到老道面前,道:“仙长,上下怎么称呼?”
老道冷哼道:“施主您贵姓?”
“不是你问我, 是我在问你!”
“贫道出家在北京三清观,白发苍鹰鲁明修的便是,施主你有事?”
“把他们俩个人放了!”
和尚、老道立刻前后站好,同时言道:“你有那个功夫吗?”
“不妨试试!”
老道鲁明修长剑出匣, 剑光暴涨, 丹田的内气运于剑尖,左手二指刚掐好剑诀, 便站到那儿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嘴角已泌出血丝,口中不住地喃喃道:“神剑! 神剑!”
青年儒生的剑术却实如神。
出剑、中的、入鞘的连环手法,就连脱凡这样的武林高手想要搭救鲁明修也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青年儒生沉声道:“鲁明修,我今天饶你一次,望你改邪归正, 所以我仅在你左肋下, 挑开一道小口, 尚无性命之忧, 如果你怙恶不悛,下次相遇, 定杀不赦!”
脱凡冷哼道:“好大的口气! 贫僧来领教你几合!”
儒生目射凶光道:“大师乃武林前辈, 你要败给在下,是否能放了他二人?”
“贫僧要败,当然可以放他二人!恐怕贫僧要使施主的希望落空。”说完,一招“罗汉捧经”直取儒生前胸,掌势迅疾,掌风雷鸣,十八道掌影千变万化地攻向儒生的前身各处要穴。
不用细讲,这个儒生当然就是冯婉真。在听到白光远叫出穿云燕子滕飞的名字时,他心中一惊,暗想道:“当初和恩师方天化躲在白云山洞之时, 路师伯曾经提起过这个人。刚欲出手相救,小陈平路远又出现在当场,不料,未经几招, 二人全都被擒。自己哪能不救!
脱凡和尚并未看出这个青年儒生就是冯婉真。可是,一出手就伤了老道鲁明修,知道遇上了劲敌, 所以一出手他就施展出看家的本领“十八罗汉掌”,满以为准操胜券。
冯婉真在脱凡致命的攻击下,全身倏然急缩, 俏丽的身影在脱凡掌如怒涛的劲气中连做了几个微妙的翻转,妙极地躲了过去。她有形无实的身影,鬼魅游魂般地穿插在脱凡掌风腿影之中,洒脱、飘逸地轻功,令人目不暇接。
脱凡自投降恭亲王奕诉之后,就以各王府教师的头领自居,就是大内锦衣卫和东西厂的几名高手也不敢小看他。在几次所谓扑盗缉贼的战斗中, 他都是首当其冲, 立下了赫赫战功。
今天, 和一个青年儒生格斗,居然自己站了下风, 怎能不大发雷霆, 遂怒吼道:“小畜牲, 老衲和你拼了!”
冯婉真心里明白, 过去, 自己和脱凡动手连三十个照面也走不过去就得败北。虽然跟东方烈又学了一年功夫,究竟如何尚无把握, 在几个试探性的接手中, 冯婉真才有了把握,于是,一个“扭身换影”, 精光灼灼地“绝命剑”握在掌中, 立刻施展地母亲传的“地风剑”术, 一招“风卷残云”,千变万化的剑影如幽云幢幢,由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向脱凡卷去。
虽然这一路剑法只有八式,但被冯婉真熟练、准确、迅急而又连绵不断地运用, 真是风云变幻、绝招层出!
脱凡在冯婉真的致命攻击下, 虽然双掌仍是神鬼不测的盘旋伸缩,但因动作连滞,已是首尾难接、强弩之末了。汗珠子从鼻洼、鬓角处滚落了下来。看样子,再有三五回合, 脱凡就得功德完满,到西天拜佛去了。
恶道鲁明修大惊道:“大师有险!”随后, 十二支“铁莲子”暗器破空疾进,击向冯婉真的后背,他虽已负伤,可暗器的力道仍十分猛烈。与此同时, 马千里、白光远也一齐扑向冯婉真, 并以恫吓的口吻怒喝道:“你敢撤野!”
冯婉真听到背后的破空声音,知有暗器袭来, 一个“蝴蝶穿花”绕到和尚脱凡身后, 十二支“铁莲子”便朝着和尚的身上击去。和尚大骂道:“臭杂毛,你这是打谁?”一招铁袖流云,把暗器掸落。他身前的暗器是躲过了, 可是身后冯婉真的“摆莲腿”却踢个正着,只听“嘭”的一声,和尚胖大的身躯直奔白光远撞去。
冯婉真不顾马千里从背后偷袭自己,因为脱凡是杀死师祖脱尘大师、天国总管、张瑞张鸿图的凶手,怎能放过?她一个“星丸直射”,绝命剑直奔和尚脱凡的后腰扎去! 剑要是扎上, 就连白光远也得来个透明窟窿。洽在此时,由斜刺里飞来一条灰影, 连施“蹬云腿”把脱凡和白光远踢出一丈开外,同时伸手向冯婉真面上抓来……
冯婉真怕假面具被人抓掉,绕步、扭身, 躲过了这一抓,仔细一看来人,吓了个魂飞魄散,大喊道:“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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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1:26: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五 回   激战红梅

冯婉真一看, 原来是毒手观音洛飞霞。
洛飞霞在白云山一遭得手, 连害了师徒二人, 又得到了“天国名将录”,当然得回“天星谷”报功,结果经过大内几名高手和天星帮主的核对,“天国名将录”是假的,因此洛飞霞在“天星邦”内受了帮规惩处, 在水牢内面壁一年。刑满后,天星帮总管逍遥羽士隋振邦把洛飞霞叫去,对她说:“帮主有事外出,命我关照你, 冯婉真并没死,正在暗中联络长毛余孽,你必须设法擒住她, 或得到‘天国名将录’!
洛飞霞知道, 隋振邦乃是父亲最亲信的人, 只要父亲不在, 他就主持帮中一切, 她深知隋振邦心狠手辣, 哪敢说个不字, 遂讷讷道:“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哪里”
隋振邦笑道:“这你就不用耽心了,大内高手和各处捕快会向你提供线索, 现在你先去扬州面见巡抚赵德辙,问问他那几件宝物几时外运? 是等都弄齐了再运, 还是有一件运一件?”
“我得到消息之后向谁报告?”
“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
洛飞霞去扬州先路过常州。她打算先游一游“红梅阁”,恰遇一个青年人和大内高手交锋,洛飞霞虽然不认识脱凡, 她却认识白光远和马千里。所以她飞身救了脱凡和白光远。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冯婉真,然而, 冯婉真可认识她。
仇人相见,冯婉真格外眼红。一招“双撞掌”直奔洛飞霞前胸击去,这一手法看似平常, 但在冯婉真手上施出却是令人胆颤心惊。原因是: 冯婉真在吐力发掌之前已运足“纯阴正气”,以意领气,以气催掌,气流如海,掌影如林,“纯阴正气”的气流和掌林已把洛飞霞罩在当中。
毒手观音洛飞霞伸手之前,哪里把一个无名青年放在眼里。
可是刚一照面,即被冯婉真的气、掌所罩,端的吃惊不小, 急运“天星生辉”,身子如螺旋般地飞速旋转,借飞速旋转之力,一个“燕子抖翎”窜出二丈开外。她虽然化解了冯婉真的掌气,但也吓得一身鸡皮疙瘩。站在那里,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青年,心中暗暗骂道;“真他娘的邪门儿,就凭这么点岁数,居然会有这么高的武功,真是不可思议。自己既然已经插手,还能半途撂下就走吗? 再说, 方才是自己没把人家放在眼里,一时吃了亏。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 运气全身, 趋前一走, 又仔细地打量一遍面前这位“讳莫如深”的人物。阴森森地问道:“这位公子贵姓?”
冯婉真以为在洛飞霞没认出自己之前,突展杀手。不料,洛飞霞竟在性命垂危的刹那间逃出险境, 足可以说明洛飞霞的武功已臻上乘。要想救出路远和滕飞决不可掉以轻心。
另外, 她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经过化妆, 洛飞霞却未认出自己, 遂变声回道:“问我贵姓, 你们还打算斩草除根吗?”
洛飞霞此时已经看到脱凡、白光远、马千里站好三角方位,再加上四外看热闹的人山人海,料知青年难讨公道,立时胆量猛增,目射凶光道:“小兄弟,你不知道我们几位是干什么的吧?”洛飞霞用手一指脱凡等人。
冯婉真心中暗想, 你们这些家伙, 扒了皮我连瓢都认识,可是自己女扮男妆,决不可露了马脚,若是露了马脚,那就给今后的行动增加麻烦。遂顺水推舟的答道:“和诸位并不相识。”
“即然如此,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他们几位是大内两厂的办差官, 拿住的那二位是长毛余孽, 关系重大, 小兄弟你可不应当插手啊!”洛飞霞以威胁的目光逼视冯婉真。
“可是我已经插手了。”
“这么办吧,你要知难而退,念你年轻我们不再追究如何?”
“大内锦衣卫的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做不了主, 我能夸口吗?”
“那么请问你是什么人?”
“小兄弟,我是‘天星帮’帮主洛天星的女儿毒手观音洛飞霞,这你总该有个耳闻吧?”洛飞霞显出不可一世的神气。
“还真没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个帮,要说他们是大内的走狗、你是走狗的帮手,这我就明白了。”
四处的观众哄然大笑。
洛飞霞的脸色倏的一下子和紫茄子一个色。
脱凡等早已不耐烦了,一听这话, 脱凡怒喝道:“少和他罗唣, 上! 把他摆到这儿!”
倏忽间,四条人影由不同方位袭向冯婉真。阴阳剑白光远剑光暴涨, 圣手神雕马千里的判官笔直取二目, 脱凡的“铁手金刚”击中心又抓两肩,洛飞霞剑出如电,“秋风扫叶”横扫冯婉真下盘。
冯婉真此时真是: 八方杀机、危在旦夕!
但是,此刻的冯婉真决非昔比,自从和地母学艺一年,已艺精神满、气足胆壮。只见冯婉真的修长身影在几件致命兵刃的攻击下如“蝴蝶穿花”般地来往穿梭在刀光剑影的空隙中, 潇洒、飘逸, 令人叹为观止。
几个大内高手加上“天星帮”的高手围战一个无名青年,瞪着眼睛就是不能取胜,岂不丢人?因此极为光火。洛飞霞在连施杀手的空间,怒叱道:“用暗青子招呼他!”
刹时间, 数十道闪烁的星芒、渗合着如弯月似的银光由四个人从四个角度上闪电迅雷般地击向冯婉真的全身各处要穴。
冯婉真在暗器一连串的紧密攻击下, 一招“流云漫星”的手法,只听连声的“嘭”“拍”脆响过后,暗器已无影无踪了。
冯婉真最恨洛飞霞,所以在收拾了袭来的暗器之后,一个“随影附形”,鬼魅般地潜入了洛飞霞的身后,左手微动,三支短剑似三道银蛇般迅如闪电,直奔洛飞霞的身后要害部位,同时右手又射出三支锁喉钉, 分别向和尚脱凡、马千里、白光远的哽嗓射去。
冯婉真用锁喉钉打白光远等三人是虚,只要他们三个人不来搭救洛飞霞,冯婉真就有可能除掉洛飞霞。在二支连环绝命剑击向洛飞霞身后之际,一个“苍鹰搏兔”,口中娇叱道:“你纳命来吧!”掌力猛吐, 以掌影给洛飞霞造成错觉,好让“连环绝命剑”穿透她的心脏。
洛飞霞也不是平平之辈,一个“流星飞旋”,躲过了冯婉真的“闷雷击顶”一掌,又躲过了“玉枕”“志堂”两剑,可是,左后臀上的一剑已入三寸到骨,疼得她长啸一声,带剑外跃三丈开外。
冯婉真一招得手, 星丸弹射, 来到老道白发苍鹰鲁明修面前。
鲁明修心中正不住的嘀咕着:“他妈的,哪来这么个后生, 如此了得, 今日若不除他, 日后必有大患!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觉眼前一花,冯婉真已到了他的身前。鲁明修在武功的造诣上最高明的就是两条腿,别看他身已受伤,但顾命要紧, 急转身撒腿便跑。……
冯婉真迅速动手把二人的绑绳解开,低声言道:“二位快走! 此处有我。”
路远道:“他们全都跑了。壮士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敢问贵姓高名?”
冯婉真面目一正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 随我来!”
此时“红梅阁”前围观的群众早已走光。
三人正欲转身,忽听有人冷哼道:“朋友身手不凡,居然能使脱凡、洛飞霞甘败下风, 真是后生可畏!”
声音未落, 人影轻摇,两位老者已出现在冯婉真三人面前。面色如霜、目光似箭,两股无形的气流已把三人罩在当中。
左边站的这位老者, 白剪子股的长辫飘洒于脑后,寿毫眉三寸多长, 贴于两鬓下面。三角眼睛、鹰勾鼻子、颏下无须, 紫色长衫, 腰系杏黄色宽带, 红色中衣, 扎着一副青缎子腿带,脚上穿一双万福流云的快靴。六十多岁的年纪, 说话声音尖细,一看便知是大内老公。
右边站的这位老者有五十多岁, 花白的辫子盘在脖子上,两只如睡未醒的眼睛还是肿眼泡, 两道似有若无的眼眉七长八短,窄脑门、爬鼻梁,下巴底下留着一撮山羊胡,穿一件兰绸子长衫、青缎子中衣、苏州纺的白线袜,袜腰裹着裤腿系在膝盖下面,穿一双家做十衲帮、千层底的青缎子元宝便鞋。
路远和滕飞在活动身体, 运气活络。冯婉真微哂道:“二位前辈有何见教?”
山羊胡子的老者踏前一步冷笑道:“方才的事情我二人已经一目了然,小伙子你果然身手不凡,不知你师承何门?你和这二位”用手一指路远、滕飞,“有什么关系,请问你贵姓高名?”
冯婉真抱拳道:“在下经师不到才进江湖,请问二位前辈有何见教?”
两位老者本打算问冯婉真个水落石出,不料, 竟碰了个软钉子。山羊胡子老头面目一沉道:“即然壮士不肯赐教,那我们就实说了吧。我们二人是大内锦衣卫, 奉圣命捉拿要犯。他二人一个是长毛余孽、一个是小刀会余党,壮士恐为侠心所使,见义勇为。这没关系,不知者不怪。今天我们放你一马, 壮士你请便吧!”
冯婉真莞尔一笑道:“原来如此。说了半天,我还没领教过二位的尊姓大名呢?”
山羊胡子老者哈哈狂笑道:“问得好!就凭壮士尔怎么能叫两个没名没姓的人吓走呢, 老朽醉仙雕恒越, 这位是二厂副总管斗转星移灵柴。壮士你总该有个耳闻吧?”当今武林,黑白两道的高手们提起恒越、灵枭二人无不惊魂丧胆,他们是大内拔尖高手。
灵枭是李莲英的亲信、慈禧的宠臣,东西二厂的副总管, 授二品提督衔。
恒越是锦衣卫二号人物,是慈禧、李莲英得力的打手,授二品副将衔。
在剿灭“八卦教”“红灯照”的战斗中,两个人是清朝中数一数二的功臣。
恒越本打算用两个人的威名来恫吓冯婉真, 使其知难而退, 所以报完名之后,注目凝视冯婉真, 观其动静。
冯婉真若无其事的旁顾道:“二位仁兄可听说大内有这二位吗?”
路通天小陈平已猜透八分, 知道这位恩公并没把那二人放在眼里。遂笑着答道:“在下腿短路窄,还没听说在江湖上有这两个人物。”
醉仙雕恒越冷哼道:“姓路的既然没听说江湖上有我们这两个人物,今天我就要逮你归案, 让你知道知道!”
为什么恒越把予头直指路远呢? 他是想把女扮男妆的冯婉真暂时抛出圈外,等收拾完路、滕二人之后再来对付冯婉真。
冯婉真也在心里掂量灵枭和恒越二人的份量。因为在地母嘴里听见过对自己的告诫,而且路通天的武功自己心里有底,估计三五十个照面之内还不致于败给恒越,因此,对恒越和路通天的对话自己并未插手,以观测恒越武功的虚实。
穿云燕子滕飞一见恒越早就两眼冒火, 在上海小刀会和清兵的决战中, 滕飞亲眼看到恒越杀死小刀会弟兄二十多名, 今天哪能再容恒越猖狂! 不等路通天答话, 身子一闪,来在路通天的前面,戟指叱道:“恒越, 欠下小刀会的血债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恒越怪笑道:“杀人到什么时候都得偿命,就凭你姓滕的可讨得了公道?”
滕飞进步出拳,一招“黑虎掏心”,拳风厉烈,力有千斤,着实地打在了恒越的前胸上。只听“嘭”的一声, 挨打的恒越纹丝未动,滕飞却被弹力所震,倒退了两三步,心中方自明白恒越有“金钟罩”之功。刚欲拿桩站稳,就在滕飞身子摇幌的刹那间, 恒越一个“流星赶月”已欺身到了滕飞面前,左手二指直插滕飞二目、右手五指横扫滕飞。的软肋。手法迅疾,在滕飞身后五尺远的路通天想要伸手搭救,已是鞭长莫及了。
冯婉真在方成处听路通天和方成提过滕飞,上海小刀会经过和清兵血战后,能够逃出来, 也就充分说明此人的武功了。
冯婉真打算在滕飞和恒越的战斗空隙间把自己的处境用暗语简单的告诉路通天, 免得路通天四处寻找自己。所以,当滕飞和恒越刚一接手,冯妮真就来到路通天面前,刚要开口,只听一声惨叫、二人惊恐的一瞥, 膝飞已倒在血泊之中,四肢抽搐几下,绝气身亡了。路远刚要飞身上前,但衣襟已被冯婉真拉住、道:“不可轻敌!”
路远二目冒火道:“恩公撒手, 我与滕飞生死之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你自信有这种能力吗?”
“没有也得上,不然怎能对得起朋友!”
恰在此时,一条灰影用“野鹤附云”的身法落在恒越面前。
冯婉真注目一看, 此人瘦小枯干, 六十多岁,白剪子股小辫半尺多长, 用一条红头绳扎住辫根, 深眼窝子、灰眼珠,还有点肿眼泡,两道肉岗眉毛似有若无,两腮无肉、一脸病容,一撮黄色山羊胡如同焦草, 上面还粘着几个白米饭粒, 灰色长袍掩住脚面,一落地便尖声尖气的冲着恒越喊道:“老三, 你够狠的了!”
说也奇怪,嚣张一时的恒越见着这位小老头就象老鼠见猫一样,身子一颤,立刻撩衣跪倒:“二师兄你好。小弟恒越给二师兄叩头!”
顶破天徐馗乃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共收三个徒弟,大徒弟怪叫化蛇叟阴天乐、二徒弟病符神药王窦五经、三徒弟醉仙雕恒越。
病符神窦五经在江湖上行医救人。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铁砂掌庞希元参加了洪秀全的义军, 在护王陈坤帐下充副将。天京陷落之后,如今庞希元下落不明。二徒弟穿云燕子滕飞又参加了上海“小刀会”。小刀会失败之后,滕飞为了逃避官府追捕,隐姓埋名、浪迹江湖。窦五经终身未娶,把徒弟当成儿子般的看待。两个徒弟如今下落不明,想起自己的师弟恒越在锦衣卫当差,到他那里打听一下,或许能有些眉目, 再求恒越对二徒照看一二。
兄弟二人在北京相见之后,窦五经就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师弟, 并把自己徒弟的姓名、长像、使的兵刃及特征等对恒越一再的详述,恒越笑道:“师兄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虽然我到大内当差二十余年,并未见过两个徒侄的面,师兄即然这样嘱托与我, 我那能不放在心上! 师兄, 你只管放心好了。”
病符神窦五经在恒越口中打听出来, 太平天国护王陈坤在常州保卫战中已被清军所杀。料想大徒弟庞希元仍在常州附近隐居,因此,窦五经一路行医,来到了常州。
常州福盛镖局神弹弓李五的后人圣手飞仙李白泉和窦五经交厚,当然丰盛款待。
福盛镖局在“红梅阁”西街, 相距二百多步。二人正在开怀畅饮,趟子手刘方进来对李白泉禀道:“镖主,红梅阁前打起来了!”
李白泉停着道:“因为什么?”
刘方轻声道:“有几个大内高手在捕两个长毛余党。”
窦五经接口道:“这两个犯人能惊动大内高手出头,武功一定不弱。”说罢,挟一著方肉扔在嘴里, 大嚼起来。
李白泉笑道:“如今的地方捕头,除了会敲诈勒索, 哪有什么真本领。遇着难办的差事当然就得大内出头了。来,老哥哥,干了这一杯!”
刘方近前一步, 又轻声道:“两个犯人到是稀松平常,可是出来一位年青后生插了手,把大内高手打得伤的伤、败的败, 眼看着那个和尚要完蛋了, 却又蹦出来一个叫毒手观音洛飞霞的,救了那个和尚和姓白的。看热闹的都替那个后生掐把汗, 你猜怎么着, 洛飞霞也是草鸡包, 跑的比谁都快!”
窦五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听说那两个犯人姓什么?”说着递给刘方一杯酒。
刘方把酒一口喝干,笑道:“听说一个姓路、一个姓滕。”
窦五经“呼”地一声站起身子,说道:“白泉, 你先喝着,我去去就来。”窦五经离开镖局直奔红梅阁而来。离红梅阁还有五十多步远, 已经看着徒弟滕飞被恒越打死,想喊、想救, 都已无济于事了。
师徒如父子, 见徒弟滕飞死得太惨, 师弟又跪在自己面前叩头, 不觉五内翻滚、老泪横垂, 心中暗想:师弟也是官身不由己, 谁叫我徒弟参加“小刀会”了呢! 只要师弟给我个大面, 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了。想到这儿, 伸手掺起恒越,声音惨然道:“师弟, 为兄不是已经交待过你徒侄的姓名和特征吗?”
“师兄,我这是例行公事, 小弟和灵公爷一起出来的,我敢循私吗?”
窦五经看了一眼灵枭,心里想:师弟这也是万般无奈,遂点头叹道:“这么办吧,孽徒罪不容诛,二位看在老朽面上,赏个整尸吧!”
恒越看了一眼灵枭, 灵枭面目一沉, 恒越立刻把睡眼瞪圆道:“那可不行,我们得带着滕飞的人头回京交差。”与此同时,白光远、马千里、脱凡、鲁明修和常州府八班总头三手弥猴魏宝山带八名捕快飞步前来, 把冯婉真、路通天、窦五经围在了当中。
八班总头三手弥猴魏宝山抢行几步来到灵枭和恒越面前,单腿打千:“扎,常州府八班总头魏宝山给二位大人请安!”
灵枭冷哼道:“还不拿贼! 等待何时?”
窦五经面目一寒道:“拿贼! 谁是贼?”
灵枭怒道:“念你是恒大人的师兄, 你敢快闪开! 魏都头!”
“在!”
“把地上死尸人头割下来!”
“扎!”魏宝山手中的鬼头刀直向滕飞的人头剁下。邪门! 鬼头刀不往下落, 反倒扎入了自己的小腹。魏宝山低头一看, 鬼头刀已不在自己手里, 眼前的窦五经正手拈山羊胡发笑。八名捕快一看头儿被杀,口中齐喊道:“老匹夫,你竟敢杀捕头! 我等岂能饶你! 刀枪剑棍齐向窦五经身上落下来。
窦五经爱徒心切,一时怒杀了常州府八班总头三手弥猴魏宝山,知道已经惹下塌天大祸, 心想: 一不做、二不休,一招“旋风入谷”插入八人中间,只听到“蓬蓬”连声脆响,八件兵刃一齐飞向空中,而那八个捕快也象被人扔石头般地扔出二丈开外,一个个闷哼声中绝气身亡。
病符神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打个咳声道:“滕飞,为师也算对得起你了, 九个人还抵不住你一个的命吗? 也只好把你的人头交给你师叔请赏了!”看了滕飞尸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站住!”灵枭怒吼道:“就这样走了吗?”
恒越请安道:“请公公息怒! 此人乃下官师兄,恩师徐馗对他有些偏爱,望公公开恩!”言外之意,恩师徐馗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灵枭的眼一翻道:“常州府捕头的人命案如何了结?”
“就说是死鬼滕飞杀的吧!”
“放屁! 死人能杀活人吗?”
恒越用眼一溜冯婉真和路通天,阴森森地冷笑道:“就说是他们二人杀的!”
灵枭看了一眼窦五经的背影,遂即点头道:“看在你的面上,也只有如此了!”
窦五经陡然转身摆手道:“那可不妥! 人是我杀的, 你要嫁祸于人,老朽可于心不忍。送人情,就要一送到底吗!”
圣手神雕马千里早就忍不住了,一摆手中的判官笔,来到窦五经面前道:“老匹夫, 你也太不识抬举了, 饶了你一条狗命是看你师弟的面子, 你不早点滚蛋, 打算找死吗?”
窦五经一翻眼皮道:“你不就是天山二雕之一的马千里吗?”
“是又怎么样?”
“你在我面前还没有资格说话!看在我师弟的面上,饶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几乎没把马千里气抽了。自从万华堂被和尚脱尘拉掉一支右臂之后,马千里为了给师弟报仇、投降了“天星帮”, 经“天星帮”帮主的介绍,又到大内当了二等侍卫。平时, 欺压善良, 作威作福,今天哪能受了这种闲气。双笔一分,左手笔护脑,右手笔使一招“仙人指路”,银光闪闪, 直取窦五经的“中宛”大穴。
笔尖尚未达到窦五经的前胸,马千里只觉左眼一黑,好象有一只蚂蚁往眼底直爬一样疼得钻心, 急收笔往后倒翻斤头, 退回二丈开外, 把右手笔交于左手,急用左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原来是一根针扎在了眼珠子上, 疼得他浑身是汗、直打哆嗦, 马千里的左眼瞎了。
白光远一摆宝剑刚要近身,和尚脱凡一把拉住道:“白施主,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不是窦五经吗?”
和尚脱凡低声道:“他的外号叫病符神、又叫药王、又叫宴一针,他的那手“穿针引线”,在打暗器的手法上武林当中堪称一绝。你如果也打算瞎一只眼睛的话,你就过去!”
不用说“穿针引线”的手法震住了和尚脱凡, 就连大内一等高手灵枭也倒抽一口冷气。冯婉真也暗自赞叹不已。
灵枭虽然心中佩服,但是,这些人是他领出来的, 他怎能在人前露怯,再说,自己也看见了窦五经的身法和路数,料定若是自己动手,战胜窦五经还是有把握的。主意拿定,两道寿眉陡然倒立, 怒视恒越道:“你给我看着点,我对付这个老匹夫!”
恒越刚想拦阻, 灵枭鬼魅般的身影已飞到了窦五经面前。窦五经立即觉得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流笼罩全身,呼吸有些不畅。身子遂即就地飞转,把灵枭罩在自己身上的罡气解掉,停步冷哼道:“‘斗转星移’果然名不虚传。”灵枭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自己的这手“星斗交辉”的罡,气出世以来, 很少有人能经受得住。知道遇上了劲敌。冷叱道:“老匹夫, 杀我捕头, 罪该万死!”身子急幌, 掌影如山,一连向窦五经攻出六掌、四腿、三肘、五指。
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有如银河倒泻般地向窦五经身前“玄机”“天突”“华盖”“期门”四处要穴下了毒手,这是灵枭“梅花手”的绝招。在与敌交战中,黑白两道的高手能逃出“梅花手”的百中无一。
灵枭今天就恰恰遇见了敌手。病符神窦五经确实武功精湛,经验丰富。见灵枭一照面就展绝学,看祥子是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不可, 遂即全身紧缩,向左转身。右脚踢灵枭的“会阴”穴。左右手又连换穿掌,一抓灵枭的“关元”、一扫灵枭的“太阳”穴。
这不叫打仗, 这叫拚命。
灵枭意欲置窦五经于死地,当然他也欲料到窦五经会千方百计地破解自己的绝招, 结果不是破解, 而是你打我的、我打我的,要么就是灵枭自己化解,要么就是同归于尽,窦五经是豁出去了。
灵枭当然不愿意死, 急刻收掌、滑步、扭身, 虽是如此, 尚听“咝”的一声, 衣襟被窦五经扯下一片。
灵枭停步,望着自己的衣服, 又瞧了瞧窦五经, 阴侧恻地冷哼道:“老朋友, 你的鬼把戏还很多呢!”
“承你夸奖, 和灵公公相比, 还是望尘莫及!”
“因为你是恒越师兄, 我原先只是打算给你点颜色看……”
窦五经截口道:“颜色沾身,观之不雅,老朽只得扯块破布擦掉它。”
灵枭脸色倏变,牙齿错响道:“我叫你死在我的面前!”“星斗交辉”罡气直袭窦五经。
病符神一面运气相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我的死,决不能象你想的那么容易!”
“本爵念你和恒大人是师兄弟,只要你抖手一走,这个“梁子’就算解了!”
看来灵枭也觉得病符神是个扎手人物。
恒越也抢前一步道:“师兄,光棍不斗势力,灵公公即然开恩,见好就收吧!否则,你今后的处境可就困难多了!”
灵枭插口道“不是困难! 是死!”
窦五经的山羊胡子微抖道:“对被你们捕杀的反清义士来看,活着本就比死困难得多了, 在我看来, 只有那些饱食终日、害国害民的人才会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
灵枭怒斥道:“我再最后警告你一句, 只要你能听我的话,我会叫你一切顺利的过去!”说着,向前迈进一步,罡气又增加二成。
窦五经衣襟飘动、面色见白, 慨然叹道:“看来, 你们还不大讨厌我,只是叫我听话而已, 可是, 我活着是不会听话的, 除非是我死了, 因为我知道,死人总是比活人听话。不过,死人总是没有活人好看, 只怕你看了我死后的模样会变得讨厌我了, 我又何必叫你们这些皇宫鹰犬讨厌呢?”
话音甫落, 脱凡的“铁手金刚”掌中的“五毒夺命”霜”迎面向窦五经飞来。同时,灵枭的“梅花手”再施神威,马千里、白光远的笔、剑齐下, 倏忽间, 银光乍闪,掌风骤聚, 病符神窦五经已处在层层包围当中。
“小心! 有毒!”冯婉真“飞燕投林”绝命剑已到手中,身子在半空中飞翔,剑光在手中暴涨,一招‘风卷残云’冯婉真的身子已迎住了灵枭。
从天而降的“神兵”慑住了灵枭等凶煞,不得不倒退两步,凝目注视。
马千里左耳已掉, 鲜血掩面, 惊诧之神尚未稳定,心里暗道:“他娘个球,这是武术吗?这是邪术! 就凭我马千里, 竟不知不觉地把耳朵混丢了, 真他娘的见鬼!”
灵枭的罡气被来人一落之间就冲了回去, 他自觉身有不适,瞳孔缩小、放大、放大又缩小,打量着冯婉真,冷哼道:“你是‘天地会’的人?”
“什么天地会?”冯婉真不解地问。
“那你为什么会‘地风剑’术?”
冯婉真身子一颤,暗道:“恩师一再嘱托,不准轻易露地风剑术,今天一露, 灵枭又给扣上“天地会”反清的帽子,岂不给恩师惹下大祸, 想到这, 哈哈大笑道:“可惜,大内高手原是“赵高”同类,竟然“指鹿为马”,我的一招“摘星换斗”也成了“天地会”剑术, 可笑!”
灵枭本来就是“阉官”,冯婉真把他比成赵高, 他当然不悦, 脸色倏变, 怒道:“孺子何人?”
“江湖末学, 方继洪!”
病符神窦五经打个唉声道:“小兄弟,你何必趟这次混水!”
“本来就是我的事,前辈挺身而出,晚辈焉能袖手旁观!”
恒越紧走几步,跪在窦五经面前,叩头有声道:“师兄,滕飞的尸首你带走吧。只要你不插手这里的事情, 小弟保你今天无事!”说罢连连叩头, 泪流满面。
窦五经伸手相掺,凄切切言道:“这位小兄弟,我得带走! 啊! 你……”
一把带毒匕首,已插入窦五经小腹。恒越拔出匕首、飞身退回一丈开外。黑血由窦五经小腹喷泉般地射出。
冯婉真在猝变中一楞神,一口长剑已抵住她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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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1:34:1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六回   血雨腥风

灵枭的长剑抵住冯婉真的喉结,不住怪笑道:“天地会”的叛逆,今天你是难逃法网了!”气贯剑锋,铮铮作响。灵枭手腕一抖, 意欲将冯婉真杀死, 怎奈, 剑虽在自己手中, 只是力不从心, 有一股无形的大气将他连恒越都罩在了当中。
这是灵枭、恒越在出道以来第一次遇见的劲敌。两个人同时舍掉了冯婉真、窦五经,惊诧地退身、扭身、凝目。
一个人正悠悠然慢步而来。
白衣拖足、黑辫垂背、面白如玉、剑眉星眸、鼻直口方、有二十多岁,看上去身材修长、儒雅俊秀、可以说是少见的一位美男子。他背后背着一柄形式古怪的长剑。金吞口、金什件、玉为柄、珠作饰,杏黄色的剑穗飘落在肩头。
在灵枭和恒越的对面兀立如山、面色由白转红,面罩霞色, 目射寒星,气势磅礴、盛气凌人。
双方的眼神直对,杀气盎然。虽有一触即发之势,分秒之间,皆知对方无懈可击。
灵枭和恒越必竟是两个人,而来者却是一个人,一个名不经传的青年人。
虽未经格斗,但在“角气”、“斗神”的暗境里,强弱已分经纬。
灵枭、恒越倒退两步,面带微笑、暗藏杀机地注视着面前这位青年。
冯婉真在死的边缘突然被救, 不禁拢目细看, 她几乎叫出声来。这青年人正是铁胆书生上官英。
上官英用目光止住了冯婉真说话。
灵枭一抱拳,尖声尖气的说道:“阁下是哪道上的朋友?”
“蒙公公垂问, 只得实言相告, 铁胆书生上官英。”说着顺腰中掏出一丸红色药丸交给冯婉真道:“这位贤弟,快把这丸药给窦大侠服下, 把血给他止住, 叫那位朋友先背起窦大侠。”然后用手一指路通天,接着说道:“这里的一切有我交待。”语言轻松,态度豪放,把个灵枭和恒越气得鼻子都歪了。
灵枭一递眼色,恒越、脱凡、白光远、马千里、鲁明修各持兵刃在手,飞身站好方位。
此时, 冯婉真已经给窦五经服下药去, 并连点了窦五经的几处大穴,把血止住,路通天把窦五经背在了身上,可是也被围在当中。
灵枭冷笑着对上官英道:“阁下是‘天地会’的人?”
“谁对你说的?”
“我的猜测。”
“就凭你的猜测枉杀了多少好人!”
“难道你不是‘天地会’的人?”
“是又怎么样? 不是又怎么样?”
灵枭一阵怪笑道:‘天地会’乃是邪教,太后老佛爷和皇上一再传旨捉拿,“清律”也有规定,“邪教”一律根除,参加“邪教”的人格杀勿论!
上官英漫不经心的道:“实言相告公公,我倒不是‘天地会’的人,不过听公公说, 凡是‘天地会’的人就格杀勿论, 但不知他们都犯有什么罪呢?”
灵枭面目一沉道:“拆毁洋人教堂、杀死洋人传教士,反对我大清国这个罪名还小吗?”
上官英微笑道:“天津、上海、山东等地的黎民百姓自发而起,拆教堂夺回耕地、驱洋人以振国威,本应受赏,反而加罪,不论有功有罪,和‘天地会’有何瓜葛? 依愚下所见:‘天地会’倒是有两行大罪, 罪不容赦!”
灵枭立刻面现喜色:“阁下,目览清浊、阅历深广,即说‘天地会’有两行大罪,咱家愿闻其详。”
上官英朗声言道:“崇洋媚外、割地赔款、拨海军建设之款、刮工农无利之税,置国土蚕食而不顾、视黎民于水火而不惘,此其一罪也。”
灵枭白眉倒立,恒越羊胡乱舜,同声怒叱道:“你罪该万死!”急欲挺身相斗。
“二公且慢,何其耐性如此不济也?容某述完二罪,一并算帐不晚。”只见上官英剑眉倒竖、星眸圆睁,一股豪气直冲霄汉。接着又朗声言道:“挟天子以令储候,害忠良以任亲小。用吕雉之计,纂国揽权,有武曌之淫、无则天之贤, 吾料满清二百年之基业必丧此淫人之手?”
灵枭等人怎能容忍上官英污骂他们的老佛爷?于是,刀光剑影、掌雨腿风、如海涛怒涌、狂风骤卷般地向上官英袭来。
上官英出剑反击, 快如一瞬, 剑光如闪电雷火, 身影幻化无常, 在一阵金铁交鸣声中, 白光远闷哼一声, 身子被抛出二丈开外,脚刚沾地口中的鲜血如喷泉般射了出来,身子幌了幌便栽到地上。
和尚脱凡比白光远还惨, 他本打算在众人袭击的空间偷施毒手,刚将“五毒夺命霜”放在掌中,便觉眼前一亮,一道剑光来到前胸。脱凡心想还是顾命要紧,于是左脚外滑、身躯一扭, 透心剑是躲过去了, 可“关元”穴上的一脚,着实踢在了和尚那肥胖的身子上, 他象被抛球般地抛起二丈多高,恰恰落在离冯婉真不远的地方。
脱凡是害死脱尘大师的元凶,冯婉真恨之切骨, 得此时机,哪能放过! 轻叱道:“秃驴, 纳命来!”一招“饿虎扑食”, 双掌直插脱凡前胸。脱凡在黑白两道中也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在半生格斗中,能赢了他的屈指可数;在一个照面之内赢得他的,他根本就没遇见过, 他也根本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照面就能赢了他的人。
脱凡从来也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在却碰上了。他心裂胆碎、惊恐万状,身子刚一落地,就见青年人向自己扑来,又吓了个“魂飞魄散”。为了活命,他一个“就地十八滚”方才保住了性命, 可是僧袍的后襟却被扯下了半幅。
脱凡滚在白光远受伤的身子旁,抓起白光远负在背上,向马千里、鲁明修大喊道:“风紧、扯乎!”
冯婉真杀脱凡扑了个空, 微一楞神的工夫, 脱凡已经逃脱。眼前的战斗仍在继续,灵枭和恒越双战上官英。山于白光远的负伤, 脱凡的惨败, 灵枭和恒越眼睛里火星乱迸, 恨不得将上官英生吞活剥方才罢休。
冯婉真娇叱道:“无耻匹夫, 看剑!”说时,“绝命剑”剑光暴涨, 直奔恒越而去。因为恒越这个外君子而内小人的坏蛋、竟在磕头落泪的掩护下刺杀自己的亲师兄。
冯婉真心想: 不杀恒越不足以安慰死者滕飞, 也对不起窦五经。她施一招地风剑术中的第二式“风吹林吼”,剑光幻化成漫天轻烟、淡雾。这光如雾、剑如林的奇妙剑术已迷住了恒越的二目,他只觉似坠云海、如进剑林,吓得他热汗淋漓, 干哑地惊叫道:“地风剑!”
在冯婉真截住恒越的刹那间,上官英已插剑入鞘, 身子站稳、双掌平推、运气于臂,右掌掌心朝天、左掌掌心朝地、上下交换两次,掌风隆隆响,一招天绝掌中的第一式“天阴云漫”,刹时间、掌影铺天盖地、掌风山呼海啸,向灵枭全身各处要穴袭击。灵枭大喊道:“天绝掌!”随声运气,以灵枭的“星斗交辉”罡气育成的“梅花手”硬接了一下“天绝掌”,双掌相交,“拍”的一声, 二人同时各退三步, 方自拿桩站稳。
上官英又欲运掌近身,灵枭喝道:“慢! 咱家有几句话问你: 你先叫那位壮士也停下来, 有话可以商量!”
上官英点头道:“好!不怕你用缓兵之计,遂大声喊道:“那位壮士暂且住手, 听灵公公说些什么。”
灵枭也已招呼恒越道:“恒大人住手,我有几句话要和这位壮士说。”此时的恒越早已在“地风剑”剑招之内手忙脚乱了, 多亏灵枭的一声喊, 否则, 再有十招八招, 恒越的吃饭家伙非搬家不可。
灵枭阴恻恻地又上下打量了上官英几眼, 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冷冷地言道:“咱家现在才看出你的门路……”
上官英轻蔑地一笑道:“什么门路?”
“地母东方烈是你母亲?”
“你早就应该知道!”上官英面如寒霜。
“天公上官云是你父亲?”
“明知故问!”上官英剑眉微挑。
“你和路通天、膝飞究竟有什么瓜骂?”“
“什么瓜葛也没有!”
“你和那位青年壮士是否认识?”
上官英微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好! 爽快。我听传言, 你父母创立‘天地会’可有此事?”
上官英二目如电, 道:“传言?”
灵枭一咧腮邦子道:“无风不起浪!”
“我听传言, 你不是大内太监,是杀人凶手! 凭传言能给人定罪吗?”
“你不但继承了你父亲的武功,也继承了你父亲的口舌。”
“理正何惧巧舌?”
“看在咱家和你父母多年的交情上宽你一码。不过,现场常州捕快的死尸在地, 你打算怎样安排?”
“让我安排死尸, 那还算公公你宽我一码?”
“嗯! 死尸由我来安排,那么, 路远、窦五经和那个姓方的你做如何安排?”
“拔刀相助, 仗义到底! 我上官英要把他们领出常州,治伤、放行。只有如此。”
“哼! 青年人火气旺, 我已经答应宽你一码,就按你的意见去作。不过, 今后你再管我的闲事, 可就别怨咱家不客气了! 走!”
灵枭、恒越二人如飞而去。
薄纱般的夜幕徐徐降落。
冰轮乍涌, 繁星初露。福盛镖局院子里那根长杆上高挑着一盏火红纱罩的灯笼。风吹灯摇, 灯影婆娑, 映照在福盛镖局东厢房的雪白窗纸上。
微风送进来远处的“梆”“锣”起更声,给屋子里的上官英、冯婉真、窦五经、路通天、李白泉五人增添了许多的苦闷。
滕飞的尸首李白泉已命人埋葬。可眼前窦五经的伤情太重, 从受伤到如今, 已三个时辰未能睁眼, 只剩胸口的一点气息尚存。
冯婉真看了一眼上官英, 上官英正握住窦五经的右手脉门, 面如冷冰。冯婉真移目又看了一眼福盛镖局的镖主圣手飞仙李白泉, 李白泉早已泪流满面。看样子李白泉和窦五经虽是望年交, 他们之间的情深意重是可以见诸心表的。
上官英长叹一声道:“我们要早一些把老人家背出来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一些, 这么办吧, 我把真气运进老人家胸内, 看看是否有救!”
冯婉真道:“你不是已给他服下药了吗? 又封住了他的大穴, 那为什么……”
上官英叹道:“朋友,你哪里知道,带毒的匕首扎入小腹, 肠子已洞穿, 毒已归心,要不叫我的那丸药和封住他的大穴, 他早死多时了!”
上官英始终没有揭开冯婉真的真实面目, 李白泉当然不会认为方继洪会是个女的。路通天更把冯婉真当成武林道中见义勇为的豪侠了。因为冯婉真已失踪一年多了,怎还会想到冯婉真会女扮男妆呢?
盏茶过后, 窦五经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冯婉真,点了点头, 嘴里呼噜噜直响,嘴唇在微动, 两只眼睛直登登地在看着李白泉。突然, 一口鲜血箭般地射出,喷在李白泉的脸上, 溅了冯婉真和路通天满身。
血吐出来了,窦五经也能说出话了。“希元,快过来给这位恩公磕头,李白泉爬在地上就给冯碗真磕头, 口中说道:“恩公, 你们在“红梅阁”前的一切经过我都看在眼里了, 二位恩公,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此时上官英把窦五经放躺下, 回身凝神细听。冯婉真笑道:“你不是福盛镖局的镖主李白泉吗?”
“恩公,你错了,我是铁砂掌庞希元, 病符神窦五经是我的恩师。”
冯婉真进一步问道:“你为什么改姓埋名?”
“我是天国护王陈坤府上的总管,也是他家的教师。护王殉国之后, 我保着少王爷陈敬天逃走在外, 三年后返回常州, 遇见了我的恩师, 经我恩师的周济和指点, 我才更名改姓, 在常州开了个福盛镖局。那曾想恩师他老人家伤势会如此沉重。说着泣不成声。
窦五经嘴角泌血,微微点头,细声道:“希元, 去把你二叔请来,我或者还能有救。”说完,四肢抽搐,又晕了过去。
上官英道:“你二叔是谁?”
“和我恩师是结拜弟兄,住在常州东门外十五里的魏家寨, 叫妙手华佗魏阳春。”上官英面现喜色道:“我和魏阳春有一面之识,我去请他, 你们要好生照顾宴前辈! 我叫魏前辈立刻前来, 我因有要事缠身, 也就不能再回到这里来了。灵枭等人决不能善罢干休, 你们要千万小心!”
上官英步出东房,冯婉真也跟了出来。两个人一声不出,一前一后在一个避静之处,冯婉真道:“师兄,师父和师姐们可好?”
上官英道:“母亲命我召你回扬州有要事交待于你。你把路通天和窦前辈的事安排妥善之后,即刻回扬州去。”说完, 起身直起, 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冯婉真回到房中,见窦五经又苏醒过来,他二目充血、似睁似闭。冯婉真拉住了路通天的手叫道:“路伯父,你真的不认识侄女了吗?”
路通天楞住了,讷讷言道:“壮士, 你是”
“我是婉真哪。”
魏家寨离常州十五里,有四百多户人家, 其中一半人家养船, 靠太湖谋生。
妙手华陀魏阳春住在村的东头,五间正房、三间下屋,青竹为篱、板门洞开。院左花畦考香四溢,条石辅成甬路。直通正房。院右一棵老榕树下, 石桌一张, 东西各有一条石凳, 有灰衣、兰衣两位老者正在对奕。灰衣老者手执白子, 举子凝目,二眉紧锁,看来棋局已成紧张之势。
上官英慢步进前,轻声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二老同时抬头。
灰衣老者放下白子,道:“我认输! 英弟, 我先给你介绍一位朋友。”用手一指兰衣老者,对上官英道:“这位是我多年的老友、湖北岳州青云叟公冶方。”回首又对公冶方道:“这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那位‘铁胆书生’上官英。今后二位要多亲多近!”
公冶方, 五十上下, 剪子股的辫子飘于后背, 面目微黑,浓眉大眼,络腮黑须, 眸子里闪闪发光, 一见便知其内功极有深造。
书童收拾了棋具。魏阳春把上官英让入上房客厅,书童献上茶来。
上官英道:“在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一个朋友中毒很重,现在福盛镖局养伤,患者自己提出让我请你。正好,你我又是老相识,所以我就前来,既然公冶先生不是外人,你只好暂时冷待他一会儿, 跟我辛苦一趟喽。”
魏阳春道:“但不知受伤者姓甚名谁?受的是什么伤?”
“病符神窦五经窦老前辈。”
魏阳春身子一抖, 徐徐言道:“就凭窦兄的身手尚且受了伤,此人一定身手不凡,但不知他是谁?”
上官英就把窦五经受伤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对魏阳春说了一遍。然后道:“救兵如救火, 咱们这就动身吧!”
“慢着,老朽久闻上官大侠武艺超凡,今日幸会,老朽打算给上官大侠拆上两手。”
上官英面目一正道:“公冶先生的要求,在下本应相陪,怎奈窦前辈伤势太重,我受人之托, 怎敢拖延时间?”
“不不,伤势轻重不在这一时半刻,再说,有妙手华陀在, 晚去一些时辰料也无防。”
“公冶先生此言差矣。我方才已经说过, 救兵如救火,一个时辰也许就……”
公冶方冷哼道:“我自信赢你上官英,还用不了一个时辰!”
上官英勃然变色,刚要动怒, 但又一想: 我是来请魏阳春的, 公冶方又是魏阳春的好友, 只要你魏阳春从中一拦,放过今天、哪怕再约定一个时日呢? 他虽满肚子是气,还是压了又压, 用眼睛瞄了一下魏阳春。
魏阳春好象没听见二人的谈话似的, 坐在对面自顾喝茶,一言不发。
魏阳春和窦五经是结拜弟兄, 听说窦五经受毒哪有不急之理,可今天这里面有点跷蹊。
青云叟公冶方交友义气、挥金似土, 但在个性上刚愎自用、好高骛远。他和魏阳春在谈起江湖中武林人物时往往目空四海、犹其是对后起之秀更是不屑一谈。
今天他来找魏阳春下棋,魏阳春就想起了上官英。当着公冶方把上官英吹捧得天神一般,几乎把公冶方气炸了肺,对魏阳春道:“有机会我要碰上上官英,非和他较量一番不可!”今天果然遇上了,所以公治方非要比试不可。魏阳春又为什么不劝解呢? 原因是想叫上官英给公冶方点眼色看, 免得公冶方老是吹五作六, 叫他吃点苦头, 省得今后遇见高手吃亏。
上官英一看魏阳春不吭气,这个气可就大了。心中暗想:“这是两个人暗中做扣,要拨扯我。”遂面沉似水道:“即然公冶先生这么说:“在下连一个时辰在你面前都走不上,那么在下就卖点力气, 依我看, 公冶先生在我面前连二十招接不过去!”
公冶方须发皆扎,怒道:“老夫要是在二十个照面之内败在你手, 我就自栽!”
上官英一看公冶方气成那个样子,微笑道:“自裁倒不必, 只要公冶先生知道后生可畏就行了!”
“请!”公冶方大步出房。
“请!”上官英跟在身后。
日影西斜, 微风拂面。
魏阳春也来到院内,抱拳道:“二位皆我好友, 武术上的印证,在武林同好中司空见惯,今天二位比武, 必须是点到面已, 如果因此伤了和气, 那就对老朽脸上无光了!”
公冶方运动周身,一个“黑虎掏心”直捣上官英胸膛,此招看似平常,在公冶方使出来真是快如闪电、力有千钧。
一见公冶方拳的来势,上官英心中暗吃一惊: 这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拳已打在上官英“华盖”穴上,上官英纹丝没动,公冶方倒退出三步方自拿桩站稳,虎吼一声,二次又冲上前来。在上官英“华盖”穴上连击三拳。
头两拳, 上官英运气、引气, 已将公冶方拳上的力道化解, 心中暗想: 你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那曾想, 公冶方的第三拳已使出“五煞毒功”。将毒贯于右臂, 患于右拳,右拳突现紫黑色。上官英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想: 没有深仇大恨的人那能施展如此绝功! 看来我若不教训他一下, 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上官英看第三拳已到,一招“吸气缩胸”,公冶方的拳离上官英还有二寸, 并未打上, 急欲抽拳换式, 但招已用老。上官英一招“金刚锁腕”拿住了公冶方的右手腕脉,“哈”的一声,手腕一抖,公冶方如同断线风筝一样被抛起三丈多高,“通”的一声摔在地上。
公冶方陡然站起,面色苍白,半晌无言。继而,打了个唉声,喃喃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说时,出手如电,双手中指已插入自己的太阳穴内,死尸翻身倒地。
公冶方的这种举动确实出乎魏阳春和上官英的预料,所以要想制止已来不及了。
魏阳春扑在公冶方身上放声大哭:“贤弟,这是为兄害了你了……”
突然有人冷笑道:“这怎么能说是你害的公冶方,分明是上官英以内气伤了公冶方的心脏,公冶方明知难以活命才作出这样的决断,那是叫你给他报仇。
魏阳春一看,是大内高手灵枭、醉仙雕恒越、铁手金刚脱凡、阴阳剑白烈。说话的人正是灵枭。
上官英冷哼道:“尔等只会蛊惑是非! 魏阳春岂能偏听!”
醉仙雕来到魏阳春面前,微笑道:“二哥, 上官英来干什么?”
魏阳春擦了一下眼泪怒道:“你还有脸问么?”
醉仙雕恒越假惺惺地道:“二哥,你和我师兄是结义弟兄, 小弟有什么不当之处,二哥您多加指教。”、
“上官英说你杀害了你的师兄, 你……”
“二哥,你能相信吗? 我是大内三等侍卫,捉拿叛党多处须我师兄窦五经帮忙,上官英乃天地会教主“天公、地母”之子,他夥同长毛余孽、路通天、冯婉真在“红梅阁”拒捕,我师兄助我擒敌,被上官英杀害, 他反倒污陷于我,今天当你面又杀了你的好友青云叟公冶方,这还不是证据吗? 我们是什么交情, 你怎能听小人的离间?”
魏阳春一听, 点头叹道:“我几乎中了上官英的诡计!我一定给公冶方报仇! 他转身一看, 灵枭、白光远已围住了上官英,打得正难分难解。他牙齿错响,二目冒火,大骂道:“鼠辈,上官英! 今天”话未说完,突见后宅起火,大吃一惊。刚欲转身向恒越问个明白,又觉有一件冰凉梆硬的东西从自己的后心穿过了前心,只听恒越冷笑道:“魏阳春、叫你死个明白,窦五经是我杀的,你全家九口人也是我杀的,这回你总该瞑目了吧!”长剑抽出,魏阳春身上的血象喷泉般射了出来。他面目扭曲、双睛外凸,摇幌着身躯从牙缝里骂出两个字:“畜牲!”
恒越一脚把魏阳春的死尸踢出二丈开外。左手拇、食二指插入口内,呼哨声起,三十二名青衣蒙面大汉从竹篱墙外飞身而入。各个左手执“虎头盾”右手执“龙头弩”,四人一组, 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站定方位。与此同时, 灵枭、白光远、脱凡、恒越四人已在外围守住了上官英退却的路线。
说时迟、那时快,三十二名壮汉右手的“龙头弩”。机簧连响, 从八方向上官英打出了“飞蝗针”“闷心钉”“烈火弹”。看那步法穿插的灵活,暗器“中的”的准头,可以充分说明这三十二名蒙面青衣壮汉在武林界里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三十二名大内高手是“八旗兵”总教头东西厂总管、夺命骷髅叶赫扎布亲自训练出来的。
叶赫扎布以三绝闻名于武林。一百二十八式“追魂掌”、八八六十四路“骷髅鞭”、再就是他花费十年时间训练出来的这三十二个人,无论你在武林中是什么样的高手。只要被他这三十二个人围住,就难以逃生。
上海“小刀会”首领刘丽川就是死在这三十二人手中的。叶赫扎布由此也就被清朝皇帝倍加宠信。
咸丰帝活着的时候,给这三十二人的阵式起了个名字,叫“龙虎联袂阵”。
这个名字是皇上提的,那叫受“皇封”。叶赫扎布受宠若惊,更是夜以继日地进行训练。咸丰死后同治登基,慈禧掌权, 叶赫扎布更是飞扬跋扈起来,因为慈禧也姓“叶赫”。
斗转星移灵枭是叶赫扎布的师弟。临出京之前就借下这三十二人。这并不是为了给冯婉真和上宫英预备的,而是为了捉拿“天地会”教主准备的。可是遇上了冯婉真和上宫英这么两个年轻后生就这样扎手,便不得不倾巢出动了。
龙虎联袂阵既然是叶赫扎布的三绝之一, 当然非同小可! 上官英被困在当中, 想出来那可实在太难了。
飞蝗针、闷心钉、夹杂着火光, 铺天盖地的向上宫英飞来,上官英施展“铁袖流云”神功,暗器虽已躲过, 但“烈火弹”已把衣服烧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由正东墙外飞进一位蒙面汉子。双手连挥、银光飞射,数十个铜钱由这蒙面汉子手中打出, 其势之急, 手法之准,令人咋舌。
这蒙面汉子的暗器直射三十二人的双目,不容不怕、不容不躲, 位置一变, 阵式就乱了。活门立现, 后来的蒙面汉子以“传音入密”对上官英道:“朋友, 还不逃命!”
上官英对来人十分感激, 闻听此言,也从腰内掏出一把铜钱,用“天女散花”的手法击向三十二名汉子,同时,在蒙面汉子击退白光远的刹那间从空隙飞身逃了出来。
上官英在东门外站了片刻,魏阳春家已是一片火海,救自己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请人不成,必须再回镖局向师妹报个信。三更将近,他飞步回到了常州福盛镖局。
福励镖局院内,有七八具死尸横躺竖卧。死状之惨,目不忍睹。
上官英急步走进东厢房,屋内灯光尚明, 路通天浑身是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窦五经心脏之内又扎进了一把匕首,早已死去多时。福盛镖局的镖主李白泉、铁沙掌庞希元左臂已掉, 浑身是血倒在路通天身旁。
冯婉真面色苍白、嘴角流血、依墙而立,呼吸急促、二目尚且有神。上官英大喊道:“师妹! 这是谁干的?”刚欲起步向前, 就听冯婉真大喊道:“小心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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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1:40: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七 回   同根相煎

上官英身后站着一位白发拖于后背、寿眉贴于鬓边、面目微黑、眸子铮亮、唇似涂朱、须赛银条的老者。
他穿一件半旧的兰色长袍, 白袜洒鞋, 斜背一条米黄色布袋, 内中有蛇在蠕动。
手中一条似铁非铁的黑色蛇头短棒已指在上官英背后的“志堂穴”上。
其行动之诡密, 身法之迅捷,实令上官英由衷钦佩。
白发老者怒哼道:“是你杀的人?”
死神已威胁着上官英,上官英知道只要自己回答的语气不合乎老者的口味,立刻就有性命之忧。上官英没被眼前的凶像吓住, 慢悠悠地道:“是你亲眼所见?”
“我在问你!”老者寿眉闪动。
“我也在问你!”上官英马步下沉。
“你找死!”老者内力微吐,打算以自己的内功由上官英的“志堂穴”上冲入,把上官英制住,然后再问个明白。
出乎老者的意料,通过“乌蛇棒”冲入上官英“志堂穴”的内力如同泥牛入海,不知所从了。
老者微然一颤。知已遇上劲敌。虽然如此,但仍想制住对方,因为对方的背后已整个暴露在自己的攻击之下。抓住这种有利的战机,焉能放过。迅即内力猛吐, 右手的乌蛇棒直插, 左手突拿上官英的“玉枕穴”。
自从上官英走后,冯婉真和路通天、庞希元共用了晚餐。庞希元对路通天说,已把少王爷陈敬天送到五台山文殊院圆通长老那里学艺去了。
二更时, 几个人来到东厢房, 窦五经已昏迷不醒。
镖师戴明山进来看望众人。庞希元给冯婉真等引见之后。戴明山问了窦五经的伤势,然后命书童沏茶。
喝茶聊天, 等着上官英请人的消息。不料茶水入肚之后,三个人立刻觉得头昏眼花, 冯婉真大叫道:“不好,中计了!”
戴明山已拉起书童窜出房门。
与此同时,房门大开, 灵枭、恒越、脱凡、白烈、杀气腾腾地步入房中。
冯婉真运气闭关,使迷药暂时不能扩散, 拔出“绝命剑”挡在窦五经的床前。
· 恒越一个“苍鹰博兔”直扑冯婉真, 左手如勾, 取冯婉真二目;右手的“匕首”猛插窦五经心脏。好狠的心肠,好快的招式!
冯婉真左手一翻, 猛叼恒越左手腕脉,同时右手“绝命剑”一招“海底捞月”截击恒越右手关节。恒越的两招受制,不得不变换手法,急忙撤招进步, 以右手的“匕首”扎冯婉真的小腹, 左手直插其喉节。
冯婉真正欲换招, 猛听一声惨呼, 路通天已被脱凡击伤,又一声惨呼, 庞希元的左臂已被白烈一剑断掉。在这惊心动魄的刹那间, 又一条灰影鬼魅般地袭向自己身后。
灵枭对冯婉真的袭击给冯婉真造成了莫大的威胁。
她心神一乱, 迷药立刻扩散, 冯婉真眼前一花, 灵枭的“星斗交辉梅花手”已重重地拍冯婉真的后背, 她立刻口血飞溅, 与此同时, 恒越的一把“匕自”已插入了窦五经的心脏。
灵枭冷哼道:“小兄弟,红梅阁前不听咱家的良言相劝,今天你就认命了吧!”说时双掌抡起。这时,黑影一闪,眼前又多了一个蒙面之人。蒙面人双手挥处,银光万道,分向脱凡、白烈、灵枭、恒越袭去。
灵枭一招“铁袖流云”把蒙面人的暗器击几远处,口中大喊道:“撤!”
四个人随着门窗破碎之声窜出屋外, 蒙面人也飞身追出……。
冯婉真凝聚真气倚墙而立, 急用手掏出一粒“化毒丹”放入口中。迷药虽解, 无奈受伤太重,口角仍然丝丝流血, 虽然看见上官英危在旦夕, 想要援救他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眼看着上官英性命危险,只见他身子微一闪动,滑步、转身,躲过了白发老人掌、棒的攻击, 同时将自己的短剑搭在了白发老人的短棒之上。
白发老人陡的一惊, 方知眼前的青年不仅是自己的劲敌, 恐怕也是自己的克星。
上官英的短剑已锁住了白发老人的短棒,遂微然笑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前辈定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怪叫化、蛇叟、阴天乐老前辈了!”
前辈称之在前、老前辈称之在后,这对白发老人来说是个莫大的宽慰。因为他从短剑上已认出来对方是何许人也。象对方这号人物, 在江湖上称道别人为老前辈难找出一、二先例。
白发老人撤步收棒, 目光连闪道:“你是‘铁胆书生’上官大侠?”
“老前辈过奖, 大侠二字不敢当! 在下正是上官英。”
“老朽正是阴天乐。你为什么血洗福盛镖局,难道镖局得罪了你们‘天地会’?”
上官英遂用手向倚墙而立的冯婉真一指,道:“她还活着, 问问她人是谁杀的就明白了。”
可是, 冯婉真因伤势太重已昏死过去。
阴天乐斜瞥一眼道:“你真会取笑, 死人还能作证?”
“依前辈之见, 目下该如何呢?”
“总该还我个公道!福盛镖局的镖主李白泉是铁砂掌庞希元, 庞希元是窦五经的徒弟、窦五经是我的二师弟, 你说我应不应当给他们爷儿俩个报仇?”
“完全应当!”
“那你就接招吧!”
“等等! 听家父母常提及江湖上妖、魔、鬼、怪四大高人,唯有前辈是个正人君子,今天前辈不问青红皂白, 你我从此结下“梁子”, 恐前辈后悔莫及。”
“难道我还惧怕你们‘天地会’吗?接招!”说着,欺身进步, 正欲出手。
“等等!”上官英用手一指冯婉真, 又道:“这人没死,等我救活她再接你几招。”说完,上官英来到冯婉真面前,伸手急点冯婉真的几处大穴,又掏出一粒药丸送入冯婉真口中, 把冯婉真顺墙放下。
阴天乐也急到跟前,从窦五经身上拔下来“匕首”插入腰中,翻身跳出门外, 在院中大喊道:“上官英出来!”
本来是月朗星辉的一个夜晚, 如今已阴云密布,风势渐猛,院中的几棵柳树被风吹得东摇西摆倏倏作响,给福盛镖局院内增添了许多杀气。看样子风雨即将来临。
铁胆书生和怪叫化却是棋逢对手, 百招已过仍是互有攻守。上官英本欲弃阵逃走, 又怕阴天乐杀了冯婉真。
怪叫化阴天乐认准福盛镖局是“天地会”给血洗的。
这里面也有个原因: 因为“天地会”的弟子三眼蜈蚣戴明山解散了常州分舵、投到了福盛镖局当了镖师。
“天地会”三次给福盛镖局下书,弄得福盛镖局人心惶惶。后来李白泉托阴天乐给说人情, 并给“天地会”总坛送去三千两银子,此事才算化解。
阴天乐外号叫怪叫化,可不是丐帮人。他和洛天星、云楚天、聂人凤结拜。江湖上人称四怪。是当今江湖上三十年来的风云人物。
有这些前因,阴天乐就认准血洗福盛镖局是“天地会”干的。所以他绝招百出,连下杀手。
上官英因为冯婉真的缘故不敢自己逃走, 父母一再告诫他, 四怪当中, 就是阴天乐良心尚且没黑, 能够争取过来最为上策。就是争取不了, 也不能轻易杀他。
因此,铁胆书生上官英几次都以“地风剑”“天绝掌”相配合, 给阴天乐出难题。但是, 怪叫化报仇心切, 义气深重,见徙侄全家和自己师弟死得如此之惨, 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怪叫化几番施展杀手皆未奏效,气得两眼冒火,眼眦欲裂,暗中想道:“铁胆书生上官英,武功精湛,高深莫测,要想轻易赢他恐难做到, 为了给我师弟和徒侄报仇我只得以身相许,然后用毒蛇咬他,和上官英同归于尽。主意已定,眼前上官英的短剑已到前胸,怪叫化不但不躲,迅速用左手撕开袋口,并以整个身躯趋向短剑。
上官英虽欲躲闪,但指已用老, 惟恐伤了阴天乐,只得翻碗回剑。但经阴天乐全身一撞,上官英右手的短剑已刺进自己的左臂。同时,阴天乐袋中的毒蛇箭一般地射向上官英。
上官英忍疼拔剑, 在刹那的犹疑之间, 再想躲过毒蛇的噬咬已是妄想。
在上官英性命垂危的片刻, 一个人飞扑而来。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借着电光,看见一个血人飞扑而来。血象雨花飞洒般地从这个的左臂根处穿出, 随着这人的飞扑而洒落其后。
血人落在上官英身前,毒蛇正咬上血人。
阴天乐、上官英同时“啊!”的一声, 飞身跳出圈外。仔细一看, 原来是福盛镖局镖主铁砂掌庞希元。
怪叫化蛇叟阴天乐一个箭步穿在庞希元身前, 连封了庞希元三处大穴, 又掏出一丸红色药丸, 急忙塞入庞希元口中,扶住了庞希元摇幌欲倒的身体,急促地问道:“贤侄,你这是干什么?”
庞希元有气无力地言道:“师伯,福盛镖局不是‘天地会’洗的。”
“是谁?”
“是恒师叔率领大内高手干的!”
“你师叔到底是谁杀的?”
“恒越!”
“你胡说! 他怎么敢杀他的二师兄?!”
“是孩儿我亲眼所见,第一次在“红梅阁”、第二次就在这床上……”说着又昏了过去。
阴天乐掺起庞希元走进东厢房。一看, 上官英不但救活了冯婉真, 并且又救活了路通天。
阴天乐把庞希元扶到窦五经的死尸旁, 放在床上, 用眼瞟了一下上官英。
上官英正微笑地看着阴天乐。
阴天乐很不好意思地对上官英道:“上官大侠,你在耻笑老朽?”
“怎么敢耻笑前辈! 不过前辈也是临事者迷了。”
“我怎么临事者迷了?”
“窦前辈虽不是解毒专家,但有个绰号叫药王爷。我想治黑红伤还是拿手吧?”
阴天乐立刻大笑起来,道:“要不叫大侠提醒我还真忘了这回事。”阴天乐急忙在窦五经药囊之内找出几种药来,立刻给庞希元上好、包扎好,又给庞希元吃下去一丸药。然后把药瓶递到上宫英面前。
上宫英急忙接过药瓶。
天已大亮。
庞希元已苏醒过来。喊来书童。书童颤兢兢地来到庞希元身前,泪流满面地跪在庞希元面前,道:“小人该死,茶里放迷药,小人实在不知,是戴二爷干的,与小人无干!”
庞希元叹口气道:“我相信你不会干! 戴二爷何处去了?”
书童喃喃答道:“叫一个没胡子的老头给杀了。”
常州福盛镖局荒了。趟子手散了。镖师们各投生路去了。
十天过去, 冯婉真、路通天已大见好转,庞希元仍然卧床不起。
上官英要冯婉真和自己回扬州。
冯婉真舍不下路通天, 这这么一个亲人, 扔下怕路通天出差错,所以, 去留始终委决不下。
阴天乐这几天总是找上官英唠几句闲话,阴天乐在言谈举止上显出有些僵硬、死板、不自然,阴天乐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上官英。
今天两个人又坐在一起喝茶,上官英先开口道:“前辈有几个徒弟?”
“没有。只有两个徒侄。”
“前辈在这两个徒侄身上, 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穿云燕子滕飞!”
“前辈知道滕飞现在何处吗?”
“不知道。”
“叫恒越给杀了!”
“又是他!”阴天乐二目圆睁,惊怒异常。
上官英拉住阴天乐的手微笑道:“走! 前辈,咱们到上房看看希元公,因为这些事,希元公都是亲眼看见的。前辈听他一说便知。”
庞希元这几天伤势见好, 伤口已见愈合, 正在屋内喝茶。上官英把来意对庞希元一说,庞希元放下茶杯痛哭失声道:“要不是师弟滕飞被害,师父哪能上恒越的当。”庞希元一五一十把前事详细地对阴天乐说了一遍,然后跪在阴天乐面前放声大哭道:“师伯, 你要给师父和我们报仇啊!”
怪叫化阴天乐掺起庞希元, 泪流满面, 半晌无言。
上官英见二人伤感。也觉为之眼圈发红。轻声道:“二位的眼泪能洗掉眼前的仇恨吗?”
怪叫化长叹一声道:“老朽要不是遇见上官大侠和庞贤侄, 也非叫恒越这个畜牲给收拾了不可。”
庞希元和上官英一听, 为之一楞,二人同时问道:“这究竟为什么?”
阴天乐有个老友张省岩, 是湖广麻城人。在阴天乐穷途潦倒的时候,曾经周济过阴天乐。张省岩曾做过扬州府推官,因此,把家也由麻城迁到了扬州。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张继贤,十六岁中的秀才。张省岩夫妻未等儿子成龙就相继去世了。张继贤为守父母之孝,年已二十四岁尚未娶妻。东邻万监生之妻曾玉莲出落得撩云映雪、玉肤冰肌,趁万监生外出之际,与张继贤勾搭成奸。情之所锺。忘乎所以;曾玉莲竟用药毒死万监生。万监生万昶有一远房嫂子上告到扬州巡抚赵德辙衙门。铁证如山, 怎容狡辩! 二人现已下狱,只等极刑。
怪叫化阴天乐已有二十多年未见张省岩了。受人点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如今怪叫化阴天乐已为武林一代宗师,当然须到麻城报恩了。可是到麻城一打听,张家已迁往扬州。他又到扬州打听,方知张省岩夫妻已故, 其子张继贤又已下狱。
阴天乐为了报恩, 将自己几十年积下的三千两雪花白银拿出来上下打典,意欲买通官衙, 免去张继贤死罪。结果,银子象泥牛入海, 消息得来全都无用,也只得听天由命了。但在一次探监中得知: 曾玉莲药死亲夫, 张继贤并未同谋。因此又生出搭救张继贤的一线希望。在各方奔走下,得知自已师弟恒越是东厂二等侍卫,现已来到扬州,所以叫化尾随师弟而来, 打算在一避静之处约师弟相见, 托个人情。即然恒越把窦五经和膝飞都杀了又焉能轻易放过自己。
上官英听完怪叫化的话,喟然长叹道:“即然如此,我们天地会的事也就不瞒前辈了。”
冯婉真一步迈入房中,惊诧道:“师兄, 你们真是‘天地会’!”
上官英微笑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天地会的人!而且,我父母就是创立天地会的开山祖师! 师妹你……”
冯婉真面红耳赤道:“我听人传言说‘天地会’的人采花盗柳、烧杀掠抢, 所以”
上官英剑眉一挑道:“传言说: 太平天国还不是‘长毛贼’呢!”
冯婉真连连点头。
怪叫化笑道:“咱们爷儿俩个说话,你又把话茬弄到哪儿去了! 快说你们‘天地会’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上官英面目一正道:“张继贤是家父的记名弟子,又是‘天地会’的军师”
怪叫化和冯婉真刚欲开口说话,上官英一挥手拦住二人,继续说道:“万监生万昶是‘青龙帮’首领龚半伦的爪牙。龚半伦在火烧‘圆明园’之时得了一件国宝‘玉石如意’交给万昶带回扬州保存。并让他寻机卖给外国人。我‘天地会’得知这个消息后,命张继贤设法得到此宝,张继贤当然就得通过曾玉莲了。曾玉莲在盗‘玉石如意’之时,被万监生发现,将曾玉莲毒打一顿,并欲将‘玉石如意’转移他处,因此, 曾玉莲才下了毒手, 并把‘玉石如意’交给了张继贤。”
怪叫化拍案而起道:“通奸是罪, 护宝有功。”
冯婉真沉声言道:“贪官污吏,狼狈为奸,如知‘玉石如意’被盗, 岂能善罢甘休!”
庞希元插言道:“一个‘玉石如意’, 价值几何,何必如此珍重?”上官英微笑道:“这个‘玉石如意’, 全名叫‘白玉如意’, 是乾隆三十七年除夕日, 天山南麓的和阗产美玉, 经少数民族的玉匠高手雕刻而成, 通过少数民族的首领进贡给乾隆的,当时的乾隆皇帝曾写诗一首, 题为
“咏白玉如意’。”
和阗供岁供,制器玉工闲。
虽曰来之易,能忘获以艰。
新年符吉兆, 代语得心闲。
永愿洗兵马, 休言致白环。
这就足以证明清朝皇室对此如意的器重了。据我们‘天地会’的调查,在没被洋人运出国外的宝物之中,这柄‘白玉如意’在十八件宝物之中位居第三。”
怪叫化叹道:“如意值多少银子和我救张继贤有什么关系?”
上官英对冯婉真道:“家母叫你回扬州,也是为了商量此事。”
冯婉真面目一寒道:“按老方配药不就完了吗?”
上官英道:“劫牢反狱救你, 因为你是长毛余孽,只有走这一条路。可是张军师和曾玉莲,官府尚不知他二人是‘天地会’徒。出狱之后尚可公开活动,如果劫牢相救,岂不暴露了张军师的身份!”
怪叫化道:“在这儿咱们也商量不出个好办法,过几天希元伤势见轻了, 我定去扬州见见你母, 看他老乞婆有什么好办法。”
上官英笑道:“即然前辈插手,天大的事情也可迎刃而解! 在下这就告辞,回去禀报家母,以便扫尘恭候! 师妹,你一定随前辈, 届期光临, 不可延误时日!”
冯婉真笑道:“师兄的吩咐,我那敢违抗!”上官英辞别众人, 扬长而去。
庞希元笑道:“上官大侠真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物也。”
怪叫化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庞希元接口道:“小侄之伤,尚无性命之忧,何必因小侄而误了搭救张军师的大事!”
怪叫化长叹道:“你的遭遇太惨,身边又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怎忍心离你而去!”说罢浠濡泪下。半响又徐徐言道:“贤侄如此通情达理, 明天老朽就动身去扬州,事成之后,回常州与贤侄同度晚年了。”
阴天乐和冯婉真回到了东厢房, 阴天乐给路通天查看了伤势,又给路通天和冯婉真服下药丸,刚欲起回房休息,突见书童浑身是血闯进屋中, 嘶哑着声音喊道:“快、快!镖主他——他——他被杀了!”言毕, 倒地而死。
冯婉真一看, 书童是被人从背后插了一刀毙命的。看情形,凶手逃之不远,遂大声道:“前辈,你去照看庞希元,我去追赶凶手!”说完,穿出房屋, 飘身上房, 瞳孔缩小,在夕阳的霞光照射下, 有一条黑影奔西方逃去。
冯婉真施展轻功,顷可离近, 不觉大吃一惊, 见前面的黑影,身材、穿着、身法和师兄上官英有些相似,不禁脱口喊道:“师兄站住!”那曾想, 前边的人一头扎进了路旁的树林之内。冯婉真也飞身而入。
林荫茂密, 湿气扑鼻, 一抹夕阳的余辉透过树叶的空隙射进林中, 如万点金星在眨眼,给这阴暗的林中增添了许多亮度。
人是不见了, 冯婉真倍觉蹊跷,心中暗道:“大师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我就躲呢?”想到这,遂大声喊道:“大师兄, 你快出来, 躲我干什么?”
突听耳旁有嘿嘿怪笑之声道:“怎么,和你大师兄在此密会? 我们前来, 不会打搅你的雅兴吧?”
斗转星移灵枭、醉仙雕恒越、阴阳剑白烈、铁手金刚脱凡和白发苍鹰鲁明修五个人已把冯婉真围在当中。因为冯婉真女扮男装, 几个大内高手始终还没能认出她的本来面目。
冯婉真一见脱凡就红眼,因为他是杀死师爷脱尘大师的凶手。剑光起时,剑花飞舞, 冯婉真施展“地风剑”的第三、四两路。一招“风雨飘摇, 剑花人影幻化正常,在敌人陡然一惊之下,第四招的“风刀霜剑”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向脱凡和鲁明修。
脱凡在“红梅阁”前已吃过冯婉真的苦头,一见剑光缠身,知道不妙,来一抬“敬德脱袍”,把僧袍脱掉,同时把鲁明修推向身前,自己飘身纵出圈外。在脱凡飞身而起之时, 惨号之声随之而起, 鲁明修作了脱凡的替死鬼。冯婉真的“绝命剑”已洞穿了他的前胸。
鲁明修在临死的时候暗自骂道:“贼秃,太坏! 自己当矛, 拿我当盾……”
灵枭一见,就这么个青年后生, 一个照面就杀掉了白发苍鹰鲁明修,太可怕了!他扯着脖子尖着嗓音喊道:“上!废了他!”刹时刀光剑影、掌气、腿风,从四面向冯婉真袭来。这四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的佼佼者, 而且冯婉真内伤尚且未愈。在五十个照面之后,已是香汗浸浸, 喘气有声了。
老奸巨滑的灵枭已看出端的, 边加紧进攻,边大声喊道:“这小子在谁那边跑了, 我就拿他顶帐!”突听一人笑道:“就凭武林豪杰斗转星移灵枭灵大人,今天竟以多为胜,不以为耻吗?”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嘎然而止。被剑气刀风所扫掉的树枝树叶也静静地躺在那儿不动了。夕阳的霞光早已暗淡,但见眼前出现的这个人生得宛如仙子, 光艳照人。
来的这位女子, 发似青丝、面如桃花、高挽云髻、柳眉杏眼, 身着粉红色衣裤, 脚穿矮腰黑靴。披一件绿色披风, 亭亭玉立, 年约二十多岁。
阴阳剑白烈是个色鬼,见一孤身女子,又没带着兵刃,冲着自己微笑,心中暗喜道: 大概她是前来找老公的吧?”想到这,不问青红皂白,迈步上前笑道:“姑娘,芳名、年龄, 可肯对在下言讲? 方才这位青年公子口喊大师兄,你就是她的大师兄吗?”
拍、拍、拍、拍,白烈连挨了四记耳光,说来邪门,白光远也不是孬种,连挨四记耳光, 怎么躲也没躲过?
白烈转过身来, 大家一看才明白, 白烈的腮邦子全肿了,牙打掉了四个。血可从嘴角淌出来了。
姑娘打完了白烈, 轻盈地走到冯婉真面前, 把冯婉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嫣然一笑道:“这位公子,你受内伤了!”
“轻微之伤, 何劳动问!”
粉衣女子一颤道:“轻微之伤,你如再象方才这样打上几仗, 就是‘扁鹊’重生也难以活命了!”
恒越和脱凡趁女子和冯婉真说话之机,一个“鬼魅脱身”, 一个“星丸直射”, 两个人向粉衣女子狠下杀手。
冯婉真惊呼道:“小心!”
真邪门, 来的快、回去的更快。
灵枭大惊道:“‘百步神拳’! 快跑!”白烈一听,背起鲁明修的尸体, 跟随灵枭一溜烟地逃之夭夭了。
冯婉真见灵枭等已逃,还不知镖局的庞希元究竟出了什么事,急忙道:“多蒙姑娘相救,容图后报!”刚欲起步,粉衣女子面目一寒道:“你这个人,好不通情理,我帮你这么大的忙, 得罪了这么多的高手, 你自己的名字不对我说尚情有可原, 我的名字你连问都不问,还说容图后报,以后见面你叫我什么呢?”
冯婉真也觉得理亏,面目微红道:“在下方继洪。但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粉衣女子眼波流动, 悠然道:“我姓赵, 叫赵丹霞。”
“但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无可奉告。方公子你和福盛镖局有什么瓜葛吗?”
“并无瓜葛。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方公子知不知道,除你之外,住在福盛镖局的人都是‘天地会’的匪徒!”
冯婉真陡然身子一震道:“你怎么知道? 庞希元如何了?”
“被人杀了。怪叫化已追凶手去了。我敢断言,他也得被杀。你、上官英、阴天乐一齐上也不是凶手的对手。”
冯婉真牙关错响道:“凶手是谁?”
“是我!”粉衣女子出手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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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1:49: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八回   凌波仙子

粉衣女子出手如电, 点住了冯婉真的期门穴, 把冯婉真的“绝命剑”插入鞘内。然后挟起冯婉真飞也似的消失在夜幕中。
六月天气。夜色已深, 热气如蒸。
常州天宁寺,始建于唐永徽年间。满清皇朝多次修茸。有人曾这样赞誉过“天宁寺”:
法会之盛闻于遐迩,
庄严妙胜甲于东南。
东禅堂内一位老僧和一位身高不满四尺、青衫短裤、腰别铜烟管、面目清痹的老人在对奕。
赵丹霞挟着冯婉真在桌旁已伫立多时了。
天宁寺的住持性空,咸丰之年入庙主持,乃得道高僧。停棋之后,抚掌大笑道:“矬仙,你这位高徒已站立良久了,是否有事不好直说, 老衲告退。”说着就要起身。
矬老头大笑道:“贼秃弄鬼,你想躲开清静吗? 丹霞有事快说! 否则老秃要逃。”
赵丹霞把冯婉真放在“云床上”,然后跪在矬老头身前:“师父,弟子救来一个青年,他已受‘斗转星移灵枭的暗掌,如不及时解救,恐有性命难保。恩师一再告诫弟子, 不准到‘天宁寺’来,可是,今天……”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即知老衲能治灵枭的‘梅花手’之毒,老衲也只得从命了。这有三丸丹药,早、午、晚三次服下, 吐、泻之后,毒气即消。据老衲观察,这位壮士内功深厚, 将毒拢于‘气海’, 一有空闲, 即可将毒排出体外。殊不知‘梅花手’之毒非等闲可比,若不是女檀越把他救到敝寺, 明日午时即无救了! 你在这间禅堂之内好生照料于他, 我和尊师到后禅堂暂为休息。
赵丹霞先给冯婉真服下一丸药,然后把冯婉真的穴道解开。
冯婉真睁眼后翻身坐起,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妙龄女子,辨认多时,方想起是那个助阵的姑娘赵丹霞,面目微嗔说:“你这是干什么?”
赵丹霞美目流盼道:“公子, 你已中了灵枭的‘梅花手’, 我把你救到这‘天宁寺’来, 求我师父的朋友,也就是‘天宁寺’的主持‘法空’长老为你治伤,蒙长老赐给三丸丹药,我已给你服下一丸, 据长老说: 三丸丹药服下之后, 你身上的毒方能散尽, 公子你就安心养伤吧!”
冯婉真连吐带泻,三天过后, 精神复初。赵丹霞对冯婉真侍俸得无微不至。在这三天当中,冯婉真被赵丹霞感动得热泪盈眶, 而赵丹霞看见冯婉真的真情流露, 更是对冯婉真体帖入微。甚至有时把一个少女天真、无邪的爱情也通过目光、举动,微妙地投给了冯婉真。
冯婉真发现了这一点, 她内心里有些惭愧, 几次想把自己的身世对赵丹霞说透,但是一想,这是绝不应该的,因为自己是负有“天国”重任的, 何况赵丹霞的身世自己又不甚了解, 还是暂且隐瞒了下去。
冯婉真毒已散尽, 临行时对赵丹霞说:“姑娘的厚恩,方某心领了!但令师和方丈我未曾拜见,实觉过意不去!望姑娘禀告令师和长老, 就说我方继洪求见。”
“恩师和方丈也正好要见见方兄。方兄随我来。”
后禅堂内坐着矬仙和方丈,冯婉真上前见礼道:“蒙二位前辈搭救,有恩之处,容图后报! 方丈法号已从赵姑娘口中得知, 但不知这位前辈尊姓大名?”
矮老头嘴里叨着铜管,二目似睁似闭, 喷云吐雾地在品尝着旱烟的滋味, 并没把冯婉真的说话放在心上。”
赵丹霞过意不去,紧走几步来在矬老头面前,低声道:“恩师,方公子和你说话呢。”
矬老头“哧”的一声把铜烟锅里的火炭从窗户纸上吹到院阱当中。
冯婉真暗想: 就这一手“丹田”真气, 我还得练十年。
矬老头慢慢把眼睛睁开,上下打量了一下冯婉真,叹口气对赵丹霞道:“孩儿,你心地善良,今后交朋友,不要被方啦、圆啦的人蒙骗了。到那时,欲拔不能, 可是自找苦吃呀!”
赵丹霞面红耳赤,扑在恩师的怀里撒娇道:“人家请问你老尊姓大名呢!”
矬老头一把推开赵丹霞,又装上一袋旱烟,打着火,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什么尊姓?什么大名? 就叫我徐矬子好了!”
就听外面一人哈哈狂笑道:“真不识抬举! 人家问你,你就一五一十的说说完了, 装腔作势的, 真叫我恶心! 都给我滚了出来!”
禅堂里的冯婉真、赵丹霞、法空、徐矬子都肃然不动。
法空喟然长叹道:“师兄,我当方丈十多年,佛祖香火从未中断,今后恐怕……”
-“怕什么1有我矬子在, 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顶着吗?走! 到外面看看去!”.
灵枭、白烈、脱凡、恒越当中捧定一个人,这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花白的剪子股小辫飘于脑后,面如生姜,长眉朗目,五绺胡须, 深灰色长衫, 青布腰带, 手摇一把“鹅毛羽扇”。
在这个人身后,远处站着一个女子, 冯婉真一眼便认出是毒手观音洛飞霞。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刚欲飞扑洛飞霞,只觉一股大力罩身,欲动不能。斜睛一看,矬老头正冲她点头含笑。
灵枭踏前一步,尖声尖气道:“性空长老久违了! 还认识咱家吗?”
“阿弥陀佛! 这不是灵公公吗? 但不知对贫僧有何指教?”
灵枭用手一指冯婉真道:“这个年轻后生助匪逞恶,杀我大内高手, 但不知他与方丈是何关系?”
“八方信士,随时善缘,谈不上什么关系。不过,灵公公要打算在我庙内动手, 那可……”
“那可什么?”灵枭面沉似水地问道。
“数百年清禅林,从无刀枪、血腥痕迹。我高宗圣主曾有圣谕在此, 谅公公不会不知道吧?”
灵枭大怒道:“你敢欺我!高宗住跸‘天宁寺’是扬州,并非常州, 你以为我不知吗?”
“公公息怒。咸丰三年,老衲主持此庙以来,即与扬州‘天宁寺’合为一体了,公公怎么不知? 来人,请圣谕!”
四个小和尚由犬雄宝玉殿内捧出金匾一块,上有乾隆亲笔诗四句:
三月烟花古所云, 扬州自昔管弦纷。
还谆拟欲申明禁,虑碍翻殃谋食群。
下款是: 天宁寺行馆杂咏。乾隆卅年仲春。御笔。虽是跖本, 却是高宗亲笔。
灵枭率领白烈跪称万岁。
性空一挥手,小和尚把匾又抬回大雄宝殿。灵枭正在进退维谷之际,毒手观音洛飞霞道:“公公大人,秉公尊君,令人敬佩! 我等山野草民, 为报私仇,不讲公事, 请公公退后。说完,一个“燕子抖翎”飞扑冯婉真。
毒手观音洛飞霞两脚刚落地, 只觉有一股大气托住她的全身,又把她送回了原地。
毒手观音大吃一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冯婉真,露出疑惑之光。
灵枭等人在福盛镖局被赵丹霞惊走之后,半路遇见‘天星帮’的总管隋振邦和洛飞霞, 灵枭把赵丹霞说成有“百步神拳”之功。
逍遥羽士隋振邦乃武林拔尖高手, 见多识广, 闻听之后微笑道:“‘百步神拳’乃少林密不外传之功。当今武林中能有此技者不过南矬、北驼耳。闻此二人早已作古,一个年轻女子怎得练到如此地步?怕是‘金刚护体’神功吧?”
灵枭傲慢地言道:“金刚护体神功除我家总管叶赫扎布外, 恐无旁人再会吧?”
隋振邦微哂道:“否!据本人所知,就有五人精通此术。”
灵枭一颤道:“都是哪五人?”“天公、地母、妖王、人魔。”
“总管只谈出四人, 余者为谁?”
隋振邦笑而不答。脱凡道:“那当然就是隋总管了!”
隋振邦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还知道一个人也有‘金刚护体神功’。但此人早已遁入空门,如果要把此人算上, 那就是六位了。”
“但不知此人是谁?”灵枭急不可待地问。
“常州天宁寺方丈性空。”
“他?”灵枭不以为然。
隋振邦面目一正道:“且不可轻视此人!他乃南矬顶破天徐馗替师所传的师弟。”
灵枭问道:“方才隋总管提到南矬、北驼,究竟是何许人也? 在武林中有何影响?”
隋振邦道:“听恩师言讲,南矬,姓徐名馗,绰号顶破天, 河南人, 武功高深莫测。曾单身一人入野马川,一夜之间杀了匪首四霸二彪。收降五百多匪徒, 搭救出三十多名良家妇女。天山一剑降二老、点苍单掌服三仙。从此威名远震。自创无形门。怪叫化阴天乐、醉仙雕恒越、病符神窦五经, 是徐矬仙门人弟子。”
北驼: 川北人, 覆姓司徒、单字名豪。江湖有个绰号叫压塌地,是个锅腰子。他闯过少林寺,掌震少林老方丈,法善禅师大口吐血;武当山比剑, 连胜武当三大掌门。据知我家“天星邦主”洛天星是他的入室弟子。二十年前,北驼约南矬在黄山比剑。据说二人全部受伤,从那以后, 南矬、北驼都绝迹江湖, 五年前听我家邦主说: 南矬已死在北驼手中。既然最近有‘金刚护体’神功之人出现,我们不能不除, 免得为匪助恶。
灵枭等人有隋振邦和洛飞霞壮胆, 也就来到了“天宁寺”。不料洛飞霞一出手就败下阵去。录枭怒吼道:“性空,你敢包庇匪类吗?”“阿弥陀佛!‘天宁寺’乃佛门圣地,八方信士随来随走, 一个要杀人, 一个不叫杀, 结果你们败了, 老衲并未出手, 怎说是老衲包庇呢? 真真岂有此理!”
“秃驴卖狂,连你也拿下!”灵枭一个“乌蛇出洞”直取性空。性空连连躲闪,嘴里不住嚷道:“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贫僧皈依佛门数十年, 早已不动武了, 这不是逼人太甚吗?”
冯婉真刚欲出手,赵丹霞一拉冯婉真道:“方公子,你的伤才好,不可动怒! 让我来教训教训他们!”说罢,飞身迎住灵枭:“灵公公不可仗势欺人!”
灵枭一看,正是会“金刚护体”神功的那个女子,冷哼道:“姑娘最好不要义气用事。方才我已经对性空说过,那个姓方的小子杀我大内高手, 袒护长毛余孽, 他这个罪可不轻!姑娘不知,我们不怪,现在已经对你说明白了,姑娘再要助桀为虐, 那可就于理不通了!”
赵丹霞娥眉微蹙道:“我只知道方公子是好人,我就是不许你们动他,最好你们几个乖乖地出去, 否则姑娘可就无礼了!”
灵枭狂笑道:“你也太狂! 别人怕你, 我灵枭岂是好惹的!”说完,身子陡地飞转,施展“斗转星移”中的“星斗交辉”罡气。运气于掌,双掌陡地火红, 身形一幌。已欺身到赵丹霞身前,左掌划一圆圈, 右掌从左掌下穿出,这是“梅花手”中的“叶底藏花”。立刻有五朵梅花形的掌影向赵丹霞“气海、华盖、期门、天突”等要穴攻来。影幻虚实, 掌风烈烈。
灵枭在大内是副总管。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 在恒越和脱凡挨打之时, 灵枭竟喊成是“百步神拳”吓得率领众人一跑了之。遇见隋振邦之后, 听人家一说是“金刚护体”神功,当然脸上有些挂不住。即然知道姑娘使的不是“百步神拳”而是“金刚护体”神功,心中也就有了底数。暗想道:“金刚护体”能奈我何? 现在他和赵丹霞又交上手, 立刻施功展法。
不料, 赵丹霞那窈窕的身子如“蝴蝶穿花”般地在灵枭的掌影中翩翩飞过。不用说“梅花手”打在赵丹霞的身上, 就连她的衣襟也碰不着。
铁手金刚脱凡对隋振邦道:“隋施主,你可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
“我倒有些面熟。好象扬州赵抚院衙门见过,不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隋振邦话音刚落,一看不好,原来灵枭已被赵丹霞的“金刚护体”神功震出二丈开外,灵枭犬有拼命之势。隋振邦一声怒叱道:“住手!”然后身形微动,鬼魅般地身子已插在灵枭和赵丹霞的中间,微笑道:“灵公公你先退后, 我有几句话要和这位姑娘说。”
灵杂怒容满面道:“隋大侠,我把他交给你了,决不能轻饶了她!”
隋振邦点头道:“你只管放心好了。”
矬老头尖声喊道:“可不得了! 丫头, 人家可把你交给这位姓隋的了,姓隋的可不是好对付的! 他是‘天星邦’的总管,也是‘天星邦’的第三号人物。那把扇子可厉害着哪, 你可得多加小心!”
隋振邦用斜眼看了一下矬老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知道太多的人,死的都早!”
矬老头蹦起来一尺多高,大声道:“怎么! 说几句话也该死吗? 好了, 从今后装哑吧, 你就是叫人家打死了我也不说话了。”
隋振邦冰冷的问道:“姑娘你姓赵?”
“姓赵怎么样?”
“你叫赵丹霞?”
“是又怎么样?”
“最近江湖上传说的‘凌波仙子’三闯‘断魂谷’、两探‘天星邦’杀我‘无敌堂主’计廷方的就是你了?”
“他自己找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姑娘的令尊现在官居何职?”
“你是来打仗, 还是来攀亲戚?”
“你不怕连累令尊大人吗?”
“我没做出违法的事情!”
“姑娘既然不听良言相劝: 老朽只好得罪了。”
冯婉真在旁边一听,怎么,赵丹霞的父亲是个做官的!我哪能和她相处。一个箭步飞到隋振邦身前,大喝道:“我来会你!”双掌猛出。掌力虽出,只觉有一股无比的威力迎向自己而来, 再想化解已来不及,她的身子被这股神力击退二丈开外, 眼前金星乱迸, 脚下无根, 刚欲栽倒, 矬老头一把将她扶住。同时点了冯婉真的几处大穴。尖声道:“小伙子,你这两下子还差得远哪!”随后低声在冯婉真耳旁道:“快回扬州观音堂,你师父正等着你呢。这里的事交给我。”
赵丹霞一见冯婉真败阵, 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就甭提了。她单掌直取隋振邦前胸。只听“嘭”的一声。赵丹霞也被大力击出一丈开外。赵丹霞站在那里呆呆发愣。因为师父曾对自己说过,天下武林豪杰, 会“金刚护体”神功的已不多见,如果要有,就是咱们爷们的死对头。不用问,隋振邦这个家伙一定是“北驼”的人。
赵丹霞再欲上前交战,就听矬老头笑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算了吧,我给你们两家说合说合吧。”说着,他满满地装上一袋旱烟, 打着火种, 抽了几口, 来在隋振邦面前道:“隋朋友,看在老朽面上,得容人处且容人吧? 就凭你隋大侠还能赶尽杀绝吗?”
风流羽士隋振邦早就对这个矬老头怀恨在心, 打算拿住冯婉真和赵丹霞之后再除掉这个矬老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底细。既然矬老头现在就送上门来, 当然就得先解决他了。于是冷哼道:“老朋友, 你贵姓?”
矬老头哈哈大笑道:“在大内高手和你们这伙帮凶面前, 我可不敢说出真名实姓来。要说出来岂不要刨坟掘墓吗?”说完这句话, 狠狠地瞪了一眼赵丹霞。
隋振邦冷哼道:“你既然报出万儿来,我就先打发你上路吧!”
“那太好了! 老朽一辈子无儿, 你能先给我指条明路,也算是你的孝心了!”
隋振邦怒不可遏道:“找死!”说着, 运气、行掌、刚欲动手, 矬老头道:“且慢, 我方才说是给两家说合,不是和你死拚。说合人就要一手担两家。这么办吧, 老朽站到这儿, 脱凡、白烈、恒越、灵枭、隋振邦, 你们五个人轮流着一人打我三掌,打死我算我命短,你们再捉拿他们。如果打不死我,换句话说,跟没打的一样, 你们就得滚出这座‘天宁寺’。你看如何?”
矬老头的话把五个人气得呀呀直叫。
本来嘛,矬老头身不满四尺,面黄肌瘦、皮里无肉,一袭青衫,下遮脚面,一尺多长的白剪子股小辫拖于脑后,一说话旱烟味喷出老远。这些武林高手怎能把他放在眼里!
白烈这家伙素来是见便宜就上, 见亏就让。他一个箭步穿过来嚷道:“让我先领教领教这个‘地谷皮’”!
矬老头冷哼道:“你鸣阴阳剑,你师父是嵩山四隐之一的‘屠龙尊者智广’对吧? 看在你师父的面上,你和脱凡一齐上吧!”
脱凡早将“五毒夺命霜”搓在掌上。一听这话,立刻飞身上前, 口宣佛号道:“自己找死, 休怨贫僧!”二人双掌轮起, 一击前胸,一击头顶。使尽平生之力,只听“嘭”的一声,矬老头仍在微笑着抽烟,烟雾喷在二人脸上,道:“二位乃武林高手,为何这等不济事? 这是在拚命, 你们以为这是闹着玩吗?”
隋振邦、灵枭、恒越在那儿纳闷,两个人是打矬老头的, 为什么打完了, 站到那儿不动呢?
隋振邦眼珠子乱转的问恒越道:“这个矬子该不是令师吧?”
“要是我恩师, 我还能不认识!”
灵枭接口道:“听说你的恩师也是矬子。”
恒越把嘴一歪道:“矬子多了。”
隋振邦道:“这个矬子施展的功夫叫“缩筋闭气”功。不是徐矬仙还能是谁?”
恒越面目一沉道:“二位非要给我找个师父怎的?我恩师第一, 不会抽烟;第二, 面红发黑。
又听矬老头笑道:“练武之人应当有德,你二人仗武欺人,今天老朽替你们的师父教训教训你们!”说完,“拍拍”几声脆响,白烈、脱凡每人挨了两记耳光。
脱凡、白烈当时脸颊青紫, 肿起多高。
煃老头对脱凡怒道:“你身为出家人,却胸怀险诈、施毒害人,出卖师弟、作恶多端, 老朽给你留个记号,今后你能改过向善尚能活命,否则,自有杀你之人!”矬老头用力一吹旱烟管,烟袋锅里的火炭弹丸般射进脱凡的左目。脱凡狂嗥连声, 飞身跳出三丈开外, 用手一扣火炭, 连自己的眼珠子也抠了出来。
矬老头对白烈道:“你不滚蛋,也打算送给老朽一只眼珠子吗?”
白烈方自如梦乍醒, 飞身跳出二丈开外。
隋振邦、灵枭、恒越、洛飞霞等人, 本应上前搭救白烈、脱凡二人,但这三人没看出来这矬老头的武功是什么路数, 那门、那派都不清楚,这个仗就不好打了! 几个人正在疑诧之间,脱凡、白烈,已被矬老头惩处完毕了。
隋振邦轻摇羽扇,微笑道:“老朋友武功精湛、出神入化, 隋某心悦诚服, 敢问老朋友贵姓高名?”
矬老头狠抽了一口旱烟,因为烟锅里的火炭已烧进脱凡的左目,烟锅里已是空的了, .矬老头狠劲一抽, 抽了一嘴烟油子。他一咧嘴, 狠劲一吐, 烟油子如弹丸般射向隋振邦的面门。
隋振邦羽扇轻挥, 烟油子斜飞出去。
风流羽士隋振邦微怒道:“老朋友,我对你是毕恭毕敬,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朋友! 我是谁的朋友? 你称我为老朋友, 我可配不上你。你是‘天星邦’的总管,大清王朝的密捕,我怎敢攀高结贵呢?”
“这么说你是不敢通报名姓了?”
“怕你剜坟掘墓吗?”
“那我可要得罪你了!”
“我矬子说话从来是算数的!也受你三掌吧!还是原话,赢了, 你随便拿人; 输了, 滚出‘天宁寺’!”
“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怨惰某心狠!”说着, 伸手把羽扇掖在腰中,运气周身,衣襟飘动,骨节连响,左掌一勾,右掌击向锉老头的“中穴”。隋振邦不但有“金刚护体”神功,他还有“金刚铁指”,武林中有此绝技者不超出二、三名。
隋振邦在江湖上三十多年,以“金刚护体”、“金刚铁指”战败过武林中许多高手,终于跻身于武林第一流人物的行列。
今天,掌已击在锉老头身上, 并且又以指直伸, 掌指并用, 慢说活人, 就是生铁也得击红。石头也得粉碎。不料自己巨大的真气一到矬老头身上却如泥牛入海, 无声无息了。直惊得隋振邦冷汗直淌, 而色由白变青,连连退出三步, 倒抽了一口凉气, 慑懦言道:“你究竟是谁?”
“无可奉告!”
“你是徐矬仙?”
“随你怎么称呼。”
“你不怕触犯国法?”
“我矬子一不杀官、二不盗印、三不结交洋人卖国,犯的是那条王法?”
“你包庇国家要犯!”
“你枉杀无辜,我怎能不管!”
隋振邦羽扇轻摇, 一招“风卷残云”击向矬老头面门。
矬老头哈哈大笑道:“这般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施展?”他将手中的烟袋一勾一划,解去了隋振邦的羽扇威力。二人一来一往,一高一矬,身法变幻无穷, 招式千奇百怪。一个羽扇轻摇, 风力“推波助澜”。一个烟管微动, 劲力“排山倒海”。两位高手相遇,一时半刻还看不出谁胜谁败。
灵枭回头一看,恒越已逃之夭夭, 急问洛飞霞道:“恒越哪去了?”
“方才还站在这儿,听隋总管说矬老头是徐矬仙,他就象被蝎子蜇了似的转身跑了。”
灵枭怒道:“临阵脱逃, 该当何罪?”说着, 飞身越出庙墙, 往东一看, 恒越几个幌身进入了前边的树林。灵枭也飞身而入。只见恒越面色青白, 靠着一棵大树喘着粗气问道:“隋总管怎么样了?”
灵枭给了恒越两记耳光,嘴里尖声尖气的骂道:“猴崽子、杂种, 你敢临阵脱逃!”
恒越低声言道:“公公息怒。不是卑职临阵脱逃,隋总管叫出恩师的名字, 我怎得不躲避一二?”
“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恩师吗?什么不会抽烟啦,什么面红发黑啦。”
“公公你有所不知,我已离开恩师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年来, 恩师的变化我怎能知道?”
“矬子到底是不是你的恩师?”
“据武功看, 绝对错不了! 是我的恩师。”
“你是大内侍卫, 他敢把你怎么样?”
“我杀死了窦五经,又杀死了穿云燕子滕飞、福胜镖局铁砂掌庞希元的全家、断去庞希元一条左臂, 这些人都是我的同门,恩师怎能轻饶于我?”言罢变色, 浑身打颤。
灵枭冷哼道:“我就不相信你师父会有那么高的武功。”
“公公不是已经亲身领教过了吗?再说,三十年前武林中一提起南矬、北驼、天公、地母, 谁不惧怕三分! 隋总管的武功能高出你我数倍, 尚且难以取胜,我看, 咱们大内高手中没有一个能敌得了我恩师的。”
突听树林外面有人冰冷的言道:“不见得吧!”灵枭、恒越急忙飞出树林, 来在这人面前, 请安见礼。
“扎!大内一等侍卫灵枭率二等侍卫恒越给总管请安。”
来人,中等身材,微胖, 紫袍拖于脚面, 腰系杏黄色丝带,三尺多长的白发飘于背后,青纱罩面,只露二目,但见二眸子里往外喷射着二道灼烁的光华。背后站着一僧一道,年纪都在六十多岁。和尚法相尊严,老道飘飘欲仙。和尚手提禅杖, 老道肋下悬剑。
白发蒙面人一挥手,问道:“恒越,你说是你恩师出世了?”
“这不是卑职断定的, 是隋总管说的。”
“那你为什么就肯定大内高手没有一个是你师父的敌手呢?”
“卑职说的是当场的人,当然不包括总管在内。”
“谅你也不敢胡说八道。恒越!”
“卑职在。”
“你头前带路! 我到要会会徐矬仙。”说罢, 连连打了几声呼哨,然后几个人朝“天宁寺”飞奔而去。
恒越心里明白,来人乃当今大内一等高手锦衣卫总管,武林高手多要畏惧他三分。恒越心里明白,方才打呼哨是在叫他的“龙虎连袂阵”的杀手呢。
几个人飞行在前,当然,“龙虎连袂阵”的三十二名杀手尾随在后了。
灵枭一见大喜道:“总管亲自出头捕获要犯,定奏奇功!”
白发蒙面人冷哼道:“以后当着众人的面你们不要叫我总管。”
灵枭、恒越同声道:“扎! 遵命!”
“灵枭。”
“卑职在!”
“恭亲王命你捉拿冯家父女,寻找‘天国名将录’可有
结果吗?”
“这个! 冯三保改名冯国忠,已死在白云山。冯婉真一年前失踪, 尚未查明下落。”
“那么你说‘天宁寺’有要犯,是谁?”
“一个年轻人。自报方继洪,杀了我大内高手鲁明修。方继洪腰中的宝剑很象冯婉真的‘绝命剑’,因此我和恒大人怀疑他是冯婉真女扮男装,所以尾追不舍。
白发蒙面人道:“太后老佛爷最近对我说:对长毛余孽,宁可错杀一千, 不可漏掉一个! 你们可要记住了!”
“扎! 卑职谨记!”二人同时答应。
未时, 炎热如火。
“天宁寺”院内, 隋振邦已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矬老头微笑道:“我本打算给你也留个记号,念你尚无大恶, 你如再不知难而退, 可别怨我手黑了。”
说实在的,矬老头要置隋振邦于死地也是办不到的。隋振邦也不好对付。
白发蒙面人进庙之后,一挥手,三十二名“龙虎连袂阵”的杀手立刻隐蔽起来。他率领一僧、一道、灵枭、恒越, 大摇大摆的来在当场。看见隋振邦如此狼狈, 也不禁为之一惊。遂轻声道:“隋总管住手! 徐矬仙不要猖狂!待我来会你一会。”
声音虽轻, 但用的是“山谷回音”之术, 震得在场所有人耳鼓作鸣。
矬老头微然一怔之间, 隋振邦方得脱身而回, 来在白发蒙面人身前。白发蒙面人一挥手,道:“你先去休息,有话一会再说!”
白光远急忙来在和尚面前,跪倒叩头:“恩师,弟子白光远给师父和师叔叩头。”
原来和尚老道是嵩山四隐的大爷屠龙尊者智广、二爷妙手仙翁唐怀古。
白发蒙面人慢步来在矬老头身前,微笑道:“矬仙,别来无恙?”
徐矬仙突觉一股大力发自白发蒙面人身上, 如万道银针刺入肉体一样。暗自点头道:“你要不施展这手‘万蚁入穴’之功,我还真想不起你是何人。他急忙以“金刚护体”神功将来气排出,同时又以锉仙的绝功,“无形罡气”把白发蒙面人罩在当中。徐矬仙哈哈大笑道:“没曾想三十年前的老友,今日得以幸会。你不是锦衣卫第一高手夺命骷髅叶赫扎布吗?”
“既知是我, 就该远遁!”
“矬子一生, 宁折不弯!”
“也好, 请你看看你的全身吧。”
徐矬仙低头一看, 可不好了! 三寸多长的金星蛇已布满了自己的全身。徐矬仙面色铁青、浑身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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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1:56: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九回   是友变敌

夺命骷髅叶赫扎布曾随西藏红衣喇嘛督力堪耶学过三年瑜珈功,以“瑜珈驱蛇”为能, 他和任何人交手之前都是先把藏在腰中的二十四条“方头金蛇”偷偷放出, 蛇随他的气功驱使,附在对方身上,从而达到要挟他人的目的。
因为叶赫扎布放出去的毒蛇是待命咬人的。
叶赫扎布一见功成, 便傲慢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罩。
叶赫扎布中等身材、紫袍拖于脚面、白发披于脑后,面如晚霞、后似丹朱、白色寿毫眉足有四寸长,颏下无须,二眸有神。看这个人的外表和他的外号实不相称。因为他叫夺命骷髅, 应当是骨瘦如柴、象貌凶狠。
其实不然,他叫夺命骷髅是专门对外人而言的。他不论与谁交手,都是先放蛇而后要挟对方。如遂心愿, 则饶你不死; 如不服从,则必百蛇钻心, 毒发而死,再往死尸上撒些腐烂剂, 刹时间肌肉烂掉, 只剩骷骨方才罢休。因北,江湖人管他叫夺命骷髅。叶赫扎布摘下青布面罩之后,狂笑道:“南矬,今日不是你当年的天下了! 这回,你知道厉害了吧? 慢说是你, 就是大罗金仙被我的金蛇咬上也得啊! 你”
徐矬仙早有意除掉这个江湖败类。明知叶赫扎布一露面必定是先蛇后说话,所以早有准备。徐矬仙的掌门大弟子外号是怪叫化蛇叟阴天乐, 徐矬仙还能怕蛇吗? 脸面发青, 故作惊诧,是打算诓叶赫扎布近前, 好寻机除他。
叶赫扎布更是鬼中之精。他经常对别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练武之人,鬼计多端。所以, 我战败的人,多咱等他死定了我才近前察看。因此他今天就没上矬仙的当。
但他留神细看徐矬仙的身上, 不禁大吃了一惊, 把说出来的话又咽回去了半句。因为他看见自己精心饲养几年的毒蛇正一条条地从徐矬仙身上掉在地下死了。叶赫扎布心疼欲裂,大吼道:“老匹夫, 我和你拚了!”然后欺身而近, 施展“追魂掌”中的“判官勾魂”、“鬼王锁喉”。只见掌影如山、掌风烈烈,叶赫扎布的左手奔徐矬仙的左乳下,右手奔徐矬仙的喉结而去, 手法之妙、招式之急, 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徐矬仙的身子如同水中的游鱼,绝妙地摇头、晃身、滑步,维妙维肖地躲过了叶赫扎布的杀手。从而右手的铜烟管直点叶赫扎布的背后“志堂穴”而去。
屠龙尊者智广出身于黑道“黑魔帮”。三十年前“黑魔邦”邦主三手魔王唐经譬,霸居南海诸岛, 勾结日本海盗和台、澎诸小岛中的散匪,时常骚扰大陆,拦劫来往商船。势力日趋膨胀。他们又结交上内地的“青龙帮”、“一文钱”等的首面人物,从而把岛上的势力又延伸到内地。唐经譬曾亲自率五百帮徒参加曾国藩的湘军,在剿灭“太平天国”的战斗中立过赫赫战功。
南矬徐馗暗中约请武当派掌门人紫霞真人何水清、少林派方丈青灯古佛圆觉八月十五日在岷山和唐经璧斗剑。
徐矬仙杀死了唐经璧,何水清杀死了“青龙帮帮主”谷天奇,少林方丈园觉的“飞杖托云”把日本海盗头子“黑田”的头颅砸得粉碎, 武当少林无形三派弟子进攻南海诸岛匪窠, 扫除了我国商船通航的障碍。
黑魔帮的掌门弟子罗天杰和唐经璧的三子唐怀古死里逃生, 潜入内地。罗天杰遁入空门为僧, 唐怀古隐于玄门为道, 又把青龙帮帮主谷天奇的养子谷怀春、谷长青招在一处,结为死党,自号四隐,潜心练武,蓄意杀南矬报仇。
谷怀春、谷长青弟兄善于布阵。因此,又被叶赫扎布收在部下, 花费十年苦工, 谷氏弟兄为叶赫扎布训练出三十二名随令而行、驱使如流的杀手。“龙虎连袂阵”也就成了叶赫扎布五大绝工之一了。
今天,嵩山四隐的大爷智广 (也就是罗天杰) 一看叶赫扎布的对手正是南矬,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 回头看了一眼隋振邦, 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隋大侠, 我们人多,为什么不以多为胜?”
和尚一摆手,从房上飞身下来一个蒙面汉子, 和尚大吼道:“老三,上!”
高锉的身影聚拢又放开, 掌风的啸音时重时微, 叶赫扎布从未遇见过敌手。徐矬仙从创立“无形门”以来, 招下并无放对之人。二人都把对方看成是自己的硬对,因此,各尽所长,都想使对方屈服。
叶赫扎布在战斗中偷眼细审徐矬仙, 暗道不好! 只见徐矬仙眼中逐渐添神,身形逐渐灵活,手法逐渐迅疾,自知功底没有锉子的深厚,非吃亏不可。现在全靠“龙虎连袂阵”了。
瞬间, 呼哨声起, 人影飞落, 三十二名蒙面壮汉从四面八方把徐矬仙围在了当中。左手“虎头盾”、右手“龙头弩”,人影晃动、阵式移挪、呼喝连声、围圈渐缩。
凌波仙子赵丹霞在“龙虎连袂阵”落地之时, 拉住了冯婉真道:“洪哥, 你赶快走吧! 我和师叔性空须助师父一臂之力。”
冯婉真被凌波仙子的真挚而感动了, 眼睛在湿润, 心房在跳动,一把拉住了赵丹霞的手, 脱口叫道: “霞妹”心里是想把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告诉赵丹霞,然而,眼前的情况又不允许她这样做,所以叫了一声霞妹之后, 把下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和尚性空已投入了“龙虎连袂阵”中。
三十二名阵手发动了阵式的威力,“飞蝗针”“闷心钉”“烈火弹”狂风骤雨般地向徐篷仙和性空袭来。
凌波仙子用手一托冯婉真的腰,凭空飞起, 落在庙的西禅堂前坡, 并用恳求的声音道:“洪哥, 你赶快走!”说完,一拧身飞落回去, 再一跳, 窜入阵中。
冯婉真微一停顿,拔出“绝命剑”,刚欲转身回庙,一只大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左肩。冯婉真愕然一楞,细看,原来是铁胆书生上官英。
“师兄, 你来得正好! 快随我搭救徐矬仙!”
上官英叹道:“师伯一生脾气古怪,他早有心除掉叶赫扎布。对叶赫扎布的“龙虎连袂阵”已研究多年, 恐怕他不打出个眉目是不会出阵的。前边的山坳左侧树林内有人等你, 你把事情办完立刻奔赴扬州。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好了。”言毕,不等冯婉真回答,一个“燕子抄水”飞下屋脊。
冯婉真只得遵照师兄的指示飞奔山坳树林。
树林中, 兵刃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叱喝叫骂之声时起时落。
冯婉真几个起落飞入林中。一看,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另有四人,三老一少围住怪叫化蛇叟阴天乐斗得正酣。两剑、二刀圈住阴天乐的蛇头棒。此刻的怪叫化已是热汉津津、喘气有声了, 左肋处鲜血淋漓……
四人中有一个声音沙哑的青袍老者怒骂道:“老匹夫,就凭你也想夺取“白玉如意”? 这是做梦!”
怪叫化大吼道:“大内鹰犬,素无信义。‘白玉如意’本来是江西二杰的东西,他们是打算用它去扬州搭救朋友的、你们杀了他二人,抢去了‘‘白玉如意’,老朽出面阻拦,你们反倒污我谋抢之罪, 真是恬不知耻!”
冯婉真虽然不明真象,话音之中也透彻了七八分。三支短剑骤然出手,这连环飞剑的手法早成一绝, 何况这次又是偷袭,剑锋到处,惨号声起。三具死尸颓然倒地。
沙哑嗓音的青袍老者突然一楞! 怪叫化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噗”的一声,蛇头棒已贯透这人的前胸。
青袍老者嘴角已经沁血, 黑雾已经漫住了眼帘……
怪叫化抽出蛇头棒之后,自己也是摇摇欲倒。冯婉真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阴天乐,轻声道:“前辈,你伤得重吗?”说着掏出一丸“救生丹”送入怪叫化嘴内。
怪叫化道:“婉真,快点住我的‘章门’‘精促’两穴,我的真力耗损太重, 又流血过多”
冯婉真连点两处大穴, 然后扶怪叫化坐在地上。
怪叫化一指眼前的尸体道:“快把那柄‘白玉如意’取出来!”
冯婉真摸出‘白玉如意’,双手捧着递给怪叫化,怪叫化摇头道:“你先把它收藏好!”
“前辈, 你这是”
“今后不要再叫我前辈了,我是徐矬仙的徒弟,你是地母的徒弟,而地母又是我的亲师姑, 你我是师兄弟呀!今后, 你该叫我师兄才是!”
冯婉真恍然大悟道:“我在观音堂学艺之时,就听恶师提过师伯徐馗的名字。那曾想徐连仙就是我的师伯。怪不得师兄上官英说去助师伯一臂之力,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师兄, 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先看见的两具死尸, 是我的朋友江西二杰亲哥儿俩,飞天银蝗佟国庆、越海苍龙佟国忠。他们是受我之托,在张继贤家拿来的‘白玉如意’。我打算拿这宗宝贝去和江南巡抚赵德辙换回张继贤的性命。佟氏二杰拿来“白玉如意’半路碰见了我。我们正在林中闲谈,又遇上了上官英。他说你在‘天宁寺中’, 叫我们在林子里等你。他走之后就来了这四个人。”
冯婉真道:“他们四人都是谁?”
“是大内鹰犬。那三个人我不认识,这个穿青衫的老家伙是大内三等侍卫金眼狻猊闻天柱。此人也是武林中拔尖的高手, 心狠手黑, 一照面就杀了佟氏二杰,又刺了我一剑, 不是师妹赶来, 为兄早已升天了。”
“师兄, 这‘白玉如意’打算”
“最近我才知道,张继贤不但是我的恩人,还是‘天地会’的军师, 你师父‘地母’是‘天地会’的教主,当然要搭救他了。我虽然身列妖、魔、鬼、怪之中,当初也和你师父结过仇恨,那时都怨各隐身份,互不通信的缘故。如今我已看透了妖、魔等人的诡诈,决心和他们断义绝交!我本打算亲自去扬州搭救张继贤,可如今身受重伤, 佟氏二杰因我而死,我伤好之后,须去江西走一趟, 好生安排一下佟氏二杰的家属,所以搭救张继贤的事只好交给你了!”
“师兄、你的伤”
“不要紧,我能挺得住! 附近有我一个知己,我到他家养上月儿八天的也就好了。不用管我, 你去吧!”
扬州瘦西湖畔,蜀岗以东的观音山上, 杨柳垂枝、翠竹成荫、绿草茂密、百花芬芳。
夜,不知何时乌云散去, 一轮明月复出、把观音山映衬得一如图画。
观音堂地下室内灯火辉煌, 地母打坐在蒲团上, 千手龙女妙玄大师和长江女神蒋文英立于左右。
冯婉真跪在地母面前,手捧‘白玉如意’陈述前情。
地母听罢多时, 挥手道:“婉真, 你先站起来。”
冯婉真站起来, 又参拜了二位师姐。
地母东方烈喟然长叹道:“婉真,事到如今, 为师不得不对你说实话了。”
冯婉真刚欲张口,被地母挥手止住,道:“我和英儿之父上官云创立‘天地会’已有二十多年,我们的宗旨是:反清灭洋! 曾酝酿过几次起义,都失败了。‘天地会’的骨干已伤亡大半,元气已损。但经过我夫妻的努力,‘天地会’的情况又已生机勃勃,‘天地会’的军师张继贤受教主之命去弄回这国宝‘白玉如意’,以免其流到国外。不料曾玉莲为‘白玉如意’竟毒死其夫。如今他二人都已下狱,这‘白玉如意’的事已经败露。赵德敬几次提审张、曾二人,追问‘白玉如意’的下落,二人忍受酷刑,只字未露。赵巡抚为了得到这件国宝,对他二人目下还不会下毒手。我们遵照教主‘宁舍白玉,不舍股肱’的指示, 派江西二杰佟氏弟兄去取‘白玉如意’,谁知竟至半途被害,实在出我所料!”
“恩师, 佟氏二杰是‘天地会’成员?”
“是江西总舵香主。你既和我学过艺, 又对‘天地会’内幕知道很多, 你是否愿意加入‘天地会’?”
“弟子之父本名冯国忠,在‘太平天国’洪天王驾下托护卫之职。天国瓦解,我父改名冯三保,隐居北京城外。我们父女的所做所为恩师已是了然。只要灭清兴民, 驱洋守土, 孩儿死而无怨! 我愿意参加‘天地会’!”
当夜,地母把“天地会”的规章、制度、接头暗语、各处分舵、总堂、细致的对冯婉真说了一遍。又为冯婉真举行了入会仪式。
冯婉真在观音像前设誓、刺臂。
师徒们长谈一夜。
天明。一个少年女子强行闯进“佛阁”。小尼姑再三拦阻, 不济于事, 只得去禀报主持千手龙女妙玄。未等妙玄拿定主意,少女已闯进屋来。妙玄看着此女好生面熟, 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只得合什道:“女施主爸促而来, 有什么要事吗?”
“无事怎登三宝殿!一位少年姓方名继洪,昨天进庙至今未出, 不知是何缘故?”
此时长江女神蒋文英正在千手龙女身侧,忙答道:“姑娘此言差矣。此庙全是尼姑, 怎能接待少年男子? 姑娘快到别处寻找去吧。”
冯婉真虽向地母和师姐等回禀了离开观音山后的遭遇,但和凌波仙子赵丹霞的事一字未提。
进庙的少女正是凌波仙子赵丹霞。
“天宁寺”内,夺命骷髅叶赫扎布催动“龙虎连袂阵”困住了南矬、性空、赵丹霞。突然从西北“乾为天”的第一卦“天风垢”的背后杀进一个人来。这人正是“铁胆书生”上官英。全藏剑起处,红光崩现, 一名阵手当即受伤倒地。上官英趁势脚踏方位,由“天风垢”直取“天山豚”“天地否”“风地观”。
顿时“龙虎连袂阵”阵角大乱。
原来, 叶赫扎布带出的三十二名阵手算为半卦, 每方八挂应为八人, 现在只用四人充数, 当然必露空隙。尽管如此,不明阵式虚幻之人也难以逃出灭顶之灾。
叶赫扎布顿足大怒, 心想: 我数十年的心血竟毁于一个青年之手, 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于是飞身直扑上官英。
与此同时,南矬等三人见阵式已乱,精神陡长,刹那间又有十几名阵手倒地身亡。
叶赫扎布见大势已去,要捉拿的方继洪又不见了踪影,只得呼哨连声,命人背起受伤的阵手和尸体逃出了“天宁寺”。
铁胆书生因为惦记着佟氏二杰和冯婉真,也飘身遁去。
南矬顶破天徐馗喟然长叹道:“后浪催前浪的论证决非虚言!若非此子相助,你我师徒三人也只得认输逃走而已。”回头对性空道“师弟, 你可认识此人?”
性空合什道:“从未见过。”
凌波仙子赵丹霞道:“听江湖上人最近谈论新出道的一位铁胆书生上官英, 不知可是此人?”
南矬拍手道:“妙, 妙! 正是此人!”
赵丹霞细眉微挑道:“恩师有何确论?”
“鱼藏剑可为证据!”
性空命小和尚打扫了院阱, 几个人进了东禅堂。小和尚献过茶来,性空呷了一口香茗,问道:“师兄,可知此人根基?”
南矬沉思半刻道:“如猜得不错, 此子可能是‘天公、地母’之子。”
赵丹霞笑道:“既如此, 和我们还是同门呢!”
“为师三十年前因为他夫妻帮助黑面妖王到处作恶,又帮助北驼闯少林, 我已与他们断了往来。后来又听说他们夫妻和北驼、妖王等人断了交情,创立了‘天地会’,不知这‘天地会’是个什么帮、派,因此我才隐居你府,收下了你这个女弟子。”
赵丹霞漫不经心地问道:“恩师, 你老可知这‘天地会’的总坛设在何处?”
噜“怎么, 你要协助官府剿拿吗?”
“孩儿不敢!”
“谅你也不敢! 告诉你,他们夫妻是我的亲师弟。恩师在世之时特别喜欢他们。恩师仙去之前曾多次嘱托与我,叫我好生照看他们夫妻。你对师叔们如有越轨之处,可别说为师不能容你!”
“孩儿记下就是。”
“你一个女孩儿家到处乱跑,你父母岂不担心? 赶快回去! 在你父母跟前替我问候。我抽出时间来必去看望他们夫妻1”
赵丹霞在回扬州的路上碰见了参将魏宁。魏宁一见赵丹霞抢身上前,道:“扎,巡抚麾下参将魏宁给小姐请安!”
赵丹霞不悦道:“魏参将,我不是对你和程副将说过吗,在外面见着我不要见礼,也不要称呼小姐,你怎么又忘啦?”
魏宁张口结舌:“这……”
“你带多少人?”
“八名。”
“什么公事?”
“迎接小姐回府。”
“老爷、太太的身体可好?”
“就是思念小姐。”
“我问你一件事。”
“小姐只管吩咐!”
赵丹霞把冯婉真的长像、穿着、兵刃详细的对魏宁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一路上可曾看见过此人?”
魏宁呼哨一声, 从路旁的林子里唤出邹华等八人。把刚才赵丹霞的话说了一遍,
邹华肯定地说:“见过!”
赵丹霞欢喜欲狂。忙问道:“在哪里见过?”
“在姑子庵。”
赵丹霞变颜道:“他乃堂堂男子, 去姑子庵作甚?”言罢, 直接奔观音山而去。
赵丹霞闯进佛阁, 没找到冯婉真,正欲侧身退出,突然发现观音堂的主持和旁边一个尼姑的眼神不同寻常,大为吃惊。分明此二人内功深湛,已臻上乘。心想: 妙玄大师在扬州结交官府、走动衙门, 总督、巡抚、知府衙门她能直入后宅, 从未听说她会武术。若是真有坏人隐藏在庙内,岂不对我佛国大清不利! 我必须试她一试。突然,她出手如电, 右手二指如钩, 直插妙玄大师的双目, 如不躲急, 二目必瞎无疑。
赵丹霞突然发难,出乎妙玄和蒋文英的意科。妙玄一个扭身,躲过了赵丹霞的二指,怒道:“女施主,你这是何意?”
凌波仙子娇叱道:“清静禅林,竟藏匪类, 姑娘将你等捉拿送官治罪!”
蒋文英道:“师妹, 事已如此, 不可放她逃走!”
赵丹霞飞身穿出佛,妙玄和蒋文英也随后穿出。妙玄双掌吐力,风驰电掣般地击向赵丹霞后背。同时, 长江女神蒋文英的锁龙刀也扫向了赵丹霞的双腿。
因为观音堂是“天地会”的总坛, 既然已被赵丹霞看出马脚,而且她又扬言要拿去官府治罪, 当然,妙玄和蒋文英就必须置赵丹霞于死地了。
妙玄、蒋文英二人乃地母入室弟子,早已跻身于武林中一流高手的行列。今天又是两个打一个,满以为三招五式即可奏效。不料, 凌波仙子是南矬特传的入室弟子,身手更是不凡。在掌风“嘭嘭”相击的响声中,刃光“丝丝”的劈风声中,赵丹霞回旋在两个高手的攻击之下并无半点惊慌。却是飘洒妙极地躲过了妙玄和蒋文英的手手杀招。
千手龙女几招未得手,立刻大怒,伸手取出“鹿角枝。”
两只鹿角、一口锁龙刀,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赵丹霞周围如同布下了一道天罗地网。
凌波仙子赵丹霞如果还是以空手相搏。大概不出十招就得败北。赵丹霞一个“凌空虚步”从蒋文英头上飞过,在半空中又一个“大鹏展翅,手中已多了一对“凤凰轮”。赵丹霞在“双轮勾影”之中飘身落地, 一招“轮锁日月”直取妙玄。
妙玄大惊道:“住手! 姑娘, 我有话和你说。”
赵丹霞银牙错响,娇叱道:“谁和你淫尼说话, 快交出方继洪,我饶你不死!”说时,轮影已将妙玄罩住, 蒋文英一看不好, 心想: 大师姐这是怎么的了? 手中的锁龙刀急使了一招“铁锁横舟”, 只听“呛啷”一声, 锁龙刀已被震飞。赵丹霞紧接着又是一招“轮挂残星”,直取蒋文英的二目。
地母东方烈和冯婉真正在大雄宝殿的地下室内谈论“天地会”如何搭救军师张继贤的方略,妙玄的徒弟净云进来报道:“师祖,师叔,大事不好! 外面进来一个女子,口口声声找我庙要一个叫方继洪的男子, 现时已和我师父师叔打上了。”
地母看了冯婉真一眼, 冯婉真面红耳赤的把遇上赵丹霞的事说了一遍。地母含笑道:“你惹的祸,还不出去化解!在这儿罗唣什么。”
冯婉真随净云出了地下室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赵丹霞的双轮正攻向蒋文英的双目。为了搭救蒋文英,冯婉真一扬手,发出一支“绝命连环剑”同时喊到:“对方住手!”连环剑正击在赵丹霞的左轮上。
蒋文英要躲这一险招也是绰绰有余, 但听冯婉真一喊“双方住手”,心中暗想:看她施展的路数可能是自己人。在这稍一迟疑之时, 赵丹霞右手的凤凰轮已贴蒋文英的头皮擦过。拳大一块头皮被单轮削掉, 鲜血顺脸流下。
冯婉真此时已跳在赵丹霞身前。妙玄站在后面发愣。心中暗想: 此人明明是师伯南矬的弟子,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呢?”
赵丹霞一见冯婉真出现在面前,心神为之一爽, 娇笑道:“洪哥,那支短剑是你打的吧?要不然恐怕她早已上西天了!”
冯婉真急忙拉住蒋文英道:“二姐, 她是南矬的徒弟,你就看在我的面上饶她这一次吧!”
蒋文英一听她真是师伯徐矬仙的弟子,打了个唉声道:“那她为什么和我姐妹这么大火呢?冯婉真附在蒋文英的耳边,一边为她擦血、上药, 一边低声说了一气。蒋文英一把抱住了冯婉真,假意生气道:“你这个该死的,我和姐姐妙玄可为你吃尽苦头了!”
赵丹霞的心本已倾注在方继洪身上了,今天一见蒋文英和方继洪这样的亲密,不由怒火中烧, 暗自骂道:“好个狗男女! 居然竟会利用庙堂勾引男子! 我非杀你不可!”主意已定,假意拾起冯婉真的连环剑,含笑问妙玄道:“那个女人是谁?”
“长江女神蒋文英。”
“是你什么人?”
“师弟。姑娘师承何人?”
“徒不言师, 顶破天徐馗。”
妙玄拍手道:“果不出我所料! 咱们是一家人!”
赵丹霞微笑道:“既是一家人,我就把这柄短剑送还洪哥吧。你先把他们两个叫开,要叫旁人看见, 多么不雅!”
妙玄一看,冯婉真正抱着蒋文英的腰给她上药。笑道:“姑娘, 我们这是司空见惯的。”
赵丹霞几步来在冯婉真面前, 叫道:“洪哥, 你?”
冯婉真怒道:“你,你什么?还不上前赔礼! 要不是有我, 他们二人早把你杀了!”
赵丹霞浑身发冷, 眼泪在眼圈里滚了又滚, 叹气道:“好! 我看在洪哥的面上,给她赔罪!”说着,大步向前道:“这位姐姐, 不知不怪, 请恕小妹唐突!”
蒋文英心里虽是万般忿怒,但听冯婉真说了端的之后,到觉得赵丹霞甚是可怜。因为冯婉真是女扮男装, 尚难预料冯赵的爱情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波折。只得忍气道:“赵姑娘不必赔罪。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不知者不怪呀。你!……”
赵丹霞手中的短剑已刺向蒋文英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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