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逸事

孟法师

楼道逸事

多年来我爬楼，从一楼爬到十楼

十楼是我的家，也是顶楼

再往上，那就是天台了

有两只别人养的狗顺理成章地吠两声

把来客吓一吓，也就完事

楼道是一种安静的物事

和街道、省道一样，原本只是一条河流

无人时自己玩耍

楼道是山道的近亲，爬上去

心脏会加速跳动，头脑会晕眩

仿佛君子已脱离了危墙

他的话语还在身后抵挡着

楼道是坦克履带内部放大了的模样

或许同样有着，小小的人儿

在坦克里来回地走动，迫使它

压上马路，压过静坐的人群

楼道的每一层有不同的风景

一头歪倒的小鹿玩具、烟蒂、卡牌

玛尼石似的各种糕点放在箩筐、枯萎的花

两只白狗、一条跟随你上楼的玄猫

火烧后留下的镇定的现场

敲门声中沉默的快递员

一个安睡在折叠椅上的亭子间隐士

多余的土豆、多余的拼接地垫

各种多余的家俱，好象这是一间

年迈骑士的休息室

楼道也是一条私人的辇道

双眼朝向左右两侧

全体墙面一律倾斜

透出这个世界本是

某种虚构之物的光，而此刻

一种魅惑和另一种紧张的脚步

前后追逐着，将我

裹在其中，如轿中人

在残雪的小说里，楼道是

可能通向任何地方的某种

鸦雀无声的东西

从楼道里望着窗外，夕阳下的云朵

象烤肉一样横在天空

黑黝黝的楼道在冬日的傍晚

是一只发着绿光的

雾一般的怪物，而在我的画中

它又变成彩色的神

仿佛爬楼是踏着比利珍的音乐阶梯

一只七星瓢虫从一楼

爬到我十楼的被窝里

一场夏季的暴雨把楼道淹没

抽水软管从地下室

象巨蛇拖着无首无尾的躯体

我举着手机，一种象征性的火把

我点亮音乐，一种比喻性的灵光

让墙壁由坚硬而柔软

不让我因我的咳嗽

而被震伤，或微微弹跳

楼道是向上的也是向下的

正如在法老的陵墓中，或者

在小龙女的幽居

在一种时间监牢里

时间不存在，空间是一种循环

走出楼道时，必已错过一场浩劫

而又走着走着，蓦然就走到了

已反复挥发了的地面，和

不被它所记忆的家

有人踏青归来，笑容满面

2025.1.4

陈文玑

喜欢第三节，读了发现自己身上的老人气。

孟法师

陈文玑 发表于 2025-1-5 11:38
喜欢第三节，读了发现自己身上的老人气。

我听20来岁人写的歌，假装年轻。